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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后来,待到时过经年,尘埃落定之时,忆起那时的风那时的阳光那时的花香,还有那个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的少年,方才醒悟知晓,是谁于谁先入了这场风花雪月的劫。
并非有多草率,也无需深思熟虑,终究是有那样一个人,遇见他便是遇见了红尘。


1186楼2018-03-16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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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可爱们看到这也许会觉得喻队的感情来得太快了看着有些莫名其妙,但楼主想说,心动从来不需要理由〔当然了这是楼主身边成双成对的那些人说的,毕竟楼主是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单身狗(T▽T)莫名怨念啊。。。〕
    但是,心动不需要理由,喜欢和爱是需要的,或者说,一见钟情是心动,细水长流方是爱,所以啊,迄今为止,喻队对少天的感觉也仅仅停留在心动上,还没有到喜欢的地步,但不要着急,感情线会一点点地显露出来,至于后面的感情走向,楼主就不剧透了(*/ω\*)


    1188楼2018-03-16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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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黄少天盯着眼前这碗色泽褐黑的药,鼻尖是萦绕着淡淡的苦味,不禁咽了口唾沫。
      所幸先前那白色粉末没有剧毒,若非如此,这双眼睛怕是就此毁了,眼眶那处虽不再剧痛难忍,眨眼睛时也依旧会有酸涩感,还是不能视物,连模糊的景象也不能瞧见。去看了郎中,配了几幅药,皆是些名贵的药材,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只是想来苦涩难忍便是了。
      他向来喜甜,以前病痛吃药时难免啰嗦抱怨几句,发发牢骚,但眼前给他递药的人他还不甚相熟,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吃个药还一副不情不愿墨迹拖沓的样子,显得自己矫情,便也不说什么,拿起碗一股脑灌下。
      将碗放下时那微皱的眉头和略向下撇的嘴角就这么映入喻文州的眼中,让他一阵失笑, 伸手挑了颗蜜饯递到他嘴边,轻轻碰了碰他的唇,等到他反应过来一口咬住,那牙齿轻扫过他的指尖,微微泛白的嘴唇触到娇嫩的皮肤留下一丝温润的触感,眸中划过银光,瞬间湮灭于眼底,呼吸却是急促了几分。
      黄少天还犹然不觉,细细咀嚼蜜饯,口齿有些不清:“我们还有几天到默霄啊?”
      知道他看不见,喻文州的目光便不再拘束,望进那双琉璃色的眸,回着他的话:“约莫今晚能到。”
      “今天啊?”黄少天脸上浮现一抹笑:“算着日子,今晚集会也要开始了,没想到我们刚刚赶上……”顿了顿,手指挠了挠眼角,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今晚可能不是我带你逛了,还要劳烦你牵着我……”
      “无妨,”喻文州轻笑,柔声道:“荣幸之至。”


      1216楼2018-03-23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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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默霄山庄下的街市却是灯火通明,长街似望不到尽头,红灯笼挂了一路,叫卖声不绝于耳。
        “很热闹。”喻文州如是评价。
        “那是。”黄少天微微一笑:“每年的这个时候那些四处做着小生意的商贩都会来这摆摊,还有杂技团和戏班子,闲来无事的江湖人士或者平民百姓总会来凑这个热闹,久而久之就成了当地的习俗,我来默霄这么多年也只参加过一次呢,今个可要好好玩玩,走,我们先去买吃的……”语罢,拉着他的袖子就往前走。
        那衣袖一角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握出了褶皱,喻文州视线移到那双指节分明的手,略略侧首打量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忽地,他手一挣,黄少天的手落了空。
        前面的身影一顿,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双骨节修长略带薄茧的手覆了上来,与他掌心相触,炽热温暖。
        黄少天莫名脸一红,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说不上来,他又是个心大的主,虽然觉得怪异,但也没多想,牵着他继续走。
        喻文州浅浅笑着,月光洒进他眼眸,照亮了那些似水温柔。
        随着人潮流动,黄少天的手上拿着些从各个小摊买来的小玩意儿,嘴里还残留刚吃完的糖葫芦的山楂香味,耳边隐约传来“祈愿”安生“”牌子“”这些词,大概知道他们到了哪个地方。
        他转过头对身后的喻文州解释道:“我们应该是到了长生台,呃,也可以叫做祈愿台,看见了没,中间那个巨树上的牌子,那叫长生牌,在上面写上你在意之人的姓名,便能保他一世平安。”
        他又笑道:“灵不灵不知道,不过也算是个祝福,你要不要试试?”
        喻文州抬首望去,那枝繁叶茂的粗树枝上琳琳琅琅挂着许多用细红绳挂着的牌子,上头的字有好有坏,但无一不是认认真真凝心聚力写上去的。他点点头,应了声“好”。
        又轻声问他:“你呢?”
