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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三岛由纪夫的知己,这本书仿佛是一颗恒星向另一颗恒星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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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山西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7-09-03 11:19回复
    转自微信 广西师大出版社


    IP属地:山西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17-09-03 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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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来,毫不过分地说,我二十、三十多岁期间能够一直孜孜不倦地翻译谷克多、萨德、于斯曼、热内及比亚兹莱,为的就是让三岛氏读到。可惜我没能在三岛氏有生之年将巴塔耶的《情色论》翻译出来,懊悔不已。”这是涩泽龙彦在《三岛由纪夫追记》里写下的话,字里行间满满都是伤感。
      历史上或许有很多文人相知的故事,可是如涩泽龙彦和三岛由纪夫之间这样深厚的友谊,仍不多见。从1957年1月涩泽龙彦带着自己的译作《萨德选集》第三卷来到三岛由纪夫家开始,这段珍贵的同时代文人友谊就一直持续到1970年三岛由纪夫辞世。两人相交十余年间,无论在作品还是生活上彼此都始终交集着,既是知己,又是知音,像两颗互相吸引的恒星。
      《三岛由纪夫追记》一书,便是一颗恒星向另一颗恒星的致敬、一个孤独灵魂向另一个孤独灵魂的追思。本期微信,节选了《三岛由纪夫追记》中涩泽龙彦写下的关于三岛由纪夫的二三事,每篇篇幅都算不上长,像一个个记忆的抓拍闪回,涩泽记录下了三岛的回信、一语一行以及对其作品的看法。这位在其写作领域以暗黑著称的小说家,在这本追记里却毫不掩饰地寄托了他所有哀思的情绪——
      “直到三岛死后,我才隐隐约约明白了点。即便如此,这封信里三岛的语气,还是让人不禁潸然泪下。”
      “只是当时,谁又能料到说过这话的二十三岁青年作家最后会切腹自尽呢?”
      “这样的一个人,如今都不在了呢。”


      IP属地:山西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17-09-03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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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岛由纪夫二三事
        01
        有一次,我从有乐町朝日比谷方向走着。三岛戴着太阳镜,穿着开领短袖衫,迎面走了过来刚好就在第一生命楼前面撞了个正着。那次应该是昭和三十五年七月,快到六点的时候,因为是夏天,天还很亮,夕阳辉映着街边的树。
        那天,第一生命大厅有土方巽的舞蹈公演,我们并肩坐着观看。中场休息时,一位观众走到三岛旁边,伸出手里的公演节目册子:“可以在这儿给我签个名吗?”三岛很爽快地签了。可他发现节目册上印着Ukio Mishima,便在第一个字母前用钢笔添上Y。三岛为土方巽写了篇文章登在这册子上面,日语版和英文版都有印刷。
        一旁的我瞅见这一幕,顿时起了玩心,冷不丁把自己手中的节目册也伸了出去,半开玩笑地说:“顺便也给我签个名吧。”三岛默默地认真签下名,还是不忘在Ukio 面前加上一个Y。这个节目册子我至今还保留着。
        我记得那天舟桥圣一也坐在第一生命大厅中观看。那时他眼睛应该还看得见吧。
        公演结束后,我们俩去后台休息室拜访了土方巽,出来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三四个人钻进空荡荡的大厅直梯,不想直梯居然中途停了下来,吓坏了我们。灯也黑了,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估计是工作人员误以为没人了,关掉了电源。我们就悬在黑暗当中差不多三十分钟。三岛说灯马上就会亮的。他对我说:
        “哇,太恐怖了!一想到涩泽也在,真是害怕了。”


        IP属地:山西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17-09-03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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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西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17-09-03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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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我本来就笨口拙舌,不管对谁,都不能很得体地寒暄几句。三岛长女出生时,我想得说点什么,明明不说也可以,结果还是说错了话:
            “爱女,身体健康吗?”
            三岛一本正经地回道:
            “嗯,仰天躺着呢。”
            这是当然,才刚出生的婴儿嘛。


            IP属地:山西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7-09-03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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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我二十多快三十岁的时候认识三岛,之后一直怀着敬爱之情与其交往到四十岁出头。对于这样一位世间罕见的文学者,在不久前,我产生了尽量不带主观的文学价值判断来客观叙述我们之间交往的念头。此前,我也讲过一些关于三岛的事,但没有发展到现在这种心情。或许是因为年龄的关系吧。或者说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我记忆中的三岛形象也渐渐地被漂白而清晰起来。
              让·谷克多曾把自己的青春形容为“纪念照”。我时常在想,本来记忆不就像是抓拍到的照片么?片断式的自是当然,自己本人有时也会在不知情之下被拍进照片。例如,《三岛由纪夫短篇全集》第五卷的后记里写道:
              我写《上锁的房间》这个短篇是为了彻底打破之前的死板文体,曾被涩泽龙彦指摘道: “破到这个地步,我都跟不上了。”
              自然,我是不记得说过这句话了。说起来,关于《上锁的房间》,我倒记得确实在三岛面前说过几句批判性质的话,但意思和他所记的完全不一样。不过,至少站在三岛的摄影角度来看,我的话已被理解成了那样,如今我再怎么辩解也无济于事。这是无法订正的。
              同样,对于我在本书中展示出来的抓拍,三岛或许也会从冥界发出抗议:“我可没说过那样的话!”但我觉得我有权忽略这种抗议。


