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水中花开花中人
　　今，天下大乱，医者避祸，当遁于山野，隐于市井，不求一生无灾，但求济世之志，可保长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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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庄旁边是一片湖，接连出去九曲蜿蜒，全是水路，后面靠着一座大山，进出坐船是最快的，但得有人导路，不然水雾一起，便会迷失在其中。
　　端木蓉此刻便坐在船头，船桨悬在一边，双脚在水面上划来划去，今天她不是来接人的，而是来采水花。
　　此水花并不是泛起的水花，而是水中芦苇之下，生于水中的一种药用植物，之所以叫水花，是因为只有正午当阳时，其细长之叶上的金色茎络会泛起光华，绚烂夺目，所以称之水花。
　　采药目的，自然是为了治病救人。
　　太子燕丹送来一双璧人，可惜伤得十分重。其中一人曾对她有恩，师傅早早便吩咐她准备药材，她自是不会怠慢。
　　虽然有一点点害羞，但好在这山野中四下并无他人。正午阳光正好，水雾散去，芦苇高过头顶，端木蓉脱下衣衫，只穿了贴身水靠短打，白生生的臂膀小腿都露在外面，头发齐齐扎起，待看到水底之下闪过光华，便一头扎入水中。
　　这边芦苇湾子里水很清澈，她入了水，便睁开眼，挺身往下寻找，找到目标伸手便抓住一株水花，为免太用力把水底污泥扯起，又一手拿了短镰剪，剪下便往水上浮起。短镰剪是班大师给制作的，轻轻一夹就能断开一般的药草植物，在水下特别好用。
　　“哗啦~”
　　随着水花迸溅，端木蓉一手拉着船沿，一手把水花扔到船上，又一翻身，入水采摘。
　　上下几次，估摸着量够了，等到采完最后一株返回时，她的发带已经被水泡开，长发散于水中，飘飘浮起，好在并没缠到什么植物上去。
　　“哗啦~”
　　水中激起千层浪，端木蓉趁着出水的一瞬间，奋力扑上船板，惊得四周的飞禽四散而去。水下采摘，让她稍稍有些疲倦了，便双手枕在脑袋下，轻呼呼喘气，捋开额前碎发，风悠悠吹过来，带着阳光的温暖气息，让她很是享受。
　　此时岸上传来不大不小的窸窣之声，端木蓉用面帕擦擦脸，抬头看过去，远远的岸上芦苇林里，一个穿白衣服的人正好看向这边，只不过四目交错了一下，那人便扭头不再停留，走开了去。
　　白衣服在山野之中很明显，端木蓉往下沉了沉，趴在船头看着那人走远，翻过了山包，才爬上船，一张脸红了个透。上船稍微擦了下水，把散开的头发擦干，便匆匆摇船进了片密集的芦苇林，换上干爽的衣物。她早已不是几年前的小丫头片子，懵懵懂懂，现在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会知羞害臊。
　　那人站得很远，一定没看到什么，我都没看清他，他一定也没看到我。
　　端木蓉心里一遍遍安慰着自己，反正自己也不是没穿衣服的，不害羞不害羞。
　　虽然心里这么说着，但小脸却一直红到回医庄。
　　“师傅~我回来了~”
　　端木蓉背起药筐，便往存仓里去，师傅正在院子里翻晒药草。
　　“把药筐就放在外面吧，头发擦干些，小心不要着了凉。”
　　“徒儿知道了。”
　　医庄的日子很平静，平静到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端木蓉都可以当做是前世梦境。她醉心医药，敏思好学，尽得念端真传。
　　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
　　自己呢？
　　她自己并没想那么多，只是随心而习，尽力而为。不浮不躁，方得以处变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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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蓉儿，你把这包袱里的东西带过去给班大师，里面深色瓶子的给高渐离，蓝色给雪女。”
　　“嗯，好的。”
　　“此次不可贪玩给别人惹麻烦。”
　　“师傅~蓉儿长大了，不会那么容易就流连忘返。”
　　“记得…咳咳…若是有你六指叔叔的消息……咳咳咳……”
　　“师傅，你放心，徒儿会留意的。师傅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咳咳，我没事。你多带些伤药，外面的世道不太平，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也不要跟人客气。”
　　“班大师上次送了我一些随身机关，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班大师虽然老不正经，不过手艺倒是值得信任。还有，那个盗跖要是对你不规矩，就拿针扎他，别给他好脸色。”
　　“师傅，盗跖只是爱开玩笑，他真的没有对我不规矩。”
　　“蓉儿你还小，没戒心，这些江湖人对你别有心思，你不懂，记住师傅说的话就行了。要是有男人不经你允许就碰你，就瞪他，不依不饶的就动手，再过分的，虽然有违医德，但你也可以御虫散吓唬他。”
　　“这……好的，师傅。”
　　“好，我不说了。这封信你带给焱，虽然我不希望你和她走太近，但某种程度上，她护着你也是好的。”