        他摇摇头,摆了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初到默霄的时候就写过了,这种东西就图个心意,多写也没有用,还是你写吧。我在这等你。”
        喻文州叮嘱他在这不要动,便去要了块牌子和一支笔,那长生牌不是多名贵的木材,却被他小心翼翼地对待,他先是在上头全神贯注地写上“魏琛”二字,再是“莫潼”。字体隽秀有力,入木三分。
        笔尖停顿了几秒,他像是在思索着还有谁。他平时虽是淡然温和待人亲切,但也保持了些许距离,能被他放进心里的人着实不多,称得上至亲的也只有写在上头的俩人。
        可心里头存着几分犹豫,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也不知是什么在使他烦躁,无意间一抬头,却是愣了。
        那人在灯火阑珊处,抬眸向他这边望来,嘴角还有一抹轻柔笑意,眸子灰白一片,没有光彩,什么也看不见,那样的目光却让人无端端心尖一颤。明明天地都倒映在他的眼眸之中,可那一瞬间就是觉得,那个人只是在看他。
        他的眼里有晚风,也有白月光,还有一个他。
        万般光景皆作无。
        叫人深陷。
        看着看着, 喻文州突然笑了,万种柔情都在他这一抹笑里,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影出一片心动的阴影,他垂眸提笔,在那下面,珍而重之地写下另一个名字,执着地像是要将它刻入骨髓。
        一笔一划。
        ——黄少天。
        心已动,再无回头之路。


        1217楼2018-03-23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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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后来,忆起往事,他缓缓道来:“我也记不得是何时动的心了,只是从我在长生牌上写下他的名字那一刻起,就该知道,这个人啊,我大抵是再也放不下了。”
          他说:“我啊,陷在了那双盛满星辰的眼睛里了。”


          1218楼2018-03-23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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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
            此后六年,一如往常,江湖上各方势力风起云涌 ,又都趋于平静,蓝溪阁与默霄山庄的来往依旧密切,那个身姿卓绝淡雅如风的蓝溪阁少阁主做任务时身旁也总会跟着一个意气风发灿若星辰的少年剑客。
            蓝袍黄衫,冰雨灭神,总不分离。


            1240楼2018-03-26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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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少天略显无聊地把玩着河提边杨柳枝上还未完全长出的嫩芽,时不时抬首望望,在没有看见想念之人的身影后,撇撇嘴,手上力度不自觉加重了几分,等到那嫩叶被他拔下来时,却像是惊到了似的,眨眨眼,怏怏地松开手。待得一会儿后,闲得发慌,将那柳枝又拨拉了过来。
              一旁的蓝溪阁弟子到这儿也有一时半会了,见他这一套连贯的动作,抽了抽嘴角,还是没忍住,道:“黄少,少阁主就快到了。”
              黄少天向他望去,想搭个话:“哎,你说,他怎么这么慢啊,莫不是背着我在做什么?”
              “这,属下不知……”那弟子吞吞吐吐的,半天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黄少天来了兴致,又是个没架子的主儿,当即凑近他,神神秘秘道:“瞧你这模样,他难不成是在私会哪家姑娘?”
              那弟子涨红了脸,急急忙忙地摆手,不知该回些什么,头摇得愈发用力。
              见他这副样子,黄少天倒是笑了:“好了,逗你的。”心头划过一丝释然,来得快去得也快,也不去深究,接着道:“你们蓝溪阁是没有女弟子吗?我来这么多回还不曾见到过。”见那弟子点头,他便一脸了然:“我说是呢,难怪方才我提到姑娘时你这么激动,原来是……”话说到一半意味深长地停住,取而代之是几声坏笑。
              那弟子努力绷着脸,额前青筋隐隐作现。
              “少天。”如沐春风的嗓音,带几分笑意。
              黄少天飒然一笑,回过头时是抱怨的神情,看着自杨柳亭边缓缓走来的人儿,道:“你这回来得可是有点慢啊。”
              喻文州柔声道:“抱歉,有事耽搁了。”还是一袭清雅蓝衣,只是脸上的和煦笑意较之平时多了几分真实的温柔,眉宇间却隐隐显着肃杀之意。他向那弟子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那弟子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应道:“是。”
              “你啊。”待那弟子走后,喻文州对身旁大咧咧笑着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该是谴责的语气,被他说出口,却是宠溺得无以复加,眸中的光也愈发地柔和。
              “我可没对他做什么。”黄少天都囊辩解道,只是瞧那弟子方才铁青的脸色,这解释怎么看也有点苍白无力,他也不多说,笑眯眯打量眼前一月未见的他,还是和以前一般淡雅俊逸,越瞧越觉得顺眼,笑道:“你这次叫我过来所为何事啊?”
              提起这个,喻文州脸色骤变,眼底被无边的寒意覆盖,是深不可见的漆黑,声音宛如万丈悬崖下的千年玄冰:“我找到颜阁的下落了。”
              黄少天一惊,瞪大了眼:“那莫潼……”这莫潼同样是魏琛的弟子,天资虽比不得喻文州,但勤加苦修也是小有所成,平平凡凡的一个人,性子倒是平和,不争也不吵。因着喻文州的关系,他得以与他相识,五六年下来,也算称得上兄弟了。是以他知道莫潼与颜阁之间的恩怨,那可谓是血海深仇。
