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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虐心文《天须无恨》】——此贴从第300章开始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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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看这个故事,也许这故事写得太长了吧。
坐着电脑前两个多小时,我只打了几十个字,又关上了电脑。我忽然发现,是寂寞让我想逃离。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17-09-03 0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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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是逸阳回家前与暮宇约定的十日之期,秦正杰素知自己这个徒弟一向言出必行,见他到了第十日的晚间却还不归来,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随手拿了本书,秦正杰却只是向着灯火发呆。
    终归还是心疼自己十几年悉心教养出来的大徒弟,倒恨不得是他此番回家被父母强留在家中,也好过他回到山上来睹物思人。可秦正杰又实在太了解逸阳的心性,知道这个外冷内痴的徒弟像极了自己,无论如何必定放不下风儿,就如同自己始终放不下芳伊。
    而教秦正杰更难受的还是风儿:原来当年水盈竟是为了嫁祸而用水凝的女儿偷梁换柱换走了芳伊的亲生女儿,那么芳伊的女儿又在何处呢?而既然风儿并不是林芳伊的女儿而是水凝的女儿,那她遭逢的种种不幸岂不是更加无辜更加可怜?
    思来想去,既然这许多人都是被水盈玩弄于股掌之间,若是想解决这许多纠缠勾连的怨恨冤孽,只怕也只有再设法拿住水盈这个始作俑者才能彻底根除。可水盈一向心思狠毒手段毒辣,即便是能够再次抓住她,可又怎么能逼得她开口说出芳伊和芳伊亲生女儿的真正下落?何况,依着水盈的行事风格,只怕当时换了孩子之后就已经将芳伊的亲生女儿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而芳伊,只怕……
    将近三更时分,秦正杰忽然被外面由远而近的急促脚步声惊回了神,打开门,果然见是风尘仆仆归来的逸阳。一见秦正杰,素来矜持的逸阳登时几乎崩溃,跪在秦正杰面前失声痛哭,一时倒将秦正杰惊得不知所措。
    听逸阳诉说此番回家的经过,方才得知风儿到在兴宁王府之后的所遭所遇,以及魏家小姐的丫鬟雪慧为主报仇、不惜接二连三地陷害风儿,秦正杰不由得眉头紧皱连连摇头,口中只是慨叹“冤孽,冤孽”。
    若是追根究竟,风儿最后惨死确实还是皆因逸阳而起,但眼见自己的爱徒此时失魂落魄的憔悴模样,纵然是秦正杰一想到风儿死无全尸的惨状就心痛不已,终究还是不忍再加责怪。憾事已成,死者已矣,除非有回天之术,其他还能有什么意义呢?
    听逸阳说决心要有生之年都在升仙崖上陪伴风儿,秦正杰将手按在逸阳肩上,长叹一声:“你这又是何必呢?想来风儿与你终是无缘,既然如今你二人已是阴阳相隔,你如此自苦又有何益?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都撂开手,何尝不也是个彼此的解脱呢?”说得自己心中愈发酸楚,不能落泪,只好长长叹息一声。
    逸阳楞柯柯望着秦正杰,好半晌,只呆呆重复了一遍:“终是无缘……”却也并不再坚持,说了句“既然无缘,那……徒儿这就去升仙崖,与风儿道个别罢”。秦正杰劝他明日再去,逸阳轻轻摇了摇头:“暮宇还在崖上替我守着风儿,我不能食言。”郑重拜别秦正杰,就出屋去了。
    望着逸阳平静而落寞的背影融入夜色,秦正杰除了叹息,也只剩下叹息。
    对着突突跳动的灯火,一时想起逸阳与风儿,一时又想起林芳伊和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秦正杰顿觉心乱如麻,坐立不宁,猛地心中狠狠一动,顿时醒悟,暗道一声“不好”,急急推门追出屋去。
    待秦正杰在暗夜里急急火火追上升仙崖去,正见逸阳跪在风儿墓前,手中握着风儿的长剑,正朝自己颈间抹去。


    IP属地:北京34楼2017-09-04 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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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4章 碧云初断夜迢迢
      三九严寒,彤云密布,铅块子似地压下来,可就是任凭狂风怒号,就是不肯落下雪片来。升仙崖上,肆无忌惮的北风发狂似地呼啸怒号,将崖顶搭建的一间茅草小屋被吹得东摇西晃摇摇晃晃。那简陋至极的茅屋不断发出吱吱咯咯的声响,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朔风吹下山崖。
      在这连鸟雀都不见一只的恶劣天气下,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却正逆风上崖而来,那一袭银灰氅衣随风翻卷,他身上的简素青袍和头上逍遥巾的云头飘带都给猎猎北风吹得翩翩而起,加之身姿矫然挺拔风骨不凡,让来人愈发像是云游东海的纯阳祖师,抑或是三十三天上下凡而来的谪仙。
      秦正杰快步走到茅草小屋门前,轻轻咳嗽一声,方在木门上轻叩了三下,朗声说道:“逸阳,为师看你来了。”听屋中传来一连串急促而无力的咳嗽之声,秦正杰的眉头狠狠皱了皱。
      开门的,是脸带泪痕的笛轩。
      笛轩一手开门,一手还在用衣袖揾去脸颊上的泪,斑驳的泪痕让那一道道曾经狰狞的疤痕显出些绝望的凄美。见了秦正杰,笛轩的泪又夺眶而出,小声唤了声“师父,大师哥病了已经好几天了”,眼光又朝屋里望去,“他今日一看见风儿留下的字迹,又吐了好大一口血。”
      秦正杰低声说了句“我知道了,别急”,进了屋,见极其简陋局促的茅屋之中,面色蜡黄的逸阳正躺在迎面的一张木板床上,身上只盖了一条薄被,见了自己,一边咳嗽一边努力挣扎着要起身。秦正杰赶忙道:“病了就不要动。”也不待笛轩动手,便赶忙回身关上了木门。
      门虽关上,可秦正杰却仍然能觉出四下里都有嗖嗖的刺骨寒风透进屋来。
      笛轩在旁拭泪道:“他一定要住在这样冷的地方,怎能不病?要给他生个炭火,他也说什么都不许,只一味地赶我走。”
      昏昏沉沉的逸阳仍旧挣扎起来要行礼,给秦正杰上前一把按住,解下身上的氅衣便裹在逸阳身上,见他双颊凹陷,比十二日前愈发憔悴清减,身上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半旧棉袍,衣襟前染了大大小小斑斑血迹。秦正杰从不曾见逸阳如此狼狈,连连摇头叹道:“你这又是何苦!”