　　“嗯，我会收好。”
　　夏日，已是高渐离和雪女离开后的第三个月。端木蓉奉师命，离开医庄，去为他们两人复诊，顺便带去一些念端独门的愈气补元之药配方，为一些特殊伤患带去些其他药。
　　有几年前的遭遇，念端对端木蓉习武的要求高了许多，随着年纪增长，比起人身安全，她又担心起了端木蓉的其他问题。
　　有个乖巧的徒儿，小的时候可爱，慢慢长大，愈加可爱，突然，她就长大了，生的水灵灵，俏生生。然后，就发现总有痴儿盯着自家的小蓉儿。念端觉得，自家小徒儿，少于涉事江湖，从来没长大过，就算以后要找个归宿，定不能是这些外面风波不断的江湖人士。她希望她以后能将医家理念传承下去，平平安安地传下去。
　　但，江湖还是需要去历练一下的。

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大家要蓉儿坐驴，难道坐骡子不好吗？原来是我写的那章还没发出来……我对不起大家，明晚整理下发出来

　　第十七章 药经祁州始生香
　　夏日该有怎样的景象呢？也许炎热，也许会鲜少有人在外，但绝对不会是现在的景象。
　　记忆里沿途繁荣的村落，早已空无人迹，只余断壁残垣，原本广袤的平原，遍地是战火烧灼留下的痕迹，无人掩埋的尸体已被乌鸦啄食现出白骨，偶尔遇到的人也是急急奔走，逃离这片土地。端木蓉一路上讶异，沉默，痛心，激愤，悲悯，心绪起伏，竟是好几日都不能平静。
　　与燕国毗邻的赵国已经被秦攻得七七八八。
　　渐近齐国，路上的行人多起来，说是行人，却更多的是逃难的，大多数人都面色沉重，木讷的眼神中，是迷茫是强忍。
　　“小大夫啊，少看了快休息下，别太劳累，这战火烧起来啊，大家都想往安全的地方跑。秦国再过不久打下赵国，之后一定就是燕国，现在往齐国跑的人太多了，你也要保重下自己，大伤救个命，小伤能熬的让他们熬一下，总不能一个人揽下所有的病人，这路上伤伤死死的，太多了。”
　　车把式一边扬着鞭子赶着马骡，一边对骡车后边的人说着话。
　　骡车后面的长板上，坐着三个人，躺着一个人。端木蓉用草给躺着的人垫了下头，抓着他的手放在膝盖上诊脉，旁边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孩子紧闭着眼，双手紧抓着女人，已昏昏睡过去。
　　“遇见一个就帮一个吧，好在车把式愿意搭我同行，我也不是很累。”
　　“我这骡车本来是要出去拉些药材的，没成想那边战火已起，只好折回。这下倒是拉了一个心肠好得像小仙女的姑娘回来。”
　　“谬赞，车把式也是一副好心肠，愿意载下伤患同行。”
　　“顺道吧。这世道现在乱得很，小大夫，你只身前往北地，可是要小心些，那边听说也不太平。不过一会儿就入齐国边境了，那边还好，就怕你从齐入燕会有些波折。我也就不劝你了，你们这些大夫啊都比一般人执拗。”
　　“多谢。”
　　“不客气不客气。”
　　说完，车把式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同路的人聊起来，庆幸起自己的家室都在齐国。车轱辘一圈圈转，难民们能投奔亲人的都去投奔，投奔不了的，便一小队一小队地往山里躲。端木蓉为病患诊治完，便抱膝坐在骡车上闭目养了会儿神，路途有些颠簸，让她有了小小的困意。
　　一路上，骡车上换了好几次人，唯一不变的是端木蓉仍旧替人诊治开上些简单药方，一直到临近祁州，车上只剩下她，才终于好好歇息。
　　“小大夫，就此别过了，祁州虽小，不过这里可是天下药材集散所在，在这儿逗留几日，你一定不会失望的。”
　　“嗯，多谢，就此别过。”
　　轻声道别，端木蓉也明白，遇上这样的事情，车把式定然也想早日归家，一路上他已耽搁不少时日，家里人定然担心。
　　几山之隔，那边却已生灵涂炭。虽是不忍，但端木蓉也知道，自己对于沿途的那种风景，毫无办法，就像师傅说的那样，天下大乱，医者就算想悬壶济世，也先得自己避开祸端才行。而那种战后残败，又岂是她能救得下的。
　　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吗。
　　抛开杂念，端木蓉入了祁州城，一眼望过去，竟是巾旗招展，药沉扑鼻，熙攘的人群来往有序，那巾旗之上，赫然绣着各路药需，根须类、果实类、全草长、七杂药，又有按主治方向分类的药铺，虚寒为别。除开药材买卖商铺，各大加工炮制的药庄也是四散分布，稍大的地方居然还有专门的培植之地。需要更加仔细分门别类的，是这大街小巷的药馆，那头上标着莲叶的是一家，另一头标着冬麻的又是一家，小小标志却又都表示着各自师出。
　　祁州，端木蓉当然不会不知道，只是以往大多是路过，师傅只说，药多非好药，医多非良医。这世上的东西只要聚集在一块儿，就会出现良莠不齐，以次充好。
　　不过以往都忙碌，没那么多时间在此处停留。这次嘛……反正都已经耽搁几日了，师傅也没特别要求要在什么时候必须回去。
　　这些问题，端木蓉只是脑内飘过了一下，不曾深思。因为现在已经被满目的药材吸引，平日里她是有个习惯，未见过的药材便要慢下来细究个透，人的见闻总归是有限，没见过的药材植物，在这里更是异常的多。
　　她还有一卷长布帛，上面会贴上木片，写下自己还不怎么记得住的药材，能找到样本的，就粘上去，时间长了，上面多起来，后来又慢慢少了，便又在上面夹自己未实际用过的药方。这一整天，布帛上多了很多东西。直到夕阳西沉，虫鸣四起，歩出了一家药馆，端木蓉才终于想起，自己还未投宿。
　　长大了不比小时候，随便占块地，都能将就一宿。
　　这祁州也真的是不愧了药都之称，大小药商更是比大夫要多很多，各大客栈更是早已满客，连柴房都塞着人屯着药的。
