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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虐心文《天须无恨》】——此贴从第300章开始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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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掌门,我活到了这把年纪,已经见惯了生生死死,自己的晚辈都大多走在了我前面,寻常事情也早已上不得我心头了。”梅鹤溪负手临窗而立,望着天上明月,悠悠说道,“风儿从刚刚牙牙学语就跟在我身边,那四五年里都是当男娃子养的,我并没有很疼她宠她。那时见她和宇儿都跟你去了九离山,我倒是觉得你念在芳伊的份上,必能善待那孩子。到头来憾事已成,也只能说是她命有此劫罢,我也无可奈何。但如今,烟儿已经年过碧玉,我既然已觉出她对你那大徒弟存了一段心思,就不能坐视不理。”他缓缓转身过来,月光照着他仍旧挺拔颀长的身姿,微微夜风吹动他的银须银发,恍若天人,“我虽老朽,但看人还通透,我瞧得出你那大徒弟的心里再进不去旁人,哪怕她和风儿生得一模一样。烟儿跟着我十年,我不能眼瞧着她痴心错付。等到宇儿发愿闭关念经百日期满,我还是带着烟儿和宇儿一道离开这里为好。”
扈安清一招飞上枝头,自是喜出望外,可一上任迎头就被水盈丢下来一个烫手山芋,实在是始料未及。
从倚天崖上一路走下来,扈安清搜肠刮肚想破了脑袋,就是没有想明白王女这到底是要唱哪一出:是这个水无昔当真彻底失心于王女,抑或不过就是要对水无昔小施薄惩?这当中差别可大了去了,可就是死活都猜不透。一想到若是自己这头一遭事情就没办到王女心坎儿里,那只怕自己这回荣升就难免要“爬得高跌得重”了,不由得头上有些冒汗。
扈安清偷眼瞧了瞧跟在身后的邹望亭,见他仍旧一直都是一副恭谨小心的样子,果然就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木头脑袋。又瞧了瞧跟在邹望亭身后的水无昔,水无昔随即便察觉到他的目光,也冷冷瞥了扈安清一眼。
扈安清心中一个冷笑:哈!她可是真以为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么?随即陡然停住脚步,带着笑容转身说道:“魅——呃,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知该如何称呼了。”看水无昔只是停下脚步,冷冷瞧着自己,便故意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又道,“王女既然有令,那就必当遵从,我也不会起什么名字,如今是九月,那你就叫‘九月’好了。”见无昔仍旧还只是冷冷瞧着自己,显见得就是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德行,心中恼恨,眉头一皱,但随即又赶紧展开,继续道,“王女命我给你寻个最下等的活儿,这岛上最下等的那就是瓮奴了,就只得将你也送去做个瓮奴好了。”
岛上的瓮奴身份最为低贱,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被罚去做瓮奴实在是比死也强不了多少,而出乎扈安清意料的,是这个刚刚被改名叫做“九月”的水无昔也只是冷冷答了声“好”,脸上仍旧是一副淡漠已极的模样。
直到九月被管理瓮奴的掌奴带走,一直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邹望亭才哈着腰上前,朝扈安清低声说了句:“总管大人,王女虽说是要大人给九月寻个最下等的活儿,可并没说能毁伤她的身子。这要是掌奴认真将她用毒药熏聋了耳朵、利刃割去了舌头,那……”
扈安清闻听此言,顿时如醍醐灌顶,可自己新官上任,若是自己立时就朝令夕改,显然是大失身份,便挺了挺腰板,端着架子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你就去跟掌奴知会一声。不过——其余的待遇,一概不许特殊。”


IP属地:北京228楼2020-05-10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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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地弥卢岛上的掌奴人名叫多屠,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脾气是有了名的暴躁。从其祖父多全开始掌管岛上所有瓮奴,一路传到这个多屠手上,数十年间从无差错,是以历代王女对掌奴多家都十分信任。
    多屠将九月刚刚带到瓮奴营,邹望亭便脚跟脚也到了。多屠与邹望亭都是岛上的老人儿,早就熟识,便叫手下人将九月随便带去安置,自己亲自接出门来,一见面便哈哈笑道:“老邹竟然有空到我这里来,少见少见!”