      目光一扫,见屋中悬挂的一块小小匾额,匾额无漆,上面是逸阳手书的“悼风轩”三个字,虽仍旧是他一贯雄穆峻逸的魏碑笔法,运笔间的微颤却带出了一股苍凉的凄怆。
      秦正杰给逸阳把脉,见他左手上两处被刀割伤之处只简单敷了些止血药,知道这是他亲手磔木制匾时弄伤的,长长叹息一声,皱了眉也不再言语。屋中一时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和笛轩的啜泣声。
      秦正杰心下也明白,虽然那日自己在紧要关头拦下了要将性命赔给风儿的逸阳,可终究不能打开逸阳的心结。让逸阳留在升仙崖上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却不料他却自苦伤怀,眼见爱徒如此,实在让秦正杰心痛不已。
      秦正杰写了张药方交给笛轩:“你赶紧去取了药来煎,再叫林书勇他们几个过来,多带些柴炭被褥应用之物,逸阳既不愿离开,强自将他带下山崖去也只能教他更揪心。”
      待笛轩走了,秦正杰自知逸阳痴心,言语劝解也是无用,思虑了好一阵,才拉着逸阳的手正色道:“如今虽然准许你在这里陪着风儿,却是师父罚你在这里思过,无论如何也不许你如此任性作践自己。我这就让你师弟们给你在这里另建了一间牢靠些的住处,也不要好,只不透风雨就行,每日里给你送两餐饭食,让留儿都依了风儿的喜好来做,你在这里陪着风儿吃。你如今是戴罪之身,就罚你在这里好生照顾风儿三年,不许你再生出事端来。”
      逸阳一直垂着头听秦正杰教训,秦正杰说完好一阵子,他才抬起头,哑声说道:“师父,风儿她……她不肯原谅我。”眼中陡然滚下大颗的泪珠,争先恐后地砸在微微颤动的衣襟上,将点点血迹又晕染开来,“我……我再也没能梦见她。是我绝了她最后的生路,是我害了她……”
      秦正杰也不知该如何开解,想了想,伸出手来:“将风儿做的那个锦袋给我。”
      逸阳轻轻“啊”了一声,却伸手去护住怀中的锦袋:“师父,这是风儿……”
      秦正杰怕他不住睹物思人愈发神伤,原本打算强要过来,此时也心一软,转而道:“我也想风儿,想看看她留下的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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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36楼2017-09-05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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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兴宁王世子江逸阳跑回九离山去,兴宁王妃又病了一场,幸亏有裴妈妈在旁不住地劝解,又接到逸阳的师父秦正杰的来信说逸阳在山上暂时安好,日后会设法劝他下山回家,王妃的身体总算渐渐好转。身为一家主母,纵然心里再不好过,也得打叠起精神,总算将年底的诸般事物都应付了过去。
        今年春早,还在正月里就过了立春,可天气不仅不见转暖,反倒接连下雪,比腊月里还冷,连正月十五的灯会都因为风雪太大而只得取消。王妃却顾不得风雪,但凡身体好些就进宫去,与江贵妃诉一诉心中的郁结,反倒还好过些。因江贵妃与江廷自幼亲厚,江贵妃与王妃又都是宽厚有涵养之人,是以她们姑嫂二人素来就很是亲近。
        自从兴宁王命人按照雪慧带来的卖身契,捉拿了人牙子胡彪来审问,果然审出了此女想法设法自卖自身接近逸阳的事情。再传宣阳县知县毛青云来,一眼就认出她就是自称王妃派去传话要毛县令暗害风儿的人。府中也有丫鬟指认最初传出五公子与风儿有私情谣言的就是这个雪慧,甚至有宝辞身边的小丫头采莲说曾见过雪慧给风儿姑娘的云片霜糖里下了迷药,但这等马后炮的事情,知道了也无甚意义。倒是查出来风儿的丫头长生替主而死的真相,自然也就查出来了雨墨。王妃也知雨墨是一番好心,只是他擅自纵火放人,也实在是胆大妄为,思量再三,寻了个由头将雨墨逐出王府,过后却又传了雨墨的爹娘进去,赏了他们二百两银子做本钱,让他们给雨墨寻个小本生意来做,又再赏了一百两银子给雨墨说媳妇。老两口千恩万谢地去了。
        如今,逸阳也罢,风儿也罢,都是被魏尚书家的丫鬟雪慧频频设计构陷,兴宁王自然也不肯就此作罢,亲自将雪慧的尸首和一众人等的供词送到了魏尚书家。魏家也是书香世家,出了这等事情自觉颜面无存,魏尚书更是只得上书辞官。这许多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将之前的许多市井谣言都一一击破,御史言官们也自觉打脸,纷纷上表请罪。皇帝将所有关于此事的折子一概扣住不发,朝堂上更是提也不提,上上下下自然很快也就消停了。
        王妃自然也要将这些事情都告诉给宫中的江贵妃,江贵妃听得连连摇头,不住为逸阳惋惜,又听说江廷派出多路人马四处捉拿六个号称“泙山六怪”的江湖人,要为小儿子碧阳报仇,江贵妃叹息垂泪道:“咱们江家世代忠良,我曾祖和祖父当年舍命跟随太祖,折损了不知多少自家儿郎子侄。好容易等到江山平定,又出了锦王之乱,我父亲又殉国而亡,到了我这一辈,就只剩下兄长和我二人。不想到了下一辈,五个儿子又生生折损两个,嫡长的世子逸阳还不肯回来,真真想一想就让人心里难受。”
        王妃见江贵妃说起了锦王之乱,想起那时怀孕四个月的江贵妃江骤然间得知慎明被杀的噩耗,又遭叛军闯宫惊吓而小产,之后就再无子息,只怕又勾起她伤心,赶忙道:“逸阳的师父写了信来,说是已经将他安顿好了,至多三年,总想个法子让他回家来。”自己心里难过,也只好狠命忍着,“王爷也已经答应下了,让逸阳在山上缓一缓,过些日子等他平复些再回来。这些日子,要不是有宋妃在旁劝着,难保王爷不带人冲上山去把逸阳捆回府里来。逸阳这个痴心孩子对那个风儿是动了真情,只怕就是捆了他回来也不知还要闹出什么事情。”
        “宋妃?”江贵妃拉住王妃的手,皱眉问道,“难道是碧阳的生母又回来了?”见王妃点头称是,王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当年她将兴宁王府上上下下闹得鸡飞狗跳,我兄长为了她……她怎么有脸回来?”
        可她就是这么回来了,在五公子江碧阳死后,他的生母宋心竹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成了“宋妃”,兴宁王府上上下下个个都晓得了,这位宋妃,就是兴宁王江廷的心上人。
        王府里的旧人们私底下说起这个当年任性抛夫弃子、如今儿子死了又突然回来的宋妃,个个撇嘴摊手,心中那一百个瞧不起,比对之前的风儿姑娘尤甚。当然对于曾经那个痛斥儿子任性妄为的兴宁王江廷,众人虽然都不敢议论半个字,心中却都不免连连摇头: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过看看这个十几年后容颜清丽依旧的宋心竹,众人也不得不啧啧称奇,甚至有人说她不是狐仙就是吃了长生不老药,难怪江廷见了她就给她勾走了魂魄。
        宋妃仍旧喜爱松青色的衣饰,仍旧喜爱养文竹,当年江廷为了她特意在偏僻清静处建了“寒箖馆”供居住,可此时江廷要为她整修“寒箖馆”时,她竟然摇头,望着江廷道:“睹物思人,我怕想起碧阳小时候的样子,王爷若是怜悯我,可否让我住在王爷身边?”