　　夜沉下来，白日里炎热之感顿减，少少的风吹过，让人心躁意大减。
　　端木蓉想起来车把式说，祁州城是可以递拜帖的，只要是大夫，都能在医馆去借宿。连拜帖的具体内容格式，呈递，都给她说过。显然，是一早就猜到，小姑娘一定会忘记要先投宿的事情。
　　趁着夜色还未浓，向贩药铺子借了笔墨，端木蓉便从包袱里拿了一张帖子出来，上面端端正正写下自己师门，谦谦有礼地描述了下自己现在的情况，吹干墨迹，便道谢往城北而去。
　　车把式说，祁州城中的医馆，有分枝，各家归管各家的大夫，但是城北的有木栖馆，虽然不挂医之名，却是最容易接触的，对往来游历的大夫，关照有加，不分来历。
　　有木栖，光听名字，端木蓉就觉得亲切，殷切希望主人家能收留她一宿，待到明日再去城中投宿。
　　是了，她准备多留几日。因为费了一天的时间，她才把祁州城门口的几个大铺逛完。

这一章真写得超级慢……一边写还要一边查春秋战国的地图，看了地图选了路线，再去百度地图上找位置，终于让我找到一个适合的地点作为接下来的故事地，而且这个地方真的是太合适了，四处去找地理信息，还真便宜了我连标题都替我省了

原来你们等着我爆发啊……我说是因为不想帖子出现在首页破坏大家看到蓉儿开心的心情才没更新的你们信吗

　　第十八章 颜开怡悦有木栖
　　有木，可依栖。
　　好在祁州城不大，这间医馆名字特别，问问路人很容易便找到。说是医馆，看起来却更像个私塾。端木蓉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
　　日暮时分，三三两两的少男少女从医馆歩出，更像是私塾里放学后的场景。尽管觉得奇怪，端木蓉还是进去了，门口并没有人阻拦，没人看守的样子。
　　不过，芬芳的药香，却不会欺骗人。
　　“姑娘？可是念端先生高徒端木蓉姑娘？”
　　“高徒不敢当……这是我的拜帖，还请帮忙呈递一下。”
　　端木蓉顿了一下，心下一片疑惑，这个管事模样的人怎会好像知道自己回来似的？但又不知从何问起，便又有礼地把拜帖递过去。
　　“姑娘，已有人帮您送来拜帖，我家先生已在别苑等候，请随我来。”
　　“嗯……好。”
　　送过了？谁送的？她在这儿也没有认识的人啊？脑中一下便是一连串疑问，端木蓉只好默默跟着眼前人穿过林荫道，走过长廊，会一会此间主人。
　　有木栖，这座医馆竟是如此之大，医馆除了前面的学堂，药房，大厅，后面竟然是山山又水水的园林布置，此刻已经点上夜灯，一番夜景别有风味。
　　“哈哈哈，你们相信我！这太阳一落下去，小姑娘定然会到！祁州城这个时节哪儿不是住得满当当的。”
　　隔着别苑不远，便传来爽朗的话音。这个声音，让端木蓉觉得十分熟悉，莫不是……
　　“你们看！我就说会到吧！老车头的话你们信不信！”
　　果然，随着引路人指引，端木蓉一眼便看到坐在别苑石桌旁喝酒的车把式，围桌而坐的另外有两人，看起来倒像是大夫模样。
　　“车把式？！你怎会在此？……不知，这院子主人是哪位？”
　　端木蓉看了看旁边两人，这样一来，端木蓉好像觉得自己想通了一点点，莫不是车把式已经帮她把拜帖递上？
　　许是听到外边的声响，后面的房门推开，一个儒雅的文士从房内歩出，不急不慢，如果不是下颚有些短须，他看起来会更年轻。
　　“端木姑娘，有礼了。吾便是这小院之主，颜路。”
　　“原来先生才是这医馆主人，失敬失敬。”
　　“姑娘误会了，这别苑是吾的，医馆却不是，医馆乃是吾师尊所开，吾只是暂且代为打理。
　　“那小辈端木蓉今晚可就打扰了。”
　　“无妨，既是医家前辈高徒，来则便不需拘谨，有木栖本就是为医者而设。吾已吩咐管事安排房间，端木姑娘若有其他需要，直接与吾说便是。膳厅已略备薄酒为姑娘接风洗尘。”
　　颜路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是温润，有让人如沐春风之感，更像是个大哥哥，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是，端木蓉一时间觉得这未免有些热情了些，她只是想来借宿，结果对方好像把她当作了座上贵宾，让她不好意思起来。想不到自己师傅的名声这么响，小徒弟还真的是沾了光。
　　“这……我……”
　　“端木姑娘，不必拘谨，有话直说便是。”
　　像是察觉到端木蓉的不适应，颜路说话间轻轻笑了一下，想来是自己刚刚说话太一板一眼，让对方生分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儒家之人待客果然周到有礼。”
　　颜路一笑，脸上神情便温和了许多，少了儒家夫子那般的严肃，让端木蓉心下轻松了不少，颜路此人，早已在齐鲁一带成名，儒门的贤徒，除儒学之外，也旁研诸子百学，更是颇有名气的大夫。
　　“谬赞了，刚才不也让姑娘觉得不适了吗。”
　　“但颜先生却又让我觉得没有不适了。”
　　面上神色稍缓，端木蓉也不再拘谨，颜路给她的感觉，确实十分亲切。
　　“哈，那便请诸位一同入座了。”
　　颜路说完，桌旁三人也都站起来，互相稍礼，便一同入了膳厅。
　　席间，端木蓉这才知道，车把式不止是赶车，更是墨家门派的一员，另外两位则是前院医馆的大夫，不过更多的是指导学生，有木栖并不开诊，所以这里更像是一所学堂。
　　众人吃过小谈了片刻便各自回房休息，夜色浓浓，虫鸟嘁嘁，端木蓉第一次觉得，这个江湖并不全是险恶，也有淡然君子，朴实好人，世间百态果然不是一两次的江湖经验可以一概而论的。
　　

　　第十九章 药王庙下无药王
