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唐山海和徐碧城对视了一眼，毕忠良是要在行动处安插好自己的人，再让他们去上班。明显，是要架空这个队长，防着二人。虽然觉得毕忠良此举有些太过明显，不过想想二人的确初到上海，走时匆忙，很多生活必需品还没有准备，而且趁此机会也要熟悉一下上海的环境，做好准备。
“哟，老毕很少干这种光出粮不干活儿的好事，通知老毕，我今天也不上班了，陪着新同事逛逛。”陈深正愁要将营救宰相的消息送出去，无奈找不到机会，正好趁此契机顺理成章，反正他翘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头儿，你又翘班，这不好吧。”扁头嘟哝着，却知道并不会有什么作用。
李小男说什么也要跟着去，说要陈深顺便给她买生日礼物。陈深心想，人多好掩护，便也带着她，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了。

唐山海首先订了两张真皮的大沙发，顺便把客厅的小沙发也换了张更大的，免得惹人怀疑。随后二人买了遮光度极好的窗帘，以及一些其他的家私和日用品。
“陈深，生日礼物就送我香水吧！”李小男拉着陈深来到了柜台前。
“今天是陪唐先生唐太太，你别给自己加戏。再说了，米高梅的香水味儿我天天闻得着。”
这时候，唐山海也走进了柜台，拿起了一只法国香水，细心地喷在了试纸上递给徐碧城，“这一只味道不错。”
徐碧城没有用过香水，但凑近一闻的确也不错，是她喜欢的清雅的风格。“茉莉花味。”她暖暖地笑了笑，好像照亮了唐山海的整个世界。
“嗯，我喜欢你昨晚头发上的味道。”唐山海情不自禁地说了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唐突了。幸而声音不大，在外人看来是洋派的丈夫在跟妻子调情。“帮我包起来。”
徐碧城羞涩地低下了头，配合地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你说什么呢”。
唐山海握住了她的手，在嘴边轻吻了一下，又握在了自己的掌心。心想，就放肆一下，自私一下吧，这么多人，而且他注意到在暗处也有毕忠良的人，盯得可是够紧的，算是做个戏。他安慰着自己。

徐碧城挣脱了他的手，涨红了脸。今天的唐山海怎么这般轻浮，虽然她也意识到了暗处的人，那么算了，做戏做全套吧。
这时，陈深也拿起了同样的一瓶，“就送你这个吧，爱要不要。”李小男停止了吵闹，赌气地说，“这是人家唐先生给唐太太选的，你自己给我选一个。不然我不要了。”
“爱要不要”，说着，陈深走出了柜台，留着李小男在后面吵闹。看起来，他的丈夫很细心，也很懂她的喜好，很爱护她。嗯，看来她过得很幸福。只要她幸福便好。

逛到三楼的时候，听到展厅里传来了“三套车”，徐碧城和陈深同时停住了脚。只见穿着洋装的女子正在钢琴上演奏这首曲子，这首徐碧城和陈深共同的回忆。徐碧城的母亲曾是音乐老师，教徐碧城弹的第一首完整的曲子就是三套车。曾经在学校的小桥上，每逢徐碧城思乡的时候，陈深就会用她送他的口琴，为她吹奏这首曲子。
陈深最先从回忆中脱离了出来，从徐碧城的眼睛里，他一下就读懂了，她对他还是有爱的，至少爱过，还没有全部忘记曾经的那段美好的回忆。
“买架钢琴吧。”徐碧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唐山海已经领着她走向了另一边的柜台。“就要展厅里的那架钢琴。”唐山海说着，已经签下了单据。徐碧城想，之前明明说好了，把画好的油画挂在厨房的窗外，飓风队安排了给他们送菜的人，一进门就可以看到，把沟通的情报画在画里，再由飓风队发电报传递出去，避免他们暴露。可是唐山海买乐器的这一招，徐碧城实在看不懂了。是在赌气？

“这么大的钢琴，放在哪里，公共的区域，也得问过陈队长吧。”徐碧城疑惑地看着唐山海。
“没事，我孤家寡人一个，平时在米高梅吃晚饭，平时从不进厨房，也不进餐厅，你们不来厨房里根本什么都没有。就放在餐厅里，我没问题。”听到陈深这么说，徐碧城也没法再说什么。
“就是看你喜欢，就买了。”唐山海看着徐碧城，眼神里没有透露什么，但是轻握了握她的手，让她放心。
“哎，我想买个口琴，帮我包起来。”陈深拿起了角落里的一个口琴，交给店家。
“好的先生，给您包起来。”店员接过但没过多久，又放下了，“先生，这一只是样品，给您换个新的吧。”
“行。”看着店员走进了后台，陈深心里默念，最近老毕因为宰相的事盯着自己太紧了，这个情报一定要安全送到孤儿院，去南京的路上务必救出自己的嫂子。
那个店员走去了后台，取出陈深放在口琴里的纸条，熟记后吞了纸条，走了出来，“先生，给您包好了。”