              莫潼父亲是医者母亲是医女,开一家小医馆,救过当时年少好胜还没闯出什么名堂的魏琛。那时魏琛被仇家寻仇,一番激战,左肩中了两刀,若不及时医治,不说性命堪忧,留下什么后遗症是少不了的,咬着牙拖着伤去了很多家医馆,都怕惹上事不敢插手江湖间的纠纷,后来实在没力气想着自生自灭了以此生,却遇上了莫潼父母,也亏得他们医者仁心收留了魏琛,花了很多名贵药材救回了魏琛这条胳膊。事后魏琛自然将这份天大的恩情铭记于心不敢忘却。
              约莫此后五年,魏琛打出了名头,创立的蓝溪阁也在江湖上立住了脚跟,明里暗里都护着莫潼一家,也没什么宵小有胆子去挑衅蓝溪阁,只是后来莫潼父母被卷入一桩江湖恩怨,惹了道上的人,便是颜阁。那颜阁哪里知道一个小小的医馆后头还藏着蓝溪阁这尊大佛,没有料到后果血洗了医馆,其父其母皆丧命于刀下。待到魏琛得到消息急匆匆赶过去,已然来不及,莫潼父母早已断了呼吸,唯一的活口便是被他们藏在柜子里瑟瑟发抖的小莫潼。看到此情此景,魏琛红了眼,自然不肯罢休,查到了是颜阁之人所为,提着刀杀过去时哪知对方听到了风声有所察觉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此后,江湖上再无颜阁的任何消息,然颜阁躲了这些年,最后还是漏了马脚。
              “莫潼他最近在闭关感悟剑道,不宜打扰,但这仇不可不报,此次是想请少天你先与我去打探一番。”平日里言笑晏晏的脸,此时尽是风雨欲来的前兆,阴沉得可怕。别看喻文州性情淡然谦和有礼,触到了他的逆鳞,便要承受其滔天的怒火。黄少天知道他自幼与莫潼一同长大,视莫潼如亲手足,都见识过彼此或荒唐或犯傻的那些岁月。莫潼可以说是他的至亲。
              不知怎的,心头那些隐秘不可说的情绪如潮涌来,似层层海浪将他淹没,不是所谓失落,不是所谓嫉妒,是怅然若失的惆怅与遗憾,终究他的过往,还是有他触不到的地方。
              这些情绪悄然生长依附于心底那个最疯狂的念头,偏生这个念头是他从来不敢去想不敢去碰的,仿佛只要一揭开看个通透有些事便永远也回不去了一样。那是一片不可言说的禁地。
              是那于梦中醒来时的惊鸿一瞥,或是身陷绝境时的温暖怀抱,亦或是宠溺关切的六年陪伴,分不清了,只知道,有些东西,在冥冥之中改变了它原来的轨道。
              黄少天没有放任自己多想,珍重点头,示意自己应了此事,又问:“那魏老大呢?”本来以他的辈分不应该这么称呼魏琛,但那次醉酒后顺口就喊出去了,后来魏琛也觉得这称谓显得亲切,又是个不拘小节的,便让他以后都这么唤他了。
              “师父他去域外了,近些日子回不来,我已托人送消息给他了。我怕这条线索就这么断了,想着你与我先去那地方看看。”喻文州在对黄少天时声音中的寒意还是收敛了几分。
              黄少天又点点头,知晓了为何他要叫上他。那颜阁阁主颜赤多年前也算是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只稍稍逊色于魏琛,若非颜阁在规模和人脉上都不及蓝溪阁,也不至于躲躲藏藏这些年。魏琛去了域外,莫潼又在闭关,只有喻文州一人前去,倒还真难说,叫上他起码多点把握,毕竟俩人的武功在江湖上都是排的上号的,多年的切磋对决也养成了默契。他又与喻文州商议了行动的大致方略,讨论了些细节问题。
              待这些问题都商量过后,他似恍惚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用红绳系着的白玉佩,随手递给他:“诺,给你。”
              喻文州盯着那块精致玉佩,刹那间脸上的冷漠尽数消退,看了很久,确认自己没看错,眼里藏着点点也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欣喜,喉咙发干,颤着声道:“少天,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1241楼2018-03-26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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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原本是昨天就码好了的,但是楼主没按保存,按了个“否”几千字就这么没了……(ㄒoㄒ)今天又重新打了出来,在这里祝那个即将艺考的妹子,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但希望你能取得自己满意的成绩,这算是楼主一点小小的心意٩(๑❛ᴗ❛๑)۶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烦烦和喻队的感情在接下来的几章将有极大的进展,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呃,还有一个消息,玻璃渣也快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别打我〕……楼主的打算是准备将喻黄俩人的感情确定后,再一点点将当年的事儿写出来,其实虐的程度也还好吧。我知道看到现在,小可爱们都觉得喻队对烦烦太狠了,但我想说,其实喻队也有苦衷,楼主看完自己后面写的大纲,都忍不住心疼喻队三秒,当然,楼主心里一直都在心疼烦烦o(╥﹏╥)o
                最后一句,楼主是亲妈,真的是亲妈,那些要送刀片的小可爱真的要相信楼主啊(T ^ T)


                1242楼2018-03-26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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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黄少天讶异于他的反应,疑惑道:“知道啊,白玉佩嘛。我昨日到蓝溪阁之时山脚下在举办庙会,我寻思还早就去参加了,那有人在上香,我见人多好奇去凑个热闹,队都排了,到我时也就上了柱香,上完后便有个姑娘送了我一对玉佩。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啊?”
                  “她没和你说什么吗?”
                  他仔细想了想,是有的:“她说让我把这玉佩送给重要的人。”他理所当然地把喻文州归为重要的人,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佩,类似于平安符的存在。他其实也想过给厉耀,但他师父对这种小玩意儿从来不稀罕,指不定哪天就弄丢了,思来想去,还是给他好。
                  喻文州一怔,眼眸浮现淡淡温柔:“你参加的是西街尽头的还是东城城外的?”