　　天启时分，鸡鸣破晓，端木蓉稍稍洗漱，用凉水拍了下脸，虽然不是酷暑，但正午总是特别炎热的，不宜在外。于是她便早早起床，本来怕惊扰他人，没想到比她早的人，可多了。
　　“端木大夫早！~”
　　“端木大夫早！~”
　　迎面而来，三三两两的年轻学生，竟是一一向她问早。
　　“端木大夫，你要外出吗？我可以带你游览一下祁州城的。”
　　“哎哎哎，我也可以的，端木大夫，我家就是城中应祥酒楼，不嫌弃的话，下午可以来小坐一下。”
　　“端木大夫，听说你明天要给我们上课，需要我帮你准备一些讲课用的东西吗？”
　　除了问早的以外，找她别的事儿的也很多。一时间，端木蓉也不知道要如何应付，脸上羞涩起来，这些学子有男有女，但看着，却都和自己年龄相仿，一口一个端木大夫，既尊敬又爱戴，着实让她受宠若惊。
　　“额……不，不，不用了，谢谢大家。明日的课，大家记得来上就好。”
　　昨夜席间，小酌一杯，端木蓉便轻飘飘地应了颜路的邀请，为有木栖的学子上一堂课。
　　虽然在医庄的时候，没有师弟师妹，偶尔会给墨家的朋友讲解一些医学知识，但要这么正式地给学堂里的学子上课，她还真没做好什么准备。而且这些学子看起来，恐怕有些还比她年长，所学所识不一定比她少。
　　这课要怎么上呢。
　　“好了，快到晨读时间了，迟到可是一会儿要被铁夫子罚的。”
　　颜路在走道的那一边，手里拿着课件，往这边走来，一边轻轻敲了敲为首的学子脑袋，众学子嘻嘻哈哈笑了下，和端木蓉作了礼，便奔向了学堂方向。
　　“呼，多谢。”端木蓉见众人散去，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都怪自己，昨晚怎么就不知道谦虚一点呢。
　　“端木姑娘，这些学生让你困扰了。”
　　见端木蓉放松下来，颜路略微抱歉地说道。
　　“还好，只是没想到，大家这么期待我的课。”
　　“哈，老看吾辈几个夫子上课，他们许是厌了。姑娘，可是要出门？”
　　颜路轻轻笑了笑，把手中的书卷换了下手，另一只手捏起衣袖翻过，背到身后，询问到。
　　“嗯，昨日并未能见识到这祁州城全貌。”
　　“中午可回来用午膳？”
　　“不了，祁州有太多我需要学习的，想必今日也是日落方归，颜路先生不必为我费心膳食，我自己会解决。”
　　“那，晚膳吾会差人备着，姑娘回来后便叫管事送过来，可好？”
　　“啊……好，多谢。”
　　“不必客气。”
　　说完，两人相互施过礼，颜路便离去。
　　端木蓉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儒家这位颜先生为人谦谦有礼，待人和善，招待又细致，还不会给人压力或者不自由，真真的有做到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和墨家的那些哥哥可真的不太一样，要是盗跖，这个时候又要来拉她满街跑了。当然这边不是说墨家的哥哥们不好，是给人的感觉很不同。
　　踏出了有木栖，端木蓉便径直往药王庙去。昨日听闻药王庙今天有名医开诊，同时有很多大夫相互交流医学经验，这对她而言，可是十足的吸引。
　　年轻，最缺的就是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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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王庙里面有一尊人像，传闻供奉的是一名登仙的神医，神医当初化万物为药，对抗肆虐世间的恶疾，救治了无数百姓，但却未留下姓名，功德圆满，羽化登仙，登仙时万民跪拜，祈祷神医在天继续庇佑，神医在天化下雨露，雨露之后，随着七彩虹桥，飘下长生不老药的药方，但世人无法找齐长生不老药方中的药材，只能退而求其次，练出各种治病救伤之药，遂，有了药王之来历。
　　庙前各种小摊贩铺开，卖吃的，卖小玩意儿的，卖香火纸钱的，当然还有就是卖这种小册子的。端木蓉手上拿的就是这样的小册子，里面写的就是药王的传奇故事。庙前必有庙会，庙会必有香客，也有慕名而来的游人，上香的人会需要很多东西，商贩自然也就多了。
　　“神仙，保佑我儿子此去平安，建功立业。”
　　“老神仙，一定要保佑贱内此胎母子平安。”
　　“神医啊，保佑我爹娘长命百岁。”
　　“神仙神仙，保佑我儿媳妇赶紧给我生个胖孙子。”
　　……
　　嗯……端木蓉默默随着人群走到庙里给神医上了一炷香，虽然大众上香的心愿奇奇怪怪，但这个好歹算是大夫的祖师爷，一炷香表示下尊敬。
　　听说总归是听说，药王庙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景象，虽然也有打着神医招牌的卖药摊子，但这都是些不入流的大夫，卖的也是些无关痛痒的基础药材。
　　“姑娘，留步。”
　　正当端木蓉打算离去之时，边角里，一个算命的叫住了她。如果不是这个人的幌子上写着百事皆可算，大概没人觉得他是个道士，因为他的确不像个道士。
　　那人身材不高，很是瘦弱，宽大的灰绿袍子整个罩住，有点伛偻，头上戴着一顶布帽子，银白的头发裹在里面，虽然都是白，但总让人觉得，并不是衰老的花白。同样白色的眉毛厚厚遮住了眼睛，垂落下来，满脸的白胡子连嘴唇都遮起来。
　　看起来很是神秘，也许是太神秘，周围的人都不关顾这个算命摊。
　　“老先生叫我？”
　　“正是。”
　　“嗯……我不算命。”
　　虽然这么说，端木蓉还是走了过去，算命的摊子太矮，就像给小孩玩的小桌，上面摆着个道盘，招幌下有个包起来的长条，露出拂尘。
　　为什么拂尘需要这么包起来呢？道士的拂尘不都拿在肩上吗？
