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的效率一向很快，卫庄盖聂二人回到局里的时候，赤练已经开了投影在会议室等他们了。
　　美甲店坐落于添乘路中段，那里地段不是很好，也没有商业街的车水马龙，白天行人和车辆还会多些，但晚上几乎是没有鲜有人至的，而其背靠一条极窄的小径，但小径延伸出去的一条岔路能直通对面的公园，那边几乎是不会有人的，因为开店的人很多会把无用的材料、垃圾堆放在自家店的后面，隔很久才会想起来清理，正如刘源宗的美甲店，落地窗外两边堆积着大量的废弃纸箱和垃圾袋。
　　之后隐蝠和麒麟分别汇报了情况。
老警长对这件案子依旧印象深刻，因为对于宁静祥和的二十年前的A市，这宗杀人案的影响可以说是相当恶劣，因此在锁定嫌疑人后几乎是瞬间进行了警力的调整和部署，对于相关人士的问话和细节难免有许多不周到的地方，但上面只是希望快速抓住嫌疑人来结案，最大程度减小社会影响，因此他们也没能做更细致的调查。
　　而江媛生前的高中班主任对江媛的评价十分简略，漂亮、贪玩、但不恶劣。
　　如今对江媛的了解终于渐渐丰满起来，和二十年前人们口中轻浮、虚荣、滥交的女孩大相径庭，但身为江媛亲弟弟的江挣却轻易接受了这些说法，彻底抹杀了关于江媛的一切美好，在这背后一定是巨大的痛苦。
　　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孩无法承受的痛苦。
　　卫庄继续仔细观察档案中的现场照片，尸体血肉模糊自不必说，引起卫庄关注的是那条断断续续的血迹，他一双冰眸专注地盯着那张照片，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有明显的拖痕，一切都显得很正常，但卫庄总感觉有什么不协调的地方。
　　总有一个地方……
　　卫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什么，再看向那张照片时，他整个人马上轻松了下来，嘴角甚至带了笑。
　　盖聂侧过脸看他，知道他已经有了思路，就安静地等他发话。
　　“关于江媛的逃生路线，”卫庄环顾了所有人一圈，淡淡开口道，“我们恐怕得换一种思路了。”
　　对面几个人纷纷抬头，面露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老大。
　　卫庄朝赤练使了个眼色，赤练赶忙把刚刚扫描进电脑的现场照片显示出来，卫庄拿着遥控器调出了第三张，正是他刚才发现线索的那一张。
　　“怎么了老大？这张有问题？”隐蝠盯着投影问道。
　　“这条血迹有个不协调之处，按我们刚才的推测，如果江媛的第一反应是朝大门方向离开，那这道血迹有个地方就说不通了。”
　　盖聂眼睛一眯，接话道：“方向。”
　　“不错，”卫庄站起身，走到赤练身边，俯身移动了一下鼠标，投影出的血迹上出现一个白色的圈，“被圈起来的部分，就是方向不对的部分，如果江媛的第一反应是往大门逃跑，那么她在杂货间内的血迹应该会直指杂货间的门或者是出现轻微的朝西偏的趋势。”
　　隐蝠看着照片愣愣道：“但这条血迹则是出现明显的往东偏的趋势。”
　　白凤皱起眉：“而且直到血迹延伸至门外半米，才往西发生了一个突然的转折。”
　　赤练恍然大悟道：“这么说被害人原本是想往东面落地窗方向逃离的！”
　　盖聂微微扬起下巴：“但有什么阻止了她。”
　　“或许是她突然觉得去大门获得的求救机会更多呢？”隐蝠晃晃手，提出自己的猜测。
　　这次却是许久未说话的麒麟反驳了他：“一个急于逃生的人很难用大脑作出冷静的判断，更何况那个落地窗离她极近，她不可能在这时候改变计划。”
　　白凤赞同道：“她那时候还不至于奄奄一息，而且没有什么比逃离那家店更重要的了。”
　　卫庄悠悠道：“除非出现了不可抗的外力。”
　　盖聂指着投影道：“在被害人的血迹出现大幅度转向前，在转角处的血迹明显更多，这说明她在犹豫。”
　　“跳出这个特殊情况，在一般状态下，人会改变原本方案的原因有哪些。”卫庄示意道。
　　白凤耸耸肩：“出现了更好的方案。”
　　赤练道：“原本的方案出现了漏洞。”
　　隐蝠道：“原本的方案变得不可行。”
　　卫庄打断了他：“不可行？为什么不可行？”
　　隐蝠被噎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老大会追问自己。
　　*……不是要我们踊跃发言么，凭着么抓着我不放啊……
　　隐蝠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支吾半天小心翼翼地憋出一句：“情况发生变化……？”
　　“回归本案，”卫庄慢慢踱回自己的座位，“江媛放弃的可不是一般的计划，而是‘逃命计划’，一个或许在下一刻就会丧命的人为什么还会去犹豫不决。”
　　盖聂顺着他的思路接着道：“换一个角度思考，如果想让一个正常人放弃求生机会，乖乖跟着自己走，一种是拿武器直接威胁，告诉他‘如果你反抗，我会直接要了你的命’，另一种——”
　　卫庄声音更加低沉，越是接近真相，他的语速反而越发沉稳：“就是告诉他，他在乎的人，也在我的手上。”
　　白凤点头道：“就像父母对子女，恋人对恋人，如果在意的人将受到威胁，难免会束手束脚。”
　　隐蝠低着头喃喃自语：“江媛在意的人……”
　　卫庄和盖聂异口同声道：“江挣，或许也在案发现场。”
【你们可以猜猜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最近要出去玩，所以会停更一段时间，么么哒～】

惊蛰（九）
　　“老大你真的觉得二十年前的事情，两个老人还会有印象吗？”赤练为自己泡了杯咖啡，不解地问。
　　“首先，这天是他们女儿离世的日子，没有什么会比那个晚上更加难忘的，其次，如果江挣真的出现在了现场，他很有可能是在和同伴玩游戏时跑过去的，江挣在儿时就性格内向，但孩子的内向与青春期少年的内向不同，孩子对家人、长辈还没有出现隔阂。”
盖聂补充道：“小孩子对于自己难忘的经历是很乐于对亲密之人分享的。”
　　卫庄道：“但我们也得考虑最差的情况，江挣出现了PTSD，选择性遗忘了童年记忆，他父母可能也会出现相同的情况，记不清有关的细节，这很正常。”
　　盖聂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挲，提议道：“等会儿我可以尝试进行催眠来帮助他们回忆。”
　　卫庄话带讽刺：“希望你的技艺没有生疏。”
　　果然不出所料，两位老人并不能回忆起当天晚上的一些细节，尤其是对于在公园接到江挣后与他交谈的内容。卫聂二人猜测，或许是他们对江媛的死感到内疚，无意识地遗忘了这些他们认为无关紧要的内容。
　　盖聂让江母单独做到一个椅子上，自己则半蹲下来握住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抬起头仰视着这个老太：“伯母，我接下来会尝试让你回忆起当天的细节，你不必有心理压力，跟着我的节奏去想，好么？”
　　江母有些局促不安，但在看见对面那双平和无波的眼睛时，竟然出乎意料地感到了一丝安心，她说：“好，我尽力。”
　　盖聂牵出一丝微笑：“不必紧张，现在，请你慢慢闭上眼睛，把注意力集中于自己的呼吸。”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却像一阵温柔的风，轻轻吹拂着心中还隐隐作痛的伤口，平静了不安惶恐的心跳，又如同汩汩的清泉，流淌过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
　　卫庄在一旁看着眼神都变得温柔安逸的盖聂，一时间有些出神，竟产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惆怅感，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他这么温柔的语气了。
　　“好，现在，你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那是一个有些炎热的傍晚，刚刚进入夏天，你和你丈夫去公园接小挣和小媛，你们穿过熟悉的街道，去往他们经常玩耍的公园，一路上，你看到什么，闻到什么，听到什么？”
　　“路上车不多……但还是很吵，旁边都是树”江母的眼睑轻轻颤动，“还有一种很淡的清香味。”
　　“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味道上，告诉我，那是什么花香么？”
　　“我也不清楚，是一种很淡的味道，可能不是花，可能是树叶子的味道……好像是草，潮湿的草……”
　　“潮湿的草……是刚刚下过雨么？”
　　“对，下过一场雷阵雨，我们没有带伞，所以下班晚了些，我们……我……”江母渐渐激动起来，显然是勾起了她自责内疚的情绪。
　　盖聂赶忙安抚：“没事没事，我在这里，不用担心，我在这里陪你，现在我知道，那天刚刚下过一场暴雨，你们一定走得很辛苦，路上说不定还会不小心踩到积水，但你们并没有在意，因为你们离公园已经很近很近，然后你们看见了小挣，他或许在和朋友玩，或许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等你们……”
