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很快，银时端来了饭菜，放在土方的旁边。
土方已经坐起身，披上了睡衣。
他看着银时端来的饭菜，原本心里有些空落的地方，现在被填充了一些，他觉得身心舒爽了很多。
以他们之间特殊的关系，他不必向银时解释什么，但现在，他想告诉银时，昨晚都发生了什么，哪怕他会难堪。
“银，瞒着你去见佐佐木，是我不对，但我必须去。”
原本放下饭菜的银时准备离开，听到土方的这句话，又转回来坐了下来，一副准备听土方解释的样子。
银时抓了抓头发，指指饭菜。
“吃完了再说。”
“……”
土方噎了一下，但他也确实饿极了，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吃过任何东西了。他端起碗，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了。
土方斟酌了一下，决定从那天晚上说起。
“银，那天晚上，你知道你在和谁做吗？”
“嗯。”
银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点了点头肯定。
虽然对那天晚上的记忆全无，但他知道自己的心，如果他看到的人不是土方，他是绝对不会做的。更何况，有一双眼睛时刻在他的脑海里浮现，那样的眼睛，那样的眼神，只有真正的土方才会拥有。
土方见银时点头，心脏微微麻痒，眼角眉梢带上了自己都没发现的柔和。
银时微微挑眉，只是一个肯定的点头，就让土方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喜上眉梢。
银时瞬间有一种冲动，想告诉他，自己是在乎他的，是喜欢他的，昨晚的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不堪，甚至想告诉他，关于佐佐木的一切。
但，银时不能，他的眼神只是炙热了一瞬就恢复了冰冷。
土方眼眸微垂，继续道。
“也是那天晚上，我看了你的手机，得知你要和佐佐木见面。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有联系，我想，他是个警察，总不至于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就删了简讯，瞒着你去见了他……”
银时静静地听着土方述说那几天发生的事情，难得地没有插一句话。
长久以来的违和感，因为土方的叙述更加明显。
现在，银时至少能够确定一件事。
阿健的死，佐佐木肯定有份参与，但导火索，可能是他人绕过佐佐木埋下的。
土方淡淡说完后，便抿嘴不吭了。
过了片刻，银时才开口说道。
“我知道了。关于佐佐木，我没什么好说的。土方君，你我之间不存在什么背叛不背叛，只有合作利用。我当初定下的那两条规矩，也是我们合作的前提。你想翻看我的手机，想见佐佐木，只要你提前说明，我一般不会阻止你。”
土方若有所思的样子听银时述说。
“阿银我啊，可是最怕麻烦的了。你这样一声不吭地去见我的对手，会让我很被动的啊，一不小心，我可能就万劫不复了。”
土方微垂眼眸，看着银时健硕的胸膛，没有吭声。
他明白银时万劫不复的意思，放在身侧的手掌慢慢握成拳。
银时似乎没看到土方神情的变化，继续说道。
“土方君，虽然这次……”
一阵铃声急促地响起，打断了银时想说的话。
微不可察的皱眉之后，银时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便按了接通键。
“你好。这里是神户码头……”
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
银时微愣了一下，随后淡淡地说道。
“安藤大人，我想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了，说是三个月后，那就是三个月后，无论您怎么说，我都不会把他提前交给您的。”
三个月？
土方瞬间抬起头看向银时。
他清晰地记着，那日，在码头的办公室内，银时说过的一句话。
“三个月后，我会亲手把你送到安藤那老家伙身边。”
那个时候的他，只觉得浑身冰凉。
他曾有一丝的侥幸，也许那是银时在极端生气的情况下说出的气话，算不得数。而且之后银时也再没提过这件事。
那天，他看到了银时在他胯下时，眼里毫不掩饰的欲望，那双眼睛对他是渴求的。即使他恶劣地玩弄银时的唇舌，银时也没有真正生气。
他的心不可抑制地热了起来。他想，至少他在他心里还是占据着一席之地的。
那枚沾着白浊的红润的嘴唇，与此刻对着话筒吐出冰冷话语的薄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土方眨了眨眼。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银时轻轻笑了，然而说出的话让土方心凉。
“安藤大人说笑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已经脏了，我厌恶他还来不及。”
银时说这话的时候没有避开土方，只是视线下移，盯着已经吃空的瓷碗上。
土方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是什么。
顿了两秒，银时略微提高了音量继续说道。