　　“呵呵呵，从你走过来的那刻起，你的命就算定了。”
　　“你要给我算什么？”
　　“你想算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算。”
　　“算也好，不算也好，你今日有一劫，可愿破财免灾？”
　　老道的手藏在袍子里，捋了捋胡须，再抬起按了一下眉头。
　　“破财免灾？”
　　端木蓉疑惑地看着老道士，老道点点头，一点也不掩饰。
　　“你是个小孩子。”
　　端木蓉盯着这个‘老道士’，静静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嗯？！”
　　‘老道士’显然是吃了一惊，她自认是是扮得天衣无缝，童叟可欺，毕竟她已经骗过了十多个人。
　　端木蓉其实一开始也并没有看穿，这个人的姿势声音都扮得太像了，但是行医许久，她能明显察觉出人与人的不同，老人的身上有老人特有的味道，小孩子却独有小孩子的气息。
　　“姑娘啊，你我有缘，今日不可逗留祁州城，若不离去，恐有性命之危。”
　　‘老道士’看似没听到端木蓉说的一样，把一只眉毛撩起来看了看端木蓉，那是一只带着银色的瞳。
　　“不是应该说我印堂发黑吗？”
　　“那可不是，都紫黑了。”
　　“多谢，这是算命钱，应该够你生活一段日子的。这个是刚才在那边街上买的点心，尝尝吧。”
　　端木蓉大了，身上也小有资产，在断定眼前不过是小孩子把戏时，也并不生气，人是不会无端出来骗人的，特别是小孩子，定然也是生活所迫。
　　“喂喂喂，姑娘啊~如果遇到漂亮的女人一定要注意啊~不管是安静的还是贪吃的，都不要理会，要绕开啊~……”
　　“唔……我可是算得很准的，唔……点心还有点好吃，再买点给徒弟们带回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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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道士’老沉的声音不大，慢慢就淹没在人声嘈杂中，端木蓉离去得不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却不再见那人。
　　莫名其妙呢。
　　发黑啊，昨晚没休息好，面色当然有些沉。
　　

　　第二十一章 残檐无人尸遍横
　　祁州叫药王庙的地方，只有一个，一直都只有一个。
　　以前的荒废许久后，才有现在城中香火鼎盛的药王庙。
　　现在端木蓉手上拿着的帖子里，所写的，便是药王庙旧址，除此之外，‘盛宴以待，名厨候之，共瞻先辈行医美德，邀她参与药王行医交流会’。
　　盛宴和名厨几个字，似乎特别地明显。
　　看起来是个还算正式的聚会，传闻诚不欺我也，端木蓉满意地收好帖子，随即往城外去。说起来城中那个药王庙，确实也不适合大夫们开什么交流会。
　　城中人多嘈杂，却很方便问路，城外就不这么方便了，以至于她循着地址找过去时，已至日暮十分，漫天赤红的霞光，在城外看来却比城内更为美丽。
　　旧庙就孤零零的在小山坡前的树林里待着。再往前，风景秀丽之处，隐约能看见一个山庄，但看少有人迹。
　　庙不大，很破，院墙已经坍塌，生起的杂草已经过腰高，远远看去如生于草中，好在有条小径依稀有人踩过的印子，还能通过。等到端木蓉走近时，听见了庙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但一会儿就停下交谈，静得出奇，庙门只有一半斜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屋顶一个大窟窿，这个地方已经连遮风避雨的功能都没有了。
　　屋外有块石头上用古早文写着药王庙三个字，长满了青苔，端木蓉并没有看到，那青苔已经枯黄发黑变色。
　　“怎么，不敢进来。”
　　待到端木蓉走近，内中传出女子幽幽的声音，那声音本该有些婉转细碎的，但却是那么不悲不喜，仿佛失去了人的情绪，阳光悠悠斜斜，原是热气未歇的一天，等些许风吹起来，又带起了人的寒意。
　　不敢？是什么意思？
　　“打扰。”
　　端木蓉有点疑惑，找了个能下脚的地方，踏入。
　　“嗯？不是她。”
　　女子语气很轻，连疑问的感觉发出，都是小心翼翼的。破庙内的光线有些昏黄，却照得出她肌肤白皙似雪，黑纱包裹住她的全身，身姿颇为曼妙，那分曼妙与神秘，让端木蓉稍有谨慎。
　　四目相接时，端木蓉突觉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感受不到夏日的炎热，直觉得背脊发寒，如刺骨霜风侵入五脏。
　　“那就，再等等吧。且，看看你的，得意之作。”
　　女子有些失望，她坐在倾倒的石像前，石像上摆放着几只盒子，还有些瓶瓶罐罐。
　　端木蓉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便随意四下放眼看了看。
　　杂乱，陈尸，丧气……如人间炼狱！
　　横七竖八竟倒着的，是十多个大夫模样的人，有扯开衣服在身体上抓得满是血痕的，有口吐黑血面色黑青的，有匍匐在地手握酒杯的等等，全都是中毒之像。
　　“你你你……！”
　　端木蓉一时惊愕，气得声音有些颤抖，赶紧俯身，抽出银针，想试着给最近的人解毒，触手之际，冰凉的温度瞬间让她的心再一次寒下去。
　　“这……！”
　　她突然明白过来，刚才还有人说话，为什么后来就静下来，因为这个庙里，只有黑纱女子一人，一个活人。
