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冬》

阿杰：冬至这天，街上很冷清，一点节日的气氛都没有。在古时，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这话随着岁月的长河不知漂到哪个角落里去了。现在大家只记得几天后的圣诞节，如何约友，如何狂欢，大概一个多月前就开始计划了。想买张九九消寒图，转了一大圈，当然是没有。九九消寒图，比冬至还陌生，如星外来客。九九消寒图有三种画法：文字、圆圈、梅花。我喜欢梅花的画法，素梅一枝，梅花瓣共计八十一，每天涂一瓣，涂完之后，九九就到了尽头。那时，春回大地，百花盛开。涂梅花，可以用颜料，也可以用朱砂。涂时不可涂满，颇有讲究：上阴下晴雪当中，左风右雨要分清。一年一幅消寒图，N年之后展开，那年那日的情景扑面而来，或轻声一叹，或嘴角微扬，或倏然发呆。

时光如恋人，要温柔呵护，方能感受生活的趣意与五味。只可惜我们总感觉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有意或无意，都疏忽了。总以为暂时的疏忽没什么，次数多了，彼时的心境却再也寻不回了。所谓的浪漫，所谓的风花雪月，不是一束花、一首歌、一次烛光晚餐、一起携手去看海，我觉得应该是过日子里的点点滴滴，深情的注视，耳边的轻语，雨里撑着的那把伞，还有夕阳下并肩回家的身影。阿杰你要撇嘴了吧，我又在把自己的生活方式强加给别人。上次见面，我们一起聊一位同学，她辞了工作

后去了一家投资公司。我流露出不屑的神情，她把我们都当成了潜在客户，开口闭口就要我们买理财产品。你说生活不易，能帮上别人的忙就帮，不能帮那就保持尊重，不要妄加评论。我们处在那样的环境中，又能做得有多好呢？很多时候，生活并不给我们任性和随心所欲的机会。我沉默了，也许，我是有点不近人情了。“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是《红楼梦》里的一副对联，每读一次，都觉得意义又深了一层。冬季，因为是在年末，不由自主就会回首一下这一年所经历的事。我很怕回首，每一次回首，都恨不得时光倒流，把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都重新来一遍。我真不是个成熟睿智的人，也不是一个很懂得把握机会和珍惜机会的人。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我有自知之明吧！

因为气温偏暖的缘故，今年的腊梅开得早，墙角边的几株都开了，嫩黄的小花缀满了枝头。白天还好，晚上从那边经过，冷风吹来，整个人都是香的。园子里的几株红梅和白梅也开始绽芽了，走近，依稀能看到白的、红的花骨朵。如果天气一直保持这么温暖，春节左右，梅园里的春梅可能都会开了。不像去年，都三月了还寒意料峭，我在树下踮起脚，费了很大的劲才看到一点梅花的影子。从腊梅到春梅，前后近三个月，都能赏到梅。唉，我不懂，那么好的地方，为什么要开一家烤肉馆？先不谈那烟熏火烤的味，难道他们就不怕烧着树吗？一棵树长到花开满枝，多难呀！还有那些在树下野营的人家，小孩子嬉闹奔跑，一人手里攥一枝盛开的梅花，看着真是让人心疼那颤颤摇晃的树。我现在很少看电视，但如果看到农业节目，我一般会多看几眼。我喜欢那种硕果累累、丰收在望的情景。阿杰，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如果有一天赚了很多钱，我要去乡村买一间带院子的大屋，后面还要有几块地？我想在院子里种梧桐、海棠、香樟，就像《何处风景如画》里，何夫子给画尘买的那种。哈，写文原来不是给

别人看的，而是给自己一个圆梦的机会。要不要畅想一下明年呢？计划当然是有的，《季风将至》的完稿，《不疼》的修改，《不疼2》的开坑……还有，我想学国画。如果可以完成一半，真的要念佛了。明天看似很近，可是会发生什么，无法估量。借用别人的话：且行且珍惜！不过还是要对自己狠点，要求高点，不然“文债”会越欠越多。阿杰，赶在年前给你写这封信，并不是让你听我絮絮叨叨说这么一大通，而是提醒你该履行承诺了。记得吗？你答应过我的，给我写春联，写红通通的“福”字，写年年有余，写万事如意。真快，又一年，又一冬。阿杰，明年我们会比今年更好的！
担心会变老的笛儿2016年12月26日