        江廷自然乐意,当即就命人将正院东侧的跨院好好修整扩建了一番,还亲自挥毫写了“庭前归竹”四字制成匾额,从此,十天里倒有九天要住在宋妃那里。
        这宋妃虽然得宠,却从未恃宠而骄,反倒对王妃益发恭顺,王妃本就是个宽厚之人,也明白自己夫君本就是个多情种子,从来也未曾指望他对自己能够专情,更兼可怜宋妃失去独子,将心比心,对她分外关照。
        年后朝中清闲,来往应酬自然就多了,江廷时常不回府中。他不在府中的日子,宋心竹无事可做,除了极为耐心地侍弄一盆盆的文竹,就是一幅一幅地画竹子,一天天地打发时间。


        IP属地:北京38楼2017-09-14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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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整整两天的大雪,总算是在快到傍晚时分停了,多日的阴霾仿佛一下子就散了个一干二净,没一会子,天晴得连一片云都不见,碧蓝碧蓝的着实可爱。傍晚夕阳如血,入夜朗月如银,配了无边无垠的积雪,将人间烟火气十足的京城也化作瑶池仙境,处处都如画中美景。
          兴宁王江廷接了韩首辅的帖子,去他郊外山上的别苑赏雪饮宴,两日后才回来。走之前,江廷拉着宋心竹的手嘱咐道:“你这几日都睡得不好,容色都清减了。等我回来咱们就去延寿寺进香,给碧阳积福。”
          二更已过,宋心竹还是睡意全无。
          她素来不喜欢焚香的气味,即便睡不着也不许燃安息香。干脆披衣起来,命小丫头给她铺好笔墨笼好火盆,就回去睡觉不要来打扰。
          就着银灯,清清静静地画了几支墨竹,宋心竹停住了手中的笔,犹豫再三,还是放下笔,打开了书架上的一只锦盒。
          一手拿起那只被摩挲得光亮非常的细长铜哨子,握在手里,按在心口,一手又忍不住去抚摸着那支文采风流的青玉箫,宋心竹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后悔了。就在她亲眼看到碧阳尸身的一刹那,她就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完了。她曾经有过两个男人,也爱过两个男人,还跟他们都生下了一个儿子,她曾经拥有她姐姐的权利,也拥有过凌驾于众人之上的荣光,而如今,她不再觉得能够掌控他人生死有什么意思,因为,这些都终将失去,无可挽回。
          她有过两个无比可爱的儿子,可现在,一个也没有了。
          该死的罗崇恩!
          那天夜里,就是那个她曾经爱过的男人却和她两败俱伤,无奈之下只好向君自安说出风儿就是水凝的女儿,换他他出手去救风儿的时候也一定要护住碧阳。谁料到罗崇恩带自己逃到半路竟突然出手,饶是水灵机敏,还是受伤不轻,最后还是滚入山沟藏身才躲过一劫。
          就是那一夜,水盈先是从罗崇恩嘴里得知自己和他的儿子,已经被他当着水盈的面亲手抛下了倚天崖。也就是那一夜,水盈和江廷的儿子,也因为失去了她的护佑,被名不见经传的“泙山六怪”夺了性命。
          如今,水盈又回来了。
          水灵,你完了,她不会放过你的,即使她是你的亲姐姐。
          不,她不是水灵了,她是宋心竹,她是兴宁王江廷最爱的女人。谢天谢地,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放不下她,所以,这最后的日子,她希望能和他在一起。
          也许,也许能逃过一劫。
          忽然,窗外似乎传来轻轻的“咔嚓”一声,似乎是积雪压断竹枝的声音,宋心竹被打断了思绪,才觉出心口憋闷,便在家常的松绿袄子外面裹了件银狐披风,打开门走到院中。
          天上一轮明月,照的雪地里明晃晃的,看着院中被积雪覆盖的苍绿翠竹,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冽的空气中带着翠竹特有的清香,似乎还浸透了月光的凄清,愈发让人睡意全无。
          看了一会,远处又传来一声轻轻的竹枝断裂声响。
          想来,纵然青竹有节,还是有耐不住雪压的时候。只是,也不知这竿竿翠竹到底是愿意在深山中自在生灭,还是愿意在这王府之中仰人鼻息。各人心中甘苦,又有谁知?又有谁知?
          正自出神,忽听得自己身边传来轻轻一声叹息,近在咫尺,清晰无比。
          宋心竹骤然惊出一身冷汗,赶忙循声急看,却见就在自己身旁不到五尺之处的廊下,竟然坐着一个红色的女子身影。
          那女子背对着宋心竹,意态悠闲地倚在廊柱上,此时似乎已经知道宋心竹在看她,也不回头,幽幽说了句:“这王府里的雪景也还算不错。”


          IP属地:北京42楼2017-09-18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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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自出神,忽听得自己身边传来轻轻一声叹息,近在咫尺,清晰无比。
            宋心竹骤然惊出一身冷汗,赶忙循声急看,却见就在自己身旁不到五尺之处的廊下,竟然坐着一个红色的女子身影。
            那女子背对着宋心竹,意态悠闲地倚在廊柱上,此时似乎已经知道宋心竹在看她,也不回头,幽幽说了句:“这王府里的雪景也还算不错。”
            纵然她故意将声音压得低沉些,宋心竹还是瞬间就判断出这是个少女的声气,也就是这一刹那,宋心竹心中一沉:难道他们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
            稍一顿,宋心竹随即故意提高了声音问道:“你是谁?竟敢擅自闯入王府来。”
            “王府又当如何?许你来就不许我来?”那人的一声冷笑,声气倒有些像水盈,“你也不必高声,我不想惹动官家,自然就已经动了让他们听不见的手段。”
            听她的语声,宋心竹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是在哪里听过,但又确定此人并不是教中之人,心下愈发疑惑:“你到底是谁?来此作甚?”
            “来此找你。”那声音的主人缓缓站起来,缓缓转过身来,“找你这个‘障月阿修罗’水灵。”
            在看到那人面容的一刹那,水灵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中骤然升起无数疑惑,口中不由说了句:“怎么是你?”
            眼前这个红衣女子身量不高,从身形到模样,都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水灵素来过目不忘,何况上一次见到这个女子,就是在一心观中最后看到碧阳之时,彼时碧阳还是个谈笑风生的翩翩佳公子,而这个女子就病歪歪地依偎在碧阳怀中,二人同乘一匹白马,在积雪莽莽的荒山上,一路笑语……而此时,眼前这女子又哪里有半点病容?她冷冷看着水灵,眉梢上扬,目光灼灼,不动不言,虽然面容尚带稚气身形也瘦小,可那一股逼人而来的煞气,足以让水灵明白,此人一旦出手,必是取人性命的劲敌。
            不过短短数月,一个人怎会发生如此脱骨换胎的变化?莫非——这不是风儿、而是与风儿一胎双生的另一个孩子?不,不对,这个女孩额头上也有个乌黑的佛字,这就太巧合了吧?
            那女子根本并不理睬水灵的惊讶,步步逼近过来:“王女要见你,难道还要她亲自来这里相请?”声音不高,却是寒意森森。
            “水……我姐姐她当真回来了?”水灵听她说“王女”二字,心下不由得狠狠一震:这女子竟然是水盈派来的!那么她到底是谁?如果是水盈要抓她回去,那为什么不是派罗崇恩来?水盈这又是要搞什么鬼?尽管心中越发惶惑,也只能强自镇定,又问了一遍:“那——你到底是谁?”
