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所以要摊牌了。工藤新一深吐一口气，感到莫名的害怕。他笔直地站定，毫无阻拦地望进毛利兰的他曾经一度认为灵动清澈的眼睛，同时他听见自己心跳混乱不堪。
“兰。”他尝试着开口但是依然坚定，“关于那件奶茶店的案子，你还记得吗。”
毛利兰微眯下眼睑，好似在风尘仆仆的抽屉里翻找一份有些遥远的档案，继而不久才恍然清明。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新一。”她温婉地说，似乎努力表现出并没有对此留下任何阴影的样子。工藤新一给她带来的她早已能接受，更能承担其重量。她一直觉得她能够理解工藤新一的所有坚持。
工藤新一没有接下毛利兰的话语，兀自深思着道：“你知道我一直觉得那不是一件简单的杀人嫁祸事件，直到后来你告诉我关于你们的职场纠纷问题我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毛利兰仔细回想了一下，发觉正是从彼时起他们便走走停停行远了。工藤新一看见她下意识地攥紧围裙，将边角扭进纤长的手指间。
“若不深究，我也不会知道你以前没有告诉过我你将一个叫小栗和也的知名女律师送进了监狱。”他的眸光迅速寂黯下去，用力地揉压了几下微微跳痛的太阳穴，掩不住话语中的心疼和无奈，“而且我不清楚你对此知不知情。但这的确是因她引起的有意嫁祸。”
毛利兰淡淡地漾开一个并不表示愉悦的笑容开口：“新一，你是在芥蒂这件事吗？你为什么对这件事一定要刨根问底呢？”
沉默几秒后他回答：“因为被嫁祸的是你。”
保护毛利兰从小到大是工藤新一的使命。就像身为侦探，发现证据找出真凶一样是使命。
“此后我特地去了一趟事务所，了解到这件事从头至尾是你查找证据并一手将她逼上绝路。事后才会有人谋划一起杀人嫁祸，只是被杀的人太无辜了不是吗。”
毛利兰闻言不觉用劲地皱紧双眉，有什么东西似乎伺机昭然若揭，工藤新一看似绵软的责问却如尖锐芒刺直击她心，撕裂开来如血在滴。
“新一，你是怪我狠厉吗？怪我不该这么做？”她缓缓背过身去让工藤新一察觉不到她的表情，看见厨房里的水已滚出氤氲热气，混沌而朦胧的悲喜一来一回地磨损着残余不多的温存。“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曾经从不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对任何一个人，我曾经也对你的言行心理心知肚明。”工藤新一在此停住，音节几度萦迂口边，却终是未将后语说出。
可是现在我并不了解你。也不知是你还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完全信任你，兰。从前以来。现在我只想知道你这样做的缘由。”他总是甩不开那日她手中持刀的模样，镌印在他脑海深处不可窥知的领域，时间覆盖之后心悸之余便令人对某些不可名状的细枝末节匪夷所思。比如说，毛利兰像久经雪雨的冷静低沉，看起来与素来和善细致的她相悖到让人疑惑。“她和你并没有什么过节，对吗。除了一次从你手中争得一个不大不小却的确很有契机的官司。但我觉得这并不能构成你策划这些的动机。我不清楚你有什么隐情，为什么要自己藏在心里，做出这一切。”
“我真是看不懂你了，兰。”他觉得有什么影子游弋得茫远了。这世上若有工藤新一猜不透的事，恐怕只有与毛利兰有关，因此他公认的高智商铜墙铁壁才会全数坍塌。