　　“不……他蹲在草丛里，”江母慢慢冷静下来，露出慈祥的微笑，“他告诉我他在挖蚯蚓。”
　　“很好，你做的非常好，小挣独自一人在挖蚯蚓，但他显然刚刚和朋友玩的很开心，因为你或许注意到了他手上的泥巴，或许看见了他皱巴巴的衣服，又或许关注到了他的满头大汗。”
　　“对，他那天……玩的很疯。”
　　“你或许会因为他的贪玩责备他两句，你的丈夫或许附和了你，又或许阻止了你，小挣显然很开心，他甚至会主动讲起他做游戏的经历。”
　　“他说……他赢了那场游戏……一个游戏……”
　　“不要急，跟着我的思路走，那或许是他们独创的游戏，也可能是所有小孩都会玩的游戏，甚至在你的孩童时期，也曾热衷于这个游戏，因此你会很有耐心，耐心地听他讲他的经历。”
　　见江母没有明显的反应，盖聂便接着引导：“那应该不是一个安静的游戏，因为小挣把衣服弄得很脏，他或许一直在跑来跑去，或许还向你抱怨自己的腿很酸，可能是跑的，也可能是蹲的，那应该是一个很多孩子都能参与的游戏，他们或许是聚在一起打闹，又或许是各自分散开来，去找什么？还是去藏什么？五岁的孩子，说起话来没有多少逻辑，你可能听了半天都没明白，于是你只好主动开口询问，小挣，你玩的是什么游戏？这时候小挣会很骄傲地告诉你，他说了什么？”
　　“躲……”江母的手攥的更紧，“躲猫猫……”
　　闻言，盖聂和卫庄对视一眼，他们的猜想或许很快就会得到印证了！
　　盖聂握紧了江母的手，尽量让她感到安心：“好，你现在知道了那个游戏，于是你会好奇，小挣是如何赢了那个游戏呢？他是躲藏的人，还是寻找的人？”
　　“他说……他躲得很好……”
　　“小挣是躲藏的人，他一定是躲在了一个很隐蔽的地方，那个地方可能连你也会觉得莫名其妙，你可能并不知道小挣所说的位置，但小挣会很骄傲地和你分享，因为他瞒过了所有人，成为了躲藏最成功的那一个，那里甚至可能会是在公园的外面，小挣那时候个子还很小，所以能够很容易地躲进去……”
　　“他没说……是什么地方……”江母皱着眉轻轻摇头，“他只说……他藏在很多纸箱子的后面……”
　　盖聂听到“纸箱子”，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他迅速平静下来，继续温声道：“好，很好，现在你慢慢地呼吸，什么都不要想，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呼吸上，跟着我的节凑，吸气，呼气，吸气……很好，然后你可以慢慢地睁开眼睛。”
　　江母依言睁开眼睛，室内柔和的灯光并不刺眼，把眼前的男人映照的格外温柔，仿佛能从他澄澈的双眸里看见浩瀚的星辰。
　　她干瘪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眶通红，似乎在下一秒就能掉下泪来，她像个等待成绩公布的小学生那样的小心翼翼，她问：“我能……帮上忙吗？”
　　盖聂上前揽住她瘦小的肩膀，给了这个经历太多波折的老人一个温暖的拥抱：“当然，你做的特别好。”
　　然后，这个走过了无数风风雨雨的老太太，终于留下了眼泪，紧紧抓着盖聂的衣襟，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内痛哭出声。
　　直到江母慢慢冷静下来，盖聂和卫庄才把安慰江母的众人留给了她丈夫，关上门的一刹那，盖聂终于松了一口气，亲眼看着一个老人哭得撕心裂肺，真的不是件好受的事，盖聂瞥了一眼身旁的卫庄。
　　也真难为他了，居然没有不耐烦地甩脸走掉。
　　卫庄敏锐发现了盖聂的那一瞥，没好气道：“看什么！”
　　“没什么，”盖聂深深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罢了。”
　　卫庄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江挣的审讯室外，其他人已经在外面准备就位，就等着他们的结果了。
　　面对一行人焦急的眼神，卫庄淡淡道：“意料之中的结果。”
　　推理得到了印证，他们的神色却没显得有多放松，反而又凝重了不少，看向里面仍然静坐着的江挣的眼神也越发复杂。
　　盖聂也看过去，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阴沉消瘦的男子，跟林亚男和江母口中那个肉乎乎、贪玩的小挣联系起来，小庄说，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但他宁愿希望结果是意料之外的。
　　或许江挣躲藏的纸箱子，并不是那个地方……
　　但是，
　　也只有那个最残忍的结论，能解释江媛放弃朝落地窗逃跑的原因。
　　也只有那个最残忍的结论，能解释江挣痛苦到回避过去的原因。
　　也只有那个最残忍的结论，能解释江挣在残忍杀害八人之后，突然放跑邱清清的原因。
　　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但却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在后来一定是自己发现了吧。
　　一窗之隔，他躲在外面和朋友做游戏，她却在里面慢慢断了呼吸……
【好久不见了小可爱们，我终于回来了哇哈哈哈！这章大叔采用的催眠我参考的是美剧《犯罪心理》中的问询手段，具体叫什么法我也记忆模糊了，所以四舍五入就算它催眠吧233，这种方法大致上就是通过引导让当事人回忆起案发时看见听见但没注意到的细节，满玄乎的，现实中应该不会用，大家看个乐就好】

　　卫庄想来爱憎分明，说难听点，就是没什么同情心，按照他们师父鬼谷的话说，如果不是小庄还有些是非观念，他一定亲自把小庄送进精神病医院。
　　一步走错就是犯罪天才，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反社会了。
　　因此在初次认识的时候，盖聂对这个傲气十足的师弟是十分宽容的，简直可以用百依百顺来形容，但这么做的原因盖聂到现在也没敢和卫庄透露：
　　他一直把小庄当精神病来着……
　　于是就在众人还在可悲的真相中不得而出时，卫庄已经很没良心地想好了让江挣开口认罪的对策，然而这次，他没有把搭档选择为耐心max 的麒麟，而是把目光投在了站在外围一语不发的盖聂身上。
　　盖聂有点不情愿：“我审犯人的经验不多。”
　　卫庄面上一副很嫌弃的样子：“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我只需要你的配合。”
　　说罢，也不管盖聂同不同意，一推门就晃进审讯室了。盖聂抿紧了嘴，心里却很想翻卫庄一个白眼，不过他从来不外露多余的表情，因此在白凤等人看来，盖聂是非常沉稳地、胸有成竹地跟了进去。
　　真的非常胸有成竹……
　　他们的内心其实是不安的，甚至开始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老大说要盖聂打配合，但又不说怎么打配合，要是盖聂没有明白老大的意思怎么办？这个案子岂不是要黄了？
　　盖聂心里其实也没底，再看看卫庄那个不可一世的样子吧，打心里就很想放弃这次的合作，进来半分钟了，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审讯室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终于，盖聂率先开口道：“江挣，我们了解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但有的部分你可能已经没有印象了，所以你现在可能依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会主动放过最后一个受害人——”
　　“你和这种人渣废话做什么！”卫庄硬生生打断了盖聂的话，看着江挣，笑得十分轻蔑“或许是他办事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呢！”
　　盖聂有些惊讶与卫庄这种称得上疾言厉色的口气，抬头想看他是不是假装，没想到卫庄也朝自己看过来，甚至朝他挑衅地勾了勾眉毛。
　　难得卫庄竟然也会出现这么大的情绪，盖聂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或许就是他说的配合。
于是盖聂把声音放得愈发轻柔，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对江挣深深的同情：“他也是有苦衷的，毕竟经历了那种事，一个小孩子如何承受的过来？”
　　“所以他就不把那八条人命当命了？真不知道要是这么被他那个姐姐看到，会是怎么一副表情！”卫庄眼里闪过一丝愉悦，显然是被自家师哥的上道给满意到了，他很快转过头冷冷地注视着江挣，果然看见在提到江媛时，他的表情出现松动。
　　“小挣，”盖聂皱着眉看向江挣，安慰道：“你姐姐的事情就是个意外，那时候的你根本不需要感到自责。”
　　“自责？他自责？！”卫庄冷笑一声，拔高了音量，“你是没看见他怎么侮辱那些被害人的，嗯？他会感到自责吗？在他心里啊，根本就是对江媛恨得要死！”
