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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心文《天须无恨》】——此贴从第300章开始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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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章已经是写“无昔”了,看不懂的朋友得找前面的章节看一下。


IP属地:北京1楼2017-08-05 22:34回复
    第300章 两般魂消心已决
    话音才落,屋外有一众丫头恭恭敬敬应了声“是”,便有紫绡、青罗、素帛、碧绫、绿锦、赤绢六个丫鬟低着头鱼贯而入。进得屋来,六人恭恭敬敬一字排开,跪拜道:“拜见姑娘。”头也不敢抬,又朝罗崇恩行礼,“拜见罗捕头。”
    罗崇恩见居中而坐的水无昔并不开口,只冷冷朝自己瞥了一眼,便继续朝那六个穿戴得一模一样的丫鬟吩咐道:“起来回话。”
    “你们六个听着,大人吩咐叫你们好生伺候,不许怠慢,听见没有?”听六人同声答了声“是”,便又道:“都抬起头来答话。”
    那六个丫鬟又齐声应了“是”,才战战兢兢抬起头来。
    就在抬头看到水无昔的一刹那,六人几乎同时愣住,紫绡不由得低低“啊”了一声,年纪最小的赤绢更是低声唤出“玉……玉儿姑娘”。
    “胡说!”罗崇恩突然一声呵斥,“什么玉儿姑娘!这是水姑娘,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满嘴胡沁,都活腻歪了不成!”
    偷眼瞧去,见正位上端坐的水无昔仍旧是半点不见波澜的一张冷脸,罗崇恩心中愈发没底,却也只得按照水盈和杨朝客事先的吩咐,朝外面森然道:“来人!将这两个多嘴多舌的贱丫头拉出去,她们的舌头忒碍事了些。”
    屋外随即有人答应一声,两个褐衣仆从便大步进来,一人一个,扯了紫绡和赤绢朝外就走。
    那两个丫鬟骤然遭难,立时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朝罗崇恩哭叫:“罗捕头饶命!罗捕头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过奴婢一回……”其余四个丫头慌忙也连朝罗崇恩磕响头哭求个不住。
    眼瞧着两个丫鬟就要被揪到门口,罗崇恩心如铁石,青罗情急之下“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几下跪爬到水无昔脚边,磕头求告:“姑娘!姑娘给求个情吧,救救奴婢们!”
    素帛见身形瘦小的赤绢已经吓得浑身瘫软脸色煞白,顾不得自己也吓得瑟瑟发抖,学着青罗的样儿扑到水无昔脚边,也将头在地上磕得咚咚直响:“求姑娘大发善心,紫绡和赤绢要没命了!姑娘开恩呐!”剩下碧绫和绿锦两个不敢开口,只不住抖索着,哭着朝罗崇恩捣蒜一般地磕响头。
    罗崇恩显见得是怒不可遏,连骂:“好一群混账没规矩的东西!”大声吩咐那两个抓扯紫绡和赤绢的褐衣仆从道:“取‘魂魄消’来!先将这六个***个个都狠狠抽上二十鞭子再说!”


    IP属地:北京2楼2017-08-05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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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黑的鞭子抽在青罗和素帛身上,发出极其清脆悦耳的噼啪之声,布帛碎裂之后,细嫩的皮肉随即就被抽得绽出刺目的殷红血花,两个丫鬟痛苦之下五官扭曲,着实忍痛不住,狠命仰起头,几乎是发疯般地嘶声哭叫起来。其余四人吓得拼命捂住脸,个个都缩身抖作一团。
      罗崇恩自然记得,三年之前,这杨府之中有一位“玉儿姑娘”也曾经在这“魂魄消”之下挣扎哭号,想来,她应该到死也不会忘记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苦痛和煎熬,更何况那个“玉儿姑娘”还有个听不得旁人受苦的心软毛病,所以,只要动动手收拾一下这几个曾朝夕伺候了她大半年的贴身丫鬟,她们的痛苦尖叫之声,当年能叫她乖乖就范,如今也未必会毫无效用。
      听杨朝客吩咐自己上演这出“苦肉计”之时,罗崇恩也觉着这个假装不认识自己的“玉儿姑娘”多多少少总会露出些许马脚。可此时,眼前这个面容酷似“玉儿姑娘”的水无昔,却是全然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冷眼瞧着两个被打得拼命翻滚哭号的丫头,朝罗崇恩瞟上一眼,嘴角竟然还抽起一个不甚耐烦的冷笑。
      眼瞧着二十鞭子抽完,青罗和素帛已经是哭叫得声嘶力竭,满身血痕地趴在地上奄奄一息。那两个褐衣仆从半点不耽搁,又扯过紫绡和赤绢,一脚踹倒挥鞭就抽。赤绢身子尤其单薄,剧痛之下哀嚎连连,到后来更是拼命哭叫:“疼死我了……娘啊……带我一道死了吧……”
      就在此时,罗崇恩终于偷眼看到水无昔忽然微微皱了下眉头,心中不由得一声冷笑:就知道你终究是绷不住,饶是你极力掩饰,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真以为你贴上水盈就能从此飞身化龙了?