    邹望亭与他也不客气,提高声音应道:“来就来了,你不欢迎?”他语气虽爽朗,可说话还是慢吞吞的毛病,也是先天来的难以改变。
    二人携手进屋,闲谈了几句,又吃了半盏茶之后,邹望亭才笑道:“你向来是个实在人,我此来就是给你提个醒儿,在那个九月的事儿上,你可千万别太实在了。该吃的苦该受的罪自然是要让她吃让她受,可不要毁伤了她的身子。”
    多屠眼光一闪,凑近邹望亭,压低了声音问道:“老邹,这不是王女吩咐给你的吧?”
    邹望亭心头猛地一沉,但随即坦然摇了摇头,也低声答道:“确实是我妄加揣测。”他目光从容望着多屠,平素说话慢的毛病,此时倒愈发显得他十分沉稳,“难道是我猜错了?”
    “就是因为你猜对了。”哈哈一笑,将两手一拍,道,“今日一早王女就将我唤去,吩咐的与你方才提醒我的如出一辙。她既当面说过,自然不会再让你来叮嘱我一遍咯。”他性子爽利暴躁,却与性子慢吞吞黏糊糊的邹望亭私交甚好,也是一桩奇事。
    邹望亭心中生疑,面上却还是一向的温和从容:“那就是我多虑了。”
    多屠大手一挥,声音不由就大了三分:“欸,你是为我着想,我很承你这个人情。今日来了就不许走,一定得在我这儿喝一杯!”看邹望亭推辞,便一把拉住他,“如今你头上又有了个新上司,你还能忙什么?留下!留下!酒桌上我还有话跟你说。”
    天已经过了二更天,邹望亭才在多屠的陪同之下出了屋来,二人都吃了不少酒,多屠吃的尤其多,走起路来都晃晃悠悠,邹望亭虽也有了三分醉意,却还只是脸带酡红,人还很是清醒。
    走出院门,正瞧见十几个瓮奴还在拉胚烧窑,被改名做九月的水无昔正跟在几个青壮瓮奴身后,正给窑炉中背柴炭。她此时已经换去了一身红衣,身上只有一条破旧的三尺长粗布裹住胸跨的要紧之处,而其余胴体几乎全都裸露在外,她本就肤白如雪,又兼失了血色,白得愈发夺人眼目,在一群黑乎乎脏乎乎的翁奴之中,看着尤其扎眼。那每一捆柴炭都重逾百斤,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让她几乎每走一步便都摇摇欲坠。因着她行动迟缓,负责监工的驯奴人便用皮鞭惩戒。只这一顿饭的时间未见,她背上已经给皮鞭抽了五六记,伤处都渗着血迹。
    方才与多屠一番谈话,邹望亭已经猜到了王女的心思,此时心中自有打算,便朝多屠笑道:“多掌奴不必送了,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啊!”


    IP属地:北京229楼2020-05-12 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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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腊月,岛上虽算不得天寒地冻,但也需有件薄棉衣才舒服些,尤其早晚时分更是寒意袭人。而对于那些终年只有三尺粗布遮羞的瓮奴而言,每天过的都是日夜劳作又食不果腹的日子,天冷就更加难熬了。
      寻常的瓮奴都是又聋又哑,所以驯奴人对瓮奴发号施令都是先用鞭子抽,让惊疼之下的瓮奴转头来瞧自己,这才向他比划一通,瓮奴就知道要赶紧去做什么。所以驯奴人往往不会记得如今多了个会说话不会看比划的九月,对她也仍旧是沿用老办法,为此,九月就又比其他瓮奴挨了更多的打。又兼九月之前从未做过这等粗活脏活苦活,哪里有那等粗夯力气?驯奴人怕被认定是自己有所偏私,便对九月愈发暴虐,用鞭子逼着她必须与其余瓮奴完全一般地牛马劳作。
      这些瓮奴在岛上身份最为低贱,每日里手脚不停地做着最累最脏最卑贱的苦活儿,但即便是一群牛马,也难免会以大欺小,所以新来的九月自然就成了这群低贱的瓮奴之中最低贱的那一个。除了要做这些最累最脏最卑贱的苦活儿之中更累更脏的部分,就是吃饭的时候拿到那半碗猪狗不食的稀烂菜粥,也有时会被突然吐进去一口浓稠的唾沫,然后趁势就被人夺了去几口喝光,再把个破木碗又丢回在九月脚边。
      尤其让九月难受的,是自己在瓮奴营里的这些日子里,时时都用眼睛四下里寻找,却始终也没有见到三百。周遭其余瓮奴又都聋哑,九月自然也就无法打听,而她每日里又被驯奴人盯得甚紧,不能离开半步,否则便是一顿毒打。