　　“小挣，你不要听他的，你现在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有办法可以帮你。”
　　“你不要在这边当救世主，你要帮一个杀人狂？江挣我告诉你，现在谁也帮不了你，你除了认罪，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江挣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脸部的肌肉微微颤动，他有些烦躁地动了下身子，两只手掌相互摩挲，右手的指甲在左手手背上刮出两道浅红的抓痕。
　　一看他出现焦躁的动作，卫庄和盖聂就明白是时候扔出重磅炸弹了。
　　“江挣，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你姐的么？怎么，喜欢到想把她杀了？”卫庄心不在焉地玩弄手指，出口伤人。
　　“小挣，以前的事情你不记得了，你现在也很迷茫，我理解你，我可以帮你。”
　　“你姐还说要在你婚礼上做伴娘呢，啧啧啧，现在看来，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吧？”
　　“你一定要用这种口气说话么？我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他这些根本不记得了！”
　　“什么东西？里面这是吵起来了？”赤练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一脸担忧。
　　白凤双手环于胸前，解释道：“这或许就是卫庄所说的配合。”
　　麒麟悠悠开口：“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赤练楞了一下，感慨道：“他们这是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通气了么？怎么连个磨合期都没有……不是，这真的能审出来么？”
　　“审不审得出，不到最后谁也不好说，”隐蝠掏了掏耳朵，撇嘴道，“但如果我是现在坐在里面的江挣，估计已经被烦死了。”
【快开学了……高产已经成了过去……】

惊蛰（尾声）
　　江挣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已经从悲恸的情绪中缓了过来。
　　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地回想，江媛的面容也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最清晰的一次，是他在打算找绳子勒死邱清清时，她哭着求他放她回去，她说她的父母在等她回家，再过两天，就是她弟弟的生日。
　　鬼使神差的，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眼前这张狼狈不堪的脸竟和记忆深处的某个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可那是一张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笑脸，弯弯的眉眼，以及和他极其相似的嘴唇，很熟悉，也很陌生。
　　江挣手中的绳子掉在了地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难得一次回忆起江媛，第一时间出现的会是一张青春洋溢的脸。
　　紧接着，他仿佛陷入了极寒的冰窖，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惧铺天盖地朝他袭来，让他一时间无法正常思考，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自己或许错了。
　　犯了滔天的大错。
　　他机械地转动眼珠，看向被他禁锢在地上，依旧哭得梨花带雨的邱清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觉得，是时候该结束这场杀戮了。
　　身体似乎比意识更加清醒，等他反应过来时，昏暗的地下室里只剩他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没怎么不安，恰恰相反，他为自己泡了杯茶，坐在地上等着警方来找到他，期间他把过去八名受害人的照片都扔在了抽屉里，这一次他忽然觉得这些照片很恶心。
　　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恶心。
　　但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又为什么突然不做了？
　　他还是不明白。
　　在他放空的时候，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是在那个离家不远处的公园里，他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她正朝他招手，可当他靠近时，那个人便消失了。
　　等他走远，再回头看时，她还是站在那个地上，冲他招招手。
　　循环往复，江挣总是没办法看清她的脸。
　　终于，他意识到，那个应该就是江媛了吧。
　　至于那位警官说的话，他说他们的关系很好，江媛还说过要做他婚礼上的伴娘？
　　他记不得了，一点都记不得了。
　　二十年前的事了，而且那时候他才五岁，正常人都不一定会有清晰的记忆，更何况他一个精神错乱的杀人魔呢？
　　但他当时为什么会哭，江挣想，可能是因为相信了他们的话吧。
　　江媛深爱着家人，她是个会在最后一刻也要保护自己的姐姐，她为了自己惨死于刀下，这些故事，他信了。
　　根本没办法不信，因为脑海里有个声音反反复复地响起：这是真的，你错了。
　　我错了，
　　我一直是错的……
　　江挣抬起头，透过墙上小小的窗口，看见外面蔚蓝的天空，他有些入神，近乎贪婪地注视着，他很快会接受审判，杀人偿命，这是他应得的。
　　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这么湛蓝的天空了。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在最后一刻也还是没能记起江媛的样子。
　　如果她在天有灵，一定会很难过吧……
【没错，本楼主诈尸了，这章没有卫聂，算是江挣的自白吧。一开始是不打算让江挣到最后忘记姐姐的样子的，但写着写着就这样了……下一个案子写了一半，争取再虐一点，耶！】

枯木（楔子）
　　盖聂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卫庄等人已经在会议室收拾东西了，看样子江挣已经认罪，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沉。
　　“呦，”卫庄回头是见他站在门外，说道，“你下来了，临阵脱逃可不好。”
　　盖聂走到他身边，回道：“我说过了，审犯人不是我的强项。”
　　卫庄显然并不吃他这一套，毫不留情地揭穿道：“妇人之仁。”
　　随你怎么说。
　　盖聂心下腹诽一句，不搭腔了。
　　“刚才，”卫庄用一种漫不经心地语气问，“局长找你有事。”
　　“嗯，一些小事，你不必在意。”盖聂故意有所隐瞒，回想起刚才老局长和他所说的话，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我可不会在意，这是你的事请，”卫庄的语气有些急，带着些许的恼怒，“怎么，接下来你还要回你的破学校吗？”
　　盖聂无视了他算得上无理取闹的口气，好脾气地答道：“我会留下来一阵，以顾问的身份。”
　　卫庄楞了一下，迅速转过头去，冷冰冰地丢下一句：“随你。”
　　“怎么，要走？”门口转来一个女声，声音柔和温婉，但口气却是冷漠的。
　　众人寻声看去，见是一个穿着一次性手术服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一看就知道是刚刚完成尸检，还没来得及脱下工作服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这里，女子一头黑发被利落地系在脑后，弯眉杏木，气质冷艳。
　　*！隐蝠默默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完了。
　　一个能边切死人边吃饭，待在工作室不眠不休整整两天两夜的工作狂亲自过来，绝逼是桩大案！
　　这还能不能好了？连休息都不让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女子并没有劈头盖脸地告诉他们有什么案子，而是朝不远处的盖聂看了过去，冲他点了点头，招呼道：“好久不见了。”
　　盖聂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端木——”