《后来》

后来，我们没有再见过，虽然两地之间仅相隔了三百多公里。妈妈说你回家祭祖，那天下着雨，你撑着伞去请妈妈吃饭。我家客厅里有面照片墙，上面挂着我从婴儿时代到现在的各种照片。你站在墙前，许久都没说话。走的时候，你和妈妈说起我读书时的糗事，一百米总是不及格，八百米考时哭鼻子，跳马会坐到马上，仰卧起坐勉强过关，幸好书读得还凑合，不然也太让老师嫌弃了。妈妈笑着答，可不是嘛，现在能找到一份工作，能有人娶，真要好好感谢老天。你又沉默了。后来，妈妈给我打电话聊了一会儿在你家吃饭的情景，她说你现在不知是不是信教，只吃素，荤腥一点不碰，人瘦得很。你的妻子没有回来，你说她的身体不太好。从你二姐的描述中，你的妻子是个美女，我没见过她的照片。她和你妈妈的关系不太好，你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她们俩很少见面，也就和平过来了。

后来，我在家收拾书柜，看到一盒磁带。我记得那是我参加工作的时候你送给我的。单身宿舍的条件太简陋，唯一的娱乐就是看看书、听听歌。磁带是奥斯卡上世纪得奖歌曲集锦，静夜里听着那些深情的吟唱，心思总是有点错乱。你送过我不少东西，小的时候是桔子和炒花生，那是我最爱吃的。出外读书，你给我寄好看的笔记本，还有一本诗集，不是惠特曼的，是个日本诗人，我不是很喜欢，但你喜欢。寒暑假时，我们都会见

上几面。有一年冬天，我留宿在你家，和你二姐住，你睡在另一边，中间用一道布帘隔着，我们聊天聊到天明。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的话，精神怎么会那么好。那时，有个男生给我写了封信，他是你的好朋友。你和我聊他，说男生的性格很开朗，讲话也风趣，你的语气里有羡慕，还有惆怅。早晨起来，你妈妈给我们做早饭，你把筷子烫暖了给我，年糕用油炸了，金黄金黄的，特别香，特别糯。后来，你去远方当兵了。你给我寄过一张照片，漫天风雪模糊了你的脸，背后是被大雪覆盖的高山。除夕夜你值班，你说你很想家，想看到绿叶的冬天，想可以在丝丝寒风里漫步的乡村小道，想一起床就能吃到的滚烫的阳春面，想念我们几个同学一起聚会的时光。

后来，我们有过一次邂逅，你抱着你二姐的宝宝，我在街的另一头。你朝我颔首，我看着你，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父亲早逝，几个姐妹中，你最喜欢你二姐。你常对我说，有一天你二姐出嫁，你一定要亲手做个书柜给她。不知你的愿望有没有实现，我只听说你的二姐夫为人有些霸道，而你二姐性格太软，说一句话就要看一眼你姐夫的脸色。这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每个家庭都有自己呼吸的方式，你眼中的春色不见得就是别人向往的风景。后来，我回去翻找你以前给我写的信，想起来在毕业那年，我已经全撕了。那天，毕业答辩刚刚结束，心里铺满了离别的思绪，情绪有点低落。回到宿舍收拾行李，看到你的一沓信笺，不知怎么的就承受不住。要不是找不着火柴，我肯定会一把火给点了。我知道有一天自己会后悔，可我还是想把你的痕迹抹个干净。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一直以来，你都很诚实。诚实地在我面前展现自己，不遮不掩，不饰不伪。你从不做梦，也不承诺。你总说如果有一点机会，你会用百分之二十的力量去抓住。可是每个人的能力有限，每个人要走的路也是固定的，可以选择的那不是命运。

后来，我常常回味你的话，想着，想着，眼眶就不由自主地发红。后来，我写了一本小说，书名叫《纸玫瑰》。里面有个小护士叫白雁，她有个陪伴着她长大的邻家哥哥，叫商明天。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就是商明天，可他们不会在一起。不是因为商明天早逝于飞机失事，就是活着，也不会。后来，我又写了本小说，书名叫《摘星》。我想塑造一个不一样的军人形象。后来，我听到一首歌，叫《也许在》。里面有几句歌词：也许在我心里，有太多你的痕迹。后来，我爱的人都像你。这首歌，不知你有没有听过，真想给你打个电话，但我知我不会。

《我把我唱给你听》

1. 采葑采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