      面上仍旧十分恭敬,故意向水无昔客套道:“杨大人忙于外务,又是家中一直并无主母,这几个缺乏管教的丫鬟实在是胆大放肆,让姑娘见笑了。”
      “几个丫头罢了,何谈见笑。”水无昔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大在意,“只是,如此又哭又号的着实忒吵了些,罗捕头要替杨大人处置丫鬟,不妨将她们带下去慢慢仔细收拾,何必要当着我的面教训?我虽说年轻,但好歹进门是客,罗捕头如此也未免是扫我了的颜面。我娘命我跟罗捕头你学做事,却是不曾命我跟罗捕头你学待客,果然是极英明的。”轻轻一声哂笑,直听得罗崇恩后背发凉,“在岛上之时,我眼瞧着云贵川那边的人都陆续赶来拜见我娘,而罗捕头自青州出发,倒比他们还迟了两、三日,见了面我娘却还夸罗捕头‘忠心可嘉,做事老到’,想来罗捕头必是颇有过人之处,在我娘面前分外有些颜面。倒是我初来乍到,身份低微,自然在罗捕头眼里,本来就没什么‘颜面’可言,如此看来,倒也就没有什么‘扫不扫颜面’的事情,我又哪里敢‘见笑’?”
      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却让罗崇恩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追随水盈多年,自然清楚这位王女心机深重难以揣测,向来行事不露声色,她口中对自己夸赞,却难保不是一个怀疑就已经动了杀心。这水无昔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莫非是水盈已然知晓了自己上岛前几日所做之事?又难道是水盈私下曾同这小丫头透露出什么意思?
      但罗崇恩毕竟老于世故,心思一转,随即便做出个教人一瞧之下就明白的穿帮惊讶神态道:“水姑娘这话说得忒重了,老罗可是经不起吓的。”显然就是个故意哄小姑娘的把戏。
      水无昔倒也不计较,伸手随意朝下一指:“那还不赶紧把戏都收了?我不过是暂时歇息一下,不用人来伺候,罗捕头能给我个清净我就感激不尽了。”随即站起身来,显然便是逐客之意,“我娘一回来,即刻就来报我。”看老罗赶紧起身答了“是”,无昔也不进内室,就朝放置着一张贵妃小榻的次间里走去。


      IP属地:北京3楼2017-08-05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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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始至终,这屋中的一举一动,已然都给水盈和杨朝客在暗中瞧了个一清二楚。
        罗崇恩带着一众人等灰溜溜退出明秋庭后,水无昔便入定般地在榻上打坐行气,直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才立起身来只略略活动一下筋骨,随即便又回到榻上继续打坐,仍旧修习水盈教她的内功。
        杨朝客早已颇不耐烦,只是强压着性子陪着水盈。
        水盈听他呼吸渐重,知晓他再也忍耐不住,更见他眉心紧皱,便轻轻推了推杨朝客的肩膀,拉着他离开二人藏身之处。
        刚刚一走进好春堂,杨朝客开口就有些恶声恶气:“我的玉儿这是怎么了?虽说她以前性子山野脾气执拗,可好歹还是个女孩子家的模样,如今怎么成了这一副怪里怪气的德行?回到家里对周遭连瞧都不瞧上一眼,盈盈,你说她只是记不得旧事,就算是当真一时不记得这里,她小小年纪一个女孩子,初到一处就连点好奇心都没有么?她那副阴阳怪气老气横秋的模样难道是你教出来的不成?”
        水盈心下一阵哂笑:当初可不知道是哪个提起林芳伊的孽种就恨得咬牙切齿,这会子你倒是摇身一变要做个好爹爹了。若是给你得知当年林芳伊生下的那个孽种是个男娃,可还不知你要如何捧在手心里当宝贝呢。
        面上却是一个苦笑,美眸中更是一片黯然之色:“杨郎,我既然不惜一切要将她带回到你身边,我又怎会不教你父女相认?自从她醒过来,就不曾有过半点欢喜之色,从来都是这一副死沉沉冷冰冰的模样。我唤她做‘明玉’,她也不应,与她提起旧事,她就只说全然不知。我不甘心多问她几遍,她倒不耐烦:‘反正我脑中什么也记不得,随便叫我什么我都应,什么明玉明金,便是阿猫阿狗我也应下就是了。’我一时气话,说‘问你什么你都说全记不得,也罢,也不必糟蹋明玉这名字,就叫你无昔你也应罢,倒还比阿猫阿狗应景’,她倒朝我一声冷笑:‘我这等没知没觉的废人,本来就不配有什么好名字,无昔就无昔’。
        我一得知她是你的骨血,当下便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救出送到你手上,指望着能给你一个惊喜。眼看着她在我眼前堪堪便要断气,我不惜耗去自己八成功力,无论如何也要救她活命,谁料到竟然却得了这样一个结果?我如何不是想方设法要将她治好了再带她来见你,省得让你眼见亲生女儿成了这个模样心里也同我一般地失望难受。如今,我已经是倾尽全力,却是全无效用,万般无奈也只好出此下策,只希望若是你们父女相见,终归是父女血脉,或许她能想起一鳞半爪也是好的。就明知你要埋怨我,我却又能如何?
