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八话未说完，门外响起了叩声，楼下的吵闹声渐渐小了，神乐大声吆喝道：“万事屋今天不营业阿鲁，我家大魔王身体不舒服！”
“我是真选组的近藤勋，前来拜访万事屋当家，突然叨扰实在唐突，贵号若不方便，鄙人改日再来拜访。”
土方怔住，猛地站起来，新八见其反应，便知个中轻重，立马过去开门，土方正身，眼光透过门框，投在门外那张温和而又坚毅的面容上，近藤示以微笑，抬脚进屋，后面跟着冲田，神乐白了他一眼，冲田回以邪魅一笑。
自近藤踏入屋始，土方的视线不曾从其脸上移开半分，双掌紧贴腿侧，险些敬了队礼。近藤是他最敬重的人，如兄长，如亲人，或者比那些意义更深刻，不论哪个世界。
“阿新泡茶！”土方吩咐。
“我该称呼您为土方先生。”近藤微微颔首。
“不不。”土方慌忙道，“您直接喊我土方就好。”
立于一旁的冲田斜觑着土方脸上的表情，眼睛微微眯起。
土方、近藤二人于长桌两侧沙发落座，新八端上一杯茶，近藤点头致谢，而后看着土方道：“贵号真是生意兴隆，这时候来打扰非常抱歉，鄙人是为了本组副长坂田的事前来委托，佣金方面不是问题。”
“他……”土方顿了一下，“他怎么了？”
“他……”话到嘴边，近藤忽然犹豫起了措辞。
“我来说吧。”立于近藤后的冲田道，“你们能不能帮我家坂田副长寻摸个女朋友，温柔贤惠别太丑，当老婆的那种，其他条件一概没有。”
土方沉默。
“难办哦阿鲁。”神乐插嘴道，“全京都的姑娘都知道他不顶事，当然也有只图钱的，那种的你们也不乐意要阿鲁是不？”
“说话留点口德天朝丫头，不了解就别瞎说，当心闪了舌头。”冲田扬起下巴道。
“那家伙的怂事一浪跟着一浪还用得着我瞎说？那种条件的女人根本找不着，你们要非想让咱们找，这事不成佣金也得照付才行阿鲁！”
“神乐别这么说。”新八忙抬手安抚少女激动的情绪。
“我明白这件事有些强人所难。”近藤叹息道，“他性子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真选组，是为了救我们才……”
“我不保证这事能成。”土方抬眉道，“只能试试看。”
“您肯帮忙就非常感谢了。”近藤鞠首，接着将一个信封摆在桌上，“这是定金，若是不够尽管提。”随后起身，点头道，“告辞。”
土方垂首回礼，什么都没再说。
近藤离开，跟到门口的冲田停下脚步道：“好好管管你那帮粉，再闹下去就要对你这个源头实施管控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另外……”他又道，“还有你，天朝丫头，整天这么暴力可是会嫁不出去的，别再给你老爹添麻烦了，养你这么大不容易。”说完拉上门。
神乐冲着门纸掐腰大吼：“臭小鬼，拽什么拽！老娘这辈子找不到老公，你下辈子也别想找到老婆阿鲁！”
“阿新小乐。”土方将列满字的纸张搁在桌上，“你们按照这个去置办东西，我出去一趟。”
“呀，土方大人！”
土方出门，一干女人激动炸了锅，将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看到他下楼，女人们尽管雀跃，却也不敢直接上手，挤在最前面的几个像是嗅到了男人身上的寒意，下意识地后挪脚步，压着身后的人群让开一条窄道。
后面的女人们欲求而求不得地伸着手，前面的女人们想动而忘了动地静着立，一双双痴恋的目光紧随着白衫黑发者的身影，不敢眨眼，更不敢造次。
土方走出十米开外，人浪们才开始像火山岩浆般以缓慢而又紧逼的姿态悄声跟进，纵使无奈，土方也只能默不作声，直至钻进一家熟悉的酒馆，疾步走至后门，闪进另外一个巷子。
争取来了宝贵的时间，土方加快步子，连续穿了几条巷，终于摆脱了人群，来到目的地，吉村家。
“对不起，暂时还没找到办法。”把完脉，土方搁下手指，叹声道。
“土方先生别这么说，您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我丈夫的病我心里有数，他之前做护院总是不着家，像这样安静地待在一起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要是他一辈子好不了，我就一辈子守着他。”吉村太太认真道。
沉默间，门被推开，一个年轻女孩迈了进来，看见土方立刻低下了脑袋，挎着篮子走到桌旁，端出两个饭团一碟素菜摆在桌上，一声不吭出去，合上门。
那女孩不曾正眼瞧过来，加之土方只瞥了一眼，并未看清其相貌。
“小纱每天都来给我送饭。”吉村太太道，“她话不多，见生人就怯，人却极好，只因她父母出丧那会儿我帮了针鼻儿大点忙，她就隔三差五帮我做这做那。”