“想不到陈队长，还有这样的爱好。”唐先生看着陈深，但余光盯着柜员的动静。他的名牌别在身上的位置跟别人不同，而且别人叫他名牌上的名字，回答得也很迟疑，不只是天生愚钝还是另有隐情。
“哈哈，虽然比不上唐先生和唐太太诗情画意，又是画架又是钢琴的，但是好歹也算小时候被爹**着，除了剃头还学多了个卖艺的手艺。”
一旁的李小男深情地看着陈深，一脸崇拜的样子，“想不到你还会吹口琴啊，你怎么从来没吹给我听过啊！不行，我生日那天，你要吹给我听。”
徐碧城记得陈深说过，这首歌他只会吹给自己心爱的姑娘。他还留着她送给他的口琴吗？应该没留了吧，否则，干嘛要重新再买一个呢。可是刚刚陈深听到三套车，明明也跟自己一样愣住了。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行啊，给你吹个大悲咒。”陈深不顾李小男的白眼，甩给了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不吹也行，给我剪个头发吧。”李小男追着陈深，看着二人打打闹闹，徐碧城心想，他们其实很相配，看得出，李小男很爱他。这时，唐山海又握了握徐碧城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如果你喜欢这首曲子，我也可以学。”徐碧城知道唐山海跟自己一样是会弹琴的，她望着他，还是没明白为何他执意要买琴的心思。但她笑了笑，“好听的曲子很多，卡农也不错。”
在旁人看来，是年轻的夫妻在窃窃耳语，后面的扁头都捂着嘴窃笑，陈深回望过去看着这幅和谐的画面，李小男在他耳边的吵闹他是再也听不见了的。

第六章
接下来的这一周，陈深护送宰相去南京，徐碧城和唐山海继续被闲置在家中，被秘密监视着。但徐碧城没有想到的是，唐山海买了一架钢琴，是为了用钢琴的和弦送出情报。
“一副画里藏不了太多线索，但琴音就不同了。通过和弦化成简谱，只要有合适的密码本，传递出去的消息可以多而准确。”
“飓风队里有通音律的人？”
“有”，唐山海答道，“只要约定好时间，勤换密码本，我相信行动处的人不可能知道我们的消息。”
“但陈深通音律。”徐碧城的担心，让唐山海放心了一下，幸好，她还是理智的，还知道，跟谁是共边的。

“他能听到和弦直接成谱吗？”唐山海知道，这需要从小学习音律的人才能够做到。
“应该不能。他会口琴是当年现学的，应该不能。”徐碧城笑了笑，是自己多虑了。
但唐山还以为，她的这一笑，是对当年的回忆吧。“有机会给我说说你们的故事？”
“什么时候跟大春见面？把这个沟通的方式告诉他们。”徐碧城回避话题好像过于生硬了，“也好久没见到大春他们了。”
“昨晚已经跟他们见过面了，方法已经告知，密码本定为红楼梦，京华出版社的，一周换一册。每周日晚在门外听琴音传递消息。另外他们的消息会通过每周《丝雨》上的音乐栏目传递给我们，那儿的编辑也是我们的人。”

“什么？为什么都不通知我一声？”徐碧城想，原来这不是商量，是通知。不过话音刚落，又后悔了，明明唐山海才是上级，好像的确没有义务通知她。
但唐山海在重庆时，就听说了陶大春对徐碧城的心思，“你想见他的话，你们可改日再约。我也不知道你有这么多旧识。”唐山还到底还是生气徐碧城没有将陈深的事告知。
徐碧城本想认错，听到这句话，却也生气了，“我们是搭档，虽然你是我的上级，但我也应该知道你去了哪里，做过什么。万一出了事，我也好去救你。”

除去最后一句，好像有一种丈夫应当向妻子报备行踪的意思。唐山海嘴角挂了一抹笑意，但转眼就又藏了起来。“好，下次有事会提前跟你商量，行踪向你报备，不让你担心。”
唐山海的这个认错，反而让徐碧城傻眼了。见徐碧城不说话了，唐山海又怕气氛尴尬，“明天就要去行动处报到了，今天早点休息吧。行动处的人不会想到，你我二人每次都会为了情报而练习一首曲子，他们更不会想到，我们这么巧从小学习钢琴，识谱能力卓越。睡吧。”说话间，唐山海拿起了睡衣走向了浴室。
徐碧城躺下了很久，辗转难眠，明天要去行动处报到，心里难免还是紧张的。之前唐山海派人查了第一百货那个卖口琴的柜员，原来本来是一家孤儿院的看护，因为百货商店开业来做个兼职。这么一想倒也没什么特殊。可是徐碧城总觉得陈深不会做一个真汉奸，她很想找证据去证明自己的猜想，但是又怕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直到唐山海躺在沙发上，关了灯，徐碧城还是没有睡着。

“别紧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凡是有我在。”唐山海的目光望向了床的那边，徐碧城总是喜欢侧卧着另一边，他每晚都只能望其项背。碧城，什么时候你能看我一眼呢？心里能给我留个位置呢？
“好，晚安。”唐山海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有魔力似的，没过多久，二人都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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