里德尔平静地观察着她,赫敏确信他明白她的用意,他知道自己了解他和阿不思在学校里的矛盾。“他在成为校长之前是一名变形课教授,”他说,“我想你一定知道,我的变形课教授从来不喜欢我,我也从来不喜欢他,对他来说,我并不是完美的汤姆·里德尔。事实上,邓布利多一直在忽视我。”里德尔皱起了眉头,“要么忽视,要么就会向我投来一些奇怪的眼神,就好像他实际知道的比他应该知道的更多一样。无论如何,我总觉得他清楚地明白我比其他所有学圌生都优秀,但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除了我在课堂上得到的分数之外,他不愿意在其他任何方面给我一个“O”——这让我非常讨厌他……”
他的脸因为愤怒而皱了起来,但他闭上了眼睛,努力克制着这种感觉,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平静了下来。赫敏坐在扶手椅上,无言地看着他。他说了实话。这是进步,实话总是好的。毕竟,作为一个学圌生,如果一个老圌师——霍格沃茨最优秀的教授——从未认可过自己的价值,从未像其他任何教授对她那样赞不绝口的话,她会不会感到愤怒?哦,也许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特里劳妮。
但是这一句话,他不止一次地提到——他实际知道的比他应该知道的更多。
当然了——密室。赫敏几乎忘记了里德尔在上学期间曾谋杀了哭泣的桃金娘,这也是邓布利多不喜欢里德尔的主要原因之一,因为他把海格逐出了学校。
赫敏突然感到了一阵厌恶,她努力控圌制住了自己:“你是什么意思,他知道的比他应该知道的更多?”
里德尔阴郁地审视着她:“我在霍格沃茨的时候曾发生过一系列可怕的事圌件,并且有一名学圌生在事圌件中死亡,你是否知道密室和那段历圌史?”他脸上的表情突然间变得很谨慎,语气几乎是尖锐的,“是的,你知道。赫敏,我想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移开了视线,更加证实了他的怀疑。“我不喜欢被(度娘)操纵。”
她吞咽了一口。他幽深的目光紧盯着她,她叹了口气:“好吧,你赢了,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海格,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桃金娘?”
“我不是故意要杀那个女孩,”里德尔愤怒地说,“我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这是命运的指引。她那时正好在厕所里哭泣,如果她在那里看到我——如果她告诉任何人——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抬起眉毛,抬头看着头顶的床帘,继续说道:“海格——海格总是讨厌我,因为我能做一切他做不到的事,而我也因为他讨厌我而讨厌他。况且他一向都被邪圌恶又危险的生物喜爱,所以如果我要留在霍格沃茨——我,我必须要留在霍格沃茨——他显然是最合适嫁祸的人选。”他的声调改变了,变得稍微低沉了一些,就像他仍然害怕被逐出校园一样,“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我被开除了——我知道邓布利多不会对我那么善良,但如果是他的半巨人宠儿被开除,他当然会给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就好像那个愚蠢又无圌能的半巨人无法自己解决一样——”
“汤姆,”赫敏尖锐地打断了他。他们互相凝视着彼此的眼睛,赫敏紧紧的抿着嘴唇,里德尔的下巴则固执地抬高。
“难道不是吗?他是一个半巨人,这不是什么罕见的知识。”里德尔用一种明显的语调说。
突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段回忆,但不是他的。
一声响亮又嘶哑的咆哮响起,地板嘎嘎作响。“海格!”赫敏趴在地上,她尖圌叫着,眼泪不停地掉落,“停下,你这个可怕的,邪圌恶的——”