土方没说什么，又给吉村施了几针，离开。

新八引下一个人进来，人未迈进，大喇叭的声音率先破门而入：“上面的人听着，禁止在祇园领域开男色店，你们已经违反了京都不正当竞争管理规定，请立刻收起买卖牌，并将非法收入上缴，反抗，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上面的人听……”
“哥，哥。”冲田胳膊肘捅了旁人一下，坂田侧眼一瞧，一干欧巴桑像瞪仇人似的瞪着他。
“自古娘们儿不好惹，哥，走为上策吧。”冲田小声提醒。
“嘿，我还就不信了！”坂田口气横得狠，声音却憋着不敢狂放，喇叭塞给冲田，钻进附近小巷。
众女以为他认怂溜了，各自站回本位，不久，一个银发黑衫的家伙从后墙头爬到屋顶上，顺着房檐跳下来，蹲在栏杆旁便开始拆招牌。
“你干什么！坂田你长胆子了！”
“敢动土方大人的牌子咱们跟你拼命！”
坂田像是刚灌了一肚子鸡血，啥恐吓也入不了他的耳，拔出腰间村花，吭当吭当起钉子。
新八神乐欲上楼制止，奈何下面人挤人实在费事，这时候，土方拉开门，立于其身后，面无表情。
“喂。”
听见正主出来，坂田撇起一道得意的笑，噌得起来转过身，“有什么意见就写一份一万字的申诉材料交到真选组，如果认错态度良好、整改方案让我满意，我会考虑让你们重新营业的。”
土方与之对视，5秒，10秒，半分钟，并不谈此话题，而是问：“你觉得我漂亮吗？”
“哈？”坂田一脸懵逼，不等他讲，下面众女异口同声：“漂亮！土方大人是京都最漂亮的人！”
张着嘴巴半天才合上，坂田醒过神，冲下面吼：“你们这帮傻娘们儿，漂亮个屁，他一大老爷们儿不就是五官强点，有啥的啊，我们男人就不觉得他这种人漂亮！”
“我也觉得漂亮。”人堆里，一个戴眼镜十七八岁梳齐刘海的男孩子不好意思地举起手。
“去去，别捣乱。”
土方轻哼一声，“既然你不觉得我漂亮，又凭什么说我以色做生意？”
“……”坂田一时无言以对，却又实在不想输这人一筹，便抻着表情强硬道，“你扰乱了治安，不想进局子就立刻赶她们走。”
土方冲下面道：“感谢诸位厚爱，诸位暂请回吧。”
“不，我们喜欢土方大人，在我们当中选一个做老婆吧！”
“土方大人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人群中，一个声音道。
“是我吗？”
“是我！”
人潮丝毫没有要退去的意思，气氛反而愈发高涨，坂田在旁边将指节捏得哽嘣作响，似是在为逮捕做准备活动，口中小声道：“看来是没招了。”
吐出一缕叹息，轻轻合上眼，再睁开，土方认真道：“我喜欢男人。”
“……”
沉寂，下面的人，旁边的人，持续了很久的沉寂，土方没有转目，他没有看他，亦不知那个人看没看自己。
“呀——”人潮于下一瞬立刻炸开了巨浪，浪涛声直冲天际，翻涌到几条街外，尖叫声后是铺天盖地的嘶喊——“土方大人太棒了！”
“现在的女人都疯了吗？”站在人群外围的山崎道。
“呵。”旁边的冲田轻蔑一声笑，不发表任何评论。
沉默过后，目光斜移，移到银发家伙的脸上，两道视线碰撞的刹那，坂田蓦地一惊，后退两步，右脚一下踩空，整个人滚下了楼梯。
人群中响起哄笑，像从前嘲笑那个男人一样，京都出了名的怂包从来不乏这些怂掉腚的戏码。
“副长！”真选组众人纷纷朝那边挤过去。
慢慢爬起来，垂着脑袋的坂田踉跄两步，啪地捂住口鼻，痛苦地强忍着什么，从牙缝里挤出“回去”两个字，拖着步子离去。
土方收回目光，亦垂下脑袋，回屋，合上门。

【第一百一十九章】
“呃唔……”坂田趴在涮拖把的脏水池上吐得厉害。
“他是GAY，说实话我也恶心，可你也不用反应这么强烈吧，就跟怀了似的。”冲田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一只脚掌立起撑住地面。
拧开水龙头，坂田抻着脑袋，任凭冷水冲刷，而后关上，喘了一会儿，“别再提他了。”小声道了这么一句，将额前湿发捋到脑后，“哪怕一个字。”
目光随银发男人脚步而动，最终定在其离去的背影上，冲田喃喃自语：“你认真了，哥。”
“队长。”少顷，山崎过来问，“需要查封万事屋吗？”
“放放吧，近藤老大刚委托了个事，这时候去查封不是给自己脸上呼泥嘛，那事完了再封也不迟。”冲田吩咐道。
……
土方独自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新八神乐两个人犹豫了好久不敢问话。
“给你们添麻烦了。”土方安静道。
新八立刻抬手，“土方先生别这么说，喜欢谁是一个人的自由，我跟神乐都是这么想的，对吧？”说着，胳膊肘捅了下身旁的少女。