      这一连两个多月的苦日子熬下来,九月身上的肮脏狼狈也几乎是与其他瓮奴无异了,但即便已经消瘦得就快只剩了一把骨头,她那双眼睛里却始终都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淡漠模样,这让她在一群形同猪狗的瓮奴之中仍然与众不同。
      无昔虽身坠地狱,但她在拼命劳作之中,心中却还是在不断地在反复思索,最终得出的结论都是:眼前这不过又是水盈的一场考验而已——此时已进腊月,想来新年之时水盈必定还要去青州,她既然要去见杨朝客,那就必定要带上自己,到时候,自己就有机会能够逃出生天。有了这样的指望,九月就有了继续咬牙忍耐下去的勇气。
      有一回九月和几个瓮奴被派去给神宫清理阴沟,满身肮脏、两手拎着污泥桶的九月脚下一滑,便跌倒在污秽泥泞的阴沟里。饶是她还有些身手,奈何这些日子又饥又累,这一下也还是跌了个跟头,更沾了满身的污泥。九月还没有爬起身来,脊背上就挨了赶上来的驯奴人一阵疾风暴雨的皮鞭。
      九月蜷着身子,忍着背上的剧痛和自己周身的恶臭,目光不由得沿着神宫的甬道一路望过去。她曾经众星捧月般地昂首从这里走过,那时她可以睥睨旁人,而旁人却只能向她垂头低眉。可如今,她已经都不仅仅是从高高的云端落在地上,而是直接落进了阴沟的污泥之中……
      越临近新年,九月就越发地盼望,似乎下一刻就会有人来传水盈的话,将她放出这人间炼狱。可惜,希望每一刻,就是失望每一刻;希望每一天,就是失望每一天。
      九月一直眼巴巴盼到了除夕,没有消息。
      九月又眼巴巴一直盼到了十五,还是没有消息。


      IP属地:北京230楼2020-05-12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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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这天的半夜里,九月彻底失望了。
        靠着希望支撑起来的多少受苦时候的煎熬隐忍,此时就化作了多少伤心失望,瞬间将反噬得九月心灰意冷,只觉也再没有心力,也觉得什么都不值得努力和惋惜。虽然明知道以自己此时的实力,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岛去,可与眼前这样生不如死的炼狱日子相比,能死个痛快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蜷缩在土炕上辗转,九月一心盘算着无论如何也要养足精神,明日必定要拼死一搏,甚至想好了到得无力回天的最后一步,自己该如何自我了断。可哪料想无常天意专门弄人,抑或仅仅是失望泄气让苦苦煎熬的身子没了支撑,这一觉非但没能养足精神,还让九月很长时间都没能醒过来。
        九月病倒了。
        这场病是由一连数月的超负荷劳累和饥渴寒冷由外而内种下了病根,又因着极度失望伤心失了心劲儿由内而外引发了出来,这等内外夹攻之下,本就不甚牢靠的身子骨如何能够禁得住?高热之下人就陷入昏迷之中,一连数日人事不知。
        就在九月病重神志不清的时候,有个在微光中晃动的水红色身影出现在了九月昏昏沉沉的梦里。浑浑噩噩的九月仿佛是失去魂魄后的一具肉身,在一片黑沉沉如同墨汁的泥潭里,跌跌撞撞地追着那个水红色的身影,一路地走,走了许久许久。
        九月只觉得浑身酸痛无力,心口里空空地疼,每一步无异于一场煎熬,可偏偏自己的身体却如同被前面那个水红色的身影蛊惑着,似乎就算是九月的魂魄支撑不住魂飞魄散,那具肉身也还是会一路追逐下去,永无休止。
        又不知煎熬了多久,九月实在是再也支持不住,张口想喊一声“你停下”,可耳边听到的,却是自己喊出了一声:“娘——”