            “我还以为,那个敢自封为‘障月阿修罗’的水灵是个何等样的人物,原来就是这么个婆婆妈妈的德行。” 那女子冷冷一笑,眼中露出些轻蔑,那神情简直像极了水盈:“想知道我是谁,就自己到王女面前去问。”
            刹那间,水灵已然心思百转:难道这女子是中了水盈的劫魂之术?可当年水盈身受重伤,应该已经不能再施此秘术,但若非如此,难道这女子是水盈故意安排到碧阳身边?可当时保护碧阳的人早已探听清楚,那个被碧阳从雅叙阁救出来的女子千真万确就是九离山上的风儿,想来水盈再有本事,也未必能如此偷梁换柱。那么……
            暗暗一咬牙,水灵决定还是要试一下,突然,她将手中的青玉箫向那女子眼前一递:“风儿,你忘了碧阳么?”
            那女子见水灵忽然动作,以为她要出手攻击自己,抽出随身短剑,直朝水灵双目刺来,水灵也不料她毫无预兆便骤然痛下杀手,纤腰一个倒仰,险险避开了剑尖,却不料那女子手腕一转,将剑柄重重击在水灵的鹰窗穴上,水盈“哎呀”一声,倒退了两步,那女子并不作罢,赶上两步,短剑急挥,只听“哧”地一声,已然在水灵的腿上地狠狠划了一剑,鲜血登时濡湿了松绿色的裙子。趁水灵一顿之机,那女子伸手夺过了水灵手中的青玉箫。
            水灵不料此女如此出手狠辣,想要再夺回儿子的遗物,奈何腿上受伤不轻,已然居于下风。
            那女子将夺来的青箫在手上瞄了几眼,嘴角一个哂笑极是轻蔑:“我还当是什么神兵利器,原来是这么个中看不中吃的货色。”甩手就丢在地上,朝水灵道,“你刚才说什么羊来着?”
            水灵见她如此反应,自知已不能逃脱,也并没有再去捡回青玉箫,只趁机将手中的铜哨子悄悄藏入袖中,面色沉静,望着那女子说道:“我儿子江碧阳,曾经与你一道去过一心观,你还记得么?”
            那女子没有答话,自顾自闲闲收起短剑,才面无表情地瞥了水灵一眼,道:“我乃是‘阿修罗道第八代王女座下贴身护法魅鸑修罗’水无昔,奉王女之命,来此捉拿叛贼水灵。水灵,你已经落在我手,乖乖跟我回十地弥卢岛去,大家省事,否则,我并不在意还要用些手段。”


            IP属地:北京43楼2017-09-25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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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6章 飒飒夜雪打窗声
              水灵虽然早知一旦水盈回到岛上,自己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个凄惨下场,她被罗崇恩伤透了心,便干脆躲入了兴宁王府。一来是希望自己最后的日子也有江廷呵护,也算是最后一点子小女子心思;二来也是知晓水盈素来不愿与官家为仇作对,若是自己能够与朝中举足轻重的兴宁王日日双宿双栖,或许能暂时逃过一劫。
              她本就是个善于审时度势之人,自然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只是不甘赴死,心念,心思电转之下,脸上却露出悲哀之色,说了句“不必了,我跟你去”,似乎是身子力竭,又似乎是万念俱灰,渐渐跪了下去,口中小声道:“我此番跟你回去,我姐姐必定要对我狠加折磨再杀之而后快。你我萍水相逢,我自知此时对我言语你必定不会相信,只有先拿出些诚意来给你瞧:岛上神宫旧址中,原来摆放噬骨瓮的位置向东五十步有七株般若木,在正当中的一株树下向下挖开三尺,埋着一只金盒,里面是我手抄的半本秘笈,乃是历代王女的不传之秘。若是你得了秘笈信了我说的话,而那时我姐姐也还没有动手杀我,或许你我还能再好好谈谈。”


              IP属地:北京44楼2017-09-27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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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6章 飒飒夜雪打窗声
                水灵虽然早知一旦水盈回到岛上,自然就会得知自己的僭越之处,以水盈的狠毒性子,自己就算是躲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个凄惨下场。她已被罗崇恩伤透了心,便干脆躲入了兴宁王府。一来是感念当年江廷对自己的一片痴心,如今她已经没了夺取阿修罗道中权力的指望,便希望能让自己最后的这段日子有江廷的呵护,也算是了却最后一点子小女子心思;二来,水灵知晓水盈素来不愿与官家为仇作对,若是自己能够与朝中举足轻重的兴宁王日日双宿双栖,或许水盈会有所顾忌,让自己能暂时逃过一劫;三来,自己玉树临风的儿子惨死,而那该死的“泙山六怪”却忽然间就没了踪影,无论水灵的手下如何查探就是没有消息,这让水灵如何能够善罢甘休?江廷权倾朝野,由他出手捉拿几个杀害他儿子的江湖人想来要容易得多。
                岂料水盈派来抓自己的人这么快就到了,又岂料水盈派来抓自己的人会是碧阳死前呵护的风儿,更岂料这个自称水无昔的风儿竟然还有“贴身护法魅鸑修罗”的名头,看她功夫,应该是得自水盈的真传,且出手狠辣,自己无论如何不是她的对手。
                水灵本就是个善于审时度势之人,自然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只是不甘赴死,心思电转之下只得做出个冒险的计较。
                她摇摇头,脸上尽是悲哀无奈之色,颓唐说了句“不必了,我跟你去就是了”,似乎是身子力竭,又似乎是一刹那万念俱灰,身子一软便跪了下去,口中小声说道:“我此番跟你回去,我姐姐必定会对我狠加折磨再杀之而后快。你我萍水相逢,我自知此时对我的言语你必定都不会相信,只有先拿出些诚意来给你瞧:岛上神宫旧址中,原来摆放噬骨瓮的位置向东五十步有七株般若木,在正当中的一株树下向下挖开三尺,埋着一只金盒,里面是我手抄的半本秘笈,乃是历代王女的不传之秘。若是你得了秘笈信了我说的话,而那时我姐姐也还没有动手杀我,或许你我还能再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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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无昔是一只对我娘无比忠心又十分用心的猎鹰,每一次都能够极为迅捷地带回娘所要的猎物,而且,从来不多嘴多舌去问为什么之类的傻话。除了我娘想让它知道的,其余,一概都不知道。
                我就是水无昔。
                如今,我已经是一只让娘用得相当顺手的猎鹰,就是刀山火海,只要娘让我冲进去,我半点都不会犹豫。反正我这一身一命都是娘给的,我身上的所有本事都是我娘手把手教出来的,娘对我如今的功夫和手段无一不了如指掌,我既然对她还有用,她就必定还舍不得让我这只猎鹰早早折在我做不了的事情上。
                当然,我也很清楚我还不是一只能让娘完全信任的猎鹰,我身边时时都有娘的眼线,娘还在时时刻刻观察着我。我不能大意,也不能草木皆兵,我能做的,也是观察,在不动声色中无时无刻地观察,渐渐我便摸清楚了我周围所有眼线的行踪。我甚至知道那些眼线都是娘后来加封的八个元屠剑主各自挑选给娘的,他们和神宫总管莫三友一样被娘极为信任,听说,他们都服过“奴魂散”。这些服过“奴魂散”的人,每隔半年就必须要到神宫参拜,否则就会失心疯癫,所以他们会特别的忠心。神宫中所有服下“奴魂散”的人,才是王女最可信任的人,但听说最能得到王女信任的,是服过“奴魂散”、又从娘那里得到解药的人,这样的人,只有一个,这唯一的一个就是杨朝客身边的那个罗崇恩。