“我本来就不在意这个阿鲁，其实新吧唧你也不用紧张，大魔王一看就不是随便的人，不会对你感兴趣的阿鲁。”
“你说什么呢！”新八睁大了眼睛。
“不信你问他，大魔王肯定有自己喜欢的人，而且只喜欢那一个阿鲁。”神乐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
新八终是明白了神乐想表达的意思，认真对椅上的人道：“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怎么说，你都是我最敬重的人，土方先生。”
“没错，要是有人敢说三道四，我就让他们好看，包括那个怂包坂田，他要是再敢来，我就把他揍回姥姥家阿鲁。”
片刻，土方安静回答：“谢谢你们关心，我会处理好的。”

正午过后，坂田从房间出来，守在门口的户村禀道：“副长！”
“嗯。”
“副长，属下候您多时了。”
“不是说紧急文件让冲田队长暂批吗？”
“不是的，副长，是别的事，万事屋的人来了，写了申请书，您之前交待这件事要亲自审，所以属下才……”
揉了揉发昏的脑袋，一头压瘪的银色卷毛更加凌乱不堪，坂田魔怔念道：“万事屋，万事屋，万……他？”某个人的面庞在脑中闪现的瞬间，恶心感猝不及防涌上来，他硬是给咽了回去，呼呼喘着气，半天才道，“人呢？还在这？”
户村见自家上司反应如此巨烈，半天不敢言语，支吾应道：“嗯。”
“妈的……”坂田小声骂了句，咬了咬牙，像是在心里做了番深刻纠结，终是掀起气焰道，“带我去，还就不信了！”
银发男人带着下属浩浩荡荡穿过走廊，到了候讯室，偌大的房间，桌在墨在笔在，却是空无一人。
坂田不悦问旁人：“人上哪了？”
户村奇道：“诶，刚才还在这呢！”
“你小子骗我呢吧？”
“小的怎敢？我见他写来着。”
这时，肩膀被人拍了拍，坂田扭头，看到齐藤终站在身后，他俩都是卷毛，可能由于发色相冲，加上那家伙实在不太开朗，平时往来很少，只有冲田跟其熟络得莫名其妙。
“咋了终哥？”坂田发誓自己并不是因为怵高冷范儿的家伙才管他叫“哥”的。
齐藤指了指不远处的垃圾桶。
“里面有东西？”
齐藤点头。
坂田过去，从里面捡出一个纸团，展开，瞳孔微张了一下，眉头蓦地皱起，不知读没读完，立马攒到一起握进手心，掩到身后对二人道：“没什么事你们先去忙吧。”
户村点头走了，齐藤亦准备离去。
“对了终哥。”坂田有些不干脆地道，“就是……这个东西别说出去，尤其是对总悟，那个你知道的，我这……”
“嚓！”齐藤反手拔出腰后双刀，歘地亮在跟前，打断了某人结结巴巴的说词。
“你、你要干啥？”坂田瞪着眼睛吓道。
齐藤对刀架在自己下巴以下脖子以上，两眸发出视死如归的壮烈讯号，意为“我用脑袋发誓”。
坂田豁开嘴角，咽了口唾沫的功夫立马跟着赔笑道：“别、别这么紧张终哥，不说出去就好了，没必要玩命这么严重，嘿……嘿嘿……”
微微点头，齐藤收刀入鞘，转身离去，坂田松了口气，将纸团掖进袖子，左右瞅了瞅见没人，匆匆往卧房去了。

万事屋三人到了吉村家，土方本就面无表情的脸上又蒙了层霜，刚张开嘴却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讲，踌躇半晌最后只道：“药常年吃，方子暂时不用换了，都是最便宜又有疗效的。”
吉村太太鞠首道：“土方先生的药我绝对相信。”
沉默片刻，土方接着道：“如果将来有别的大夫来开药，不要信他，可能我说这话有些满，这病绝非一般大夫能够医好，来日是我若不在，便是去寻良方了。”
这句话说完，新八看了他一眼。
“我只相信土方先生您，别的大夫我都不信。”
交待完，土方预备告辞，他今天心情不好，不愿多说更不想让几个人察觉到他的情绪，简单道了别便离开了。正要入巷的时候，叫“小纱”的少女匆匆跑过来，像是有话要说，可喘得太急，又面对着三张脸孔，一时红了脸，只张口却止语不言。
“你们先回去。”
新八神乐离去，土方尽力摒去眉上愁意，以素日面客的表情对之，也不询问，而是耐心等待，他知道这女孩没办法顺畅表达，他只能尽量不给其太多压力。
那女孩纠结了半天，一双小手攥着衣角，攥了又松开，重复几次后终于怯生生道：“我……我想拜托您一件事，这个……”说着捧出块折起的手绢，里面裹着一小叠旧钞，下面压着十数枚硬币。
“有事委托我？”
“嗯，是……”
“但说无妨，你若信我是个守口如瓶之人。”
“请您……我……我喜……”女孩吞吐不成字，可向谁告白之意土方明了一半，就在某人于心间排列婉拒之语时，一串柔弱却又坚定的声音自小口吐出，“请帮我告诉坂田副长，我喜欢他！”
女孩把脑袋埋得低低的，尽管努力遮掩了，可根本遮不住羞到耳朵根的红云。