        你埋怨我无能也罢,却倒要疑心是我故意教坏了你的女儿,杨郎,你未免忒抬举我水盈了,我若真能有那等教人移魂变性的逆天本事,只怕我第一个就要使在你身上,我心里千盼万盼着能让你彻底忘了林芳伊,就只对我一个人一心一意,那我便是第二日就死了也心甘情愿。”眼中泪珠盈盈,偏又强撑着不肯落下来,只颤巍巍倒映出这十几年日日心中盼念之人,却似乎又不是当年那副模样。
        杨朝客被这一番话说得心中有酸又热,情不自禁伸出手又将水盈搂在怀中。
        十八年前的那一晚,杨朝客在林芳伊梳妆匣最下面的小抽匣中发现秦正杰写来的书信之时,与林芳伊大吵一架之后愤而离家。在山环水绕的海棠水阁里,是水盈深情款款,软语安慰,杨朝客也是这般情不自禁拥住这个美艳无匹的女子,心中庆幸自己还能遇到这样一个一心为自己着想的红颜知己。
        十八年后,这个女子还是如此一心为自己着想,任是哪个男人都会在这样的柔情里沉沦。
        二人再次临窗相拥而立,软语呢喃,好不恩爱。窗外一轮团圆明月,照见一双深情玉人。


        IP属地:北京4楼2017-08-05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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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一直都没人看,继续发,还是不发,这真是个问题。。。。


          IP属地:北京5楼2017-08-05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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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这个已经算不得年轻、却仍然可以说得上俊俏的男人,就是我娘口中的“杨朝客”,就是我的亲生爹爹。
            那一身秋香色宋玉锦袍,袍襟、领口、袖边处都用金银二色细线勾绣了精美异常的竹叶和梅花,给一条嵌玉竹节金带紧紧束在腰间,愈发显得身姿颀长挺拔,头上并无冠带,只在乌黑的发髻上别了一支通体无瑕的羊脂白玉簪,簪头雕做玲珑竹叶,衬得面容也清雅如竹莹润如玉。着实是个风流人物,难怪娘会断然舍下十地弥卢岛上的诸多事务,倒要急着跑来青州。
            我按娘吩咐规规矩矩给他行礼,他却不等我行礼完毕,就从座位上下来拉住我,一双眼波流盼的桃花眼目光炯炯,笑吟吟地将我瞧了又瞧,把一句“玉儿,可还记得爹爹么”反复说了四、五遍。
            我记得他么?
            我想我或许确实是曾经见过他的。
            可他到底是不是我爹爹,我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因为在心底最深的地方,恍惚有个极为模糊的感觉,竟然让我有些害怕眼前这个锦衣华服玉面含笑的男人,可到底为什么会见到他就害怕,我却已经不记得了。
            这感觉就像我第一次见到罗崇恩的时候一样。
            所以,我肯定我曾经见过这两个人,而且只怕还不仅仅只是“见过”。
            所以,我必须要小心,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任何的不妥之处,尤其是我娘。
            所以,我只能掩饰,而且要掩饰得天衣无缝。想要让别人相信,就只能先让我自己相信。
            我能够肯定的,就是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和感觉,都是属于风儿的。
            虽然风儿永远也不会再醒来,对我而言,可有关风儿的一切都是极其危险的。
            我不是那个万事身不由己、最终只能求死的风儿,我要活下去,还要踩在所有人头上活下去。
            现在,我要忍耐,我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就只能靠我自己能不能做好水无昔该做的事情。为了有一天我能够不再做什么“水无昔”,那么眼前的每一时每一刻,我都必须做好这个“水无昔”。
            我现出些茫然,有些无助地瞧向我娘,听她含笑朝我地说出:“无昔,娘跟你说你原本就是叫杨明玉,如今你亲爹爹就在你眼前叫你‘玉儿’,你还不信么?”
            我由着杨朝客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将我仔仔细细瞧了几个来回,才木木然说了句:“回娘的话,无昔当真不记得。”然后便挣脱开杨朝客的手,朝着我娘跪下,低头道:“无昔不敢欺瞒娘,当真是不记得有这个爹爹,请娘责罚。”


            IP属地:北京7楼2017-08-07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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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1章 寸心不敢望春风
              娘果然立时便沉下脸色,柔媚的声音中带出明显的愠怒:“混账!如今你亲爹爹就在你眼前,你还有什么记不得的?好好的叫你‘玉儿’,你口口声声说不记得;随口叫你做‘无昔’,你倒是记了个清清楚楚,说你不是故意做作哪个会信?看来还是之前对你责罚得忒轻了些。”
              一听得这“责罚”二字从我娘口中说出来,我心中不由得猛地一颤:在岛上之时,娘对我的责罚并不止是教我受些皮肉之苦,而是故意要将我当着旁人责罚羞辱,抑或责打之后故意命陌生女侍来给我敷药更衣,每每令我倍觉尴尬十分羞惭,娘才会觉得满意。今日……难不成今日,娘要当着这个男人的面给我难堪不成?