                  “东城城外。”
                  西街求钱财权势,东城求红尘姻缘。
                  喻文州不说话了,低低垂着眸,眸光比吹皱一池春水翻起夜行人衣袖的晚风还要柔和,吹落的白色栀子花,终是有那么一两朵飘落在了他的心底,伴着那个盛夏无法言说的温度,再无法抹去。只是还有那么一丝遗憾失落,遗憾其中误会,失落这阴差阳错。
                  想要的远不止如此,不止想做万千星辰中的一颗,更想做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的明月。
                  终究还是他贪心了。
                  可想要伴其一生又从何谈论贪心二字?不过是一场劫,一生缘,是缘他珍惜,是劫他也认。
                  若说一见倾情是年少荒唐,六年的蹉跎何尝不是细水长流?那些名为相思的情愫,是无可解的毒,一点一点,随着血液流向那颗泛不起涟漪的心脏,于是乎,才会怦然心动,才会流连忘返。等到岁月蹁跹,回首来路,方才发觉,早就放不开了,从初见他拥住他的那一刻起,从醉酒他望向他的那一刻起,从他中计跌入他怀抱的那一刻起,从他笑着唤他文州的那一刻起。
                  他自诩绝对冷静,终是栽在了那一份张扬上,败给了心动二字。既然放不下,那就牢牢抓住。若他在山的一边,他便翻山越岭;若他在海的一岸,他便作舟远渡。他愿跋山涉水,只要那头是他。
                  可他还是怕,并非怕流言蜚语,也不是怕世俗偏见,只怕心上人不懂他意不知他情,更怕意中人无此意无此情。
                  只恐君心非我心,半城烟雨终不得。
                  神色变幻几度,终究只是珍重地握着那玉佩,握得紧了,那微凉也成了温热,轻笑道:“多谢少天好意。”
                  “不用不用,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他略略抬首,光与影皆在那一双眸中。“很重要。”他轻声呢喃,又重复了一遍:“很重要。”太轻了,轻的被这风一吹就散在了天地间,没能入那人之耳。
                  “我会好好收着的。”他说。一字一句,皆是承诺。


                  1292楼2018-04-08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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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州,此地有蹊跷。”黄少天沉声道,面上少见的没有笑意。
                    喻文州缓缓点头,神情凝重。他们已在这片林子徘徊了数个时辰,还未找到出口,想来是有什么人在暗中做了手脚。他沉吟片刻,在周边一刻粗壮的古树上刻下标记,随后选了另一条路。半个时辰后,他们又兜兜转转回到了这里。
                    喻文州盯着树上的暗红色标记,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意味的笑,丝毫不见焦灼恐慌,仍是那副淡然模样,对着黄少天做了个口型。
                    黄少天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与他嬉笑打诨,眸中却是镇定警惕的,手不动声色地移到了腰间的冰雨剑柄处。
                    “嗖——”长矛破空而来。
                    “叮——”剑已出鞘,黄少天一个转身,剑锋迎上那长矛,使了几分力,挡了下来。
                    “总算来了。”喻文州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不复往日笑意,语气冷得似千年未化的寒冰。
                    刚才他和黄少天说“做给他们看的”。他已然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碍于他们的实力不敢贸然出手,他们在等机会,而他也在等。他在树上做标记,不是想要借此摆脱困境,而是要引敌人出来,困境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你在知道自己处于何种困境时的内心波动,那一瞬间的惊慌失措才是最致命的,这也是他们最好的下手机会。
                    他赌,他们会在那时出手。
                    树影后面窸窸窣窣冒出一些人,皆身着黑衣,手执长弓或利剑,为首那人一袭黑红相间的长袍,边角处用金线绣着波浪形花纹,年近四十的样子,阴沉着脸,语气间毫不掩饰的怒火:“何方宵小,竟敢在本座地盘撒野?”
                    能在颜阁地盘自称“本座”的,那只能是颜赤了。
                    目前形势称得上严峻二字,光是颜赤一人他也得使出全力,估摸着也只能堪堪打个平手,更何况周围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在,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偷袭。还是大意了,喻文州心一沉,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面上却是略带惊恐不安的神情:“在下途经此地,误入这片林子,未料惊动了阁下,当真是万分抱歉。”
                    颜赤眯了眯眼,阴沉的眸子里黑云翻滚,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那些阴暗情绪湮灭于眼底,面上是不耐烦的神态:“即是如此,本座也不做追究了,望两位尽快离开。”
                    话音刚落,颜赤转身就走,与他们背道一刹那,眸中迸发出强烈杀意,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杀”,身边的属下会意,以极快的速度将手中的长矛掷出。
                    却不是矛尖刺入血肉的噗嗤声,而是利器相撞的金属摩擦声,只听周围的人几声惨叫,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一个接一个倒下。颜赤身影向一边侧去,躲过了从身后飞来的带着极强力道的石子。
                    他转过身,阴森道:“没上当啊。”
                    便是这时,喻文州仍是谈笑风生处变不惊,嘴角略略一勾:“戏可要做足才是啊。”
                    方才颜赤的所作所为目的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装作一副放过他们却又不是很情愿的样子,像是考虑了很久才做了决定,任何人在这时都会心头一松以为逃过了一劫,而这恰恰,是他们防御最松懈的一刻,也是他们偷袭的最好时机。
                    可他疏漏了一点。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敌人的视线里,尤其是颜赤这样的性子,能放过他们已是叫人难以置信了,又怎么可能不做防备?若是一般人,在如此困境中指不定就信了,但喻文州不会,像他这样心思缜密的人,蛛丝马迹的可疑都会在他眼里无限放大。是以他以眼神向黄少天传递信息,让他随时做好出手准备。
                    “你很聪明,”颜赤脸色不善:“但你今天会命丧于此。”
                    “哼,”喻文州冷笑一声,将大拇指与食指间的石子握得更紧,这是刚才他在做标记时揣在衣袖里的,以备不时之需,全身紧绷,目光如炬,不放过敌人的任何细微举动,寒声道:“那便试试。”
                    颜赤手一挥,身边颜阁弟子向他们如潮涌去。黄少天提剑迎上,长剑如虹,足尖轻点,所到之处,竟无人是其敌手。只是他一人,再如何神通广大,也抵御不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偷袭,好在有喻文州在后面支援,一颗石子射出,便有一人闷哼倒下。
                    黄少天所有招式上的漏洞,所有他顾不及的地方,都由喻文州补上。
                    颜阁弟子已倒下不少,颜赤见眼前形势不利,也持刀加入战场,挥着五十斤重的大刀向黄少天砸去。
                    黄少天硬生生接下这一招,右手手腕登时传来一阵疼痛,手中握着的剑却不动分毫,他再看对方的剧变的脸色,想来也是没有讨到半分好处,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起码证明,俩人之间的实力差距还没有到达碾压的地步。
                    颜赤这边却是万般不敢置信,他用了七分力的一招就这样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毫发无伤地接住了?霎时间颜赤的眼睛变得通红,说不清是因为震惊还是嫉妒,但此刻他是真真正正动了杀意,再没有回转余地。
                    如此年纪便有如此武功,既然今日已将仇怨结下了,那么这俩人,必然留不得!