沉默，墙壁那头馆子食客们的吵嚷声瞬间化作静寂，什么都听不见了，女孩面前的男人在一瞬间失了听觉，就连两只瞳孔都只能映出模模糊糊一副瘦弱的影子杵在眼前。
土方被惊愕填满了意识，半天没缓过神。
“他们都说他，笑话他，讲他胆子小，可我不这么认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果不是我摔倒了拖累他，他是不会被砸到下面的，也不会变成这样，都是为了我，我……”说着捂脸呜呜哭了起来。
“你喜欢他……”
后面的话，土方一句话也听不到，只着了魔似的重复着——
“你喜欢他……”
“对不起。”女孩连连鞠躬，“给您添麻烦了！”
“如果他听到这番话，会很高兴的。”土方嘴巴在动，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真的吗？”先前堆满怯意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钱你先收回去，等……”轻轻闭上眼，最后一句话掩饰着一声长叹，“等你们成了再付吧。”
女孩深深弯下腰，待她再起身，已经没了人影。

【第一百二十章】
“请问，你是不是……”坂田挠着后脑勺问。
少女羞涩低首，“我、我是……”接着弯下腰连连鞠躬，“对不起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那个，我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被女孩告白嘿嘿……”坂田不好意思笑道。
“您觉得困扰的话不用回应我，见您一面小纱就满足了。”
“小纱，名字真好听……”
少女喜极而泣，抹起了眼泪，坂田手忙脚乱道：“怎、怎么哭了。”
“不是的，我只是太开心了，要不是土……”话语一顿，少女的视线投向街尾，轻唤，“土方先生？”
蓦然一愣，坂田立刻回头，顺着少女的目光往另一头望，一片白色形单影只渐渐远去，迎着太阳出生的地方，越来越模糊，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浮出一丝落寞，不知为什么，那片孤单的影子竟让他在那一瞬忘记了厌恶的感觉。
难以释怀的心情缠绕在胸口，坂田一直注视着那身影消失。
……
“土方先生人真的很好。”少女娓娓道，“吉村先生病重，要不是他施以援手，吉村太太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
“哦、是么。”坂田说着，露出了尴尬而不失体贴的笑容。
他俩坐下来的前半个小时，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笑笑，我看着你笑笑，谁也不好意思开口，坂田寻思着不行，就起了个头“如果不知道说什么，就聊聊你身边的事吧”之类之类，好家伙，这姑娘接下来的半小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滔滔不绝，好像一个月没讲过话，可为什么……为什么非得聊那个“土方十四郎”不可？
坂田有点无奈又不好打断，眼下状况就像两个害羞的人约会，非得有中间人在场才能缓解尴尬，而此刻土方十四郎恰好充当了这个角色。
“土方先生医术高明，又肯帮人，这样的好男人没有几个了，当然，除了他，还有个很好的人，是……”少女羞涩抬起双眸，看到银发男人有些发愣地看着她，接着红着脸低下头，小声道，“我讲的话是不是很无聊？”
“不不，你说就是，我喜欢听。”坂田笑脸迎她道。
算了，聊那谁就那谁吧，只要小女朋友喜欢，别说聊土方了，就是一辈子聊土方……呸呸，少乌鸦嘴，土方又不是谁的谁，干嘛非得土方不可。
“对了。”少女从怀里掏出一块洗旧了的布手绢摆在桌上，掀开裹着的四角，里面是一方崭新的白绢帕子，洁白如雪，两手小心端起递过来。
“给我的？”对方隆重谨慎的举动让他不敢造次，坂田指了指自己，这才敢接过来，展开，绢帕一角上用红丝线绣着“坂田”二字，针脚娟秀小巧，十分可爱。“你绣的？”他问。
少女低着脑袋，微微点头。
“真好看。”坂田微笑着托在手心里，满心幸福感难以言表。
二人吃过午饭，坂田把少女送回家，因为下午还有要务在身，只得改日再见。

入夜，真选组的卧房响起了欢快得意的小曲儿声。
“浪浪里个浪……”
星辉月色洒落房间，于中央铺开一片皎白，坂田独自仰在枕头上，哼着小调，翘着二郎腿，帕子摊在掌心，盯着上面的绣字目不转睛地瞧。