于是二人间冰凉入骨的沉默开始蔓延。长期的远离让毛利兰逐渐望而却步，而工藤新一最终将那平静的薄膜脆生生连血带肉地揭开，之下的巨大沟壑就狰狞可怖地暴露无遗。
只是毛利兰对此并不知晓。
至少工藤新一有一点说对了，毛利兰从未为自己谋想考虑，只是这次选择的方向偏离了他的道路。她明知他的正义之心，而她所做的刨去一切虚饰实际与他每次破解的害人行径确是类似。
她只是不忍。
这么久以来毛利兰都未曾虑及这一层面，如今工藤新一口中见血的真实让她感到寒栗。
她把小栗和也驱走，只是为让她得到应得的惩戒，却因此让另一个生命陨灭。这或许应当是她的罪恶根源？她已不能明晰。
陡然想起那日结案后见到赶来泣不成声的死者家人，声嘶力竭的最后声线湮没在警车刺耳的呼啸和夏蝉生命之终的鸣声里。昔日还有些熟络的店主尚且年轻，大学毕业之后便做起这样的生意。之前不久一次光顾还听她笑谈自己喜欢的甜品和人生履历。那都实则烙印着，除却悲凉她也不曾忘记，只是潜意识有意地将其遮盖而已。
她为别人带去了黑暗的寂灭。工藤新一却永远为人带去真相的光明。如果以前少去攀识一点，是否可以阻止此事发生？但其他人也许也会因此被伤及。可能是父亲，可能是母亲，亦可能是好友铃木园子，或者是工藤新一。
连自己都觉得面目可憎了起来呢。她该如何向这些忏悔。即使有曾经足够可谓的理由，导致那样惨淡的收场过后由于工藤新一她还快乐安然地站在这里生活，然而她还能信誓旦旦地言说自己用法律的公正严明安定社会惩恶扬善，像侦探工藤新一一样坚持在正途的前方吗。
她犹豫了内心，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落的声音。话音冷却，似有水汽从心底最深处积累而起，然后向眼睛漫去。她没让工藤新一看到她即将滚落而下的眼泪，只是胡乱捡拾起行将破碎的意志走向厨房，像耗光了气力。
她还得做完这餐饭，像以前一样。但是明显的，有些事情仿佛已然翻覆了。
“现在说什么缘由都没有意义了。”她以一种愧怍自责的口吻说道，如同已经认定此事而道歉认错。话间不停歇手中的动作，却终于在另一个心境下切到了手指渗出血丝，看去如洗罪，鲜艳到刺目。
还以为没做错什么。
感受到毛利兰的情绪工藤新一开始有些后悔，早知她不知此情却还是对她毫不留情地道出。这应当是他第一次不再保护毛利兰，并且在她受到创击之时他找不出安抚这个女孩的任何感情。
他忍不住咒骂自己这样薄情寡义的思想觉悟，对渐渐消亡的曾经深刻的冲动隐隐心寒作痛。
他奇怪不能一如既往地相信，对那些所谓的亲切熟稔首次产生了口不对心的感觉。
谁知道外面的雨声很大呢，毛利兰带进的雨伞至今还在向地面淌下雨水，水珠滴落的声音搅进一片寂寥中去，如同毛利兰努力使其噤声的眼泪战战兢兢地滑过面颊。她随意地清洗了伤口，然后轻车熟路地找到放药品的柜子，取出创口贴包扎好。
仿佛一切都准备好注定着。
后来毛利兰总算将情绪手忙脚乱地拼凑好，还有一点能力面对工藤新一。只是很简单的咖喱鱼蛋和蛋包饭一类的餐点，她将晚饭端上桌，小声唤了一句新一。
她看着他闻言放下书本起身，一手插进裤袋一手放在嘴前打着哈欠走向餐厅望了一眼餐桌说：“谢谢你了，兰。”时心里有些干干涩涩的。但她还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仿佛这点问题没有关系。
于是全程毛利兰都坐在工藤新一对面看着他刀叉碰撞，工藤新一询问她时才简单地回答刚吃过饭不饿，此后无言便再次渗透开来。此时她宁愿保持缄默。有意地瞥开眼打量起已轻车熟路的偌大的工藤家，毛利兰心中却滋生了些丝丝退怯。