　　“不用救了……你也，试试这些毒吧，品次……还可以，不过，终究是比不上，我这十二奇毒……我建议你最好最后来尝试……”
　　女子挥了挥衣袖，她每说一句话就会轻轻吸一口气，使得这断断续续的语句，更加让端木蓉觉得惊悚。
　　“这里……到底是在干什么？！”
　　“斗毒呀，你看他们，都败了，你呢，你能胜我吗。”
　　“毒……？”
　　斗毒，这些大夫，竟然是在私聚在此斗毒？端木蓉猛地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不可思议得看着地上的人，里面还有几个是昨日在祁州城那些药馆见过的大夫。
　　为什么？
　　为什么大夫要在这里斗毒？
　　这里，这里不是……不是在开医学交流会吗？
　　“娃儿，你手上的，帖子，从何而来。”
　　黑纱女子冰冷的眼神游移，注意到端木蓉手上的帖子，眼神愈加彻骨。
　　“我想起来了，你是和她一起，吃饭的，女娃娃……师妹啊，你怎么可以，叫别人，来呢。”
　　黑纱女子在那边自言自语地说起来，端木蓉这边却已经怒上心头，紧紧咬着下唇，双手颤抖。
　　“如此不堪，医德何在！你们学医是为了什么！为了互相毒害吗！”
　　怒，怒医者无德！怒，怒世道颓衰！怒，怒欺世盗名！
　　“……”
　　黑纱女子静静看着她，太阳快要西沉，明月候在天际，倦鸟绕过了这片树林，往别处飞去，夜露降下，森冷的气息慢慢爬上来。
　　“看到那边，的山庄了吗，为了十二奇毒，我在那边，等了三个月，终于啊，今日有一个人撑过来了。”
　　“你说为了什么呢，为什么呢……”
　　“医德，哪有毒药，来得让人，开心呢。”
　　黑纱女子轻言细语地说了一段话，慢慢走出破庙，并没有对端木蓉做什么，她今日累了，她要等的人，没来。
　　“山庄？”
　　端木蓉跟着跑出去，看了眼前面的山庄，那边，没有炊烟，没有人息，没有灯火……没有……
　　强烈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端木蓉顾得不得那么多，拔腿往那方跑去。
　　难道……
　　做了什么？这些人到底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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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月初升，好一个明朗的夜晚啊。

最近把书里旧人物都拿出来写了一下，不想写出新角色，觉得还是写原本就有的角色比较好，但感觉还需要很多人出场的样子，所以……唉，数数秦时能用到这儿来的角色，尽力吧

PS.真的那么想看大叔吗？其实想他只在关键处出来一下呢……不过没有大叔出场，感觉自己好像有在给蓉儿开后宫其实(-__-)b，我尽量控制一下，不那么苏，把苏都留给聂蓉

　　第二二章 明分日月灼与寒
　　死寂，一片死寂。
　　庄园上，几只老鸹飞掠来去，低沉叫唤，皓月当空，为亡者洗尘。
　　推门，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
　　但是端木蓉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强忍着内心激愤，努力控制这双手的颤抖。可是，开门的一瞬，泪水还是止不住流下。
　　都死了，都死了。
　　布衣的下人，华丽的主人，全都死了。
　　死者尽数睁大着瞳孔，眼角决裂，青筋暴起，一部分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尸臭充斥着整个院落。
　　“呜……啊……救命……爹……娘……”
　　微弱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拉住端木蓉心弦。
　　“坚持住！我马上帮你！”
　　端木蓉冲入屋内，借着月光只见地板上躺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双手在空中虚摸着什么，口中呢喃不停。
　　还有救！
　　不多言，端木蓉蹲下探脉，惊觉此子心跳急速，全身发热，立马两针下去封住了心脉穴，随即打开火折点亮了屋里的灯放在地上，让孩子平躺在地，翻起他的眼皮检查了下，再抽银针，刺入手臂暴起的血管中，拔出仔细端详，最后给他服下一颗解毒丹，打开随身带的水袋，给灌下去。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没见过，只能如此先试试，缓解一下症状。
　　“还没，死吗，看来生命力，颇为，顽强。”
　　门外黑纱的女子，站在月光下，轻轻说着，一字一句，是那么残忍。
　　“解药！把解药拿出来！”
　　端木蓉放下手中的孩子，走到屋外，愤怒，让她此刻难以冷静。
　　“你也是，大夫吧。和那些人，一样，庸医，无能。”
　　黑纱女子走近一些，端木蓉就往后退了下，十分忌惮，谨慎。此人来历不明，下毒手段残忍，显然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
　　但她至此并没对端木蓉下手。
　　端木蓉知道找她讨解药是没什么希望，现在得马上把这个孩子带到城中，寻一下其他大夫，找到的解毒方法，也得让其他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多言无益。