回想二十几年单身夜，没有一晚不是漫漫难熬，现在终于守得云开了，他坂田也是有人稀罕的，他坂田终于摆脱了万年被甩的诅咒！
不得不说，小纱姑娘的字确实可爱，坂田心里想着，眼里瞧着，忽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头，猛地坐起来，从衣服里掏出信，借着月光，仔细辨认信封上的“坂田”二字，瞧出端倪。
两处字形迥然不同，信封上笔触虽也娟秀，字骨却是挺拔有力，而绢帕上的字则是柔弱无骨。
赶紧挪到桌旁，坂田挑亮了灯，抽出信纸铺在桌上捋平，一字字仔细阅着，心中越发肯定自己的推测，他当捕快虽是半路出家，没怎么吃过猪肉却也经常见猪跑，鉴定笔迹这类工作他接触过，不会错的，写这封信的，定是个男人。
男人……脑中忽然闪现清晨那个黑发白衣的影子。
手忙脚乱爬到书橱旁，从最里面左掏右掏，掏出一张皱了的纸，一张没有写完就被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又被他捡回来的纸，两张一对比，结果不言自明。
果然是他。
那个人模仿女人的笔迹给自己写信，目的不难知，企图谈不上，可其中隐隐有种违和感，让人浑身不得劲儿。
不像是单纯的代笔，像是写给一个人的，又错寄到他这里，类似这样的感觉。
他说他来京都寻人，是写给那个人的？
“嘶！”坂田使劲挠挠头，那个人怎么样都好吧？他干嘛非得关心那个人的事不可？都怪那个家伙，代人写什么自白信，写的时候心里还不知道想着哪个野男人，想想就觉得不爽。
被当作“假想情人”什么的，真他*妈不爽……
……
站在万事屋楼下，坂田看到二层紧闭的店门以及门牌上“停业”二字，，也顾不得一楼死老太婆那张可怕的臭脸，闯进去张口便问：“他、他们已经走了？”
登势一边抹杯子一边道：“干不下去还不走，等着饿死么。”
“……”
没有去看对面那副迷茫可怜相，登势燃起一支卷烟，吸了一口，吐出道：“房租都结清了，东西倒是还没搬，当然也带不走，回不回来还真不好说。”
“嘁。”坂田转身要走。
“把无家可归的人赶走……”登势嘲讽道，“真有种啊。”
坂田狂奔穿梭在街巷弄堂，登势最后一句话狠狠戳在了他的脊梁骨上，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只因为京都来了一个叫土方十四郎的家伙，那个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刺激他的神经，挑衅他的底线，如今不做个了断就想走，没那么容易！
……
白衣黑发男人坐在贫民巷廉价居酒屋的屋顶，拎着酒壶，往嗓子口里灌辛辣的液体，尝不出滋味。
喝空了一壶，已然三四分醉，土方下了地，迈着微醺的步子在街上闷头乱晃，没有方向，没有归处，随便走到哪都好。
晃晃荡荡拐出巷子，两个肃面武士横手挡住其去路。
“土方先生，跟咱们走一趟吧。”
抬眸瞥了眼二人，土方不紧不忙道：“走？去哪？”
“垂金阁。”

垂金阁并非听起来那般金碧辉煌，整片阁宇群皆是旧世纪古建筑，若不是被人“押着”来这，恐怕会以为这里是哪处的名胜古迹。
土方被带至垂金阁顶层的私人会客室，里面布局雅致古朴，家具器用清一色古董旧物，中央一方紫檀雕花小桌，松本端坐于桌后闭目养神。
“请卸下利器。”
土方站着动也不动，二人看了一眼自家主人，没有动静，再看土方的木刀，意会“木头玩具伤不了人”，躬身退下，合上房门。
土方也不客气，拖着踉跄醉步踱到桌子另一旁坐下，下巴微垂，眼角上翘，双目迷离，以一种不羁角度斜觑着对面的男人。
松本左手端起桌上并排茶碗的其中一只，极具优雅的磁性声音娓娓道：“鄙人平生最敬三种人，救死扶伤者，白手起家者，不慕权贵者，先生三样皆备，屈居陋巷简屋实在可惜。”说着，将手中茶碗送到土方跟前，轻轻搁下。
唇角挤出一丝没有声音的冷笑，不过土方还是端起那茶碗，一口饮了，杯子一撂，敞开话道：“阁下怕是误会了，土方十四郎平生杀的人比救的人还多，万事屋也只不过是代人经营，至于钱……”说着轻哼一声，“一个穷怕了连花台都登的人，阁下还这么抬举他，该说您是打眼里欣赏他呢，还是别有用心呢。”
面对这套讥讽，松本并不恼怒，更不惊讶，优雅端起另一只杯，啜了一口道：“先生一番自白更说明鄙人的眼光无错。”
土方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神一瞬间锋利起来。