              一想到此,我不由得一阵心慌,赶忙狠命克制,才没有露出半点声色。
              那男人倒是伸出手来要拉我起身,见我低头跪着就是不肯起来,又转朝我娘道:“你既然做了她娘亲,平时你要对她如何责罚我也管不了,可如今既然是到了我这里,总得给我这个做爹爹的几分薄面不是?要打要罚也得我说了算。”
              我等了一阵,才听我娘开了口:“你起来,还不给你爹爹赔礼认错?”我规规矩矩答了声“是”,站起身之后却故意略略犹豫了一下,才讷讷朝杨朝客道:“无昔方才言语莽撞,请爹爹见谅。”
              “还自称无昔?!”娘略略提高了声调,让我能听出明显的怒意。
              我虽然有些忐忑,但心底里倒也并不害怕,因为我晓得,此时,娘并没有当真发怒,我便没有性命之忧。
              暗自心念电转,终是一咬牙,朝着我娘又“咕咚”一声跪在地上,仍旧低下头讷讷道:“我当真只是记得自己叫做无昔,从来不记得什么‘金儿’‘玉儿’的。娘一定要将无昔叫做玉儿,莫不是存了要将我丢给这个爹爹的意思?娘若是当真丢下无昔不要,还不如干脆将无昔打死在这里。女儿离开娘亲,真真生不如死。”
              娘还没有开口,一旁伸过来一柄描金折扇。随着这极其精美的描金折扇而来的,还有一缕悠悠淡淡的瑞脑香气味。那扇尾上坠着的一只竹节梅花羊脂白玉扇坠,正十分优雅地微微摇晃,坠子之下,还配着与那个男人衣袍颜色相同的秋香色穗子。
              那折扇缓缓地地挑起我的下颌,看似意态悠闲,扇上的劲力却是不小,我只好被迫抬起头,与杨朝客四目交接。他俯下*身子,那极好看的桃花眼将我细细瞧了一阵,又伸过一只细白修长的手指,在我脸颊上轻轻抚了抚,微笑柔声朝我问道:“玉儿,你就当真不想认爹爹么?”


              IP属地:北京8楼2017-08-07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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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刹那,好险!
                我好容易才强忍住心底深处升腾起来的莫大恐惧,总算没教自己的身子发抖。我强迫自己的眼睛仍旧与杨朝客对视,可心中那股瑟瑟的惧意,让我总想无论如何也要避开眼前这张含笑的俊脸才好。
                那精美绝伦的描金折扇、那沁人心脾的瑞脑香气、还有那抚上我脸颊的修长手指……我几乎能够肯定眼前这个男人一定做过什么令我无比恐惧的事情,可我的那段记忆却失去了。
                我其实并不想知道那些失去的记忆到底是什么,就算想起来,只怕对我也全然没有什么好处。我只是想不明白,眼前这个俊俏的中年男人,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认他这个“亲爹爹”呢?认了我做女儿,到底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我执意避开他托住我下颌的折扇,看也不看那双好看到勾人魂魄的桃花眼,仍旧转向我娘:“娘,无昔一身一命都是娘亲所赐,女儿无论如何,就只要跟着娘亲,求娘怜悯。”
                不料就在此时,一旁的杨朝客手腕猛地微微一抖,那贴住我面颊的描金折扇陡然一闪,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啪”地一声抽在我脸上。
                如此近距离骤然发难,教我始料未及,更是教我避无可避。
                我惊愕之际赶忙一甩脸,虽不能全然躲开,却也卸去了折扇上八成的劲力。饶是如此,我还是觉出左边脸颊上仿佛是刹那间被火狠狠烫了一下。
                几乎就在这一刹那,我的右手借着那折扇的去势一拂,随即手腕一翻一压,已经制住对方握住折扇的右手,杨朝客也不料我会骤然出手,惊骇间我的左手已经偷袭得手,死死扣住了杨朝客的哽嗓。
                我听见我娘阴冷冷的声音:“你这是想做什么?”却全不等这话音落下,我已然松开杨朝客的脖子,顺手夺过杨朝客手中的描金折扇,反手一甩,“啪”地一声,将那扇子也清清脆脆地抽在他脸颊之上。


                IP属地:北京10楼2017-08-09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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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杨朝客已然没了方才玉树临风的从容仪态,慌忙闪避之中,竟然还“哎呀”了一声,随即用手护住迅速红肿起来的面颊,咬牙朝我骂道:“你这混账不识抬举的下作种子!”