                    此时,几颗石子破空而来,逼得他不得不后退躲闪,瞧后头一望,只见喻文州已闪身到黄少天身旁,一把抓住他的手,眉头紧蹙,厉喝一声: “走!”
                    现在万万不能恋战,莫说颜赤了,就连周围隐藏的颜阁弟子有多少他们都不清楚,以少战多绝不是明智的选择,无论他们有多神勇,人数的压制都会让他们陷入无法脱身的困境。能逃则逃,若实在逃不了,才该考虑是否背水一战。
                    逼退颜赤后,黄少天见好就收,反拉住喻文州的手,一个借力,已是跃出原地几步,冰雨在前面开路,鲜红的血在空中飞溅,黄杉上沾了点点血迹,他无暇顾及,将剑柄横握于手掌中,扫过前方,无人能挡。
                    人阵被他们撕开一个口子,他们向那处跃去,虽不知前面是何种地形,但目前已没有更好的选择。
                    隐约察觉到身后有长矛所带利风划破空气的细微声响,黄少天慌忙间回头,看见那矛尖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瞧这个力度,若是躲不开,必定当场命丧黄泉,再看这个趋势,丧命之人定是喻文州!黄少天瞳孔一缩,喝道:“小心!”
                    话音未落,已将手中冰雨掷出,与那长矛相碰,用了全力,将它挑飞。
                    喻文州却不是想象中如释重负的样子,虽然身形并未停下,眸光已是匆匆扫过冰雨一眼,紧抿着唇,黄少天似是知晓他在想什么一般,厉声道:“别管了,走!”
                    颜阁那些弟子自然比不上他们的速度,不一会便摆脱了他们,但他们料定颜赤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因此不敢有半分懈怠。等到身后再瞧不见颜阁之人,喻文州方才开口:“你不该丢了你的剑。”语气不带半点责怪,只是无奈与叹息。
                    他没有在怪他,可他也知道,剑对剑客来说究竟有多重要,犹如空气于人,海洋于鱼。每一个剑客心里都会有这样一个法则,即使丢了性命,也不该丢了手中的剑,因为于他们而言,剑即性命。
                    在刚才那样的情景下,其实他也知道,以他的灵敏与武功,未必躲不掉,可他还是在第一时间,丢了自己的剑,来保全他。喻文州神情复杂,目光所及,是黄少天的身影,好似他是他眼中仅有的天地。
                    危机关头,黄少天不像往日里话多啰嗦,他只说了一句:“你比剑重要。”
                    他刹那间握紧了拳,可那些唤作心动的海浪还是涌上了他的眼底,覆没他的理智,若不是此情此景,他恨不得不管不顾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
                    黄少天却在这时停了下来,喻文州也顿住身形,看清前面的形势,一颗心坠入万丈深渊。
                    难怪久不见颜阁的人追上来,他们根本不用急,因为这条,是死路!他们,退到了悬崖边。已经来不及了,这是一条笔直的路,来路没有任何分岔口,回头就是自投罗网。前已无路,后有追兵,纵是他们插翅也难飞。
                    身后传来脚步声,颜赤悠闲缓步,似是猫捉老鼠般欣赏他们被困于绝境的模样,面容扭曲,咬牙切齿道:“逃啊,怎么不逃了?伤了我颜阁的弟子,你们,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吗?”
                    喻文州黄少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当机立断的决绝。他们知道,若是被颜赤抓到,他们便只有死路一条,而面前虽说是悬崖,但其实,也就是个小山峰的高度,跳下去固然会危及到性命,但生还机会远大于束手就擒。
                    他们都不是动摇不定的人,做了决定就不会再犹豫不决,当即一步步后退,退至退无可退之地,从悬崖上吹来的风便是在春夏之交之时也让人觉得刺骨,吹得人衣袖翻飞,发丝凌乱,黄少天轻声呢喃:“文州。”
                    喻文州伸手与他掌心相贴,五指缓缓扣入他指缝间,眼里的温度同手心一般炽热,从容笑道:“我在。”
                    黄少天也笑了,左手自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在颜阁众人警惕万分紧盯他们一举一动之时,他却什么也没做,转身,与喻文州一同跃出这悬崖之巅。
                    生与死,便在此举。


                    1293楼2018-04-08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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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黄少天狠狠吸了口气,他上头有一道明显的裂痕,是他刚才找准时机将匕首插入岩石缝间因俩人继续下坠所留下的,但好歹稳住了他们坠落的趋势,只不过他也付出了代价,左臂钻心的疼,想来是被震伤了,半分力也使不上。身子吊在半空中的滋味可一点不好受,右手还承载了喻文州整个身子的重量。
                      “少天,听我的话,放手。”喻文州在面对生死也不曾变色的脸在此刻尽是焦急与坚决,他知道,黄少天的手臂因先前的激烈打斗早已没有力气,此时也不过是勉力支撑,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最后不过是两个人一起死。
                      这样的结果很是划不来,他是不想死,可他更想让他活着,对他这样一个会计算的人来说,用他的命,来换他的命,不亏。
                      他的眼眶还是红了,他是如此贪恋他身上的栀子清香,从初见便是,沉醉了六年,也想过这样留恋一生,可掌心的温度还能保留到何时?终究是不甘心,没能让那双琉璃眸中余生只有他一人,那些不可言说的情愫就此埋葬,再不见天日。这个人,他以后会取得旁人难以企及的成就会一人一剑扬名于江湖,会与他挚爱的人喜结连理会有一人将红烛点亮伴他寒夜,可这些都与他无关,他能被冠上的称呼,就只能是知己好友。
                      他向来不信天命,可如今竟也想祈求天命,让他活下去,让他能与这人走到白首。
                      那块玉佩,他还没戴够呢。
                      然而他只能苦涩地笑:“少天,放手吧。”
                      黄少天倔强地咬着唇,上面已有一抹血色,他没有力气去回应他的话,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可左手已经在微微发抖就要撑不住,他知道,他就要做出抉择了,做出是有一人活下来还是两个人都死的抉择。
                      可他怎么能放手呢,放手即是永别,至此,再没有人会给他买糖葫芦会包容他所有的任性撒娇,再没有人会在他身后会在他受伤时挡在他面前,他再也不能横冲直撞因为再没有人给他善后,他怎能放开这个他满心依赖的人,他怎能让这份温柔消散于世间从此眸中再寻不到他的身影?他不想余生只能在悔恨中渡过,不想余生只能与他在梦里相见。若没有他,谈何未来,谈何以后。