松本接着道：“站在世界之巅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而是执着有胆识的聪明人，比如你，立于花台之上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比如我，坐拥千亿身家眼里却只看得到一个，我们是同类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想要的得不到，而我想要的求不得。”

“从鄙人第一眼看见她便惊讶于她的美丽，不过她身上强大的魔力注定配她的不是俗人，鄙人一直在寻找这么一个人，直到先生出现。”
“她属于百合小姐。”
“四亿配她，红樱配你，金有价，刀无价。”
“买我这条命，它一个子儿都不值，买我这个人，一把刀不够格。”
“一夜。”松本毫不犹豫道，“那晚先生把自己置于花果台上，如同置于展示柜之中，依照祇园规矩，台上人才不论雌雄皆为商品，鄙人掷倾城之金买下台上所有，自包括先生在内，虽只有一夜，先生离开京都之前是否想过该还清这笔账呢？”
跟十年前一模一样的戏码。
双眸两片寒潭结成了冰，视线垂下，土方蔑视桌上红樱，冷语道：“听说它能带走人的灵魂，若是一个人有三世魂魄又当如何？”
松本虽听不懂后半句，却再清楚不过土方的意思，他没说话，静静注视着那双寒潭眼眸。
土方十四郎缓缓伸出手，伸向妖刀刀柄，他选择毁了自己，无所畏惧，没有留恋，做了十年的孤魂野鬼，还怕再做行尸走肉么？
“砰！”
窗户被一声巨响破开，黑衫银发男人跳了进来，抽出桌上妖刀横在二人中间。
“得罪了松本阁下，此人疑似江户最大恐怖组织干部，为了保护您的安全不得已闯入贵地，待在下将其押走审问清楚再来向您赔罪！”
松本紧紧皱起眉看向入侵者，看向其握刀的那只手，就连面对土方都掀不起波澜的脸上此刻堆满了震惊，而一旁的土方亦是愕然望着来人的侧脸，哑口忘言。
“有刺客！”
“保护阁下！”
众人破门而入，看到真选组副长坂田一手握着红樱，一手攥着土方十四郎的手腕，风风火火冲出来，惊于坂田安然无恙，惧于红樱摄魂妖力，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放他们走。”松本命令。
众人让开一条道，眼睁睁看着一人拽着一人离去。
松本左手抬起，轻轻往外一摆，继而在桌上敲了一下，众人躬身退下，一黑服近侍进来，于松本身旁弯下腰。
“查一查那个真选组副长的底细，再往黑白两道放个消息，就说……”

一路上，坂田只顾拉着土方往前走，憋着一腔怒意。
“谢谢。”土方道，“可以放开我了。”
坂田不言不语，依旧我行我素，钻进一条巷子拽着土方丢到墙上，“嚓”地将红樱甩到脚下，单手蹭着其右颈锤到墙上撑其身上。
“喝……喝……”上气不接下气深喘了几口，坂田道，“想死是吧？你刚才他*妈想*死是吧？”
“不然呢，跟人上*床？”
“有我在，谁敢碰你！”狠狠瞪着土方，坂田说完这句话才知失言，强压住满腹怒火，言不由衷解释道，“保护百姓安危是我的责任，包括你在内。”
土方听在耳里只觉得可笑，眼下二人的暧昧姿态，既熟悉又陌生，不过这种无趣的暧昧他不想贪恋，便道：“我会离开京都的，不会给副长大人您添麻烦。”
“你不是来寻人的吗？寻不到人，就要走？”
土方怔了几秒，接着整理好表情，摆出习以为常的冷漠，肃声道：“他已经死了。”
愣神盯着土方，过了许久，长吁一口气，坂田道：“总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京都，今天的事我会想办法处理好。”
“怎么处理，证实我是恐怖分子？”唇角一声略显嘲讽的苦笑，土方微微低头，掩饰起苦涩继而抬头认真道，“我知道了，我不离开，你也不必费心，其实有个简单的方法能摆平这件事，结婚。”
思绪仍停留在土方刚才一瞬轻飘飘的笑上，坂田半天才回过神，逮住最后一个刺耳字眼不假思索问：“跟谁结？”
不回应，更不愿再纠缠下去，土方强硬挣脱束缚，抬步便走。
“等等。”坂田从怀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拉起土方的腕放到他手上，接着拎起地上的刀，转身离开。
土方展平那张纸，是他丢掉的那张申请书，如今被人补了结尾，写道：『本人郑重承诺，寻到欲寻之人，定与之隐居世外、白头不弃，望批准暂留京都。』
落款处，歪歪扭扭签着“土方十四郎”五个小字，旁边用朱笔批了四字两行“允准，坂田”。
再抬头，人影已然不在了，土方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心头五味杂陈。

【第一百二十一章】
坂田带着红樱回屯所，廊上行过的队员第一次见自家怂包副长如此气势汹汹，新鲜好奇又不敢过问，只得像平常一样打招呼，目视着眼前这位大人风风火火行过。