        就是这一声“娘”,九月本就一直在作痛的心口里仿佛又被利刃一刀洞穿,方才空落落的疼,瞬间变作了剜心的疼。九月用手去捂住心口,不料却抓了个空,一惊之下,低头望去,却见自己的心口上,是一个空空荡荡的透明大洞。九月只觉自己顿时满身都是冷汗,却又一眼瞥见自己方才捂向心口的那只手上,竟然沾满了赤红刺目的汩汩鲜血,正顺着自己苍白的手指,点点滴落在脚下乌沉沉的泥潭里。而自己的脚步却半点也没有停顿,仍旧还是一直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只是一味地追着前面那个水红色的身影。
        九月惊怕之下,又拼尽全力大喊一声:“你给我站住!”而自己听到自己喊出的,还是“娘——”
        九月瞬间就灰了心,反正大不了也就是个死,由着那身影蛊惑着自己一路不停地走,周遭都是一片沉沉的迷雾,模模糊糊中什么都看不清,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越走身上越是酸疼沉重,越走越是心口刺痛呼吸不畅,越走九月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渐渐地,昏昏沉沉的九月恍惚觉出有人在替自己支撑着那个越来越难受、越来越沉重的躯壳,那个人似乎是个小女孩,她仿佛是真的一心要追上前面的那个水红色的身影,她一面不顾死活地追赶,一面哭着喊:“娘——娘啊——等等我啊——”
        九月是哭着睁开眼的,喉咙里一声嘶哑的“娘啊”只喊到一半,就辨出眼前竟然是一个衣着无比华丽的美艳女子。那女子一双冷飕飕的丹凤眼,正自上而下望着自己,让九月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她赶忙狠命挣扎着就要起身,却哪里能有半分力气,只好带着哭腔唤出:“娘——”眼泪又簌簌而下。
        那美艳女子正是水盈,此时却是已经背转身去,冷冷说了句:“你已经不姓水了。”举步就要离开。
        九月心知这是自己最后的一线生机,若是一旦错过,只怕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拼了狠力一个翻身,竟然“扑通”一声跌下床来,可想再拼力爬到水盈脚边,却是再也没有力气,绝望之下,只能放声哭道:“娘——我当真是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娘饶了我这一回罢……”她爬不起身来,只能狠命用头在地上撞着。


        IP属地:北京232楼2020-05-13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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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宫总管扈安清奉命领着人将又被恢复了姓名的水无昔抬回了她的居所,又一回向那个连连倒运的神医“圣手怪”康活人转达了水盈的严令,命他无论如何也要再将这个奄奄一息的水无昔医治得完好如初。已几乎精神崩溃的康活人大张着嘴、苶呆呆看着床榻上那个一身脏臭、瘦骨嶙峋、病得七死八活的水无昔,一时扎叉着两手,好一阵子,才咕哝出一句:“这……这……这到底是要谁的命啊……”
          扈安清在旁瞧着,自己也不禁咧了咧嘴,心中也暗自感叹:到底是王女的心头肉呢?还是眼中钉呢?还是掌上玩物呢?王女的心思,那真是不着边际啊,谁能知道她到底要干嘛啊……这个水无昔也怪得很,虽然对王女一口一个“娘”地叫,可对王女又并不亲热。再说了,历任王女都守身如玉,不可能有什么女儿,这个莫名出现的水无昔,难道是……水灵或者水凝的女儿?
          扈安清满腹心事地出了院子,见邹望亭正瞧着几个小瓮奴在清淘水池中的淤泥,忽然想到个丢开烫手山芋的法子,便轻轻咳嗽一声。
          邹望亭闻声,转头一见是扈安清,赶忙恭恭敬敬行礼道:“拜见总管大人。”
          扈安清比眼前这个副手足足小了二十一岁,但自己如今正压在他头上,受他的礼倒自然是心安理得,连头都懒得点一下,只道:“这点子微末小事也要你在这里亲自盯着?王女那边不用伺候着?下半晌王女要召见几位新晋剑主的事情都料理妥帖了?”