是从何时何故开始的呢。开始不再谈起今明的天气，谈起周遭的轶事，谈起什么时候有空手道比赛，谈起出游的约定，谈起福尔摩斯的故事。无论阳光熹微或灿烂曾经总有个男孩踢足球和处理案件时经常伤到自己，就有一个女孩一面抱怨他总是让人担心一面娴熟地给他包扎。然后这时男孩就会说，抱歉啊下次不会了，却次次毁约明知故犯。
然而这样温祥的空气不久被陡然划破，当毛利兰观察到工藤新一白色衣袖上的污渍，不露痕迹地藏好受伤的手指想伸手用纸巾帮他擦去，却感受到他手上神经传感一紧，随后猛地向后回缩时，她的手便滞留在这样锐意四起的空气中。
这是第几次了呢。她呆滞得数不清了。
“你的袖子脏了。”她控制斟酌着语气，不易觉察地曲了曲指尖。想起那个经常给男孩包扎的女孩，怀念模糊到恍惚。
工藤新一后知后觉地自己擦拭起来，毛利兰忽略掉他眼中温吞不明的歉意，突然觉得有些乏累。眼前的这个少年好像和记忆中的少年慢慢分离了，他们的情感出入太大，以至于她开始怀疑她长期守着的只是年少时期的一个幻影。这个幻影独属于单纯可爱的毛利兰，而现实深刻见骨厌弃的情愫就由现在的她来背负。她想，工藤新一应该是怪她了，在他那双永远闪耀阳光的眼睛之下，当是早已盈满让她无法窥知的失望透顶。
怪不得。怪不得。她一直围在他身边让他隐忍得如此难受痛苦，所以他避而不及。一面照顾自己的情绪，一面被此深深折磨着他鲜活的正义之心，确是她这么久以来的一意孤行。
工藤新一一切的行为和神情在毛利兰这仿佛都得到了一个正确良好的解释，而且坚信不疑。
毛利兰从小有名气到声名鹊起仅仅只通过几场精彩的重要官司，小栗和也也可称是一位业内备受赞誉的名律师，她被判入狱之后毛利兰便从事务所辞了职。由于这起打压门事件在律政界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浪，各界看来毛利律师整倒小栗律师是为自己顺风顺水的职业生涯扫清了道路，随着看似舆论压迫下不得已的辞职连同她久时积累的名誉都如枯枝败叶般扫落在地。甚至不知何处巢穴泄出她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计划最终败露才导致这样的结果的传闻更令其名誉跌入谷底。对此种种身处风口浪尖的毛利兰都从未出面作出任何解释，以她的决定则是，工作和名誉还可再立，只是时机问题。每当家门被敲响，打开门看见再次拜访的人眼眶中旋着的感动无比的泪水，毛利兰觉得无怨无悔。
但是当得知人命为此付出惨痛代价的现在，她开始动摇了这样无怨无悔的决心，甚至感到锥心的考责。
她瞳眸分明的眼睛注视着工藤新一，细数着他破获的桩桩案件，心中欣慰地漾着喜悦。自豪的是自己长久以来暗暗喜欢的青梅竹马是这样执着机敏。她安和不恼地将手撤回放于相抵的膝盖，嘴角溢出戚戚的微笑，看得工藤新一仿若一瞬间惊痛了双眼。
他并不知她内心的波涛，她用指腹轻抚一遍创口贴上覆盖切伤的部分，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撑起身站定，道歉似地向工藤新一嘱咐道：“新一，我想我不能陪你了，到时候你简单收拾一下就好，我以后应该不会常到这边来。”
说起来这大概是个经不得推敲过于拙劣的谎言，毛利兰说出这句谎言时她也许和当年变成柯南的工藤新一下定了同样莫大的决心。
他没有拦下她，只是保持着那份淡漠的静默的姿态。
人生岂能料，拉开屋门的时候毛利兰似乎感到了秋风的料峭。她紧了紧衣襟，在工藤新一的注视中融进了瑟瑟的秋霜里去。
这或许是毛利兰从工藤新一的世界首次跌跌撞撞地逃离。