                      他还没看到蓝溪阁里的栀子花开呢,那些盘在心头缠绕成结的异样情绪他还没好好正视呢。
                      那块玉佩,他才刚刚送出去呢。
                      他合了眼,左手抖得更厉害,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已有了决断。
                      他松了手。
                      松开了左手。
                      ——我望与君同生,也愿与君同死。


                      1296楼2018-04-08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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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抱歉,这次拖得有点长了,对不起各位小可爱们<(_ _)>一来是因为这次更得有点多,二来确实因为楼主码字遇到了瓶颈,灵感时有时无,楼主怕是写糖写疯了(T▽T)
                        这章算是感情冲突吧,两个人在生死绝境时都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了,呃,但是,烦烦和喻队的糖大概也只有两章左右了吧,接下来,当初的事会一点点水落石出,回忆篇章没多少了〔楼主努力加油码字〕,很快就要回到现在进行时了( ̄▽ ̄)/


                        1297楼2018-04-08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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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皎洁的月光轻轻柔柔洒在地上人儿的眼睑处,飘落的嫩叶擦过他略显苍白的唇,那长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的琉璃眸中水汽弥漫,带着点不知今宵何时的恍惚。
                          黄少天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眼前也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景象,只能睁大眼呆呆想着望着天空,待得一会儿后,慢慢回神,眸子渐渐清明,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全身传来一阵剧痛。
                          “嗯……”他闷哼一声,却是再顾不得,以最快的速度爬起,四处张望,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手心竟是出了汗,摩挲着衣角,几乎要将它揉皱揉碎。
                          在瞧见那个牵挂的人的身影后,那颗剧烈跳动的心才重新落回了胸膛,可他还是咬着牙,脸上是紧张甚至是恐慌的神情,下唇被自己咬出一圈齿印,瘸着腿一步一步向那人走去,他从没想过这短短的几步能走得竟像是有半世之长,想飞身到他身边又怕这是一场老天向他开的玩笑是永远的离别。终于,他走到他身旁,颤抖的手探上那人的鼻息,那一瞬间他仿佛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似的,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张了大嘴用力呼吸,傻傻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突然一掌拍上了他的肩膀,力气不大类似于轻轻的一碰,却似带了所有的害怕与不安,咒骂道:“**,**啊……”
                          他永远忘不了他松开手向他坠去,他神色不变接住他用力将他扣入怀里的那一刻,那时他靠在他的胸膛,耳边的心跳声那样激烈怀在他腰间的手那样有力,却轻而易举地听到了他那一声似有若无平静缓和的叹息。不是责怪,不是畏怯,好似他早已料到他会这么做一般,也早已做好了豁出命去护他的准备,那声叹息,不过是对他不明智抉择的无奈。
                          那人分明知道的,这么做是在自寻死路。以一人之力承受两个人坠地的冲力,是在以命换命。若不是他们在半空中稳住了下坠趋势,又有这片茂林在他们落地前作了缓冲,他方才触到的,就该是一具没有温度鼻息的冰冷尸体。
                          “傻子……”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笑是哭,生平第一次有了落泪的冲动,为这个舍命护他的人。
                          生死之际,才意识到这人于他有多重要,也早就在做出选择时想好了,若是余生没有他的温热,那就此刻与他同坠深渊走他这最后一程, 若不能再一起赏栀子的白,那就陪他踏过彼岸的红。早就离不开了,从初见惊鸿一瞥他身影映入他眼帘的那一刻起,从醉酒朦胧恍然见他轻柔浅笑的那一刻起,从中计他拥他入怀抱将他护在身后的那一刻起,从他笑着唤他少天的那一刻起。岁月无声流过,在心头留下一抹淡雅;光阴悄然执笔,于骨髓铭刻一人姓名。
                          终究还是入了这苦海啊。
                          坐了一会儿,才缓过神,将地上那人扶起,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又一次咬牙起身,膝盖那处一阵阵的疼,浑身上下像散架了似的。他步履蹒跚,走得吃力,嘴里还在叨唠着什么:“你看,我浑身都疼还要背你,你说那时要是我护你的话,是不是现在就是你背我了,下次别这么傻了啊,你知道我嫌累……”
                          无人应答,汗水从额前嘀嗒落下,他还是自顾自道:“以后再敢给我这样,你就等着吧,别想着用你的命来换我的,我不会如你愿的,独活不如同死,反正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是同你一道的,你若是敢一个人过那奈何桥喝那孟婆汤,保不准下辈子我们就遇不到了,可我却是想着下辈子还与你做……”
                          话语有一瞬间的停滞,那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词下意识被大脑告知这是不能说的。不是不能说,而是不可说,一旦说出了口,便再没有回旋余地。任何不堪的妄念对那个清冷如玉的人都是猥亵,那是隐秘而禁忌的,是不能暴露在无暇月光下的,它在不知不觉间渗透他的心,那是如糖果般香甜的毒,是不能够抑制的渴望,它让他上瘾又让他求不得放不下,让他午夜梦回之时辗转反侧。那毒无药可救,于是他只能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还没有动心还没有爱上一切都还来得及,他于他可以是知己搭档可以是良师益友可以是任何身份唯独不可以是良人。他只能道:“做兄弟……”