“我留着他，是因为他对我还有价值，他手里掌握着很重要的一条信息，我得想办法套出来。”
“放心，我不会碰你的逆鳞的。”
佐佐木的话在脑海中想起，电光火石间，横亘在银时心头的违和感消失了，他明白了佐佐木到底想要做什么。下一刻，他就毫不犹豫地卖了佐佐木。
“佐佐木那家伙野心不死。我派土方去接近佐佐木，他也不辱使命。我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密谋着什么。”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土方看着银时面不改色地说瞎话。
对方似乎提出了质疑，银时先是嗤笑了一声，才不紧不慢地回复。
“您真相信他是警察？毫无根据的谣言，都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如果那人只是扰乱大家的视线，隐藏他自己真实的身份呢？”
土方平静地看着银时，他知道，银时之所以隐瞒他的身份，只是不想将麻烦扩大罢了。

84)
他在银时眼里看不到多少情绪，一切似乎那么理所当然。
银时只是看着土方，也不催，他知道，土方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片刻后，土方决定先问这个比较重要的问题。如果这个能得到答案，也许很多问题都能得到解答。
“佐佐木是谁的人？”
银时丝毫不意外，反问道。
“你希望他是谁的人？”
“……”
土方没想到银时会这样反问他。他希望的有用吗？
土方一时沉默，银时也没再开口。
土方决定换个问题。
“前段时间将军大人遇刺跟佐佐木有关吗？”
“你希望有关吗？”
“……”
***，这还能好好的说话吗？
土方忍了又忍，再次换了个问题。这一次，他想为自己任性一次。
“三个月，不，现在只剩下两个月，你真的要把我送给安藤吗？”
还未等银时开口，土方又道。
“请认真回答我。”
银时张了张口，沉默了。
他定定地看着土方，眼底波澜无痕。
最终，他开口道。
“你愿意吗？”
“……”
土方微微瞪大眼睛，随后低下头。
从个人情感来说，他肯定不愿意。但如果这是必经的一项任务，他心甘情愿。
虽然银时同样是反问，但其中蕴含的信息，他接收到了。
银时没等到土方的回答，他也没期待土方回答。
只是过了几秒钟，银时继续说道。
“不仅仅安藤，我还要把你送给其他人。”
“什么？！”
土方惊讶地看向银时，随后自嘲地苦笑。也是，他在期待什么。如果说之前他还可以质问一句，但经历过昨晚的事情之后，他还有什么资格质问。他自己被沦为了工具。
“我知道了。但……能不能提前几天告诉我，我会被送给谁？”
银时摇了摇头。
“不能，我知道你是想给吉米君传递信息，让他们有个准备。但是不行，当天的行程只能你知我知，就连新八他们也不能透露一点信息。”
“你……”
土方意识到银时所说的不同寻常。就连新八他们都不能透露消息，会是什么事呢？
莫名其妙地，他想起了那辆白色轿车，那辆挂着假牌照的轿车。
如果他没记错，白色轿车停留过的地方，正是安藤那一类人的府邸。
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但这实在匪夷所思，他想不出银时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他们不是同一阵线的吗？
银时知道以土方的聪慧，现在只怕已经窥探到了什么。
想要土方配合，他就得透露一些信息作为交换。
土方怔怔的看着银时，最终点头答应了。
银时没再解释什么，而是沉吟两秒，再次开口。只是这次的口吻里有了商量的意味。
“土方君，阿银我啊，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土方君能够答应。”
土方怔了怔，如此正式的态度，肯定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吧。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回道。
“说吧。”
银时便严肃说道。
“我现以万事屋坂田银时的名义，拜托真选组土方副长，把那柄村麻纱借我用一段时间。”
银时用了“土方副长”这个称呼。没有叫他土方十四郎，那样会更引起土方的疑心；也没有叫他土方五郎，明知道这是假名，他不想这样称呼。
而土方的重点则是在银时的自称上。
万事屋，这是银时在踏上黑道这条路之前的职业。此时此刻，银时如此自称意味着什么？仅仅只是他身兼多职吗？还是说银时就只有万事屋这个身份？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他接受了某人的委托。
那么，他究竟接受了谁的委托呢？
土方没再深想，日后，一切真相都会浮出水面的。
现在的重点是村麻纱，不知道银时借这把刀有什么用。
但，他也不打算问，他知道，他问了银时也不会告诉他的。
土方问道。
“多长时间？”
“两个月。”
银时毫不犹豫地回答。
显然他深思熟虑许久了。
既然如此，土方也就同意了。
“谢谢。”
银时道谢。
他相信土方会答应的。
两人又谈了一下关于咖啡店工作上的事，银时便离开了，土方则继续休养。
两天后。
银时拿走了土方的佩刀，并向土方保证，一定会完好归还给他。
同时，银时将自己的木刀留给了土方。
“虽然比不上你的村麻纱，但它好歹也是妖刀星粹，你就凑合着用吧。”