                我猜想娘并不是不想给我服下“奴魂散”,只是我听说服下那种赤红色的药粉之后会折损一半的功力,娘现在正是用我之时,自然不会做那等亏本买卖。
                我自知没有得到娘的信任对我很是危险,故此时时都无比谨慎,所以此番将水灵押回十地弥卢岛的一路上,我都没有再和水灵多说一句话。
                看着她那张和我娘一模一样的脸,我想,恐怕那张脸就是我娘不肯放过她的原因罢。想来若是这世上也有人竟敢生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我也必定要亲手除掉,除非——除非那是个很牢靠很牢靠的替身,否则,终究教人放心不下。既然不放心,那就还是除掉才安心。何况听说这个水灵竟敢在王女被困的时候自封什么“障月阿修罗”,分明就是想做我娘的位子。
                有我娘的脸,还想坐我娘的位子,这个水灵,只怕是个活腻了的。
                我押着水灵一回到岛上,莫三友就来传我娘的话,让我一个人去见我娘回话,而将水灵交给他审问,我自然一切照办。
                我见了我娘,和以往一样仔仔细细说明了办事的过程,只是这次,我没有提到水灵所说的秘笈。
                我不敢打听水灵是下落,但第三天我偶然看到了远处倚天崖上顶峭壁上似乎贴着个白色的人影,那人双臂展开,衬着高处黑黝黝的石壁,仿佛一只白色的鹤,飞在暗夜的天上。


                IP属地:北京45楼2017-09-29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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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岛上起了不大不小的风,天上一轮半月,时不时就被随风飘动的浮云遮住,正是我要等待的天时。换上一身夜行的黑衣,避开身边所有的眼线,我独自悄悄来到了神宫旧址。
                  新建成的神宫华丽非常,而此处的昔日神宫却已是一片荒凉破败,没有教众,也没有守卫,只剩下到处凌乱的残砖断瓦。
                  周遭寂无人声,我仍是走得十分小心,不见半点灯火,只靠着天上那点子凄清的月色,一切都只有模模糊糊的轮廓,只有在月亮完全不被浮云遮住的时候,才能仔细辨别出脚下所踏之处的情形。当年神宫被毁,神宫里原有的机关也随之一道被毁去,可那些残留破损的机关和当年安置机关留下的坑洞对于夜行人而言,仍然很是危险,尤其对我,若是身上莫名其妙多出了个什么伤,哪怕是一定点子划伤,我娘心细如发又颇多猜疑,必定要追根寻源,那可就要大大麻烦了。
                  走过正殿的废墟之后,我并没有见到传说中令人胆寒的噬骨瓮,听说此物在当年十地弥卢岛被攻破之时,也和当年的神宫一道被毁于一旦,让我不免有些遗憾。不过据说当年那些攻上岛来的人大肆屠杀阿修罗众,但见到那些来历不明又无处可去、自幼就被毒药熏聋了耳朵、利刃割去了舌头、且无论寒暑都只有一条三尺长粗布遮羞的瓮奴,也还是放过了他们。如今,噬骨瓮虽然还未及恢复,而当年为噬骨瓮添加灰炭的那些瓮奴却被原样保留了下来,我时不时倒也能见到几个。那些瓮奴一向在岛上身份最为低贱,每日里做着岛上所有最脏最卑贱的苦活儿,吃得却连猪狗都不如,甚至,他们连名字都没有,只有管理瓮奴的掌奴才分得清他们谁是谁。
                  想来,当年那些攻上岛来的所谓“正义之士”虽然将十地弥卢岛视为万恶之地,可他们也未必能将这“万恶之地”铲个寸草不留,至少水灵所说的七株般若木仍然长得枝繁叶茂,而且每一株都有合抱粗细。这般若木木质极坚,所以生长极为缓慢,能长到合抱粗细,至少也要上百年。想到树木经历这百年岁月仍然郁郁葱翠,而树下的神宫中却已然换了几任王女,我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我就意识到今夜实在是太过放纵自己的思绪,这实在是犯了大忌,赶忙正了正心神。
                  找到了正当中的一棵般若木,我仔细辨别了方位,确认找到正北面无误,又朝周遭望了望确定无人,我才取出随身带着的小铲,小心翼翼地挖开树下黝黑的泥土。
                  果然,挖到三尺之下,我的铲子就碰到了一个硬物,用手小心翼翼扒开泥土,果然就是一只巴掌大的金盒。我用铲子将盒子挖了出来,试过这个金闪闪的盒子表面并无毒物,这才将盒子拿在手中。正要打开,我听到不远处传来极为轻微的“咯吱”一声,我赶忙循声望去,此时恰好适逢云开月出,清亮亮的月光之下只见黑影一闪,分明是个人逃跑而去。
                  电光石火之间我已经盘算了一番,飞速侧身打开金盒,盒中也并没有飞出毒镖暗箭,只有一本极小的手抄册子,看来这个水灵果然是真心向我投诚。我一把抓出那小册子藏入怀中,又将金盒丢入土坑,三两下子就埋了进去。之后我收起带来的小铲子,飞身上树朝那人逃去的方向一路追去。
                  我在黑夜里视物毫无阻碍,此时在树上又不必再担心神宫废墟上的机关,自然身形迅捷无比,那人哪里是我的对手?
                  不一时就追到近前,才发现不过是衣不蔽体的小瓮奴。
                  他是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少年,只是因为长年的食不果腹让他身形很是瘦小,甚至连身量都还没有我高。那一张黑瘦的脸脏乎乎的,教人瞥上一眼就心生厌恶,可也就是这一眼,我却还看见了他那双有些暗淡的眸子,就是这一刹那,我心中却不由得狠狠一颤:这双眼睛为什么这样熟悉?我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不,不只是见过,他一定和我,不,不是我,是和风儿无比熟识,可风儿怎么会与一个瓮奴熟识?这当中到底有没有危险?我到底应该忘记他还是杀了他?
                  那个小瓮奴却一见我我手中寒光闪闪的剑刃,已经惊恐万状地一下子就跪趴在地上,一边连连磕头,一边挥舞着麻杆一样的干瘦手臂,又是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是张开没有舌头的嘴给我看,做出各种求饶的姿态。见我冷冷盯着他,他就反复不停地重复,求饶,指耳朵,指嘴巴,再求饶,再指耳朵,再指嘴巴……直到我看得心烦意乱,不觉缓缓收回了手中的剑刃。
                  但随即我又想到虽说瓮奴是听不见也说不出的,可那些瓮奴之间却难保不会交流,何况他们与掌奴人之间也必定使用某种我所不知的方法交流,若是这些瓮奴为了讨好掌奴人,那么……
                  我才一沉吟,那个刚刚停止了求饶动作的小瓮奴似乎也立刻变察觉到了我要改变主意,他又挥舞起两手,拼命朝一个方向指指点点,我辨别了一下,那是朝向倚天崖的方向,他随即就已瞧出我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便又努力做出双手展开的样子,然后做出一个在地上刨土的动作,再用手比划出一个方形,放在他刚才做出刨土的地方,然后又做出埋上的动作,然后,他又指指我。
                  我明白了!原来,原来他知道水灵在那里埋下了金盒!