          邹望亭对他这一通迎面指摘倒全不以为意,躬身答道:“此时王女正在午休,那边暂时不用伺候。因着王女要重修这个水池,养从青州带回来的琉球花鲤,特意吩咐老奴务必要亲自盯仔细了,是以不敢怠慢,这都已经快半个月了,再有几日就差不多了。下半晌的事情都已安排妥帖了,请总管大人放心。”
          扈安清随便“嗯”了一声,转入正题道:“王女已经吩咐把水……水姑娘接回养伤,这几日就由你负责照顾着,可千万不能出了岔子。”水盈并没有恢复水无昔的封号和职份,在称呼上确实有些麻烦,扈安清的这个“水姑娘”听起来也有些不伦不类。听得邹望亭恭恭敬敬答了声“是”,扈安清这才点点头,摆摆手道:“你继续去忙罢。”


          IP属地:北京233楼2020-05-15 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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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从杭州回京,今天又去杭州,晚上更文哈。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35楼2020-05-19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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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232楼贴漏了一小段,结果贴吧不能修改,只好在回复里补充了,真不好意思。
              想看全文的朋友,我找地方贴全了再告诉大家哈。


              IP属地:北京239楼2020-05-20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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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过了四五日,自认为精明圆滑的扈安清便有些后悔了:那个被他当做“烫手山芋”的“水姑娘”,此番不仅没有失心于王女,反倒似乎真成了王女的“心头肉”。一向高冷如天人的水盈几乎每日都要抽空亲自去看望无昔,甚至有一回,扈安清进去报事的时候,还凑巧看见了水盈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小银勺,正亲自给刚刚苏缓过来的水无昔喂药,而素来冷冰冰木木然的水无昔望向水盈的眼光里,竟然也带着依恋,一副孺慕之情。
                扈安清正犹豫着要不要再从自己副手的手里收回“照顾水姑娘”的这个美差,不想就被“天威难测”的王女水盈给训斥了一顿,责他办事不力,原因是这些日子以来,追查莫三友莫三贤兄弟以及金不换姐弟下落的事情一直毫无进展。扈安清吓得连连磕头,直到连滚带爬退出大殿之后,才挠着脑袋在心里自问:这不都已经跟水无昔母慈女孝了么?怎么还要揪着那件事没完没了地查啊?王女这到底是要唱哪一出啊?
                邹望亭倒是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得了美差”的欢喜,该干的一件也不少干,不该干的半点也不多干,以至于水盈每日里来水无昔居所,都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位神宫副总管的存在。
                十几天之后的一个早上,邹望亭趁着要去神宫当值之前的空挡儿,又来指挥那几个小瓮奴将豢养琉球花鲤的水池做最后的修整,忽听得背后传来康活人急火火的嚷嚷声:“……这刚刚见好,当真可不能折腾啊……求水姑娘就看在在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好歹救救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啊……”
                邹望亭转身循声望去,正见已经又换上了一身赤红衣裙的水无昔,在两个女侍一左一右的搀扶下,身后还跟着六名女侍,朝自己这边浩浩荡荡而来。这位昔日英姿飒飒的魅鸑修罗显然还是大病未愈,脚步十分虚浮,但去意坚决,急得几乎要跳脚的神医康活人又不敢阻拦,只能跟在后面连声哀求,可偏偏水无昔根本就不搭理他,愈显得那位名满天下的神医此时又是狼狈又是可怜。
                这一众人走至近前,邹望亭自然是不敢阻拦,只是上前行礼问候,那水无昔倒也停步点了点头。忽然,邹望亭发现水无昔的眼光越过自己猛地一跳,赶忙顺着她的眼光瞧去,却是一个正在清淘淤泥的瘦小瓮奴。
                水无昔显然不想被人发觉,随即迅捷地收回目光,改为朝邹望亭问了句:“这里多了个池子?”待听得邹望亭的答话,便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那琉球花鲤只怕不易养活罢?”随即也不待邹望亭再开口,便继续又朝院外走去。


                IP属地:北京240楼2020-05-21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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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一下,大家能看到我昨天贴的238楼么?(真的是不知道吞没有吞楼,我自己是可以看到的)


                  IP属地:北京241楼2020-05-21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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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过了四五日,自认为精明圆滑的扈安清便有些后悔了:那个被他当做“烫手山芋”的“水姑娘”,此番不仅没有失心于王女,反倒似乎真成了王女的“心头肉”。一向高冷如天人的水盈几乎每日都要抽空亲自去看望无昔,甚至有一回,扈安清进去报事的时候,还凑巧看见了水盈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小银勺,正亲自给刚刚苏缓过来的水无昔喂药,而素来冷冰冰木木然的水无昔望向水盈的眼光里,竟然也带着依恋,一副孺慕之情。
                    扈安清正犹豫着要不要再从自己副手的手里收回“照顾水姑娘”的这个美差,不想就被“天威难测”的王女水盈给训斥了一顿,责他办事不力,原因是这些日子以来,追查莫三友莫三贤兄弟以及金不换姐弟下落的事情一直毫无进展。扈安清吓得连连磕头,直到连滚带爬退出大殿之后,才挠着脑袋在心里自问:这不都已经跟水无昔母慈女孝了么?怎么还要揪着那件事没完没了地查啊?王女这到底是要唱哪一出啊?