　　端木蓉背起孩子，错身走过黑纱女子的旁边，那股寒冷已经冷透了她的心，那种眼神她记住了，天涯海角，定然不会让此等邪毒之人留患人间。
　　“带入城中，一旦他死，毒，会扩散，他，身上，是病瘟。”
　　端木蓉停下脚步，黑纱女子继续说到。
　　“救他吗，我，告诉，你方法。你替他，我就，告诉你。”
　　“什么意思？”
　　“我在他，身上，养了毒，现在，觉得，你比他，更适合。”黑纱女子一字一喘地说完，直直地看着端木蓉的双眼，她知道她会答应，“所以，让你救她。”
　　“可以。”
　　不管那种眼神有多么地让人彻寒，端木蓉都无惧地看着，不管她有什么企图都好，眼下要紧的是救这个孩子。
　　黑纱女子走过去，伸出手，那只白皙无瑕的手上，贴着一片薄薄的刀刃，在孩子的腕间割开了一道口子，任由血液顺着手指流下，再拿出一个殷红小瓶，接住。
　　“喝下去。”
　　黑纱女子接满之后，便送到端木蓉口边，端木蓉冷冷看了一眼，便接过饮下。
　　两人相对，不再言语，黑纱女子给孩子服下了解药，便慢慢，慢慢地，往夜色里走了过去，圆月依旧，苍白而明亮。
　　“如果，你再多学，一点，多些经验，就不必，如此了。有人守着你，真幸运啊……”
　　最后的话语飘散在空中，月圆满，人离散。
　　端木蓉背上孩子，一步步走向了回城的路线，喉间隐隐有灼烧之感，慢慢往肚子里延伸，她已经服下了几颗百草丹，至少能拖一下，待回城之后再思虑解毒之法。
　　再路过之前的破庙，那里竟然是烧了起来，一个人拿着火把，口中念念，低声是在说着什么。
　　“学什么不好，学人用毒，学艺不精还敢出来斗，真替你们觉得丢人。”
　　火光映照之下，端木蓉走近过去，那人正是白日里和她对坐暴食的清秀女子。清秀女子也看到了她，却没理会，丢了火把，往山那头走去。
　　那是端木蓉刚才所处之地。
　　“姑娘！那边……”
　　“闭嘴，中毒了就好好回去想办法解毒。乌断下手很重，看你命不过七日，好好珍惜吧。”
　　清秀女子不再似白日里那样的彬彬有礼，头也不回，继续走入林中，消失不见。
　　看来，此人也不是泛泛之辈。
　　端木蓉内心苦笑了一下，祁州这么大，随便抓一个人，也是知医通理的，自己算什么，连这些毒都解不了。
　　自己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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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中毒了，你，不去救她，吗。”
　　“她是自己就是大夫，祁州城的朋友也是大夫，这不需要我担心。”
　　“那你，为何，一直持剑，候在一侧。”
　　“受人之托。”
　　“我没下手，杀她，看来，是明智，之举。”
　　“我不知道你是何人有何目的，但你不属于这里，不要再出现。”
　　“我，还希望，她能找到，解药呢。”
　　山坡上，两个人影，一黑一白，远远对峙了一会儿，最终黑纱女子默默离去，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儿，也没有人知道她将消失在何处，她内心的悲苦凄凉，都已经浸入她的毒里，无解。
　　白衣的剑客看着黑纱女子消失之后，慢慢吐纳，逼开周遭无色毒气，瞬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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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火烧得很旺，照得端木蓉的身影很长很长，给空气中多加了有一份炎热，自与那黑纱女子分开后，她便一直觉得很热，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渗下，连脸上都渗出细细的汗水，脑子里有些混乱起来，感觉前路好长好长，路面上的草变得好锋利，割得她好疼。
　　终于是有点受不了了。
　　端木蓉把背上的孩子放下，盘腿端坐，从体内经脉的每一处缝隙，将这几年蒸腾吸收的真气化出来，护着经脉血管，此毒厉害，不可怠慢。
　　感受到那股灼烧之感不那么强烈，端木蓉呼出浊气，抽出细银针慢慢从自己期门穴刺入，直到疼痛传来，接着，再刺入梁门穴、石关穴、水分穴，凝聚真气汇到针上，在体内辅气成针，稳住自己心神。感受到轻松一些后，再慢慢抽出银针，用白布沾干净针上的污血，收好。
　　暂时还能撑一段时间，既然那个被清秀女子称为乌断的女人，是想在她体内养毒，必然不会是烈性到顷刻毙命之毒，回去再慢慢想吧，清秀女子说她不过七日，看来至少还有七日的时间。
　　休息稍许，端木蓉再次背起小孩子回城。
　　走了一段路，便走上了入城的大道，一辆马车急急迎面而来，端木蓉正想问问，是否能先送她们入城一下，马车便刚好挺到了她的脚边，车帘掀开，走下一人，正是有木栖的颜路先生。
　　

　　第二三章 纵一生无解枉矣
　　回程的马车里，端木蓉不语，颜路也不多问，只有孩子昏迷中的呢喃，梦中的惊颤随着马车的颠簸起伏。
　　颜路扶着他，端木蓉坐得稍远一点，她此刻的内心，惊诧未定，思虑万千。
　　“颜先生，祁州药王会你听说过吗？”
　　端木蓉抱着膝盖，疲惫使得她的眼神有些涣散。
　　“这便是姑娘今日出城的原因？”
　　端木蓉点点头，颜路看着她，又把目光避开了去。
　　“这是大夫之间的秘密。每年都会有，只是……”颜路看了眼身旁的孩子，无奈，“只是从未演变到今日这般残忍。”
　　“你已经知道了。”