                          忽而刮来一阵风,那擦过叶子时发出的簌簌声响好似在嘲笑谁的谎言与不甘,他莫名感到心虚与恐慌,不知为何。似是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人窥探了,肮脏的欲望就这样赤裸裸地被揭示,他潜意识想要逃避,顾左右而言他:“你快点醒过来,我们早点回去,我还要看栀子花开呢,去年我就没看成,你不是说今年一定让我看到吗,不要食言啊……我有点想吃糖葫芦了,就蓝溪阁山脚下的那家,上次你带我去过的,但我好像不记得路了……”
                          这些话说出口,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神情轻松不少,喃喃道:“要醒过来啊,文州……”
                          “我找不到路的时候,还要你来接呢……”


                          1354楼2018-04-29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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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轮月落日升,月色如墨翻滚,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也黑得让人窒息心慌,偶有鸟雀从枝头惊起抖落几片嫩叶,除此之外天地间只余一人细细喘息声。
                            许是因着受伤的缘故,平日里不惧风寒的身子在这初夏的夜竟也是难抵寒意,那呼啸而来的风像是要带走这个人身上仅剩的温暖,他不得已裹紧身上单薄的衣料留住那一点即将要流逝的温度。又是一阵风过,那搭在小臂上的手突然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颤抖着双手将衣袍缓慢脱下,抿着唇将它披在旁边昏迷不醒的人儿肩上。那人脸色苍白,紧闭双眼,触及皮肤便是一阵阵的凉意,若不是鼻尖还有微弱的气息,真叫人以为他已西去。
                            黄少天哈着热气搓着手,丝丝冰寒顺着脊骨而上渗进他的血肉里,惊得他一阵哆嗦。半响后,指尖还在发颤,却将那人拥入怀中,让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脖颈处,摩擦出些许热意的掌心覆上那人如白玉般清冷的手,身子又是一抖。
                            太冷了,冷得这些温暖都显得微不足道,可他还是执意与他十指紧扣手心相贴。总会暖起来的,他想,总会捂热的,哪怕耗尽他所有生命的温度。
                            总有那么一个人,是你值得倾尽所有来温暖的。
                            夜深人静,风过无痕。
                            柔软的发梢拂过他的眉眼,痒痒的,心底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也像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隐隐嗅到似有若无的紫檀香,是那人身上的味道,于是连着心跳也加快了几分。莫名其妙吞咽几口口水,仍是口干舌燥,他想应该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感觉他自己不对劲,以他的性子,不说放荡不羁,也该是洒脱张扬不拘小节的,如今竟为了这些莫须有的小事焦躁不堪,何时他也成了心思百转千回的人了?不过一个拥抱,让他不知所措至此,且还是他自己主动的。 不对劲,着实不对劲。
                            思来想去,没得出个所以然来。他隐约觉得不能放任自己想下去了,他大概也晓得答案就藏在心底那些不知何时有的不知所以的情绪之中,细思便可得之,奈何隐藏在血液里的恐惧使得他望而生退。
                            那份不该有的感情太过热烈,有时烫得他心头发颤,却也只能咬牙承受,也不是半点都察觉不到,可又能怎样呢,即便他可以正视自己的心,那人又该如何?难道要他接受相处了六年的兄弟对自己抱有非分之想,还是逼他做出为难的抉择要他一同承担这份不被世俗承认的爱?不是不想,可是不能,那人对他的温柔不能成为他为所欲为不顾后果的理由。
                            明白又如何,知晓自己心意又如何,终究是说不出口放不了手。于那人,并非至交二字可概括,却是怕,维持俩人之间的那根细绳就这样断裂,所谓平衡不复存在。
                            只恐君心非我心,暮雪流火皆成空。
                            与其如此,不如不说不问,不想不碰,说他自欺欺人也好,说他胆怯懦弱也罢,享受着作为他朋友的好就可以了,不要妄图贪恋那些无法触碰的炽热,不要试图让自己深陷这场无望的劫。
                            可就现在,只是现在,让他放肆一回,不去管未来,不去想以后,拥紧那人的身躯,感受发丝掠过裸露在外皮肤的温柔触感,触碰他的脉搏与心跳,轻声唤他,将所有入骨相思都付于其中:“文州……”
                            “文州……”
                            “文州……”
                            “文州……”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带着无可抑制的雀跃,像是孩子得到了糖,可无法将喜悦与人分享,便又有一点淡淡的酸涩。
                            你看这夜这么黑,无星也无月,它可以掩盖所有不被容于世俗的不堪,那些悸动,那些潮涌而上甚至称得上偏执疯狂的念头都将被夜色淹没,等到晨曦将至天光破晓,他还是那个张扬似阳光的剑客,那桎梏心头的执念终将被风吹散。所谓情爱,再不忆起;今朝心动,明朝忘却。
                            只余一声不可得的轻叹:“文州…… ”


                            1356楼2018-04-29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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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们被困于这个地方的第二天,两天两夜没有进食,那受伤的身体早已是体力不支,再背不了人走不动路了,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所剩无几,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色模模糊糊的,不时眼前一黑,眼皮子沉重得紧,嘴里喘着粗气,迷糊着就想睡过去,心里却有个声音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无奈之下,只得狠下心来咬了舌。心里的那份恐惧越发强烈,只怕下一刻就这么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他怎么可以晕过去撒手不管呢,他的身上还背负着另一个人的性命,那个宠他护他为了他才变成这般模样的人。他要活着,要将那个人带出这个鬼地方,昔日曾许下一同站在江湖之巅的约定,他不可以失约,他也不允许那个人食言。