              IP属地:山西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17-09-03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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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西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17-09-03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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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确是昭和37年夏天,马込的三岛宅里弄了个电影上映会。上映的是唐纳德·里奇的十六毫米作品和细江英公的《肚脐和原爆》,当时还来了很多受邀请的人。
                  电影上映前,三岛用日语和英语向客人们做了个开场白。三岛很喜欢这种形式,比如以前在摆有阿波罗雕像的庭院石阶上开舞会时,他也会说:“嗯,今晚有幸请来天下之俊男美女欢聚一起……”
                  我现在查了一下三岛给我的书信,发现背面写着舞会的召开时间是昭和三十五年八月七日。三岛在邀请函上注明“男士请穿上夏威夷衬衫”,所以与会的男士们都是夏威夷衬衫装扮。当时正当红的“美惠三女神”组合也被请来做特别演出。
                  说偏了。三岛在刚才讲到的三岛宅电影上映会做开场白时,接连几次把电影名字“肚脐和原爆”说成“肚脐和爆弹”,而且说错了后马上自己又察觉到错误,急忙订正。我清楚记得当时我还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05
                  无需赘言,对于以前的我来说,三岛是不可替代的前辈;而对于三岛,我又是怎样的存在呢?我有必要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有眼力的法国文学研究者、富有经验的翻译家、思想和气质上跟自己一脉相通的友人,我想三岛可能是这样看我的,应该不会认为我是个一流的表达者。三岛在世时,我也没个正经的工作,勉强做起称心如意的工作已是在三岛死后。不过嘛,这些事都无所谓。
                  小岛千加子女士的《三岛由纪夫和檀一雄》出版后,《晓寺》里出场的今西这个梦见性之千年王国的人物,其原型就是我的事被暴露了出来。
                  说是三岛对小岛女士说过:“不管谁看,都知道那个今西是涩泽龙彦吧。所以,我故意把身高拉长、再拉长的呀!”
                  遗憾的是,我并非有名到“不管谁看,都知道”的地步,连玛格丽特·尤瑟纳尔都说今西是“说着超现实主义性质的萨德式话语的文人”,目前要在日本找出这样的人物,条件相符的怕只有我了。
                  因有今西这样一位思想不健全的、沉浸于性幻想的、愚蠢到去做车站便当的知识分子,《晓寺》成为了《丰饶之海》四部曲中最阴暗、最沉重的作品。被认为是这样一个人物的原型,我也受不了。尽管如此,我必须承认三岛之所以说出那样的话,其责任一端在我。三岛似乎误认为我是个不健全的人,而我在三岛面前,也不能说是没有丁点演戏成分的。
                  不论阐述多少遍千年王国,或是乌托邦,或是终末思想,我身上生来便缺少怨恨情绪,正如博尔赫斯论述宗教和哲学时一样,归根结底只将其看作一种思想意匠,只将其看作构建观念迷宫的材料。三岛并没有看透我的本质。而我自己,曾经为了不被看透而努力去掩饰了,所以无可奈何。
                  很早之前就喜欢把知识分子漫画化的三岛,通过今西描写了“烂醉于观念上的血中”的知识分子的丑陋末路。如尤瑟纳尔所指出的一样,毋宁认为今西“可能正是三岛自身的样子”更为正确。补充一句,虽然我是专门研究萨德的,但在夜晚的睡梦里没有出现过流淌的鲜血。
                  相反,可以断言三岛有嗜血癖。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喜欢浑身是血的人。想起来,昭和二十三年,杂志《序曲》的座谈会上,他混在第一次战后派作家之间:“坦白说,我像西班牙的绘画一样对血充满饥渴。想看血,想得要命!”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没有半点虚伪的声音。只是当时,谁又能料到说过这话的二十三岁青年作家最后会切腹自尽呢?