所以要摊牌了。工藤新一深吐一口气，感到莫名的害怕。他笔直地站定，毫无阻拦地望进毛利兰的他曾经一度认为灵动清澈的眼睛，同时他听见自己心跳混乱不堪。
“兰。”他尝试着开口但是依然坚定，“关于那件奶茶店的案子，你还记得吗。”
毛利兰微眯下眼睑，好似在风尘仆仆的抽屉里翻找一份有些遥远的档案，继而不久才恍然清明。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新一。”她温婉地说，似乎努力表现出并没有对此留下任何阴影的样子。工藤新一给她带来的她早已能接受，更能承担其重量。她一直觉得她能够理解工藤新一的所有坚持。
工藤新一没有接下毛利兰的话语，兀自深思着道：“你知道我一直觉得那不是一件简单的杀人嫁祸事件，直到后来你告诉我关于你们的职场纠纷问题我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毛利兰仔细回想了一下，发觉正是从彼时起他们便走走停停行远了。工藤新一看见她下意识地攥紧围裙，将边角扭进纤长的手指间。
“若不深究，我也不会知道你以前没有告诉过我你将一个叫小栗和也的知名女律师送进了监狱。”他的眸光迅速寂黯下去，用力地揉压了几下微微跳痛的太阳穴，掩不住话语中的心疼和无奈，“而且我不清楚你对此知不知情。但这的确是因她引起的有意嫁祸。”
毛利兰淡淡地漾开一个并不表示愉悦的笑容开口：“新一，你是在芥蒂这件事吗？你为什么对这件事一定要刨根问底呢？”
沉默几秒后他回答：“因为被嫁祸的是你。”
保护毛利兰从小到大是工藤新一的使命。就像身为侦探，发现证据找出真凶一样是使命。
“此后我特地去了一趟事务所，了解到这件事从头至尾是你查找证据并一手将她逼上绝路。事后才会有人谋划一起杀人嫁祸，只是被杀的人太无辜了不是吗。”
毛利兰闻言不觉用劲地皱紧双眉，有什么东西似乎伺机昭然若揭，工藤新一看似绵软的责问却如尖锐芒刺直击她心，撕裂开来如血在滴。
“新一，你是怪我狠厉吗？怪我不该这么做？”她缓缓背过身去让工藤新一察觉不到她的表情，看见厨房里的水已滚出氤氲热气，混沌而朦胧的悲喜一来一回地磨损着残余不多的温存。“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曾经从不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对任何一个人，我曾经也对你的言行心理心知肚明。”工藤新一在此停住，音节几度萦迂口边，却终是未将后语说出。
可是现在我并不了解你。也不知是你还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完全信任你，兰。从前以来。现在我只想知道你这样做的缘由。”他总是甩不开那日她手中持刀的模样，镌印在他脑海深处不可窥知的领域，时间覆盖之后心悸之余便令人对某些不可名状的细枝末节匪夷所思。比如说，毛利兰像久经雪雨的冷静低沉，看起来与素来和善细致的她相悖到让人疑惑。“她和你并没有什么过节，对吗。除了一次从你手中争得一个不大不小却的确很有契机的官司。但我觉得这并不能构成你策划这些的动机。我不清楚你有什么隐情，为什么要自己藏在心里，做出这一切。”
“我真是看不懂你了，兰。”他觉得有什么影子游弋得茫远了。这世上若有工藤新一猜不透的事，恐怕只有与毛利兰有关，因此他公认的高智商铜墙铁壁才会全数坍塌。
于是二人间冰凉入骨的沉默开始蔓延。长期的远离让毛利兰逐渐望而却步，而工藤新一最终将那平静的薄膜脆生生连血带肉地揭开，之下的巨大沟壑就狰狞可怖地暴露无遗。
只是毛利兰对此并不知晓。