                  他用那双我熟悉无比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的大眼睛切切望着我,又望向我手里的噬绝剑,让我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惊恐。


                  IP属地:北京48楼2017-10-29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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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服了,“废,物”两个字也被和谐?前段时间我又消失了,真对不住,实在舍不得这个红叶季,就在京都就多待了几天,带回了鸠居堂的十几盒子熏香,还有很多种抹茶巧克力,这样二零一七的秋天留下了很美的颜色和很醉人的味道。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4楼2017-11-26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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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水无昔,我相信杀戮可以消灭恐惧。
                      虽然我素来不喜欢在背后杀人,但今天,这个小瓮奴的一双眼睛却让我生出莫名其妙的迟疑:我不愿意面对着这双眼睛杀死他的主人。于是我故意缓和下面色,对他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去。
                      那双黯淡中含着期盼的眸子始终切切望着我的脸,似乎能看直直穿我的心思。在我表示要放过他的时候,它竟然没有现出应有的欣喜和感恩,而只是犹豫了一下,随即盯向我的目光更为急切和关注。那眸子里分明有个被困锁千年的苦难魂灵,满腹无声的话语,却半句也无法说出口来。
                      我给他看得愈发疑惑,不由得将手中的剑柄紧紧握了一握。
                      而我显然是大大低估了眼前这个又聋又哑、瘦骨伶仃、肮脏低贱的小瓮奴。虽然我自认为如今已能将自己的所有心思隐藏得滴水不漏,却不成想他那双深潭似的眸子竟能恰时地瞟见我手上那个极为微小的动作,于是他眸中微微闪烁的那点光亮瞬间又黯淡了下去,一刹那的失落之后,仍旧现出了与他身份相符的混沌木然。他似乎认了命,缓缓低下了头。
                      水盈多疑,为免惹麻烦,我在岛上素来都是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是以方才我还因顾忌在岛上杀人而犹豫是否要出手,此时却已经瞬间拿定了主意:这个太过聪明的小**留不得!须得将他扭断脖子,栓上块大石头丢下海去,方能不留半点痕迹。这十地弥卢岛上如今已逾千人,不见了一个低贱的小瓮奴本不是大事,便是万一有人向水盈禀报此事,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会与我有半点子干系。
                      思虑周全,我将手中的利刃插回到背上的剑鞘中,故意做出恍然状,试探问到:“你知道那个盒子是谁埋的?”
                      他见我忽然收了剑,眸子中渐渐又闪出一星欣喜,又像方才那样死死盯着我的脸,用力朝我点了点头。
                      难道——他真的能明白我在说什么?惊疑之下,我又试探问了句:“到底是谁埋的?”
                      我注意到在我说话的时候,那小瓮奴死死盯着我的口型,随即他便指向倚天崖的方向,又做出展开双臂的动作。
                      原来,他竟然能够通过别人说话时的口型看懂说话人的意思——一想到若是水盈得知那群猪狗一般的低贱瓮奴之中竟然有此“能人”只怕要又惊又怒,立时便会将所有瓮奴通通杀光焚尸,我心中隐隐生出几分莫名的快意。
                      我唯恐现出半点心中所想被这小瓮奴看出来,便故意为难他:“那——你可知道她的名字?”
                      看他怔怔呆望着我,我心中一哂:凭你有几分鬼灵精,终归也不过是个又聋又哑的小**。于是我又故意从怀中拿出了那巴掌大的手抄小册子递在他眼前,他顿时一个激灵,赶忙一下子紧紧闭上眼睛,又用双手死死捂住,拼命摇头,随即又朝我连连磕头,死死闭着眼,双手在自己脖颈间比划出杀头的动作。
                      我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秘笈收回到怀中。
                      他又磕了十几个头,睁开眼睛见我手中没有了秘笈,便停下来仍旧望着我。
                      我暗自咬咬牙,依照之前的盘算,和颜朝他道:“好了,我相信你。那你现在带我去海边看看她,只是要小心别叫旁人瞧见咱们。”
                      他的眼睛更亮了些,更加用力地朝我点点头,便起身比比划划地引着我朝海边的方向而去。
                      我见他毫无防备,就在他转身之后,突然欺身而上,可就在我伸手抓向他脖颈的一刹那,忽觉自己脚下陡然一空,竟是踏中了一处被落叶掩住的暗坑。
                      我心道不好,还不及反应,忽觉手臂被人用力一把抓住,正好助我借力向上腾起,几乎与此同时,我已然觉出自己身体落下之时右脚被什么硬物勾了一下,但所幸并无疼痛。
                      在我身形落地的同时,见那小瓮奴因为方才慌乱间用力过猛,他自己一个跟头重重栽在地上。但他随即就爬起来,一瘸一拐跑到我身边,张着口不能出声,两手都不停地指向我的脚。
                      我断定他确实于我无害,方才低头去看自己的脚,见只是右脚的小靴被勾开了一个口子,所幸并未伤到皮肉。
                      那小瓮奴见我并未受伤,顿时现出欢喜之色,双手合十做出谢天谢地的动作,见我冷眼不动,他又朝着我方才踏空之处指了指,用手指比划着向上穿刺,再捂着他自己的脚,皱眉皱眼做出受伤疼痛的样子。
                      我拾起一根树枝,拨开落叶仔细一瞧,果然看见我方才险些踏入的土坑底部还有半截断裂的锈蚀铁钎,那铁钎上还残留着昔日用以伤人的弯钩倒刺。
                      对面那个脏乎乎的小瓮奴从始至终一直只是切切望着我,对他自己被摔得淌血的胳膊却全不理会,我并不愿心软,便故意在心里嫌弃他腌臜,皱眉问了句:“你自己有药么?”