　　可那句“好久不见”还没说出口，眼睛就被醒目的白色刺地一晃。
　　卫庄一个大跨步生生隔在了两人之间，一本正经道：“案子。”
　　端木蓉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表示根本不想理他，于是看向不远处一脸懵逼的白凤等人，朝他们潇洒地一扬手：“没你们事儿了。”
　　什么叫没我们事了！
　　说好的大案要案呢！
　　出于对自己能力的肯定，几个人表示绝对不会轻易地狗带，虽然很想回家休息，但终于还是在面面相觑了片刻之后，默默地坐了下来。
　　盖聂：“……”
　　卫庄：“……”
　　端木蓉：“……”
　　既然他们不愿意走，也不好意思赶人了，端木蓉把手中的化验单丢给了卫庄，不情不愿地说道：“前不久挖出来的两具尸体已经确认了身份。”
　　隐蝠按耐不住叫了出来：“这么快就出来了？还以为会无法确认呢！”
　　端木蓉斜了他一眼，接着道：“这是自然，因为他们的DNA是有案底的。”
　　赤练等人开始窃窃私语，有案底？难不成是通缉犯？还是曾经蹲过牢了？
　　端木蓉的表情显得有些一言难尽，卫庄看着手中的材料，也是一副始料未及的样子，端木蓉朝一旁的盖聂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也应该看一看。
　　然而盖聂此时并没有戴眼镜，朦胧之中只是看见端木蓉轻轻甩了一下头，盖聂眯了下眼睛，表情很茫然。
　　卫庄把转过身，正打算把报告递给盖聂的时候，恰好看见他露出这般猫儿一样的神色，差点没直接笑出来，还好他自制力极强，板着脸对盖聂说：“师哥，你看看。”
　　盖聂接过手，开始细细翻看。
　　“师哥，怎么样？”
　　盖聂略一沉吟，回道：“真的是他？”
　　端木蓉抬起下巴：“怎么？对我有所怀疑？”
　　盖聂摇头：“当然不是，只是没想到而已。”
　　卫庄却不会生出盖聂那般的感慨，态度非常冷硬一把抓过盖聂的手腕：“那走吧，交易该结束了。”
　　眼见着两道身影慢慢走远，会议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赤练冲上去拖住端木蓉，笑得十分妩媚：“蓉蓉~什么情况呀~”
　　端木蓉抖落了一声鸡皮疙瘩，解释道：“八年前的旧案子了，我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等他们两个回来，你们自己去问吧。”
　　卫庄和盖聂二人联系到了人，开车前往五公里外的一所监狱。
　　这所监狱设立地十分偏远，关押的罪犯自然都不是小偷小摸级别的。
　　那里的走廊显得阴暗又潮湿，卫庄和盖聂在一位狱警的带领下走向不远处漏出鹅黄色灯光的一处房间，三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长廊里回荡，显出一种无法言说的诡异之感。
　　“就在里面了。”狱警朝门内努了努嘴。
　　盖聂道了声谢，也不急着进去。
　　“师哥，怎么？还有印象么？”卫庄看见盖聂望着里面那个高瘦挺拔的背影，出口调笑道。
　　“当然。”
　　“八年了，”卫庄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时过境迁的沧桑感，“进去再会会他。”
【希望这会是个非常令人难忘的NPC，主线也会慢慢出来，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写好】

　　里面的男人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但并没有回过头，虽然还没看见那个人的正脸，但卫庄和盖聂几乎就能确定他一定是笑了。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两位了。”那个人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坐下，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
　　“哦？”卫庄抬眼看他，“你以为要多久？”
　　“呵呵，”那人轻笑两声，“我以为至少得要十年，你们比我想象的要有点本事。”
　　盖聂根本不理会他明里暗里的挑衅：“看你的样子，似乎在这里过得不错。”
　　“不不不，”男人浅笑着摇摇头，“我瘦了，盖警官没看出来么？”
　　卫庄讽刺道：“你这个样子出去，恐怕迷恋你的姑娘更多了吧？”
　　男人往前坐了一点，微微欠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卫庄道：“那也得警官大人放我出去才行，你说是不是，盖警官？”
　　说着，却是转向一边朝盖聂眨了下右眼。然后笑吟吟地看着卫庄沉了脸色。
　　“你应该知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盖聂拿出一本本子和笔，推到他眼前，“既然如此，写吧。”
　　“不——不不不”男人靠回椅背，连连摇头，“这可是我的筹码，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地交给你们呢？”
　　卫庄不耐烦地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
　　“老规矩，”男人把东西推回到二人跟前，“和八年前一样。”
　　“得寸进尺。”卫庄咬牙骂道。
　　“卫庄警官的脾气还是这样，我早就说了，你要是不改一改，会给盖警官惹麻烦的。”
　　“我和小庄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盖聂难得语气强硬，伸手拿过了纸和笔。
　　卫庄赶紧扣住他的手腕，惊讶道：“你真要写？”
　　盖聂丢给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卫庄靠近他，低声道：“那也是我来写，八年前就是我写的！”
　　盖聂皱着眉和他拉开距离，冷声道：“这对你不公平。”
　　“诶，”男人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在两人脸上来来往往，开口道，“你们这样谦让，搞得我都有点不忍心了，但你们总得拿出点诚意吧，盖警官。”
　　男人修长的手指压住了两人之间的纸笔，慢慢地，移动到了盖聂的面前，无视卫庄恼怒的神色，男人笑得越发儒雅：“上次是你师弟替你挡了，这次你不帮帮他？”
　　盖聂干脆利落地提起笔，目不斜视道：“你想让我保证什么。”
　　“保证我能马上见到他。”
　　盖聂对着空白的纸张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

　　于是抬起笔，真的当场给了对方一份保证书，还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卫庄看着对面的男人，一字一句道：“就算我们违约，法律上也不会有人站在你这一边的。”
　　“那又如何，”男人撕下写了字的那一张，稍做浏览，心满意足地放进自己的口袋，“八年前你就给了我一份保证书，现在不也还是来了？”
　　他看向盖聂：“你们都是为民除害的大英雄，是光明磊落的好人，哪怕是骗了我这个坏蛋，心里也是会不好受的，”继而斜了一眼卫庄，小声道：“一个人难受，另一个是会心疼的。”
　　盖聂因为看不清男人的表情，所以没体悟出他话中的深意，还以为他是在说自己和小庄之间的师兄弟情，于是也不觉得羞恼，直接转开了话题：“既然保证也拿到了，那么你写吧。”
　　“唉，行吧。”男人这才拿过纸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开始写字。
　　接过本子，卫庄一一扫过上面的每一个字，一共有十行，每一行分别有一个人名，后面分别跟了一处地址。
　　“行了吧？”男人歪着头问，“可以让我见他了没？”
　　“你让我们拿出诚意，我们也得证实你说的是真话。”卫庄拿出手机，头也不抬地回道。
　　男人把下巴抵在手背上，露出很为难的表情：“不是吧，十个地方呢，你们忙得过来啊？”
　　“这就不用你费心了，”这次是盖聂出声回应他，好让卫庄专心打电话，“我们只需要确认这些人的长相和失踪时间。”
　　男人笑着摇头，冲他们摆摆手：“八年我都等了，也不差这会儿。”
　　大约过了三分钟，卫庄挂断了电话，他侧过头对盖聂说道：“赤练已经确认了，应该是她们没错。”
　　“这下好了，”男人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春光满面，“行了，你们也该履行你们的承诺了吧。”
　　卫庄和盖聂对视一眼，相互点了一下头。
　　盖聂站起身，站到一旁冷漠地看着他，卫庄则一改刚才恼怒不满的表情，挂上了计谋得逞的坏笑：“行啊，给你，你见见他吧。”
　　说罢，他从手中的文件夹里拿出两张照片，甩在了他面前。
　　男人心中预感不妙，赶紧凑近查看照片，上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土坑，里面仰卧着两具人类的尸骨。