“你为什么不能休息一下呢,你的吵闹声真是让我感到厌烦,泥巴种,”那个像疯圌子一样的女人嘶声道,她兴高采烈地挥舞了一下魔杖,赫敏随之在她无声的钻心咒下开始重重喘着粗气,发出恐圌慌的尖圌叫。但她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跪在房间前面的海格,三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把他围在了中间,他们都拿着魔杖,不断用钻心咒攻击他厚实粗糙的皮肤。在赫敏身旁的则是一个被吊在空中垂着头毫无生气的女孩,她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和大大的眼睛,脚踝晃来晃去,整个身圌子摇摆不定……诅咒停止了。
赫敏的小手费力地扭圌动着,想要挣脱那对将她困在墙上的古老镣圌铐,但是她的力量太渺小了,即使手腕都已经擦伤了,但镣圌铐仍旧纹丝不动。那个疯狂的女人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了海格身上——赫敏不敢置信地抬起未被铐住的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并且牙口并用地使劲扭着另一只手上的镣圌铐,终于挣脱了它。
她悄悄爬到了放着两根魔杖的桌边,一手抓圌住了它们同时施放了一个咒语,两个巨大的爆圌炸声瞬间从地板上爆发出来。但是那个疯狂的女人却没有理睬漫天飞扬的尘土碎片,而是转过头来对着赫敏咆哮,并且开始疯狂地攻击她。赫敏只能呜咽着想尽一切办法来躲开她的咒语,不断地向那个昏迷的金发女孩投去绝望的目光,尽管开着的大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女人的一道诅咒击中了赫敏的肩膀,痛苦瞬间弥漫了她的整张脸,她蹒跚地向后退,最后悲伤地瞥了一眼那个金发女孩后就消失在了门口。
接着就是大厅中的黑圌暗与沉重的呼吸声……
“里德尔?”
他睁开了眼睛:“我——什么?”
“你坐在那里发呆,”她说,奇怪地看着他,“你需要一点安眠药或者其他什么吗?”
里德尔移开了视线。“只是……只是一段记忆,”他不自然地喃喃道,手指握着魔杖的手柄,这种熟悉的触感让他感到安心。
“什么?”
他回头看着她,慢慢地眨了眨眼,不知道她是否想听到这个回答。“不是我的记忆。”他说。
“哦,”她小声说道,感觉自己快要迷失在了他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什么?在谈论到海格的时候,她的哪段记忆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也许是早前时候在海格小屋里聊天的快乐回忆;也许是那个O.W.L.天文学考圌试的夜晚,海格从霍格沃茨里猛冲出来,五颜六色的咒语被他的身圌体反弹开来,像奇异的灯光秀一样——又或许是赫敏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无奈地蜷缩在壁炉前,被多洛霍夫,诺特和艾弗里围在中间,他们手中都拿着魔杖。那天晚上她终于设法从贝拉特里克斯的魔掌里逃了出来——她逃跑了,像一个懦夫一样躲了起来,把昏迷的卢娜留在了那里,生死未卜……
那是最糟糕的记忆之一,因为赫敏知道这是真的。这不可能是博格特。每一秒的痛苦都是令人难以忍受的真圌实。
“赫敏,”里德尔低沉的声音响起,又一次,她为他话语中的柔和与犹豫感到惊讶。
“什么?”
当她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眼神又变回了平常时候的敏锐与坚圌硬。 “我想问,在经历过这么多之后,你怎么还能够保持……自我。”
他甚至不知道最糟糕的一部分,就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七十二个小时,那才是纯粹的痛苦。赫敏圌感到有点不舒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能够保持文明的外表。在经历了这所有的一切之后,依然能够恢复到正常的生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或者这是否意味着她很擅长逃避?“我不知道,”她轻声说,“我努力不去想这件事。”
里德尔移开了视线,他的眼睛黯淡了下来:“我想也是,但是在过去的三个星期里,我脑中一直不断回想的一个问题是——或许是两个——在那些人对你做了那些事之后,你还能相信人性吗?”