至少工藤新一有一点说对了，毛利兰从未为自己谋想考虑，只是这次选择的方向偏离了他的道路。她明知他的正义之心，而她所做的刨去一切虚饰实际与他每次破解的害人行径确是类似。
她只是不忍。
这么久以来毛利兰都未曾虑及这一层面，如今工藤新一口中见血的真实让她感到寒栗。
她把小栗和也驱走，只是为让她得到应得的惩戒，却因此让另一个生命陨灭。这或许应当是她的罪恶根源？她已不能明晰。
陡然想起那日结案后见到赶来泣不成声的死者家人，声嘶力竭的最后声线湮没在警车刺耳的呼啸和夏蝉生命之终的鸣声里。昔日还有些熟络的店主尚且年轻，大学毕业之后便做起这样的生意。之前不久一次光顾还听她笑谈自己喜欢的甜品和人生履历。那都实则烙印着，除却悲凉她也不曾忘记，只是潜意识有意地将其遮盖而已。
她为别人带去了黑暗的寂灭。工藤新一却永远为人带去真相的光明。如果以前少去攀识一点，是否可以阻止此事发生？但其他人也许也会因此被伤及。可能是父亲，可能是母亲，亦可能是好友铃木园子，或者是工藤新一。
连自己都觉得面目可憎了起来呢。她该如何向这些忏悔。即使有曾经足够可谓的理由，导致那样惨淡的收场过后由于工藤新一她还快乐安然地站在这里生活，然而她还能信誓旦旦地言说自己用法律的公正严明安定社会惩恶扬善，像侦探工藤新一一样坚持在正途的前方吗。
她犹豫了内心，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落的声音。话音冷却，似有水汽从心底最深处积累而起，然后向眼睛漫去。她没让工藤新一看到她即将滚落而下的眼泪，只是胡乱捡拾起行将破碎的意志走向厨房，像耗光了气力。
她还得做完这餐饭，像以前一样。但是明显的，有些事情仿佛已然翻覆了。
“现在说什么缘由都没有意义了。”她以一种愧怍自责的口吻说道，如同已经认定此事而道歉认错。话间不停歇手中的动作，却终于在另一个心境下切到了手指渗出血丝，看去如洗罪，鲜艳到刺目。
还以为没做错什么。
感受到毛利兰的情绪工藤新一开始有些后悔，早知她不知此情却还是对她毫不留情地道出。这应当是他第一次不再保护毛利兰，并且在她受到创击之时他找不出安抚这个女孩的任何感情。
他忍不住咒骂自己这样薄情寡义的思想觉悟，对渐渐消亡的曾经深刻的冲动隐隐心寒作痛。
他奇怪不能一如既往地相信，对那些所谓的亲切熟稔首次产生了口不对心的感觉。
谁知道外面的雨声很大呢，毛利兰带进的雨伞至今还在向地面淌下雨水，水珠滴落的声音搅进一片寂寥中去，如同毛利兰努力使其噤声的眼泪战战兢兢地滑过面颊。她随意地清洗了伤口，然后轻车熟路地找到放药品的柜子，取出创口贴包扎好。
仿佛一切都准备好注定着。
后来毛利兰总算将情绪手忙脚乱地拼凑好，还有一点能力面对工藤新一。只是很简单的咖喱鱼蛋和蛋包饭一类的餐点，她将晚饭端上桌，小声唤了一句新一。
她看着他闻言放下书本起身，一手插进裤袋一手放在嘴前打着哈欠走向餐厅望了一眼餐桌说：“谢谢你了，兰。”时心里有些干干涩涩的。但她还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仿佛这点问题没有关系。
于是全程毛利兰都坐在工藤新一对面看着他刀叉碰撞，工藤新一询问她时才简单地回答刚吃过饭不饿，此后无言便再次渗透开来。此时她宁愿保持缄默。有意地瞥开眼打量起已轻车熟路的偌大的工藤家，毛利兰心中却滋生了些丝丝退怯。
是从何时何故开始的呢。开始不再谈起今明的天气，谈起周遭的轶事，谈起什么时候有空手道比赛，谈起出游的约定，谈起福尔摩斯的故事。无论阳光熹微或灿烂曾经总有个男孩踢足球和处理案件时经常伤到自己，就有一个女孩一面抱怨他总是让人担心一面娴熟地给他包扎。然后这时男孩就会说，抱歉啊下次不会了，却次次毁约明知故犯。