                  我瞥了杨朝客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将夺来的折扇在手中随意掂了掂,顺手就抛在地上,心中暗骂一句:“果然做面首的男人都是绣花枕头。”
                  还不待我将眼光转向我娘,我陡然觉出劲风不善,心中晓得这出手的必定是我娘,也不敢闪避,左颊上便挨了重重一掌。我一个趔趄,晃了两晃,还是跌倒在地上。
                  我不敢去擦抹嘴角上淌出的鲜血,赶忙规规矩矩面朝我娘跪好。
                  岂知刚刚跪直身子,右颊上又挨了更重的一掌,我再一次跌在地上,一时倒也觉不出双颊肿痛,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眼前一片金星飞舞,耳中不住地轰轰作响。
                  待我好歹恢复了些,才咬牙勉力爬起身来,继续跪直身子,耳中才渐渐听得我娘的怒斥:“……连你亲爹爹你也敢动手打,你要反天了不成?你好大的胆子,我打你你也还手给我瞧瞧。”
                  娘当真动怒的时候,开口绝不会超过十个字。
                  所以,这些言语,就不是说给我听的。
                  我用手抹了一把口角的鲜血,低着头仍旧讷讷道:“娘就是打死无昔,无昔也不敢有半点反抗——可除了娘,任是哪个也没资格打无昔。”
                  “混账!”娘又在我脸颊上抽了一记,将我又一次重重打倒在地上,指着我骂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亲生爹爹如何没资格打你?好啊,娘的话你不听,还胆敢动手打你亲爹爹,你好大的胆子!就你这等忤逆爹娘的**,留你又有何用!不如今日就打死你,大家清净!”转头向杨朝客道:“杨郎,都怪我之前对她太过骄纵怜惜,才养成如今这样一副忤逆德行。我也管不得她了,你是她亲爹爹,就由着你处置罢了。”
                  杨朝客仍旧用一手捂着脸颊,原本色如美玉的面容此时气得铁青,皱眉瞪眼朝着我娘怒道:“自然是要怪你!都是你将她教成了这副德行!”说着话,又上前来朝着我心口上就是一脚踹来。我刚刚动了要闪避的心思,就听得我娘森然说了句:“你敢动一动试试。”我只得低头咬住牙,生生受了杨朝客这记窝心脚。
                  他这泄恨的一脚当真是劲力十足,我只觉胸口骤然一阵闷疼,身子抽搐蜷缩成一团,忍了又忍,还是一阵咳嗽,喷出一口鲜血。
                  娘全不理会我,只顾拉住杨朝客道:“杨郎,难道你还不信我?我怎么会教她不认你?她当时几乎丧命,昏迷了几乎百日,失了心智记不得过去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杨朝客一把甩开水盈的手:“你问问你自己,她这‘当真记不得’的说法你到底会不会信?你都不信的事情,你教我如何会信!”见水盈给甩开之后仍旧又来拉住自己,杨朝客又一次一把甩开,气哼哼道:“我只就这一个亲生女儿,跟在你身边如今怎么就成了这个混账德行!不怪你怪哪个!”


                  IP属地:北京12楼2017-08-10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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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蜷缩着一手支地,一手捂住心口,愣愣望着眼前这一对男女。
                    我从不曾想过,我那在成百上千人之前高高在上的娘亲,此时,却在这个花瓶样的面首男面前一再现出一派作小服低的小女子模样,简直是诡异得很。那个一向盛气凌人、心狠手辣的阿修罗王女,此时到哪里去了呢?她能够搅动天下风云,却拉不住眼前这个男人。
                    这实在是教我突然满腹疑虑倍觉忐忑,难不成,是我自己方才自作聪明使出了一招错棋?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那个让我陡觉陌生的娘被那姓杨的绣花枕头两度甩开大声斥责,此时不仅不怒,反而更是一副小女人模样,一向俊逸张扬的眸子里竟浮出了委屈的泪光:“杨郎,你……你不信我……”突然,她猛地转向我,一把揪住我的衣襟,狠狠晃了两下,将我甩在地上,恨声道:“你给我说实话,你到底记不记不得过去之事?今日我可不会再给你留情,就是打死你,也要打出你的实话来。”
                    我还不及思量该如何开口应答,就听杨朝客在旁恨恨打断道:“她是我女儿,要处置她我自己会动手!”我赶忙扑上两步,双手一把死死攀住娘的裙裾,哑声道:“娘亲既不信无昔,那就求娘亲手打死无昔罢,无昔就是死也要死在娘手里!旁人不配处置我!”
                    这又是一场赔上性命的赌局,我又是毫无选择的余地。


                    IP属地:北京13楼2017-08-10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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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2章 流水盘回山百转
                      老罗在前引路,杨朝客一行人从花园中的一座湖石假山迤逦而入,原来那湖石假山之中藏着一处密道。在黑暗的石洞通道中转了两个弯,才见有昏暗的油灯光亮,脚下道路倾斜向下,也不知通往哪里,有几处湿滑难行,似乎是洞顶有水渗下。这昏暗的甬道其实并不十分深远,却教人不由得心胆生寒。一众人又随着老罗转了两个弯,眼前分明就是一条死路,正四下打量,却见老罗径直走过去,原来在尽头处的巨大石壁旁一处极不起眼的位置,还窝着一个需弯腰才能进入的洞口。
                      无昔一直面无表情地跟在杨朝客身后,也走进石洞来。才一踏入石洞,就觉出一股阴寒之气隐隐而来,抬眼望去,见这一丈见方的石室之中,四壁各燃着一盏油灯,只有当中靠墙放着一张方凳,右手旁的石壁边立着一根深青色的玉柱,其上笼着一团寒幽幽的蓝紫微光。
                      水盈此时亲眼见得冥玉果然是落在杨朝客手里,心中不由得暗暗一阵冷笑。
                      杨朝客走到玉柱旁站定,仪态优雅地端详了一番,似乎在欣赏那玉上隐隐流动的光晕,还伸出白皙光润的左手,将三个手指的的指尖在玉柱上轻轻抚了一抚,方回转身瞧着无昔问道:“你可还记得此物?”