                              “文州……”他艰难道:“我们会活着的……”
                              他说:“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的……”
                              远方天空忽然划过一道绚丽的光彩,烟花随之绽放,流光溢彩,经久不灭,那光照进黄少天的眸中,照亮那双琉璃眸中的水汽与希望。他嘴角一咧,眼角弯成一个浅浅的弧度,紧握成拳的手也渐渐展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那是蓝溪阁阁主的专用信号,说明魏琛已经归来在寻找他们且正在往这个方向搜寻,照这个趋势,最少半日最多一日他们便能获救。
                              天无绝人之路。
                              他安心靠在身边那人的肩上,眼睑半敛,指尖打着颤摸索着覆上他的手,停留了一会儿,再顺着向上搭上他的脉搏,只觉跳动得很缓慢。黄少天倏地睁大眼瞳孔收缩成一点,用力抓住他的手腕,翻身倾覆而上,另一只手颤巍巍探向他的鼻尖,虽是微弱,但还算均匀。眼中的血色减弱几分,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可他还是抓着他不放手,好像这个人脆弱到只要松了手他就会被风吹走吹散再寻不到。
                              心里一抽一抽的,泛着疼。他为能获救而欣喜若狂,却不曾想到两天不吃不喝,普通人都撑不住,何况这样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喻文州的身上没有什么太严重的皮肉伤却迟迟不醒,探他脉搏只能得知这人体内内力滞待,想来是受了不小的内伤,可他不是学医的,对这方面也是一窍不通,只知道他的情况在逐渐恶化,却是心急如焚束手无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再撑半日就好了,再撑半日啊,不是说要带他去西山之巅看雪狐摘雪莲吗,不是说还有很多没说出口的话要告诉他吗,不是说伴他一生老来与他煮酒闲谈吗,他时时畅想着他们的未来,贪心地许下一个又一个只关于他们两个的愿望,相濡以沫,相守共老,可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正在死亡边缘挣扎徘徊。 无能为力。
                              这词真让人厌恨。
                              他无计可施,他没用,他就是个**, 所以他只能眼看着最爱的人死在他眼前,他就要离他而去了啊,可他连一句再见都没有同他好好说过,那人本本不至于此的,是他拖累了他。他说要带他回去,可他做不到的,他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他救不了他,他生前护不了他,死后还要那人等他。他就是个**!当初为什么不肯多花一点时间练剑,他的剑术明明可以更精湛更上一层楼的,他明明可以有机会保护他的……
                              他就要失去他了啊……
                              绝不可以,绝不可以!
                              他的眸中闪过被逼到绝路的凶光,狠厉而无助,环顾一圈,没有发现什么能维持生命力的,他咬牙不肯放弃,可那眸中涌现了越来越多的绝望的水光,攥着衣角的手愈发用力。蓦地,他将视线转移到了自己的手腕处,相比之前瘦了不少隐约可以看到青筋的跳动。嘴角勉强牵起一个类似喜悦的笑,欣慰般地眯了眯眼。
                              他从地上拾起一刻尖利的石子,毫不犹豫地划过自己的血管,顿时鲜血喷涌,他捏住那人的嘴,将自己的手腕递到他嘴边,让他仰头喝下,又伸手点了他几处穴位,他右手握住还在流血的左手,往死里捏,迫使自己流出更多的血,再次喂给那人。
                              如此几番过后,那处已有三四道斑驳狰狞的伤痕,他似累极了,疲倦的神情布满眼底,可其中又夹杂着满足与遗憾,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躺进他的怀里,头枕在他的大腿根,抬眼静默望着天空,那云似不曾动过,此时的风即使拂过也带不走一片落叶,这是它仅有的温柔,似是为了那个疲惫的人儿享受最后的安逸时光。时间流逝得很慢,可他还想再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就此停止,就停在这个宛如初见的时刻。
                              这回换他熬不过去了。他也受了伤,同样几天没进食,现在还流了那么多血,估计怎么着也是他死在前头。 可是,不后悔啊,便是要死也该是他在黄泉路上等他,他记性一向比他好,他会记得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的。他会等他的,等他百年后一起踏上轮回的路在来世等待彼此,这回他要自己选命格,无所谓贫穷富贵,无所谓权势地位,只要可以堂堂正正与他相爱,再不用顾忌那么多,轰轰烈烈也好,平淡如水也罢,只许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奢求。只愿他带着他的命好好活下去,若是他日后扬名立万受世人钦佩,他在天之灵也能安息;若是他日后娇妻在怀膝下儿女成双,他会为他们祈愿保其一生平安但绝不会祝福他们,因这圆满幸福不是他给他的,他会羡慕会嫉妒,却也只能认,今后他不在了,但路还长,他不希望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他想,有一个人陪他也是好的,哪怕这个人不是他,哪怕他会因此更心痛。只望他白首时忆起年少岁月会有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年轻时遇见一个叫黄少天的人,我不后悔与他做了知交……”,那一声略带难过无奈的叹息,便足以值得他如此。
                              越来越乏了,那双琉璃眸中的光彩渐渐转为暗淡,他握着他的手,嘴皮子蠕动,似是在做最后的叮嘱—— “我要走了,这次不用你陪。你要记得,黄少天他是自己选择松手自己选择坠下深渊的,与你无关,可你身上有着他的命,你要带着他那份好好活着,你也不要忘了他……”
                              声音变得哽咽,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可那滴泪还是顺着指缝流下,落到柔软草地上开出一朵不知名的花:“可你永远不要知道,黄少天他喜欢你,永远不要知道啊……”
                              “喻文州,我心悦你啊……”


                              1357楼2018-04-29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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