                    邹望亭倒是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得了美差”的欢喜,该干的一件也不少干,不该干的半点也不多干,以至于水盈每日里来水无昔居所,都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位神宫副总管的存在。
                    十几天之后的一个早上,邹望亭趁着要去神宫当值之前的空挡儿,又来指挥那几个小瓮奴将豢养琉球花鲤的水池做最后的修整,忽听得背后传来康活人急火火的嚷嚷声:“……这刚刚见好,当真可不能折腾啊……求水姑娘就看在在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好歹救救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啊……”
                    邹望亭转身循声望去,正见已经又换上了一身赤红衣裙的水无昔,在两个女侍一左一右的搀扶下,身后还跟着六名女侍,朝自己这边浩浩荡荡而来。这位昔日英姿飒飒的魅鸑修罗显然还是大病未愈,脚步十分虚浮,但去意坚决,急得几乎要跳脚的神医康活人又不敢阻拦,只能跟在后面连声哀求,可偏偏水无昔根本就不搭理他,愈显得那位名满天下的神医此时又是狼狈又是可怜。
                    这一众人走至近前,邹望亭自然是不敢阻拦,只是上前行礼问候,那水无昔倒也停步点了点头。忽然,邹望亭发现水无昔的眼光越过自己猛地一跳,赶忙顺着她的眼光瞧去,却是一个正在清淘淤泥的瘦小瓮奴。
                    水无昔显然不想被人发觉,随即迅捷地收回目光,改为朝邹望亭问了句:“这里多了个池子?”待听得邹望亭的答话,便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那琉球花鲤只怕不易养活罢?”随即也不待邹望亭再开口,便继续又朝院外走去。


                    IP属地:北京242楼2020-05-25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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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邹望亭照例带着人引着王女仪仗走入神宫正殿,果然见到水无昔正笔直端正地跪在殿外,她随身的八个女侍和康活人都远远跪在一旁。邹望亭心下不由得有些担忧,便悄悄将眼光朝水盈的脸上瞟了瞟,见水盈果然沉了脸,一双艳丽冷冽的丹凤眼朝水无昔略一睥睨,鼻中轻轻“哼”了一声。
                      那边水无昔一见水盈出现,已经规规矩磕下头去:“娘,无昔恳请还许孩儿跟在娘身边当值。”她语声诚恳,但尚能听出内里中气不足。
                      水盈冷冷丢下一句:“又忘了我的话了?” 唇角绽出一抹莫测的冷笑,脚步却没有停下。
                      “无昔万万不敢。无昔这一身一心一条命,都是拜娘所赐,无昔只是巴望着还能为娘效力而已。只怕这些日子娘用惯了别人,以后无昔在娘跟前,便是想供娘驱策,也没有资格了。娘不给的,无昔绝不敢要,可无昔不怕娘不给,无昔只怕娘不要,娘若是不要无昔,那无昔在这世间就半点立足之地也没有了。”她素来少言,如今竟当众说出这一篇掏心掏肺的话来,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奇事。
                      邹望亭听得心中暗道:这个水无昔当真是个角色!这陡降陡升的一出苦情戏,真不知是王女算计了她,还是她算计了王女。
                      水盈停住脚步,却仍是阴沉着脸,转脸瞧了水无昔一眼,用一根纤长的食指朝她一指:“你有没有资格供我驱策,光有一份忠心还不够,还要看你的本事。给你两个月养伤练功,若你到时候不能通过试炼,那我这里以后都用不着你效力了。”
                      这一整日水盈诸事繁忙,一直到定更天后才闲下来,却还是绕到水无昔的居所来。
                      外院里邹望亭已然指挥着人将十二尾锦绣斑斓的琉球花鲤移入了新修好的水池中,此时还有几个小瓮奴在没日没夜地油漆岸边的双环玲珑亭。这水池比之前扩大了一倍有余,重新做了湖石驳岸和九曲知鱼桥,池水深浅合宜,在西南角又种了一大片冰娇白莲,此时才微微吐出点点小叶。
                      水盈嘴角露出一丝柔柔的笑意,不由停了脚步,正想好好看一看杨朝客送给自己的这些琉球花鲤,却忽然听得内院里有人嚷嚷,便示意周遭人等都不许惊动,自己要亲自过去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未进院,就听见里面康活人跺着脚急道:“……三分治七分养,休养不得宜,那用什么灵丹妙药也白搭啊。病人都像你这么折腾,医家就是观音菩萨也没用……”
                      又听得水无昔冷声吩咐女侍:“你们请康大夫进去休息,谁都不准来打扰我。”