                      他忽然咧嘴朝我一笑。
                      我却瞬间给这笑容惊得失了神。
                      我无法想象一张那样肮脏瘦削的脸上竟然在刹那间绽出一个那样好看的笑容,能让照在他脸上的清冷月光顿时化作晴空艳阳。而更让我震惊的,是我瞬时间就确定我一定——不!不是我!是风儿——是风儿一定见过他,不只是见过他,风儿与他一定大有渊源,在风儿的记忆里,一定有他。
                      虽然那笑容比焰火消逝得还快,但笑容过后,那双眸子更加清亮,他指指我,又指指他,比出个他走我跟的样子,见我呆呆点了一下头,他抿抿嘴很是用力地朝我又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在前面给我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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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58楼2017-12-08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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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8章 幽谷深藏千载雪
                        自从王女归来,十地弥卢岛上喜事接连不断,昔日几乎已遭灭顶之灾的阿修罗道此时如同遭遇连天野火后再逢春风细雨的青草,初始只见数点新绿,在不经意间就已经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了。原本王女座下四大生主各自手下均应再有四名掌管总道事务的元屠剑主和八名掌管地方事务的元屠剑主阿鼻剑主,这些元屠剑主和阿鼻剑主手下还各自设有摩拿法主,此时也已然恢复了大半,各地的阿修罗道小宗也纷纷重新设立,四下里皆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水盈果然是天生来的王女之才,诸般事物皆是胸有韬略,所辖部众也皆能人尽其才,尽管此时事多万机,仍然上上下下无不处理得井井有条。
                        相形于众人的忙碌,魅鸑修罗水无昔反倒显得有些无足轻重,每日从早到晚只是一声不吭地跟在水盈身后,似乎不过是个寻常跟班。
                        而事实上,这个木头冰块似的水无昔却是无时无刻都在全神贯注地聆听,努力记住这一天中听到的每一句话以及见到的每一点细节,因为每日晚间,水盈回到神宫后的居所之后,必要拣些刁钻之事考问无昔,除了表面所见所闻,还要考问她对一些事物的见解和判断,但凡答错便要施以严厉的惩罚。初时无昔很吃了不少苦头,不过这丫头倒也还算得不笨,只一个月之内便大有进境,到得水盈放她去擒拿水灵之前,处理些普通事情的时候已然有了五分水盈的模样。
                        只是连水盈也不知道的,是水无昔暗中拿到了半本秘笈,只是她也如水盈一般多疑,自然也并不相信水灵,怎肯贸然以自身尝试。于是,水无昔便先要拿小瓮奴做一尝试。


                        IP属地:北京59楼2017-12-08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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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8章 幽谷深藏千载雪
                          自从王女归来,十地弥卢岛上喜事接连不断,昔日几乎已遭灭顶之灾的阿修罗道此时如同在连天野火后再逢春风细雨的青草,初始只见数点新绿,在不经意间就已经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了。
                          原本王女座下有四大生主,四大生主各自手下均应再有四名掌管总道事务的元屠剑主和八名掌管地方事务的阿鼻剑主,这些元屠剑主和阿鼻剑主手下还各自设有十名摩拿法主,此时也已然恢复了大半,各地的阿修罗道小宗也纷纷重新设立,四下里皆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水盈果然是天生来的王女之才,诸般事物皆是胸有韬略,所辖部众也皆能人尽其才,尽管此时事多万机,仍然上上下下无不处理得井井有条。
                          相形于众人的忙碌,魅鸑修罗水无昔反倒显得有些无足轻重,每日里从早到晚只是一声不吭地跟在水盈身后,似乎不过是个寻常跟班。
                          而事实上这个木偶人似的水无昔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全神贯注地聆听,努力记住这一天中听到的每一句话以及见到的每一点细节,因为每日晚间,水盈回到神宫深处的居所之后,必要拣些艰难刁钻之事考问无昔,除了所见所闻的表象之外,更要考问她对一应事物的判断和见解,但凡答错半分便要施以严厉的惩罚。初时无昔很吃了不少苦头,不过那丫头倒也还算得不笨,只过了一个月便大有进境,到得水盈放她去擒拿水灵之前,处理些普通事情之时已然有了五分水盈的模样。
                          可惜一向多智的水盈也并不知晓这个忠心恭顺的水无昔却是在暗中拿到了水灵私藏的秘笈,只是这个水盈亲手教出来的水无昔也如水盈一般的多疑,即使如水灵所言顺利拿到了她向自己投诚的秘笈也并不相信水灵,哪里肯贸然以自身尝试。于是,水无昔便想要拿小瓮奴做一尝试。只是尽管那小瓮奴十分聪明,奈何全无半点武学根基,而若要从头教起,那些穴道周天之类又岂是他仅凭看无昔口型所能猜测出来的?无昔无奈,只得自己亲身尝试,却不料依照秘笈所载行气才到半路,便觉胸腹间的膈膜处陡然剧痛,真气登时堵塞一处,无论如何也不能疏解,心下不由慌乱,奈何越是慌乱气息越是难于掌控,一时闭住气息竟昏了过去。
                          过了半个时辰,无昔才缓醒过来。内息虽不再烦乱,却仍不受自己掌控,猜测是水灵从中做了手脚,登时十分愤恨,又怕被水盈发觉,心中甚是忐忑。
                          水灵的双臂被铁链缚在倚天崖临海的千仞峭壁之上,脚下只有巴掌大的一块突起岩石,勉强只能垫一只脚踩在上面,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只有扑面而来的猎猎海风,将想张口求救的水灵灌得半点声音也发出不得。
                          到了第五天的夜里,白日的骄阳和夜间的狂风将水灵已然煎熬得半死不活,几次踏不住脚下的岩石,将身子悬吊在了半空里。昏昏沉沉之间水灵十分费力地又睁开眼,再一次拼命挣扎着勉强又将脚踏上那一小块突起的石头上,腹中一阵阵如同火烧般地疼痛,让她不由得狠命撕扯锁住双手的铁链。水灵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在这天旋地转之中,不时还会时常想起那日从头顶的崖顶上传来水盈冷冰冰的声音:“这都是你自作自受,等你受尽煎熬而死,你的尸首就将被抛进这片八功德游戏海里,永世到不得彼岸。”
                          永世到不得彼岸……也许,她这一生,也已经是永世到不得彼岸了。
                          除了那个她自幼来便又是羡慕又是害怕的姐姐,她还想起当年那个有着温和笑容的罗崇恩和他们的儿子罗灵飞。罗灵飞,那个生下来不久就会笑的孩子,也许他并没有死,也许他也能长得像江碧阳一样玉树临风……对,还有碧阳,她的另一个儿子,惨死的碧阳……
                          水灵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支撑多久,她一时觉得若是自己能有幸逃脱一命的话,必定无论如何都要去找到罗灵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时又觉得自己已然落在水盈手里断无生路,死后落得个随海水浮沉的下场,也是自己运待命薄;一时恨天怨地;一时又心灰意冷,不知周旋了几千几百个来回。
                          天过五更,月斜星稀,正是黎明前最黑暗之时,水灵忽听得头顶上方的倚天崖顶传来轻微一响,随即便有觉眼前黑影一闪,赶忙用力睁大眼睛辨别,却见一身黑衣的水无昔正一手抓着一条银锁子,凌空悬在自己面前。
                          无昔冷森森的眸子仿佛是夜空里的星子,带着与水盈一样的寒意。这寒意让水灵心中一凛,犹豫了一下,方低低哑声道:“你终于来了。”
                          水无昔似乎全不意外,冷冷瞧了她好一会子,方道:“我来了也不会救你。”
                          水灵嘴角绽出一个苦笑:“我知道。”似乎是攒了攒力气,才又道:“那你来做什么呢?”
                          “我来问你,你为什么要给我那半本秘笈,又为什么要做手脚算计我?”
                          水无昔的开门见山让水灵有些意外,但随即便释然:“你这个样子果然很像水盈。只可惜水盈一辈子精明,在关键事情上却都选错了人:一个是杨朝客,一个是水凝,一个就是你。”
                          水无昔仍旧冷冷瞧着水灵,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水灵见她全不追问,反倒有些耐不住:“你不好奇?”
                          水无昔却转而问道:“你为什么要教一个小瓮奴辨话写字?”