土方接过木刀，看着刀柄上的「洞爷湖」三个字，心底一片感慨。
原来，银时什么都知道。
虽然两人之间有着特殊的身份关系，银时却一直尊重他的生活方式。
土方为了避人耳目，隐藏自己的身份，出来时，并没有带上自己的佩刀，将村麻纱留在了真选组屯所内，由山崎保管。
他甚至做好了两三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与刀无缘的生活。
却在来到银时身边没多久，银时就帮他把佩刀取了过来。
他也就能在万事屋继续坚持和在屯所内一样的每日不变的训练，让自己不至于身体僵硬，剑术退步。
而现在，银时说要借他的刀，他同意了，也是做好了一段时间不能触摸到刀的准备。
这半年的时间，土方每日穿梭于咖啡店和万事屋，两点一线的生活，再简单不过。他的生物钟和银时的又有所冲突，他从没在银时面前锻炼过。以至于看起来，那把刀虽然拿过来了，却一直是闲置的。
可银时却把自己的木刀借给了他。
这说明，银时一直都知道。
他内心是感激银时的。
手指握紧刀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土方抬起头看着银时，说道。
“好。”
他没有道谢，也无需道谢。

对武士来说，刀是灵魂的另一个载体。
“那阿银就先走了哦。”
银时看土方欣然接受，勾起唇角，拿起刀便离开了。
土方握着木刀，久久无话。
腰间传来阵阵的灼痛感。
虽然那里仍然一片溃烂，镜子里，土方仍能辨别出“佐佐木”三个字。
那就像是毒蛇，蜿蜒的盘旋在那里，时不时的分泌毒液腐蚀他的身心。
他放下木刀，来到镜子前，看着腰间猩红的一片，心脏像被石头压着，沉重不堪。
拳头握紧再放松，土方下定决心，他不愿带着这份印记活着，他要消除毁灭。

只是一个吻根本不够，他的欲望早已在小腹聚集，他没有在人昏睡不醒时占人便宜的嗜好，更何况土方还身受重伤。
他压抑着自己的欲望，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土方知道，他趁人之危吻了他，会不会揍他？
不过，他不会告诉他的，只要两人还维持着这样的关系。
亲吻对他来说是一种奢侈。
或许在有些人看来，亲吻再寻常不过，代表不了什么。
但对他们来说，亲吻是最能表达自己感情的证明吧。
银时和土方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就是没有接过吻。
银时是隐藏自己的感情，至于土方，应该是有所顾虑吧，不想把自己交付得彻底。

86)
土方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真被银时给卖了吧？
他被卖给谁了？他一无所知。
眼底一片迷茫。
紧了紧拳头，坐起身，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刚坐起身，房门就被推开。
视线移过去，就见一个大汉穿着粉色的裙子出现在门口。
土方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癖好？
那人看见土方醒来，就是一阵激动。
“哎呀，小哥醒了啊。快快快，快给他看看。”
说着，就拉着另一个背着医药箱的人进来。
“你们是？”
土方出声询问。
“我是东美，先让他给你看看伤再说。”
东美摆摆手，示意土方躺下。
“先躺下吧。”
另一人将医药箱放在一边，坐在床边，做了个躺下的手势。
土方抿了抿唇，躺了下来。
医生拆开绷带与纱布，仔细检查了一下，点了点头。
“伤口恢复得很好，每天换药一次，三天就可以了。”
医生换好药，对土方和东美说道。
“谢谢。”
土方感谢。
“谢谢，谢谢。麻烦你每天过来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东美送走医生回来后，看见土方又坐了起来，急忙过去。
“哎呀，怎么又坐起来了？赶紧躺下，你身上有伤。”
东美说着，不由分说地将土方按了下去。
面对这么热情的人，土方还是躺了下去。
他还没开口问什么，东美又自顾自地对土方说道。
“小哥，接下来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放心，这里很安全的。小卷子可是交代过了，绝不能出什么差错。”
“小卷子？”
土方疑惑，那又是谁？
“嗨，就是坂田银时啦。他有事需要出去一段时间，又不能独留你一个人在那里，就拜托我们照顾你啦。”
东美起身到了一杯水递给土方。
土方听到是银时拜托的，心里的戒备就放了下来。
而且这人看起来不像是安藤那一类人。
“谢谢。”
土方支起身喝完一杯水，看着这个浓妆艳抹的汉子，这应该是个人妖吧。
那家伙的朋友还真是特别。
不知道这个人对银时的事情了解多少，他是否能够从这个人口中探听出什么。
但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万一引起对方的疑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估计自己在此人的眼中，和银时以前的那些人是同样的身份吧。
土方将自己的姿态放低，如果态度太过高傲，势必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土方见这人一直在打量着自己，微微弯了下唇角，问道。
“前辈，您是银的朋友吗？不知道我需要在这里待多长时间？”