                      水盈不动声色地走进院门,她身后的一众女侍也都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果然见康活人在廊檐下几乎是跳着脚大吼:“你以为我想打扰你!你这么不知死活地折腾,到头来又病倒了还不是又要为难我?我还想活命呐!我一家老小还想活命呐!”他显见得已经是彻底急了眼,指着已经换了一身精干衣裳要练功的水无昔大叫,“你的命是白来的我管不着,可我和我一家人的命我不能不管!反正都活不成了,那咱们就得敞开了说道说道!”


                      IP属地:北京243楼2020-05-25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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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2楼是之前的238楼,今天新添了243楼,请问能看到吗?(度娘啊,求你别抽风了行不?我都想抽你了)


                        IP属地:北京244楼2020-05-25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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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有一小段内容只能补充在232楼的回复里面了,没办法,贴文的时候漏下了一段,结果发现可贴吧不支持修改。


                          IP属地:北京245楼2020-05-25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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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无昔正要命女侍赶走康活人,忽然眼角余光发觉有灯光一闪,一瞥之下已然辨出是外院挑在长杆上的灯笼晃了晃,那灯原是给瓮奴赶工干活用的,这几日却有了些机关:每每水盈来到之前,那盏灯都会轻轻晃动三下,似有示警之意。无昔已然猜出这是邹望亭做的手脚,心中对此人的好感又增了一分,此时明白水盈就在左近,略一思忖,故意冷声道:“你一个看病的大夫,就只管老老实实看你的病,你开方,我吃药,其余不要多管。我若是按你说的躺上两个月,功夫岂不都荒废了?若不能为我娘效命,那还不如死了干净。”说罢不耐烦地一摆手,“我要练功,你们都出去,三更之后再进来。”
                            话音未落,便听得游廊里传来水盈的声音:“我让你‘养伤练功’,养伤在练功之前,你没听懂么?”
                            水无昔闻言一惊,循声望去,见一众人等迤逦而来,竟是除了水盈的语声之外声息皆无,慌忙起身,一步三晃地急忙迎上前,跪地规规矩矩地磕下头去。她此时穿的乃是素日练功所着的精干衣裳,腰间紧紧束着一条乌缎腰带,是以愈发显得身形单薄可怜。
                            水盈皱眉道:“早上到我的殿上闹腾,回到这里还不消停?”不过她此时步态悠闲,并不像要发作的样子,走过无昔跟前,并不停步,“给我进来。”
                            无昔跟着水盈进了屋,水盈让女侍将无昔安置在榻上,叫过康活人来诊了脉,便朝康活人吩咐道:“从今日起,一个月之内,我将她交给你,好生医治将养,她胆敢再不按照你的要求吃药休息,你就来报给我。”
                            之后屏退了众人,屋中只剩下她母女二人,水盈这才转脸瞧向无昔,见她咬着嘴唇切切望着自己,心中倒已经软了:“你还委屈了?”见无昔要起身,伸手按住她的肩头,“再折腾就滚去做翁奴。”
                            无昔眸中闪出泪光,低声道:“我怕自己在娘跟前没了用处。”
                            水盈乜了无昔一眼,可语声还是轻柔了些:“我跟前不要病秧子。给你一个月,踏踏实实养病,从第二个月起,开始练功也要循序渐进,两个月后能通过试炼,我要教你些心法,若是学得不好你可仔细着。”
                            无昔按照康活人的要求,在屋中老老实实地躺了两日,总算在第三日中午阳光正好之时,康活人发话说可以让无昔在院中略走动走动,但也不可过力劳累,须得由女侍在两旁扶着。无昔心中有事,便都答应下来,只是执意要到外院去看池中的花鲤。
                            待到了外院,却见池亭都修建已毕,一众日夜劳作的瓮奴都已经不见了。无昔不敢露出失望之色,只愣愣呆望着池中悠悠游弋的花鲤出神。忽听不远处传来邹望亭慢悠悠的语声:“这池壁上才刚刚长出些青苔,正是要仔细小心的时候,你们每七日就要从水闸灌池换水,今日险一险开闸的时候就放跑了鱼,你们的小命还要不要?”