　　他泰然自若的笑容开始僵硬，温文尔雅的语气变得森冷：“这算什么？”
　　“这就是你想见的人啊，”这回轮到卫庄笑了，“怎么，变成骨头就不认识了？”
　　男人的心里正在一点点崩溃，但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手上却是毫不留情地把照片甩了回去：“随便拿两张死人照片糊弄我？没皮没脸的骨头，谁知道这是谁！”
　　“噢，那我这边还有一份尸检报告，你要是再不信我也没办法。”卫庄很好心地把报告放在他面前，继续娓娓道来，“还有，你知道和他死在一起的人是谁吗？”
　　满意地看到他眼底最后一丝侥幸变成了愤怒和悲恸，卫庄眼里闪过几分快意，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他和自己喜欢的女人死在一起了。”
　　男人终于卸下全部伪装，怒吼着要扑上去勒住卫庄的脖子，盖聂速度比他更快，直接反钳对方双手，控制住他的后颈，把人狠狠按倒在桌上，卫庄站在原地连眼睛没眨一下，毫无喜怒地看着这个刚才还志在必得的谦谦君子变成了一个双目赤红、歇斯底里的**。
　　卫庄双手支在桌子上，一点一点俯下身去，直直地看向对方的眼睛，笑眯眯地说道：
　　“另外，我很荣幸地告知你，你等了八年的这个人，早在七年前就死了。”
　　“这场游戏，从我们踏进这扇门开始，你就输了。”
【我都忘了还有这篇文了23333爱你们呦~】

枯木（一）
人们往往用至诚的外表和虔敬的行动，来掩饰一颗魔鬼般的心。
——莎士比亚
　　八年前，金渝镇。
　　一名皮肤黝黑的环卫工人——老杨在打扫长街时，突然看见不远处的大型垃圾桶后面露出一只没有穿鞋的脚，脚踝白皙纤细，应该是为年纪不大的姑娘，他看向热闹的街尾，心想大约是从酒吧里出来的不小心喝醉的女人，他抬起头看看天，怕是要暗下来了。
　　于是他走过去，想把她喊醒。
　　晚风变得凉了，老杨莫名感到有些阴冷。
　　他有些担心女孩不小心睡着在路边会着凉，也可能遇到用心不良的坏人，另一方面，他也害怕自己多管了闲事反而惹了一身麻烦，老杨是个老实人，纠结半天，还是选择走上去看看。
　　“这位姑娘，你——”老杨说出一半的话在抬眼的瞬间戛然而止，全身血液似乎凝固了，只有脑子是发热的。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景象了，一个伤痕交错、头发散乱的女孩瘫坐在垃圾桶边阴暗的角落里，周围有小指甲盖大的苍蝇飞来飞去。
　　老杨张了张嘴，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除了颤抖的气息，什么声音都喊不出来，他想转身逃走，却双腿一软蹲坐在地，尾椎骨的痛楚沿着脊椎蹿上脑门，使他获得了短暂的清醒。五官和四肢终于找回了感觉，他的视线往下移去，愣愣的看着女孩身上破布般的衣裳。
　　虽然浸满了发黑的血液，可仍能看出T恤原本的米黄色，胸前竖起大拇指微笑的米老鼠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只留下一双空洞漆黑的眼睛飘飘荡荡。
　　卫庄被鬼谷叫去办公室的时候，浑身的细胞都在拒绝。
　　他不是不喜欢出案子，而是师父交给他和师哥的一般就是小案子，大案要案基本都是让他们跑腿，这次自己正吃着早餐，突然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那副被师哥得了真传的平淡无波的语气，就像唐僧念紧箍咒一样弄得卫庄脑子疼。
　　毫无礼节性地推开了门，卫庄像个大老爷似的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鬼谷子对他如此的随性似乎早就习以为常，连握笔的姿势都没有变动，只是略抬眼皮，吹了吹胡子。
　　卫庄看见师父手里的笔唰唰地晃，就晓得他的工作尚未完成，师父向来不喜欢在办公时有人出口打扰，卫庄虽然有些傲气，但这点原则还是有的。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
　　鬼谷子又吹了吹胡子。
　　过了大概半小时，卫庄昏昏沉沉快要瞌睡过去，总算才见鬼谷子慢条斯理地合上了书、收起了笔。鬼谷子瞥了卫庄一眼，悠悠道：“有个案子。”
　　卫庄手指弹着沙发边缘，心不在焉地回道：“什么时候出发？”
　　鬼谷子站起身，走到边上把窗帘拉开些：“即刻，而且这次，我就不去了。”
　　卫庄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想来又不会是什么大案要案，于是慢吞吞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答道：“知道了，我很快就去。”
　　“叫上你师哥。”鬼谷子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叮嘱道。
　　卫庄皱起眉：“我一个人还是处理得过来的。”
　　“这次的案子，可不似从前了，”鬼谷子慢慢转身，说道，“前不久金渝镇在一个月内发现了两具年轻女性的尸体，而目前的情况表示，两个案子有关联，并且不排除在未来不久会再次发现尸体的可能性，换句话说，那个地方可能是出现连环杀手了。”
　　卫庄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但又随机冷静了下来，谁知道这是不是老家伙为了逼他和师哥出案编的幌子呢？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泄露吗？”
　　“上面封锁消息的速度很快，毕竟在一个小镇里发生一起杀人案已经是件足以令全镇人恐慌的事情了。”
　　“姑且相信，那么师哥呢？”
　　说来奇怪，这段时间他很少在学校里见到师哥，即使是师父找他们有事，也都是自己一个人前来，而对师哥的安排，似乎都是师父另外进行的。他素来又不是会主动关心别人的人，虽然不是没有过担心师哥被麻烦事缠上了，却从来不曾出口问过，这件事就成了这小半年来压在他心口的一块石头。
　　鬼谷眼神轻描淡写地转开：“他自会过来。”
　　好啊，这是不想告诉他？
　　卫庄心里冷笑一声，这两人果然有事情瞒着自己。
　　死老头的口风紧，难不成师哥禁得起自己的软磨硬泡么？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终于响起了几声清脆的扣门声，这般中规中矩，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盖聂来了。
　　鬼谷应了声“进”，门才应声而开，比起卫庄那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盖聂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似乎能让鬼谷有了些许心理安慰。
　　没有任何的铺垫，鬼谷便让两人前去C市，去解决一桩可能的连环杀人案。一开始，卫聂二人心中还有所怀疑，如此大案，师父居然不会前来陪同？然而到了目的地，看见不远处一脸焦急着快步走来的刑警队长，注意到了他脖颈的汗渍和泛着血丝的双眼，两人对视一眼，顿时严肃了起来。
　　刘队很早就盼望着鬼谷教授的大驾，却不想竟是他派了两个徒弟过来了，在这之前，虽然很多人都知道鬼谷门下有两个弟子，却从来没有人听说过他们的名号，刘队也不意外，他甚至担心自己第一眼认不出卫聂二人，而有所怠慢。
　　可鬼谷显然没有这般顾虑，他说：“你很轻易能认出他们。”
　　今日一见，确实不假。
　　两个少年人身姿挺拔，颀长匀称，其中一人黑衣白发，一双冰眸带着深不可测的笑意，微勾的唇角在白发的映衬下显得颇为妖异，另一人白衣黑发，过肩的发尾被束向脑后，十分干净利落，他的神色内敛淡雅，表情淡漠。两人气质完全不同，却给人以相同的气场，看似年轻，却能让人心安理得地信任他们的能力。
　　这是鬼谷的徒弟，不会错了。
　　刘安闻心中念叨着，赶忙快步迎上去。
　　这时候，卫庄正侧头和盖聂说着话：“师哥，你说老师为何不来？”
　　盖聂诚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自然会有原因。”
　　卫庄不屑一笑，摸着下巴推测道：“我总觉得这老头最近怪怪的，我可不相信他是想考验我们的能力。”
　　盖聂脑海中突然出现鬼谷负手站在窗前是望着远方的眼神，心里没来由地一紧，他摇摇头，快速调整好心态，转身迎向走来的刘安闻，缓缓道：“来都来了。”
【我没弃坑啊！！！我真没弃啊啊啊！！！！】

　　这次的案子明面上还是很清晰的：两个花季少女分别惨死在一长一短的小巷里，除了左胸口轧穿心脏的致命伤外，身上有很多虐伤痕迹，但两人生前并没有遭受过侵犯。可虐伤大多集中在胸口和大腿处，还有遭受过电击的痕迹。很明显的性倾向。
　　于是两人都推测凶手应该存在某种隐疾导致无法正常进行性行为，甚至因此遭受过女性的嘲讽或者鄙夷，才会成为他犯罪的起点，而被害人又都是年轻漂亮的女性，身材娇小，并且都是及肩的棕色长发，如果这些相仿处并非巧合，那么她们可能是凶手的女友或者是某位性幻想对象的替代品。