                      无昔一直在旁冷眼打量着杨朝客的举动,从始至终都现出与其年龄极为不相称的冷漠,仿佛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妙龄女子,而是一眼早已枯涸的千年古井。此时见杨朝客盯着自己,便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那不断生出幽幽阴寒莹莹华彩的石柱,才直瞧着杨朝客冷冷答了句:“我不记得。”见杨朝客缓缓摇头,似乎惋惜之余还要张口继续朝自己发问,干脆道:“我绝不会对我娘说半句假话,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你也不必多费唇舌,我娘既然将我生死都交由你发落,我听命就是,要杀要剐都由你。”
                      杨朝客受了抢白,面色微微一滞,但随即便又神色如常。他面颊刚刚敷过上好的消肿药物,肿胀已经消去大半,但红痕尚在,仿佛是羊脂白玉上落了一片胭脂印记,反倒愈发显得玉面俊俏。他此时心情平复下来,说话的语声自然便和缓下来,在这拢音的石洞之中,愈发显得悦耳:“我杨朝客到如今也只有你这一点子亲生骨血,疼你还来不及,如何舍得杀你剐你?可你做出忤逆不孝的事情,我这做爹爹的说不得也须得教训你一番。只是看你就要很受许多苦楚,爹爹终究是心下舍不得,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记不记得你是我女儿?”
                      无昔冷眼待他说完,将平静无波的目光转向水盈,嘴唇用力抿了抿,沉声道:“娘当真是不信无昔么?”
                      水盈自然晓得杨朝客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心中乐得顺水推舟。
                      水盈自从得脱囚禁、重掌阿修罗众,步步都妥妥在她盘算谋划之内,唯独有一件事,让水盈总觉不十分稳妥。
                      还是在九离山的山洞之中听到风儿惊恐至极之时呼喊“不是杨朝客的女儿”,在她晕去之后亲眼见到她心口上的红痣,水盈就已经知道风儿是自己水家血脉。而自己遭逢那一场生死大战中被伤及根骨,虽经过十六年的暗自苦修,终究还是复原无望,若想要逃走,必得假借他人之手。眼前的风儿又是个现成的受尽苦楚的废人,刚好可以修炼自己秘术,偏偏她痴念极深,又刚好是生无可恋的魂弱之时,正是个极为难得的时机。
                      水盈权衡再三,不惜赔上自己好不容易恢复而来的三成功力,背水一战拼尽全力使出了最后一次“夺魂噬心”。岂料在最后关头收尾之时,水盈自己也力尽功竭晕了过去。虽然水盈随即便醒来,而风儿也已经魂与身断夺了顾澜生的身子,但后来她本应力竭后便魂飞魄散,谁知她竟突然引刀自尽。
                      就是因为这最后的纰漏,让水盈虽然多次试探,总还是不能放心,万一那个风儿的魂灵没有消磨干净,自己却不是要养虎遗患?
                      正因为此,才必须将她带来杨府,当时风儿说起在此处的经历还吓得胆战心惊,此时故地重游故人重见故事重演,倒要借着杨朝客的手,到底瞧一瞧她是水无昔还是风儿。
                      水盈并不理睬无昔,只朝杨朝客柔声唤了声:“杨郎。”


                      IP属地:北京15楼2017-08-12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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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朝客自然明白水盈的意思,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绽出个笑容,食指轻晃,将老罗招到眼前:“老罗,毕竟这也是我自家骨肉,就先用尺半的毛竹家法教训教训罢了,那小板子只伤皮肉不伤筋骨,也不至于伤了我们父女的情面。”
                        其实自从进洞伊始,老罗这一路都在暗中时时刻刻盯住眼前这个酷似风儿的水无昔,一举一动都不曾放过。见她从始至终连眼光都不曾生出过半点波澜,老罗心中愈发地疑惑。此时听杨朝客吩咐,也不敢怠慢,应了声“是”,就朝自己身后的两名褐衣仆从吩咐:“将她绑到凳子上去。”
                        那两名褐衣仆从应声上前来便要拉扯,老罗暗自猜想水无昔势必不肯就范,不料她却仍旧面如沉水,并无任何反抗,由着褐衣仆从一左一右扯住她的双臂拉到凳子前跪下,将她上半截身子按在凳子上,又用绳索将她两只手腕捆在木凳的凳脚上。
                        无昔毕竟不过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当着一众人的面给捆着趴伏在凳子上,自然也猜到“尺半的毛竹家法”是要招呼到自己身上的什么位置,不由得也面露羞赫,虽不挣扎,可那双一向冷冰冰的眼睛一时竟也浮上了淡淡一层水气,从始至终只是巴巴瞧着水盈。
                        水盈似是也不忍心,却只将眸子转向了杨朝客。
                        杨朝客见水盈只是脉脉望着自己,心中暗自也有些感叹:此女如此美艳,对自己又是如此情深意重,只是,每每想彻底丢开林芳伊那个**将心放在水盈身上之时,却总又觉着到底又差着那么一点什么。这薄如蝉翼的一点点隔膜到底是什么呢?