坂田将红樱摆在禁室的刀架上，端着手臂撮着下巴歪着脑袋皱着眉头，瞪那刀瞪得入神。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冲田神不知鬼不觉冒出来。
“我在想，怎么才能毁了这把邪物。”
“这把是真的？”
“嗯。”
“那就难办咯！”冲田耸耸肩，“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么牛逼的家伙毁了多可惜，给你支个招吧，不花钱不费事，保管夜夜舒心。”
“啥招，好招重重有赏，馊主意小心哥哥揍你。”
“我可不给你这个机会。”冲田撇嘴一笑，凑其旁耳语，“你啊，就把这破刀扔你屋，随便扔，反正你也不让人打扫，有些东西越藏，此地无银三百两，你把它亮那反而没人理，人嘛，都是这么犯贱。”
“有点道理，就听你的。”坂田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可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过那把刀，像是着了魔。
“哥，问你个问题呗。”冲田打断了他的魔怔。
“说。”
“你有没有想过找回自己的过去？”
“想那个干嘛，万一想起来外面还有50个老婆不得烦死。”
“我看是害怕知道自己被甩了100次吧。”
“滚。”
“就算对过去无所谓，总会想知道名字之类的吧，比如坂田金太郎什么的，嘶……”冲田摇头道，“还是算了吧，万一真叫这种蠢名还不如不知道的好，你说对吧。”
“其实我还挺想知道自己名字的，管他什么金桃浦岛太郎，总觉得只要找到了名字，缺失的性格说不准也能回来。”
“那件事你也不用很在意，喜欢你的总会喜欢你，甚至会连你的缺点一起喜欢。”
“这话中听。”坂田释然笑道，“现在我就遇着了一个。”
冲田侧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管怎么样，哥，你开心就好。”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要走。
“总。”坂田忽然说道，“我可能要给你们添麻烦了，为了还一个人情。”
“说什么麻不麻烦的，大家都是好兄弟。”冲田随手一抬，语气更是云淡，插兜踱步而去。
坂田对冲田总悟不是单纯一个“谢”字能说尽的，就好比他对妖刀免疫的事，冲田只字不提，那小子嘴巴虽不饶人，但拎得清，有底线知分寸，凭他的软弱性格能在真选组站住脚，有一半是那小子的功劳。
……
坂田每天派两个人去祇园后街巷口盯着，日夜轮班，见到武士打扮的人经过便细细盘问，严控靠近万事屋的一切闲杂人等，每天一汇报。
“那个家伙又在搞什么鬼阿鲁？”神乐抱着手臂靠在窗边，看着远处正在盘查的真选组捕快。
新八道：“听说是盘查恐怖分子，咱这儿人流量大，是重点盘查区域。”
土方在看医书，耳里听着二人谈话，却不作声。他大致知道那个家伙为何派人过来，那日他在垂金阁被某人带走的情景仍历历在目，无疑，他这是被“保护”起来了。
不过这绝不是长久之计，想着，便是铺开一张白纸，抄起毛笔，写罢说道：“麻烦你们把这个挂到门外。”
神乐跑过去瞧，忙问：“大魔王咱们真的不去江户了吗阿鲁？”
新八拍了下少女肩膀道：“咱们去挂上吧神乐，土方先生自有他的道理。”
神乐点头去拿浆糊了，土方背过身去看窗外，新八端起告示，注视着上面的字道：“土方先生，我们尊重你的决定，只希望你别委屈自己，我跟神乐都希望你能幸福。”
土方沉默不语，二人出门去贴告示了，只听窗边男人微不可闻一声轻叹。

“不得了了头儿，出、出乱子了！”负责“监视”土方的佐藤一边跑一边吆喝。
“咳！怎么了？”正在吃团子的坂田差点噎着。
“万事屋门口炸开了锅，那伙人不知道贴了张什么告示，整条街、整个只园、搞不好整个京都的人都抢着涌过去看！”
“不叫人省心。”将木签一丢，坂田道，“走，去瞧瞧万事屋那位爷又在作什么妖！”
人山人海，从只园五条街开外就人挤人，想靠近万事屋连门儿都没有，坂田见情形不对，立刻吩咐佐藤去真选组抽调三支分队前来维持秩序，自己则开始往人海里挤。
“都让开，老子是真选组坂田！”
根本没人搭理这两个字，就算是一坨***，讲究人踩上还会皱下眉头，他坂田的名字在这京都城，就是那茅房厕用剩的手纸芯、咸菜碟吃剩的渣滓末、屁孩子换剩的尿布巾。
刚挤到第四条街，他就被人流冲到另一个方向去了，越冲越远，逼急了一发狠，他踩着砖缝翻上附近围墙，也顾不得什么私闯民宅，溜到屋边便是顺着沿往上攀。
“呀——”二楼一小寡妇在换衣服，见了鬼一样大叫起来。