　　后来两人在被害人的电脑上发现她们都曾经上过一个交友网站，并和同一个ID聊得很亲密，警局几乎是以雷霆之势锁定其IP地址，发现那个地方的住户是一个叫安笑的青年。其中一个警员瞪了眼睛，叫道：“是他？！”
　　卫庄斜他一眼，心中不满他的大惊小怪，问道：“怎么，熟人？”
　　小警员推了推眼镜，凑到屏幕跟前似乎是怀疑自己看错了：“见过两回，都是因为聚众斗殴被扣住了，他从小就没爸没妈的，也不会有人管他。人长得到是不错，白白净净的，整天笑眯眯的，也就打架的时候狠点儿。要说他犯点小偷小摸的事儿吧，我到是觉得正常，可要说他……”
　　小警员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相信。
　　卫庄冷笑一声，屏幕的白光映射在他脸上，说不出的诡谲：“谁会知道一个人的面皮下藏着什么东西。”
　　然而等众人踹开了安笑的房门时，发现里面早已是人去楼空，但无论是地面还是衣橱都还算干净，显然是刚离开不久。
　　就这样，嫌疑人平白消失，调查似乎陷入了不得不采取通缉措施的僵局。
　　面对这般结果，最不爽的人就是卫庄，本以为会是什么很有挑战性的案子，结果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凶手，现在凶手已经远走高飞，凭他和师哥既不是千里眼也不是顺风耳，似乎也没什么理由留在这里了。
　　可是……卫庄锁紧了眉头，这安笑出逃地会不会也太巧了一点？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踏出警局，他就收拾完离开了。
　　真是……这种被算计的感觉令卫庄心口有股火气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发泄。
　　正在这时，盖聂开口了，显然和卫庄想到了一处去：“小庄，你真觉得安笑就这么逃走了吗？”
　　“人都被找到了，不走留下干嘛，找死么。”卫庄没好气地回道。
　　盖聂有些讶异地斜他一眼，心想我又怎么惹你了？
　　“你不觉得我们忽视了什么吗？按照以往，我们都是从被害人的相似处推测凶手的性格、经历，可现在这些步骤都省略了，竟然直接找了安笑本人，而我们现在甚至连安笑犯案的真正理由都不清楚。”
　　盯着盖聂沉稳的双眼，卫庄也终于开始思索起来：师哥所言不差，如此想来，却是太过顺利了些，依照以往来说，仅凭两个被害人还无法武断得出连环案的结论，他们两人也纯粹是凭着直觉来做推理，花了这些时日也只是因为在被害人的电脑上费了不少心思，但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少之又少。就好像是有人特意留下了两个尸体和一推线索推给了他们一样。
　　盖聂卫庄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些许想法。
【这章写的好混乱不知道在写什么，反正就是嫌疑人的侧写还没建立完成就锁定目标让两叔感到不安嗯大致就这样不要在意细节……那么，你们觉得安笑是凶手吗？】

　　安笑的家庭并不好，母亲早逝，父亲成天花天酒地，要妈没妈，爹又不像爹，身边没有个像样的人照顾，从小仗着模样可爱，笑脸盈盈，不少邻居的姐姐阿姨们会偶尔接济他。
　　这孩子长相讨喜，扮乖的技能更是一流，周围人都想不到安笑对着长辈一副乖巧无害的样子，对小孩子收起保护费来那可是从不心软，直到被揭穿，他们才开始有些慢慢疏远。安笑从小的成绩一直不好，能考上高中是真的走了狗屎运，超常发挥还是压着分数线进去了。而他也丝毫不怀着感恩之心，依旧顶着一副笑眯眯的乖小孩皮相，做着混混流氓的事。
　　卫聂二人找到他高中的同学了解情况，虽然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那些人——尤其是男生们，提起安笑这个名字，还会都隐隐露出不甘的神情，原因很简单，安笑这个成绩人品都极差的笑面虎却有个女神做女朋友。那个女孩叫夏语嫣，长相明媚性格开朗，成绩也属于年纪前列，还会拉小提琴，绝对是当时不少男生们心目中的女神。
　　虽然知道夏语嫣和安笑初中便已经相识，但这更加意味着安笑的真面目夏语嫣是知道的，她怎么还会看上这个一无是处的小痞子？
　　盖聂看到安笑他们的毕业照，果然夏语嫣模样出挑，身材娇小，一头及肩棕色短发。
　　盖聂卫庄对视一眼，听他们所言，两人关系应该很好才对，是什么让安笑突然夏语嫣突然恨之入骨，以至于要痛下杀手呢？夏语嫣现在是否还活着？难不成安笑能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知晓他们要来抓他不成？
　　安笑的出逃很突然，不得不令人生疑。
　　“那之后呢？”盖聂从照片上收回视线，问道。
　　那个男人惋惜地摇摇头，叹道：“谁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只晓得夏语嫣病了，住院了。”
　　“病了？”卫庄觉得这有点含糊其辞，不由追问起来，“什么病？”
　　男人耸耸肩，回道：“我怎么知道呢，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的，就是好像怎么突然一夜之间不省人事了，醒过来了之后就疯疯癫癫了。”
　　疯了？
　　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疯了呢？
　　男人见他们面露讶异，但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能提供给他们的了，搔了搔后脑勺，他试探地建议道：“你们要是想弄清楚的话，或许可以找一个叫乔依依的人，她和夏语嫣考在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系，就是——”
　　盖聂见他面露纠结，问道：“怎么？”
　　“嗨，她的话呀你们最好也别全信，她俩高中关系不是特别好。”
　　卫庄挑了挑眉：“怎么说？”
　　男人站起身，开始收拾起照片来，笑道：“她们女生的事我们哪能想清楚呀，反正乔依依她哥虽然和安笑玩的很好，可就没见她和夏语嫣他们一起出现过。”
　　盖聂随口问道：“哦，那她哥哥叫什么？”
　　“也是个风云人物呐，”男人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开始逼**叨，“哎呦真的是……我也是真是搞不懂怎么一个个都围着安笑转了，明明就是个小**……”
　　卫庄眼见这人要收不住话头，不耐烦地打断道：“名字呢！”
　　男人被惊地一哆嗦，半天才憋出三个字来：“乔之远……”
　　乔之远？
　　卫庄和盖聂二人同时一惊，记得之前刘队在局里时，有个文质彬彬，相貌英挺的青年拿着宵夜过来，刘队还笑呵呵像他俩介绍说那是他有出息的自己创业的外甥。
　　叫乔之远。
【勤奋的我又来了，剧情在这里，安笑是谁？乔之远是谁？真相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敬请发挥你们的脑洞】
【哦对了，接下来几天就不更了，爱你们】

　　“你说这刘安闻怎么早没告诉我们乔之远的事呢？”卫庄握着方向盘，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盖聂系着安全带，正襟危坐：“或许是指向安笑的证据太明显，他来不及想到这层。……你看着路。”
　　“怎么？”卫庄收回视线，嗤笑道，“师哥怀疑我的技术？”
　　“自从你上次半夜找上我在路上蛇形开始我就不想相信了。”
　　卫庄眉头一挑：“我那是有原因的。”
　　“比如说？”
　　“我心情不好。”
　　“……”
　　盖聂正了脸色，我就不该问。
　　最后两个人在一座影楼里见到了正忙着给模特化妆的乔依依，盖聂和卫庄的到来在影楼掀起了一会儿小风波，两位翩翩而立的少年郎很难不吸引，尤其是对美极富追求的艺术家的目光，饶是对两人的到来略有排斥心里的乔依依，见到他们俩是也是眼前一亮。
　　忙完手头的工作，乔依依微笑着上前来招呼两人，一行人走进了一旁暂时没人的小休息室。乔依依眼神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打趣道：“若不是与你们通过电话，我还以为你们是新来的模特。”
　　卫庄懒得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我们是想来问一下，你是否了解夏语嫣的近况？”
　　“语嫣？”乔依依愣了一刹那，眼底露出嫌恶，“啊，她这会儿应该还没从医院里出来吧。”
　　两人观察着她的神色，发现之前的人所言不虚，乔依依对夏语嫣的确抱有不小的敌意。
　　“你和她关系不好？”盖聂悠悠试探。
　　乔依依冷冷一笑：“她？就是个婊｜子。”
　　两人对视一眼，卫庄饶有兴致地问：“哦？怎么说？”
　　“一个有男朋友的人天天和我哥勾搭来勾搭去的能算好东西么？她就是仗着我哥喜欢她！”乔依依翻了个白眼，说得几乎咬牙切齿。
　　他们之间还有这种关系？想起之前见到的，乔之远那副彬彬有礼、谦谦君子的做派，也不像会抢别人女朋友的人啊。
　　“乔之远喜欢夏语嫣？你怎么知道的？”盖聂问。
　　“直觉！”乔依依说得理直气壮。
　　“……”