然而这样温祥的空气不久被陡然划破，当毛利兰观察到工藤新一白色衣袖上的污渍，不露痕迹地藏好受伤的手指想伸手用纸巾帮他擦去，却感受到他手上神经传感一紧，随后猛地向后回缩时，她的手便滞留在这样锐意四起的空气中。
这是第几次了呢。她呆滞得数不清了。
“你的袖子脏了。”她控制斟酌着语气，不易觉察地曲了曲指尖。想起那个经常给男孩包扎的女孩，怀念模糊到恍惚。
工藤新一后知后觉地自己擦拭起来，毛利兰忽略掉他眼中温吞不明的歉意，突然觉得有些乏累。眼前的这个少年好像和记忆中的少年慢慢分离了，他们的情感出入太大，以至于她开始怀疑她长期守着的只是年少时期的一个幻影。这个幻影独属于单纯可爱的毛利兰，而现实深刻见骨厌弃的情愫就由现在的她来背负。她想，工藤新一应该是怪她了，在他那双永远闪耀阳光的眼睛之下，当是早已盈满让她无法窥知的失望透顶。
怪不得。怪不得。她一直围在他身边让他隐忍得如此难受痛苦，所以他避而不及。一面照顾自己的情绪，一面被此深深折磨着他鲜活的正义之心，确是她这么久以来的一意孤行。
工藤新一一切的行为和神情在毛利兰这仿佛都得到了一个正确良好的解释，而且坚信不疑。
毛利兰从小有名气到声名鹊起仅仅只通过几场精彩的重要官司，小栗和也也可称是一位业内备受赞誉的名律师，她被判入狱之后毛利兰便从事务所辞了职。由于这起打压门事件在律政界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浪，各界看来毛利律师整倒小栗律师是为自己顺风顺水的职业生涯扫清了道路，随着看似舆论压迫下不得已的辞职连同她久时积累的名誉都如枯枝败叶般扫落在地。甚至不知何处巢穴泄出她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计划最终败露才导致这样的结果的传闻更令其名誉跌入谷底。对此种种身处风口浪尖的毛利兰都从未出面作出任何解释，以她的决定则是，工作和名誉还可再立，只是时机问题。每当家门被敲响，打开门看见再次拜访的人眼眶中旋着的感动无比的泪水，毛利兰觉得无怨无悔。
但是当得知人命为此付出惨痛代价的现在，她开始动摇了这样无怨无悔的决心，甚至感到锥心的考责。
她瞳眸分明的眼睛注视着工藤新一，细数着他破获的桩桩案件，心中欣慰地漾着喜悦。自豪的是自己长久以来暗暗喜欢的青梅竹马是这样执着机敏。她安和不恼地将手撤回放于相抵的膝盖，嘴角溢出戚戚的微笑，看得工藤新一仿若一瞬间惊痛了双眼。
他并不知她内心的波涛，她用指腹轻抚一遍创口贴上覆盖切伤的部分，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撑起身站定，道歉似地向工藤新一嘱咐道：“新一，我想我不能陪你了，到时候你简单收拾一下就好，我以后应该不会常到这边来。”
说起来这大概是个经不得推敲过于拙劣的谎言，毛利兰说出这句谎言时她也许和当年变成柯南的工藤新一下定了同样莫大的决心。
他没有拦下她，只是保持着那份淡漠的静默的姿态。
人生岂能料，拉开屋门的时候毛利兰似乎感到了秋风的料峭。她紧了紧衣襟，在工藤新一的注视中融进了瑟瑟的秋霜里去。
这或许是毛利兰从工藤新一的世界首次跌跌撞撞地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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