                        不想再花心思琢磨,杨朝客便朝老罗不耐烦道:“还磨蹭什么?只管打。我杨家的女儿如今成了这个混账没规矩的德行,不好好管教管教难道留着教人笑话!”心中却有些盼望眼前这个石头一般的女孩,还似当年一般露出惊惧之色,或者,哪怕是露出些恨意也是好的。
                        可惜,无昔脸上此时现出的却是怒色。不等老罗走近自己,仰头咬牙道:“杨朝客,我不是你家的那些奴才丫头,你如何要借口什么父女情面来如此折辱我?若非是我听我娘吩咐受你处置,你以为你这几个狗奴才能捆住我消遣!”
                        杨朝客面色陡然一滞,随即改了主意,笑道:“我舍不得收拾你,你却不领情。老罗,人家都骂你狗奴才了,你又何必再客气。”


                        IP属地:北京20楼2017-08-14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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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昔被从凳上放开,褐衣仆从一左一右扯住她双臂起来,将她身子紧紧按在那玉柱之上,又将她两只手腕都用小指粗的闪亮银链紧紧锁在了石壁之上。
                          杨朝客看无昔冷冷瞥着自己,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向水盈道:“原想着好歹是我自家孩儿,按家法教训几下也就罢了,偏她根本不领我的情,不得已也只好用些手段了。我此番若是下手重了,毁了你的心血,你可莫要怪我。”
                          水盈正要开口,听闻传来一阵极为悦耳的琳琅叮咚之声。循声望去,却见老罗手中拿着一串笼着些许蓝紫幽光的玉链,那玉链长约三尺有余,乃是由许多极为小巧的玉环环环相扣而成,显见得与冥玉乃是同一材质,端头上还串着一只打造得极为精巧的闪亮银钩。
                          见那鬼斧神工的玉链精巧非常,其上还有宝光月华,水盈不由伸出手去取那玉链想仔细瞧瞧。只是才一入手便觉阴寒逼人,不由得皱了皱眉。
                          杨朝客却含笑朝向无昔,慢悠悠道:“当年为了寻这冥玉,我可着实花了不少心思和力气,又用女孩子的精血养了十几年,才有了如今的玉色玉质,想来,这当中还有你的一分功劳呢。难不成,你连这玉链也忘了?那时候你跟爹爹还做了笔交易,你用你一块墨玉跟我换了它……”
                          无昔似乎对杨朝客如此面露得色颇有些不屑,冷声打断道:“我山野之人,草木一般,一向对什么‘玉’什么‘金’都无甚兴趣。要打要杀随便你,动手便是。”
                          杨朝客一直盯着无昔的脸细细辨别再三,终究找不见半分破绽,心下愈发失望,忽地沉下脸,一把抓过水盈手中的玉链,乜着一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声音也阴冷起来:“我倒没瞧出来,原来你竟是个着急挨打的***。”
                          无昔自始至终半点惧色也无,此时反倒冷冷一笑:“***?姓杨的,你好大的胆子,我是我娘的骨血,你竟敢绕着弯骂我娘,我不会放过你。”
                          “好一张伶牙俐齿!”杨朝客已经失望到了极处,只剩了一肚子恼恨,也顾不得体统,上前一把扯开无昔胸前的衣裳,将手中冷冰冰的银钩抵在无昔心口上,狠声道:“你是我女儿,你身上的精血骨肉都是我给的!你再敢说一句你不认我的话,我也对你半点不再怜惜,就将这玉链穿在你身上,将你的精血元气都吸在冥玉中,教你痛苦万分不生不死地熬上七日,眼睁睁地看着你自己一点点枯竭而死!死后的尸首丢出去喂狗!”那银钩颇为锋利,登时便刺破皮肉。一道红殷殷的血线,沿着无昔雪白心口上赤红狰狞的疤痕蜿蜒而下,又渗入她赤红的衣衫中不见了踪迹,仿佛是归海的细流。


                          IP属地:北京21楼2017-08-14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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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3章 天涯孤舟从此逝
                            再回到十地弥卢岛之时,因晏玉珩督人日夜赶工,倚天崖下的“非天华鬘神宫”已然初具规模,果然壮丽非常,而上岛来投的教众已过三千之数,且还在日益壮大,之前的颓败景象顿扫,四下皆是一派欣欣向荣之势。
                            一旦离开了杨朝客,娘便仍旧是气势凌人、行事果决而又心意难测的阿修罗王女。
                            娘嘉奖了办事得力的鸾生劫生主晏玉珩,却又将素来与晏玉珩交好的适生劫生主姚吉贞换去,另外又重新加封了八个元屠剑主和十八个阿鼻剑主,更将我这个“魅鸑修罗”的封号之前又加上了“贴身护法”四字。有了这四个字,我在阿修罗道中的地位便愈发显赫。
                            而我在教中的地位,却不仅仅是显赫,还有些格外的与众不同。比如我身边的所有随从每隔十日便会被统统换掉,比如那些孟浪不知死活的教众想攀附我便会莫名消失,教中传言都说这是“魅鸑修罗”的尊贵,我都只听而不闻。喜怒哀乐,对我而言任何一种都是危险的,所以我只能冷冷沉默。
                            我心中比任何人都明白我的处境。