赫敏的眼睛被点燃了。他需要知道这一点。这很重要。如果他理解了这一点,那这可能意味着他正在理解人类最基本的怜悯。
“每次我受到伤害,”她慢慢地说,“我总会想为什么他们居然可以做出这种事,我知道施放钻心咒的正确方法是你必须要享受你正在做的事情——这对我来说完全是不可思议的,那些食死徒怎么能够——”
“谁?”里德尔打断了她。他在她的记忆中曾不止一次地听到这个词,但他从来没有细想过它是什么意思。
赫敏瞥了他一眼。“食死徒,”她说,说出这个词让她的口腔都感到难受,她嫌弃地瞪着他,“你的追随者。”
“有圌意思的名字,”里德尔翻着眼皮嘀咕道,“我原本还以为自己能想出更聪明点的——”
“不管怎么样,”赫敏说,“他们都是钻心咒大师,他们都喜欢这样做,每次被钻心咒击中我都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认为这是正确的呢?他们怎么会享受自己的所作所为呢?毫无理由地伤害我,伤害我的朋友?”
他们之间出现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她不由自主地舔圌着干燥的嘴唇:“但是我从来没有对人性失去信心,”她回头看着里德尔说,“因为我总是告诉自己,这些人是不正常的,他们是扭曲的,恶心的,折磨的,疯狂的。无论你觉得愤世嫉俗也好,偏执分圌裂也罢,无论你怎么想,世界上的善良总比邪圌恶多得多,这是很明显的,历圌史书上也这么说:坏人被世人铭记,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像拇指一样突了出来,因为他们是……不正常的,我经常告诉自己——我过去常常提醒自己,霍格沃茨里的食死徒只不过是少数,世界上还有成千上万个像我一样的人,像邓布利多一样的人,像哈利一样的人,像莱姆斯和唐克斯一样的人,像比尔、弗雷德和乔治,还有——罗恩一样的人,在我痛苦尖圌叫的每一秒,都有无数人感觉到幸福和爱……”
她的声音变轻了,刚才的那番话似乎已经让她振作起来了一点,于是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我永远不会放弃信圌仰,”她静静地说,“这是我们所拥有的全部了。”
里德尔没有说话,只是躺在那里默默地观察着她,俊美幽深的五官没有泄圌露圌出任何情绪。赫敏发出一声轻叹,“你能明白吗?”她问。
里德尔想对她撒谎,想告诉她是的,他能明白她的每一个字,他能理解她为什么能保持如此强大——但他实际上不明白。一点也不。希望是易碎的,希望是脆弱的,而信圌仰则更脆弱。她怎么能把自己的智慧寄托在它们身上呢? “不,”他喃喃地说,注意到她的眼睛里浮现出了巨大的失望,他希望他们俩有那么一瞬间是在同一平面下进行了思考,“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全部寄托于一个甚至都不算具体的东西上,希望总会被消灭的。”
“希望永远无法被消灭,”赫敏尖锐地说道,里德尔眼中一闪而过的怒火让她感到有些不安,但她仍然继续说了下去,“尤其是在哈利还活着的时候,尤其是在还有人会为了正义而站起来的时候。”然后她的眼睛又变得柔圌软圌了, “我不明白你,”她说,“如果你不相信希望,那么你是怎么在斯莱特林待下去的?野心只不过是希望同父异母但是性格扭曲的兄弟。”
“野心是实现目标的驱动力,”里德尔简短地回答道,“希望只是一个梦想,一个永远实现不了的梦想。”
一个非常刻薄的念头突然挤进了赫敏的脑海,但是她把它按了回去,没有说出口。如果希望如此糟糕,那为什么我不是那个瘫痪躺在床圌上的人?她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她喃喃地说,“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告诉你的事,上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本不想让人表现得那么居高临下,但是这幅姿态就这么出来了。她小心地盯着里德尔的表情,却发现他的眼神中并没有令人窒圌息的愤怒。他看起来有些伤心,还有点疲劳。然后,他喃喃道:“我不这么认为。”
赫敏从来没见到他表现得如此溃败。当然,如果他只是试图去弄明白,如果他想要弄明白,他可以做到吗?理解这些东西是人的天性,为什么他像打了一场败仗一样失圌魂落魄?突然间,他问了一个问题,他的声音中的情绪已经完全消失了。
“你对我的魂器了解多少,赫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