坂田迭不得理会她，踩着人家小窗就攀上了屋顶，从一家跃到另一家，耗尽吃奶的力气翻山越岭终于来到只园后街登势酒馆屋顶，顺着墙跳下来压趴下了一坨肥肉，视线正好对上墙上的告示。
『招亲：土方十四郎，年二十七，贫寒如洗，经营万事屋勉强糊口，诚寻终身伴侣，二十五至四十岁，未婚离异带子皆可，男女不限。』
念到最后几个字，坂田腹中怒烧着的火苗直接炸成火浪，“什么男女不限，什么狗屁招亲，以为自己很有能耐是不是？老子费心巴力为你干这干那，你在这招亲，你把老子当什么了？”
“嘭！”坂田被一记重拳揍翻在地，顿时眼冒金星，一肥婆站起来骂道：“坂田你想娘们儿想疯了是吧，敢吃老娘豆腐！”
捂着肿起来的右眼站起来，也不知哪借来的胆子，坂田肆无忌惮吼道：“臭娘们儿少自作多情，老子吃你豆腐，我呸！有本事找你们‘土方大人’结婚去，他娘的要是那个缩头乌龟有胆子娶你，老子就把真选组副长位子拱手让给他坐！”
“敢诋毁土方大人，给我打！”
气急败坏的众人一拥而上，坂田遭到惨无人道的群殴，一帮人把他按在地上，拳头挥鞋底踹，黯淡银色很快就淹没在了人海漩涡中。
“头儿，咱们来救你了！”
山崎带人拎着消防水管一路滋过来，人群被冲散，硬生生冲出一条窄道，施暴的众人或是打累了，或是骂乏了，或是冷水灌顶清醒过来，纷纷停了手。
“头儿，你没事吧？咱、咱们来救你了。”山崎等人闯进来关了阀，看见地上趴成狗啃泥浇成落汤鸡的银发男人，心想这下坏了，保护不周被罚事小，要是给自家副长脆弱的心灵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以后更怂了不就成天大的罪过了。
然而，坂田这回并没有哭爹喊娘，他慢慢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顶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脑袋，冷冷说道：“自甘堕落，谁也救不了你！”
万事屋一直店门紧闭，新八透过门缝瞅着外面道：“他走了，伤得不轻。”
“要我说还是揍得太轻了，那个怂包，应该见一次打一次阿鲁。”神乐在一旁比划道。
新八给神乐使了个眼色，摇摇头，接着道：“真选组来了好歹把人群压下去一些，土方先生，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许久，房间阴影里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道：“阿新，小乐，你们去登记名字，相亲也好委托也好，按顺序依次引他们进来，一天见20人，先穷后富。”
“现在就见吗？”
左手掐着右手手心，绷带里面的字灼得疼，声音的主人忍着疼道：“见。”

“妈*的，以为长得俊了不起？能勾引整个京都？有本事来勾引老子啊！”坂田把鞋子扒下来随手一扔，踏上屯所廊道，气冲冲往自个儿房间去。
“哟，谁把咱们副长大人气成这样？”冲田现身在门框，“奥……那个谁谁，何必呢，仇人结个婚而已，再说了，他有主了咱就不用再听那帮*骚*娘们儿嚎了不是。”一边说着，眼睛一边瞥着屋内那把正晾着裤衩的倒霉妖刀。
“呼……”坂田深深吐了一口积攒满肚子的怨气，“除了性格上的那啥，你说我哪点不如他？”
“嘶……”
“是吧？屈指可数。”
“比你帅、比你浪、比你聪明、比你理智、比你倜傥、比你有爱心、比你有才华、比你……”
表情僵住，坂田假装不在乎，硬撑着叫嚣道：“没了？”
“有啊，剑术也比你厉害。”
坂田横起眉竖起眼，“啥！凭什么这么说？”
“他会木刀斩铁，那可是江湖上失传了很久的绝技，不得不说，有点本事。”
“本事个屁，给我我也会。”
“哥，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冲田溜达进屋，扒拉着书架上的案宗和几本小黄书，漫不经心道，“话说他结婚你生哪门子气，莫不是……”
心脏“咯噔”一下，坂田瞪起眼来，全身神经骤然绷紧，磨好舌剑准备反驳，冲田却突然笑道：“你嫉妒他找对象比你容易？”
本以为他跟那个土方什么什么的又要被拿来开涮，没想对方说了这么个没营养的由头，坂田顿时泄了劲，心头却更加烦闷，无力道了一声“滚”。
瞥见他略显失望的表情，冲田低头诡秘一笑，不再戏弄他，抬头认真道：“哥，还是那句话，你开心就好，我冲田总悟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你也是这样的吧。”
坂田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