                  IP属地:山西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17-09-03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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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让我引用三岛昭和四十五年一月三十日写给我的书信中的一部分吧。顺便提一句,该年正是三岛去世之年。
                    小生目下一想到《晓寺》完成在即,遂变得急不可待,一味不顾前后地坚持写着,今西的原型找到其他人了,这点请放心。可是,一想到在这日本有个人会读这部连载小说,而且还是涩泽先生,心里就觉得怪怪的。那感觉就像平日在众多观众面前讲落语的落语家,受性情古怪的有钱人邀请,与其相对而坐,被迫讲落语一样。
                    我在前封信里提过今西的事情。三岛睁着眼睛说瞎话似的否定了它,然后急忙转移话题,写了些有点挑起我虚荣心的话。即便是这样,三岛在背后伸出舌头、扮出一副顽童脸的样子,我透过信笺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就是说,我知道今西的事情,三岛也非常清楚地知道我知道。
                    07
                    三岛进自卫队体验,开始不停地说什么行动、英雄,并为此勉强自己摆出信奉日本主义的僵硬姿势的时候,我给三岛去了一封信,表达了自己的感受:“不知何时起,我开始觉得与仁兄渐行渐远了。”三岛给我的回信中,有这么一段。信是昭和四十三年一月二十日写的。
                    承您过目近作,深感惶恐。读您感言后,顿有被涩泽塾逐出师门之感,不禁心生寂寥。小生近来一心追求算是“钢铁之温柔”的tenderness,您能理解吗?
                    被他这样一问,老实说,我只能回答没能理解。直到三岛死后,我才隐隐约约明白了点。即便如此,这封信里三岛的语气,还是让人不禁潸然泪下。
                    08
                    虽然前面我说过,记忆的抓拍照是断片式的,但如此随心所欲地追溯过去,断片式的画面就会逐渐在眼前晃动起来。
                    素日一直注意饮酒不过量的三岛,有一次醉得一塌糊涂,声音也变沙哑了。我记得那是圣诞聚会的时候,他穿着晚礼服坐在地面的绒毯上:
                    “那个什么右翼,说什么‘谢谢’……”
                    语无伦次的,说了些什么,我也没搞明白,好像是在向我一个劲地说明日本右翼的特殊性。
                    东京剧场在上映谷崎润一郎编剧、武智铁二主演的残酷歌舞剧《恐怖时代》,感觉不错的样子,一去,居然遇见了三岛。当时他一个人在食堂大口嚼着鳗鱼饭,我冲他点了下头,他回道:
                    “哎呀,我们总是在这种时候碰到呢!”
                    还有一次,我正要推开银座的德国餐厅“坎特”的门,三岛刚好从里面出来,两人差点撞个正着。
                    “我现在住在帝国酒店,酒店的饭吃腻了,就到这儿来吃了。”
                    说完,对跟我一起来的女伴很礼貌地点了个头,扬长而去。
                    我在杂志《批评》第十九期(昭和四十五年春)里,介绍了法国一位叫吉尔·兰博的插图画家的画。三岛看后评论道:
                    “那画是同性恋的画呢。一看就知道。”
                    《萨德侯爵夫人》首演的时候,第二幕结束后,针对孟特勒伊夫人对勒内说的“他舔到的不光是血”这句台词,我说:“那句台词,意味深长呢!”
                    三岛笑答:“哈哈,会注意到这个地方的也只有涩泽先生了。”
                    09
                    昭和四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平冈家在丸内的皇宫酒店中举办了三岛的一周年祭。神道仪式中不讲周年忌,而是周年祭。当时瑶子夫人致辞铿锵有力,让人赞叹,至今我都觉得历历在目。会场上,我见到了矶田光一、大久保典夫和笠原伸夫。虽说我不爱出门,可那以后,我再没见过矶田光一,想想也是不可思议得很。
                    不经意地一看,发现石川淳像平常一样抬着下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会场一角。这个人在剧场大厅等地方,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好像他所在的地方变成了真空地带一样。我过去和他招呼,他用平常少有的辩解式口气说道:
                    “我不喜欢这种场合,但喜欢三岛君,所以……”
                    “我也是。”我答道。
                    我没有说:“这不用问也明白的。”


                    IP属地:山西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17-09-03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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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西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17-09-03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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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岛由纪夫追记》
                        涩泽龙彦 著
                        邹双双 译
                        本书是 “暗黑美学大师”涩泽龙彦对挚友三岛由纪夫的追忆之作,展现了两人倾心相交十余年的点滴,从几个不同角度解读了三岛时代。在书中,涩泽龙彦从知音、知己的角度,对三岛由纪夫的文学作品、为人处世,以及两人间的交往进行了深情回忆,不仅有作者的真知灼见,还饱含着他对挚友三岛由纪夫的无限追思,堪称情理兼备的佳作。


                        IP属地:山西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17-09-03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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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涩泽龙彦,日本现代著名小说家、评论家。对三岛由纪夫、寺山修司等人影响甚深的“暗黑美学大师”。
                          他致力于将西方社会中的文化与思想暗流介绍给日本学界。从20世纪50年代起研究法国文学,并集中向日本读者引介萨德侯爵、巴塔耶、阿尔托等异色作家的作品,极具振聋发聩的作用,轰动一时。
                          同时,他也深入宗教、民俗、文学、艺术等领域,以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进行创作,写出了大批充满暗黑色彩的幻想文学作品,成为日本杰出的幻想文学先锋。
                          著名作品有《唐草物语》(1981年获得第九届泉镜花文学奖)、《虚舟》、《高丘亲王航海记》(1988年获得第三十九届读卖文学奖,为涩泽龙彦的遗作)等。


                          IP属地:山西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17-09-03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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