　　“有人前来知会，便派了几个人过来查看，没想到会有人狠心如此。”
　　“他们学医到底是为什么呢？”
　　“端木姑娘，虽然现在说这些显得是苍白辩解。但，斗毒斗药也是大夫们相互精进医学的一种方式，有人会选择这种方式，旁人……”
　　“可是山庄里几十口人……无端就成为牺牲品，医者……还有父母心吗……”
　　“唉……道行偏锋，终究是路入极端。为恶为善，人性不分。姑娘莫要神伤过度，此事，会有人处理。”
　　“是吗……”
　　两人相谈的话语再度停下，端木蓉把头埋起来，她不愿再想不愿再提，脑子里全是亡者无助挣扎满院的画面，末了，便只剩毒带来的痛苦。那才是她往后需要费心费神解决的事情。
　　世上毒也好，医也好，毒，毒不过人心，医，医不了人心。
　　惶惶一日，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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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东方苍白初露，云霾散去，霞光四起。
　　苦苦辗转一整夜的人儿，正坐于房内，双目紧闭，衣衫被汗水浸湿，干了，又湿了，细细的汗珠，从每一个毛孔爬出。
　　她已经硬熬了一夜，昨夜回到住所，便已试过无数种解毒之法，但此毒之奇，罕见非常。解一生二，毒与药相遇便又生毒，体内真气循环周天之后，不敢再妄动，除了用银针封住小部分经脉血络，她再无他法。
　　七日啊……
　　“咚、咚、咚……”
　　屋外敲门声响起，端木蓉收敛心神，拿起面巾稍微擦了下汗，换上干爽的衣物，服下镇痛散，缓缓起身正欲去开门，屋外人便已开始说话。
　　“端木姑娘，叨扰了。今日姑娘便好生休息，不必……”
　　此时房门打开，端木蓉向颜路点头致意，打断道。
　　“颜路先生，今日，我为学生们上课，不知是何时？”
　　颜路看了看她苍白的脸，神色显然不如前几日。
　　“姑娘，昨日有伤心神，不必勉强，学生这边我会知会。”
　　端木蓉摇了摇头，缓缓开合了一下眼睑。
　　“时日无多，叨扰许久，此约已应端木蓉定然要如约的。”
　　“姑娘……”
　　颜路欲言又止，看着端木蓉坚定的眼神，他忽然明白，她有话想说，想告诉别人，想告诉那些即将成人行医的孩子。
　　尽管她现在也还年轻，但一夜，心性已是大不相同。
　　“一个时辰之后。”
　　“嗯，多谢。”
　　“此谢，当是吾言。”
　　再回到屋内，端木蓉坐到案几之前，深深呼出一口气，不知道是镇痛散有了些许效用，还是白日里毒便不那么闹腾了，现下心神定下大半，提起笔，便开始疾书，恍如万千思绪飞织，一书不尽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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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蓉生得有些许好看，站到那么多人面前说话时，还有一点点紧张，她的神色看起来很平静，眼神看起来却那么激动。她慢慢说着，说着医与毒，说着那道模糊的界限，她的故事不多，她不去刻意说那些大道理，只是娓娓道来。
　　大概这是堂十分无趣的课。
　　她自己心里是这么认为的，就像年幼一点时，听大人说的那些大道理，无趣得很，但还是得听。
　　她还年轻，学医早行医早，但与这些学子年纪来去差不开多少，要让他们听进去，她自己也没什么把握。
　　但是她不知道，她的神色青雉却有些楚楚动人，她的故事说得平淡无波，却扣人心弦，她经历的世界，是这些锦衣足食的学子不曾体验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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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别比想象中来得更快，颜路在阳光充沛的午后看着端木蓉留下的信，草亭里备着茶，清香四溢，对坐无人。
　　上午那个女孩子还在学堂里，文静恬淡地给学子讲学，此时怕已经出城甚远。
　　石桌上还有一封信，上面写着，恩师亲启，愚徒端木蓉。
　　“还真是，又倔又执着。”
　　颜路摇摇头，离去的人心事重重，不言不语，年纪尚轻，却又默默独自承受，让旁人不易察觉，又不能随意援手，怕伤了医者自信。
　　他看得出，端木蓉已然身中奇毒，昨夜事发之地虽然已经被人焚烧殆尽，但蛛丝马迹总是会留下，此毒，恐怕祁州城之内，无人能有把握。纵火之人想必也是明白这点，为免留下更多祸端，才会选择用药樟皮焚之。
　　‘不才以身犯毒，无解，枉习医十载，愧于天地亲师，寻解无果，生死有命，端木却欲一己抗命。请君勿挂怀，万勿寻之，他日再访。’
　　信的最后，似是决心已定，谁都拿她没办法。
　　“我相信她，这几日多谢了。”
　　“不必客气，都是颜路当为之事。倒是让姑娘犯险，心内颇为愧疚。”
　　“江湖路险，总归无法一帆风顺的。就此别过。”
　　“别过。”
　　草亭内，白衣的剑客饮下清茶，苦涩之味在喉咙间酝开，他一直不知，颜路所惯饮之茶，茶香怡人，入喉却是如此之苦。
　　

这章犹豫了很久，感觉第二阶段写得太平淡了没有第一阶段那么激动……谢谢大家支持，楼主太爱你们了

对不起大家，断更了那么久，我试试能不能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