　　卫庄甚是糟心地剐了她一眼，抿着嘴话都不想说了，盖聂干咳一声，接话道：“就算是直觉也总该会有些根据吧？”
　　乔依依眨眨眼睛，少年的声音缓缓而来，温润儒雅，莫名地抚平了她心里焦躁的情绪，她显然觉得这个青年比较好说话，不像另一个那么咄咄逼人，态度居然也就好了，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下，轻摇着头：“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我哥对她很关注，但她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欲拒还迎！你懂吧？就是那种，她每次看见我哥的眼神都怪怪的，不敢和他对视。”
　　盖聂和卫庄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没说话，暗自都在思索这三个人的关系。
　　乔依依见他两人都没什么态度，也就兀自沉默着，也不知道这货脑海里是怎么样的一番风起云涌，就在屋里进入一阵诡异地沉默时，响起了她咬牙切齿地一句骂：“我哥这杀千刀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你觉得安笑怎么样？”卫庄冷不丁问道。
　　“他？”乔依依浑身一怔，眼神飘了一下，“我和他不是很熟，也就那样呗……”
　　这副小女儿谈起初恋时候的局促之态……
　　卫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长驱直入道：“你对安笑挺有好感的吧？”
　　“你！”乔依依瞪大了眼睛，耳朵染上一层薄红，对着卫庄那副欠揍的样子支支吾吾了半天，败下阵来，叹了口气，“也就刚进高中那段时间，我对他挺关注的。”
　　“后来呢？”
　　——后来听别人说他是个小混混，他也确实是。
　　——我看见过他打群架。
　　——那段时间很丧气，心想他不该是这个样子。
　　乔依依表情淡淡的，眼神却专注地盯着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像是陷入了一段极为珍贵的回忆，她喃喃道：
　　——那个下雨天，我看见他独自撑着伞蹲在那儿，脚边上趴着一只小野猫……
　　雨中少年，双目含笑，像是什么愁事都染不上他的眉梢。
【半夜来一发，看见有小可爱说人物有点多，那就我大概理一下：】
刘安闻：合作警方，刘队
安笑：通缉嫌疑人，目前下落不明
夏语嫣：安笑女友，已成精神病患者（据说）
乔之远：刘安闻的外甥，安笑和夏语嫣高中时期死党（据说）
乔依依：乔之远表妹，曾经暗恋过安笑，并认为乔之远和夏语嫣关系暧昧（自以为）
*括号里的字可以深思

枯木（五）
　　不得不说，从乔依依这儿获得的信息量还是比较大的，甚至连安笑的犯罪动机都给找到了。
　　“不是我说，”卫庄站在不远处等着盖聂关门跟上，“这乔之远的出场率是不是也太高了点？”
　　盖聂走到他身侧：“所以这不是要去见他么？”
　　盖聂像阵风般扫过，轻轻扬起的黑发拂过卫庄的鼻尖，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鼻尖传来，卫庄忍住打喷嚏的冲动，眉头拧在了一起。盖聂没见他跟上，回头看见他正一脸纠结地发呆。
　　“小庄，干嘛呢？”
　　卫庄的眼刀“嗖嗖”地刮向了盖聂。
　　盖聂：什么毛病？
　　卫庄露出森森白牙，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长发碍眼。”
　　见到乔之远的时候，他正在笑眯眯地拿着一份文件手下的一位女性员工商讨着什么，举止儒雅端庄，就像是古时候大户人家的少爷，自然而然透露出一股卓然如风的气质，虽说他和女孩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可愣是让女孩羞得抬不起眼来。
　　这个谦谦君子的做派，卫庄盖聂怎么也想不到乔依依口中挖人墙角的那个形象。
　　而乔之远抬眼看见两个青葱少年正站在不远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随机微微一笑，客客气气地将两人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卫庄走在盖聂前头，漫不经心地四下打量了一下：“不错啊这个地方？”
　　乔之远爽朗地一笑：“谬赞了，自己创业不容易，也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公司。”
　　盖聂在身后不咸不淡地补充道：“白手起家实属不易，这样的规模已经远在同龄人的成就之上了吧？”
　　乔之远扬起一边的嘴角，语气里带上了难以忽视的笑意：“盖警官这么夸我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进了办公室，乔之远倒没怎么客气，一边请二人坐下，一边直接问起了二人的来意：“找我是为了安笑的事吗？”
　　卫庄无视盖聂制止的眼神，直接像个大老爷似的翘起了二郎腿：“他和你高中关系不错吧？”
　　乔之远也在两人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摸着下巴笑眯眯道：“我猜，你们一定是听说了什么。”
　　盖聂也不打算和他绕弯子，单刀直入：“你和夏语嫣是什么关系？”
　　“听乔依依那个臭丫头说的吧？”乔之远眨眨眼睛，无所谓地一扬手，“夏语嫣是我的初恋没错，可我发誓绝对没做什么对不起他俩感情的事！”
　　他的笑容依旧谦和有礼，看似无懈可击，和盖聂却注意到他听到夏语嫣时不自觉地扬起了左边的嘴角。
　　他对夏语嫣有轻蔑的态度？
　　盖聂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想起了对策，打算好好试探试探这个人。
　　他们师兄弟向来分工明确，师哥负责表情，卫庄则观察周围陈设。
　　他眼神飘忽地四下大量，发现这个办公室格局很大，而且整洁地几乎令人发指，可一坐下来他就感受到的一丝莫名的违和感，终于在他无意间扫向乔之远的脸时想明白了。
　　一般说来，一套沙发的高度都是一致的，此时卫庄和盖聂虽然坐着主要位置，可乔之远坐着的沙发却比他们的高出了不少，三个男人本身身高相差就不大，有了这个沙发的高度差，卫庄看向乔之远时竟然也会有微微仰头的动作，他顿时感觉乔之远低垂的眼眸和温文尔雅的微笑变了味道。
　　这个人……
　　卫庄压下心头的怀疑，继续四下打量，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旁边墙上的一副油画不像油画，照片不像照片的画面上，只见背景是太阳半隐在海平面上，周遭是几乎盈满画框的红色，画面前方是三个少年人的背影，而这原本该是青春勃发的气韵竟被那有些触目惊心的红色染上了一层哀毁骨立的绝望。卫庄堪堪收回视线，被自己所思所想弄得有些无语：我什么时候这么有文艺气息了？
　　“你喜欢画画？”卫庄开口问道。
　　乔之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中浮光暗涌，谦虚道：“兴趣而已，拿不出手，只能自己看着。”
　　卫庄皱起眉头，总觉得他这话的口气怪怪的。
　　盖聂盯着他的表情，眯了下眼睛：“听说，你是安笑的小跟班？”
　　乔之远悠哉悠哉的动作凝滞了一瞬，笑着摇了摇头：“我和他关系好，怎么就我成了他的小跟班了？咱们可是平等的友谊。”
　　“是这样吗？”盖聂没漏过他瞬间的僵硬，装出疑惑的表情，“我们从以前的一个同学那里听说，你对安笑殷勤的紧。”
　　“呵，”乔之远垂下眼，“无稽之谈。”
　　卫庄这时候话锋一转：“你这么说，就不怕我们怀疑安笑的出逃和你有关系？毕竟，刘队可是你的亲舅舅。”
　　“我倒无所谓，可我舅舅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把机要透露给别人的人，我觉得你们两个和他相处这些天，多少也应该知道他的性子了吧？”
　　卫庄看了看盖聂严肃的神色，见他几乎一眨不眨地锁住了乔之远，于是便接着问道：“那说说你和安笑的事吧。”
　　乔之远晃了晃手里的茶杯，回道：“你们想听什么？”
　　盖聂这时却难得地强硬了起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我们只是来了解安笑个人的事。”
　　话语言简意赅，非常恰到好处地表示了“请你闭嘴，关我**”的主旨。
　　卫庄没有错过乔之远脸上一闪而过的烦躁，他愣了一下，心里有些玩味，明白了师哥是在激怒他。
　　“你能提供什么安笑可能会藏身的地方？”
　　乔之远牵出一抹笑来，揶揄道：“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了解？”
　　“你和他不是关系很好么？”
　　“你们不是不想了解我和他的事么？”
