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五风月记事簿之三
纪事三:暗香
马五的第三个女人是他一生最遗憾的一个。
那时他刚杀了张大人,到处被追杀,亡命在外。在中国的一个村庄里,终于筋疲力尽地倒在一个茶园外。
梅香,一个采茶姑娘,发现了这个受伤昏迷的男人,把他救回了家。
马五寡言少语,但每天都帮梅香干些粗活。梅香的父母两年前生病去世后,她就一个人靠采茶为生,日子过得清苦。马五默默地望着这个爱笑的漂亮姑娘采茶的背影,心里的伤口渐渐愈合。马五看得出来,梅香喜欢他。每次看见他,姑娘都会脸红着低下头。马五有时会萌生一种冲动,索性就这样和梅香在乡下过一辈子,没事就帮她采采茶或陪她去镇上看她最爱看的戏什么的。但马五立刻就甩甩脑袋,冷静下来。对于黑帮来说,妻儿和家庭都是奢望。和他在一起,都不会幸福,就像Tess。那个淳朴漂亮的采茶姑娘应该有更好的归宿,而他,则要回到属于他的世界,继续他的报复,直到拿回他失去的一切,弥补他所遭受的不幸。
马五知道梅香是不会让他走的,他也不忍心看到她伤心的样子。所以,那个冬天的夜晚,马五悄悄地溜出了这个他住了大半年的小屋,离开了这个陪他渡过这段灰暗日子的采茶姑娘。
走到村口的梅花林时,梅香追了上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马五。这是马五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这姑娘流泪。马五怜爱地看着她被风吹得红彤彤的小脸蛋,听着她一声声简单的告白与哀求,心就这么软了化了。
那一晚,梅花树下,暗香浮动。马五自Tess走之后尽情地释放了自己。马五许下诺言,等他扫清张大人的势力,稳固了自己的地位之后,就来接她。梅香忍着眼泪答应了他。
然而,她没有等到那一天。不久,梅香发现自己怀孕了。为了不让村里人说闲话,她悄悄储备了东西,四个月之后就尽量足不出户呆在家里。只有茶园的主人孔茯,一个三十多岁的寡妇,知道并暗中帮助这个可怜的姑娘。在第二年的秋天,她生下了一个男孩,这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孔茯对外宣称这孩子是在村外的梅林捡来的,以后就是她的儿子,茶园将来的继承人,按梅香的意思,简单地取了单名一个吉字。
孔茯以前是江浙地区著名的大茶商孔华的女儿,因为爱上了一个穷小子而和父亲决裂,毅然离开了家和那个叫杨汨的教书先生来到了他的家乡,过着清贫的日子。后来遇上文化大革命,杨汨这个“臭老九”天天被拉出去批斗,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给折腾得垮下来,不到半年就抑郁而终了,留下孔茯孤苦一人。但孔茯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她绝不回去求自己的父亲,但为了继续生存,她必须想办法。家里本来就是做茶叶生意的,孔茯就开始自己开垦这里的土地种茶。经过几年的努力,茶园终于初具规模小有所成,在当地渐渐有名起来,生意也逐步扩大。孔家没有儿子,只有孔茯这么个女儿,孔华年事已高,对当年赶走女儿的事一直懊悔不已,早就想把女儿接回来,无奈孔茯就是倔脾气,不肯原谅父亲。当初要不是父亲固执地不愿接受杨汨,也许杨汨也不至于走得这么早。直到后来孔华去世,她女儿都没能彻底原谅他。但孔家的家业还是得由孔茯来继承。这些年孔茯一直做着和家族一样的茶叶生意,对这方面早已驾轻就熟,所以很快就接手了孔家的茶叶生意。但她始终不愿离开这个和杨汨一起生活过得小村子。这里有她最美好也最心酸的回忆,同时又是她事业的起点。所以,孔茯在这里盖了一座山庄,名字就叫“茶园”。 后来,孔茯开始帮助那些孤苦无依的女人孩子,让他们帮她采茶种茶,保证他们的生活。在村里,大家都叫她活菩萨。
有了孔茯的庇护,加上村民们本就比较单纯,尽管关于孩子来历的谎话漏洞百出,但大家还是很欢迎这个小东西的到来。梅香很感激孔茯,有了她的帮忙,生活就变得不那么艰辛了。
然而,生孩子那段日子的辛苦还是留下来病根。生完孩子后,梅香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到了冬天,梅香望着远处的梅花林,想着念着的,全是那个高大伟岸的男人,心里泛着一阵阵交错的暖意与苦涩。到了开春的时候,梅香就随着梅花的凋落而去,就如她的名字一样。她最终还是没能等到马五。
这年的秋天,马五亲自带着一群人来村里接梅香,但接到的却是一个孩子和一座孤坟。马五看着梅香的坟,觉得无尽的遗憾包围了他,那个采茶姑娘就这么香消玉殒,他也有极大的责任。回到茶庄,孔茯把才五个月大的孔吉交给了他的亲生父亲。马五看着襁褓中那爽亮晶晶的眼睛和红扑扑的小脸,就仿佛看见了他的母亲。马五发誓,要把在他母亲身上留下的遗憾全都在这个孩子身上弥补回来。孔茯和马五商量,以后等孩子大些了,让他每年来这个他母亲生活的茶园住上个几日,也为将来接管茶园熟悉环境。马五答应了她,并且让孩子就跟着孔茯姓孔,对外就叫孔吉,一方面是感激孔茯对梅香和孩子的照顾,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孔吉。
从孔吉上小学开始,每年的暑假或寒假,马五总会把孔吉送到这里呆上十天半月,一边跟孔茯学茶道,顺便也给他娘上个坟。后来,孔吉把茶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全球著名的茶商,当然这也要多亏他二哥正雨的帮助。这些都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马五曾在他的回忆录——《我的奋斗》情感篇里写道:她是冬日寒风中的一缕暗香,给我灰暗晦涩的生命注入新的活力。当她娇弱的花瓣离开人世的花朵,暗香仍在我心中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