                          水灵暗淡的眸子登时闪出昔日的灵光,嘴角也挂上了些许笑意:“因为他不是普通的瓮奴,他的生身母亲是水盈最恨的人。”沉了沉,看无昔仍然并不追问,又道,“那个瓮奴就是林芳伊和杨朝客的亲生儿子,水盈设计用水凝的女儿偷龙转凤换走了他,将他从小刺聋了耳朵割掉了舌头充作最卑贱的瓮奴,只待有一天抓到林芳伊,就将她放在噬骨瓮中,亲眼瞧着她自己被亲生儿子活活残杀。我不过是天良未泯,虽不敢明着救他,好歹也想要帮他一帮。”见水无昔仍旧如同古井半点不见微澜,只好继续道:“而那个用来换走他的孩子就是你,你就……”
                          “你这些可有证据?”水无昔一语干脆打断水灵,似乎根本对事关自己的部分全无兴趣。
                          水灵赶忙道:“水盈做事素来不留后患,但我是她亲妹妹一直跟随在她左右,自然能知晓她所做的隐秘事情,我就是证人。”
                          “那就是没有证据。”水无昔冷声道,“我也没兴趣听你说故事,你还是先回答我方才问你为什么要给我那半本秘笈,又为什么要做手脚算计我。你若是不想说实话,就不如不说。”
                          水灵万不料她冷硬如此,愣了愣才道:“你……你若是救我,我就……”
                          “我已然说过,我不会救你,以如今阿修罗道的势力,你也无处可逃。不如想点实际的,或许你的诚意当真能够感动我,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水灵咬牙道:“你难道还没有察觉你中了我的毒?”
                          水无昔冷冷一笑:“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她那双冷冽的眸子里射出的目光此时更加阴冷,“我都不在意自己是谁,还会在意自己是死是活?”
                          水灵看得心底里一颤:“那……那我死了你就再没有了证人。”
                          “我不需要证人。我只要个结果。”


                          IP属地:北京62楼2017-12-21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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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需要证人。我只要个结果。”无昔的话语悠悠传来,语气淡然得可怕,“如今你的结果已成定局,不如,用你的一切,换一个你未了的心愿。”
                            水灵望着无昔那张稚气未脱却又写满阴狠的脸,仿佛是自语般地轻声说了句:“你、你当真会是我姐姐的骨血么……”
                            “看来,我来早了。”无昔的嘴角挂上一个冷笑,随即一抖手中银锁子,人已经腾出了水灵的视线范围。
                            水灵急道:“你别走!我有话说!”
                            只听崖顶传来无昔阴冷的声音:“我今日耐心已尽,三日后我再来,如果你还没死,那咱们就还能谈谈,如果你运气好,咱们就做笔交易。”


                            IP属地:北京70楼2018-02-14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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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之后的那个夜里,被锁在倚天崖顶受尽煎熬的水灵,死了。
                              水盈果不食言,命莫三友带人将水盈的尸首装上船去,抛进了这片八功德游戏海的海心深处,让她枯槁的尸身孤零零地在无尽的波涛之间永世沉浮。
                              水灵既死,水盈也算去了一块心病,便更加派人手寻访水凝的下落,此事不便让水无昔插手,便将她派遣出去扫灭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门派,其中尤其要夺取“问天门”的镇门之宝。
                              只过了一个月,无昔便回到十地弥卢岛复命,将水盈吩咐之事件件做得恰到好处,该做的半点不少,除此之外半点也不多。
                              水盈瞥了一眼躬身跪在地上的水无昔风尘仆仆,淡淡说了句:“去梳洗歇息罢,晚上过来当值。”半句夸奖也无。
                              无昔无比恭顺地答了声“遵命”,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水盈悠悠饮了几口杯中的茶,方才朝一旁莫三友问道:“她方才所言是否句句属实?”
                              莫三友赶忙躬身点头答道:“回王女的话,果然分毫不差。”
                              “这一个月在外面,她可曾单独与什么人会过面?”水盈放下茶杯,似乎漫不经心地望向了窗外早已无花的酴醾。
                              莫三友连头也不敢抬,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回王女的话,除了王女命鸑修罗所见之人与所办之事,属下并不曾发现魅鸑修罗与其他之人有过从。”顿了顿,听见水盈吩咐道:“你去罢,一切仍照旧。”
                              又过了几日,终于过了晦日,初一这日午夜时分,一身黑衣的无昔攀下海边陡峭的崖壁,鬼魅一般闪入之前小瓮奴带她来到的隐秘石洞。
                              那小瓮奴果然非常听话,按照无昔之前的吩咐,每逢朔、望日的夜半,就来这里守候。此时终于又见到无昔来此,正在洞深处眼巴巴望向洞口的小瓮奴高兴得一骨碌身爬起来,虽然不敢凑近无昔身边,可那一双久已黯淡的眸子中闪出动人的光芒,让无昔也只好略略动了动嘴角,算作是回应。
                              无昔一直走进石洞最深处,见那小瓮奴方才坐的地方放着半本破旧的残书,就着昏暗的灯火,看正翻到的一页上正是: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想来是本极为常见的《唐诗三百首》。
                              转回头,正对上那小瓮奴切切望向自己的目光,无昔心中又升起一丝莫名的异样感觉,面上却没有半点变化,冷冷瞧了瞧那小瓮奴,方开口道:“以后,我就叫你做‘三百’。”
                              那小瓮奴先是一愣,惊讶得张大了嘴,直待无昔冷冷“嗯?”了一声,他才仿佛忽然之间回了神,赶忙极为用力地连连点头,随即又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无昔心中哂笑:“不过是随口给他起了个算不上是名字的名字,也能教这低贱无比的小瓮奴如此感恩戴德?”随即却又想到,“‘三百’算不上名字,那‘无昔’就算是个名字么?他是瓮奴,我自己又是什么呢?”
                              不愿再多想,便从怀中取出一小瓶墨汁和一支毛笔,还有一小沓街上能买到最便宜的草纸,就在暗淡的小小灯火旁,写下“三百”二字。随即,就将笔递向小瓮奴。小瓮奴战战兢兢犹豫了一下,才颤抖着双手接过笔,看无昔用眼神示意他也在纸上写字,只得诚惶诚恐地双手攥住毛笔,不料他全然掌握不住笔头的软硬,一下子就将笔按在了纸上,吓得他赶忙双手捧笔,跪地连连磕头。
                              无昔有些不耐烦,用脚尖踢了踢小瓮奴的脑袋,见他瑟瑟发抖着抬起头,方道:“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没耐烦瞧着你这副德行,你明白吗?”
                              三百虽然从小被打骂破了胆,骨子里却还颇有些机灵,赶忙狠狠点头,又抓着笔,在纸上也写了“三百”二字,这次虽然勉强写成了,笔道却是极为粗细不均,字也歪歪斜斜,实在是难看。他瞧瞧瞟了瞟无昔,见她并没有生气,又在后面写了“谢谢”二字。
                              无昔并无反应,从他手上拿过毛笔,又写下“我要你替我做事”,将笔又递给三百,三百双手捧着笔连连点头之后,也在纸上写下大大的“万死不辞”四个字。
                              二人笔谈了快有一顿饭的时候,无昔已经知晓了已被将为元屠剑主的原适生劫生主姚吉贞的居所,以及他手下一众摩拿法主的居所。
                              眼见着方才留有墨迹的纸张都一一烧尽之后,无昔才吩咐:“你以后还是朔、望日夜半之后来这里,要十分小心,万万不能被旁人知道。”


                              IP属地:北京75楼2018-05-30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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