　　办公室的气氛有些凝滞，乔之远的情绪很显然被撩拨起来一些了。但他这么聪明的人也不是毫无察觉，当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后，随即皱起眉头，做出一副懊恼的样子，叹了口气：“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我一样，从小都没爸妈照顾，我跟他难免有些惺惺相惜之情，而他又是那种爱出风头的人，把我说成是他的跟班也不是没有理由，不瞒你们说，我期盼他回来的心情，恐怕比所有人都强烈很多。”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竟然有些发红。
　　“你不会不知道安笑做了什么是吧？他把两个女人虐｜待到死！”卫庄前倾着身子，周身冒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乔之远露出震惊的表情，盖聂注意到他喉结滚动。
　　“他把那些年轻的女人绑起来，用刀子扎穿她们的胸口、手臂、大腿，看着鲜血从她们的身体里流出来！”卫庄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和盖聂一样盯住乔之远的表情。
　　盖聂听见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我们还在尸体上发现电击的痕迹，”卫庄和盖聂对视一眼，继续趁热打铁，“他用电流虐｜待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看着她们在电压在颤抖、抽搐，欣赏着她们不知道下一波疼痛要何时到来恐惧和绝望，他在女人的尖叫中获得快｜感，就像做｜爱时将她们压在身下尽情蹂｜躏一般的快｜感！”
　　乔之远听着卫庄的话，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死死盯住一个角落，眼睛里露出神经质的兴奋。
　　盖聂看着他几乎疯魔的表情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猜测慢慢在心中成型，他伸出手拍了拍卫庄的膝盖，示意他到此为止。
　　卫庄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来你也不能提供什么线索了，”
　　乔之远回过神，第一次有些狼狈地匆忙起身，却还在演戏：“你们这就要走了吗？如果安笑回来，我能不能见他？”
　　还没等卫庄说话，站起身的盖聂不小心碰倒了面前的玻璃杯，玻璃“刺啦”一声溅了一地，盖聂像是被吓着了，愣了两三秒，表情变得有些尴尬：“抱歉，我收拾。”
　　说着便弯着腰拾起地上的碎片，只听到盖聂“嘶”的一声，他的手指被划开一道小口子，深度却不浅，有血珠顺着他的指尖低落到地上。
　　“你！”卫庄几乎是在看见盖聂弯下腰的时候就是到他打了个什么算盘，可惜根本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一口气就梗在胸口，噎得他想当场爆粗。
　　“怎么样，你没事吧！”乔之远不比卫庄淡定多少，一副想冲出办公桌又生生压抑住的样子，眼神直勾勾地盯住盖聂绕着血痕的手指，喃喃道：“你出了血……”
　　盖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道歉：“抱歉，弄坏了你的杯子，我改天——”
　　“不必了，”乔之远仓促地笑笑，把目光生硬地移向别处，摆手道，“一个破杯子而已，我会让秘书收拾，你们先请回吧。”
　　盖聂皱着眉，一副很是过意不去的懊悔样，一脸纠结地朝他点头致意，便拉着黑着脸的卫庄走了出去。
　　两人没有乘电梯，而是从安全通道走的。
　　卫庄还盯着盖聂手上的伤喘粗气，盖聂见他苦大仇深，无奈地甩了甩手：“你是嫌我伤的不够重吗？”
　　卫庄虽然心头火气还在，可脑子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冷声道：“别告诉我你这也是在试探他？嗯？”
　　“你也发现了？”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的口气。
　　卫庄抿唇不语，点了点头。
　　就在刚才，盖聂的手指流血的时候，卫庄和盖聂二人，都看见那个人露出盈满关切意味的眼神之前，脸上闪过一个令人悚然的表情。
　　乔之远看着盖聂冒血的手指。
　　笑了。
【这章其实写得挺草率的，因为本来审问乔之远的过程我是打算分两P的，可写着写着就没耐心了2333，好吧我有罪……就省掉了好多问话，所以这章人物冲突比较大，有的转折和推理就会显得比较（划掉）非常生硬ORZ……给跪了，你们就当俩叔聪慧绝顶，毕竟是连秦朝覆灭都能预测的男人（什么鬼），总之这章就是让乔之远本性暴露了，我的本意是想把他塑造成一个很可怕的人，不知道单单看这篇有没有达到效果】

枯木（六）
　　盖聂没怎么理会手上的伤口，满不在乎地垂在身侧，继续分析：“刚见到他的时候，我们夸他的公司，他虽然表面谦虚，可我能听得出他十分得意。”
　　“他说道夏语嫣的时候露出了厌恶的情绪，虽然很快，但仍然看得见。”卫庄也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盖聂点头道：“他是个极度自我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被人说成别人的跟班呢？”
　　卫庄抱着手臂思索道：“照这么看，当年他们的铁三角，似乎就是另有隐情，至少乔之远是里面最突兀的一个。在别人眼里变成了一个小混混的跟班，啧啧啧，他该有多憋屈？”
　　“乔之远就是典型的表演型人格并且已经形成人格障碍，他渴望受到别人的关注，所以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彬彬有礼的君子形象，你真的觉得他们之间会有乔之远刚才所说的那种平等的友谊吗？”
　　卫庄冷笑一声：“这也是最奇怪的一点，既然他想要博取关注，又何苦在安笑他们二人身上浪费时间，不必说他的头脑，光是那副长相就肯定有很多女生前赴后继。”
　　“除非他是自愿留在安笑和夏语嫣身边，做出一副对他们关怀备至的样子，心里却打着另一幅算盘。”盖聂皱起眉头，脑海中回忆起乔之远刚才谈及过去时近乎诡异的神色，“说实话，我看不透他谈及安笑的那个表情。”
　　卫庄沉默了片刻，并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没想明白的事实，于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转了话题：“不过至少在说起安笑失踪的时候，他是愤怒的，如果乔之远真的也参与了这起案子的话，我不觉得安笑会在主导地位。”
　　盖聂沉吟片刻，看向卫庄问道：“小庄，你觉得这会是团伙作案吗？”
　　卫庄摇头：“无法确定，但这个乔之远肯定不是省油的灯。他的人生根本就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他不会允许周围的一切对他精心打造的舞台产生一丝一毫的干扰，而在他绘制的剧本中，安笑和夏语嫣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这么看来，你不觉得乔之远对他俩的所谓的形影不离会有另外一番味道吗？
　　盖聂心下一惊，想着乔之远那双含着笑意的狐狸般的眼睛，难得地感到一阵寒意：“你的意思是，监视……吗？”
　　乔之远其实一直是在监视了他们两个人的行动吗？这倒是解释了像他这么自负的人会时刻出现在安笑周围的原因。可是为什么呢？难不成他在防范安笑和夏语嫣会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吗？
　　“我有个想法，如果说安笑和夏语嫣，他们两个中的一个，或是两个都是，无意间发现了乔之远的真面目，你觉得乔之远会放过他们？”
　　盖聂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有必要把重心移到乔之远身上去吗？”
　　卫庄斜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
　　“乔之远这种人根本就是有暴力倾向，要么就是反社会，就算他跟这事儿没关系，我不相信在这之前或者这是之后他不会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刘队跟他的关系怎么处理？”盖聂看着他问。
　　卫庄向来比盖聂果断，毫不犹豫道：“如果他觉得我们两个的怀疑是无稽之谈，那他这个队长也就这样了，大不了我们自己上。”
　　盖聂低着头，算是默认了，片刻后他又问道：“现在乔之远对我们肯定已经有警惕了。”
　　卫庄点头：“他是个聪明人。”
　　盖聂接着道：“那么我们的侦查似乎陷入了死循环，安笑失踪、乔之远心机太深、夏语嫣疯了，我们接下来该从哪里入手？”
　　直觉告诉他，只要弄清楚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和秘密，所有的一切都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