东美摆了摆手，略显埋怨地说道。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叫我东美就好了。小卷子那混蛋把你送来后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只交代照顾好你，其他什么也没说。看他行色匆匆的，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吧。”
土方心中一股暖意缓缓流过，同时又有些担心银时的安危。
他犹记得银时在看到自己腰上那大片的溃烂时眼里的复杂情绪。如果不是因为无法丢下自己，他怀疑银时会当即转身夺门而出去找人报仇了。
旋即，他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他再担心也没有什么用。
接下来，他只能待在这里养伤，等银时来接他了。
自己如今的身份，还真是有些被动啊。
土方本想问东美什么，不过想起他刚才话语间流露出的信息，只怕是问了什么，对方也不清楚。
一念及此，土方也就不问了，再次向东美表示感谢，便安心在这里养伤。
转眼三天过去。
土方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这一次的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想要把整个天地都要吞噬掉一般。
伤口处隐隐发痒，土方下意识地按了上去，试图将那份痒意消掉。
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经悄悄将信息传递出去，让真选组悄悄地调查佐佐木，包括当年害死阿健的事件真相。同时，扩大调查范围，在临近的几个城镇查找有没有可疑的工厂。
这一切都得秘密进行，不能打草惊蛇，争取一网打尽。
也不知道银时现在在做什么，究竟是什么事情，严重到需要把自己送到另一个地方。
银时身上还有太多的秘密需要自己去发现。
正想着，一阵敲门声响起，随即便是一道声音传来。
“小哥，醒了吗？”
土方闻言就起身去开门，就见到东美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套衣服。
“前辈，进来吧。”
东美摆了摆手，这小子身份不简单，叫自己前辈岂不是折煞了自己，笑着道。
“嗨，都说不要叫前辈了。那边传话过来，要你去西边三条巷外的居酒屋，自会有人接你。不过，你需要稍微伪装一下。”
“居酒屋？”
土方有些讶然，那里人来人往的，怎么会让自己去那里与人见面？
他怀疑，来接自己的并不是银时的人。
但是，如果不是银时的人，谁又知道自己在这里。
“是啊。我也很奇怪，小卷子怎么会选择这样的地方？这不是增加了风险嘛。可对方再三肯定，就是那里。”
东美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土方抿了抿唇，问道。
“你有问过银吗？这也是他的意思？”
“我刚刚问过小卷子了，他让你现在就离开。”
东美点头说道。
土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走。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
“嗯。”
东美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土方，犹豫了一下说道。
“小哥，小卷子具体在做什么事情，我不太清楚，有些话我也不好多说。但有一点我想告诉你，就是……”

东美说了半截，又开始犹豫，万一自己说多了，坏了小卷子的计划怎么办？
虽然小卷子从来没有说明他在做什么，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从围绕着小卷子的各种蛛丝马迹来看，他隐隐猜测到银时要做什么。
也许不久后的将来，会变了天啊。
他曾经想过，劝银时回头，不要再一条道走到黑了。
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西乡让他不要多嘴，他虽不解，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土方没有回应，静静地等待对方的下文。如果对方想说自然就会说了。
东美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换个说法，他看着土方，缓缓道。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他永远不会害你。”
土方微微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虽然说不清为什么，但土方心里相信，银时不会害自己的。
此时对方如此郑重其事地说明，其实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很快又释然，不管东美口中的害是不是他所理解的意思，他的路都是要继续走下去的。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暗无天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