                            无昔循声望去,见在院子角落里邹望亭正在训斥四个跪在地上的小瓮奴,其中一个,正是三百!
                            邹望亭见无昔望过来,便撇下瓮奴,趋步到水无昔近前,躬身道:“这琉球花鲤不易养活,可偏偏是王女的心头好,故此专门拨了几个小瓮奴,每日里就留在这里伺候这些鱼。”
                            无昔如何听不出他故意重复了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的逢迎之意,微微一点头道:“邹副总管有心了。”


                            IP属地:北京246楼2020-05-26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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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近端午,水盈又要前往青州,这回自然是要将水无昔也带在身边同去的。
                              这几个月下来,身体已完全康复的水无昔几乎时时都跟在水盈身边,除了学习水盈如何处理道中事务,便是修习水盈所授的心法,虽少不得受水盈训斥责罚,她母女二人倒眼瞧着是愈发亲近。
                              这日水无昔又是将近三更天才从水盈那边回到自己的居所,脸色煞白,几乎累得精疲力竭,脊背上还被抽破了几处,显见得今日水盈所授的心法很是繁难。
                              待女侍服侍无昔睡下之后,本就素来静寂的院中就彻底再无半点人声。而实际上,今夜守在卧房门外的两名女侍都是费不嗔安排过来的,本应该在房中榻上安寝的无昔本人,此时则已经出现在了神宫旧址的地道之中。
                              虽然水盈仍是将水无昔身边之人不断更换,但无昔却已经日益自由。这几个月间,看似碌碌无为的费不嗔实则是在一刻不停地暗中部署周密安排,件件事情不仅筹划精准直达要害,且又都是曲径通幽,要想找到与他的牵连却是半点无迹可寻。莫说送到无昔身边的女侍中半数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自己人,便是各地新提拔上来的剑主,其中也有八成以上都是被认为牢靠的自己人。
                              如今的阿修罗道中,一股拥立新王女的势力正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渐渐集结,这倒不是说水盈想上位的人有的是,自然就少不了想改朝换代的力量。
                              但今夜,水无昔却对费不嗔另有吩咐:因水盈还未将全套心法一一传授给水无昔,所以许多之前的计划便须得有所调整或者延缓。
                              走出黑森森的神宫地道,满腹心事的水无昔渐渐放慢了脚步。
                              前几日水盈将无昔留在自己身边吃晚饭的时候,笑吟吟地问无昔:“这些日子让你修炼心法,可觉出你容貌有什么变化?”
                              无昔闻言赶忙放下筷子,垂首略一犹豫,如实答道:“似乎——是好看了些。”
                              水盈嘴角的笑意愈深:“以后还会更好看。” 看无昔苍白的脸颊微微一红,竟露出女孩家羞怯之色,知她如今与自己愈发亲近,是以才自然流露出真心情态,心中也是喜欢,“只咱们母女两个吃饭的时候,不必如此拘束,娘就那么吓人?”
                              无昔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脸颊更红了些,许久,才嗫嚅道:“娘那日说不要无昔,实在是……太……太教无昔害怕了。”看水盈一直容色和缓,又小声道,“做惯了娘的女儿,做翁奴……太苦了。”
                              水盈心中愈喜,竟亲自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在无昔碗里:“直到失去的可怕,才知道该怎么珍惜,你要明白,还肯打*****,是心里还有你的人。”


                              IP属地:北京254楼2020-06-15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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