                            那日在杨朝客府中,我已经被牢牢绑在冥玉之上,若非恰逢安平郡王突然派人来有事要见杨朝客,只怕我就要身遭一番大难了。我事后才得知,那冥玉一旦穿入人身,便有毒性入血,哪怕一时半刻,也能将人损耗去半条性命,若是受足七日,则受刑之人一定会枯竭而死。
                            一想到那日的凶险,我心中便愈发后怕。幸亏那日不曾露出半点马脚,否则当真是不死也残。
                            而更可怕的,是那并不是惩罚,而是试探。
                            看似是杨朝客在唱主角,其实背后却一定是我娘的意思,是我娘还在试探我。
                            真真万幸,那一赌,我赌赢了。
                            我拼命表现出对娘的“死忠”还是奏效了,虽然之后娘对我一边重用一边猜忌,但毕竟还是重用在先猜忌在后。原本已经几乎销声匿迹的阿修罗众,能够又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不知令多少所谓正义之士胆寒心颤,这当中,有我许多不计生死的功劳。
                            我比旁人更明白,我能够得到王女的信任,不仅仅是因为我的不计生死,而是用我如石的沉默和与周遭除去我娘之外所有人的疏离,去换我娘的信任。我给娘看到她要看到的忠心,她才会将她的本事传授给我。
                            虽然眼前的情势下,娘还只将我牢牢看在她身边,并不许我单独行动,但随着阿修罗道中的事物渐渐增多,阿修罗众对外的扩张渐渐加剧,娘迟早会不得不放手的。
                            她想要一只“放得出去收得回来、只为她一人出生入死却全然不顾其余任何人生死”的猎鹰,而不是一只跟在她身后摇尾乞怜的矮犬。
                            我如今要做的,就是要让我娘认定,我就是她想要的那个“水无昔”。而我到底是谁,并不重要,总有一天,我可以做我想要成为的那个我。


                            IP属地:北京27楼2017-08-28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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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如今要做的,就是要让我娘认定,我就是她想要的那个“水无昔”。而我到底是谁,并不重要,总有一天,我一定可以做我想要成为的那个我。
                              娘在试探,她在寻找我的弱点。我没有选择,我只能给出一个弱点,让她觉得她能够扣住我的死穴。
                              而我本就一无所有,一无所有的人能有什么死穴?
                              所有的危险不过只是和那个不会醒来的风儿有关,可惜,只有我知道,她根本不会愿意醒来,虽然我已经记不起来她是不是曾经跟我说过她遭遇了什么。因为我实在是太过孤独,所以明知道应该彻底了结风儿,她不过就是个有名字的影子,可在每每在最后关头,我都听见自己在心里说:她永远只是个不会醒来的死魂灵,不会有麻烦的,留下她吧,这个世上也只有她还能陪着你了,哪怕她就只剩下一个名字。
                              每个人都有弱点。我很清楚我的弱点就是我没能彻底丢下那一点子最后残存的记忆。那么我娘的弱点呢?恐怕就是那个姓杨的面首了。这个弱点可就有点忒明显了些。要知道,在这世上,一旦揪住某人的弱点,那个人的生死,就已经在别人手上了。
                              ----------------------------------------------
                              这一年的冬天冷得出奇,立冬那日就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此后却一直都没有再下第二场雪。
                              虽不下雪,却也没有几个晴天,天上的灰色阴云仿佛也死死压在了九离山上下众人的心头,教每个人的脸色都许久没有一个笑容。
                              如今山上每个人都知晓,原来当年叱咤天下的阿修罗道妖女水盈竟然一直被囚禁在九离山后山的某处,一连十六年都无人知晓,却是一夕之间突然就逃脱而去,并且恨意满满杀气腾腾,大有卷土重来报仇雪恨必要闹出许多腥风血雨搞得天地变色之势。此事如风四散,将九离山登时就推在了江湖各种诡异传闻的风口浪尖上,同时还给九离山留下了一连三桩丧事。
                              吴天宝虽然年纪不过才二十五岁,却因为是庄可为的徒弟,在辈分上比秦正杰还高了一辈,所以这位掌门的“师叔”辈人物遭遇了不幸,丧事虽不必铺张,但也不能马虎从事,前前后后还是折腾了七、八日。而教众人更为难过的,还是素来温文和善的顾澜生也无辜丧了性命,更可怜的,是风儿竟然会被那妖女泄恨而遭了千刀万剐戮尸碎骨,最终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落下,这就实在是太惨绝人寰了。
                              丧事才毕,随即便又陆陆续续传来种种阿修罗道在江湖上蠢蠢欲动的消息,自然更有许多让人心惊胆战的传闻和预测,这一连串的打击让一向钢骨硬心的庄可为也承受不住,老头子勉强撑着熬过了徒弟的七七,便再也支持不住,心力交瘁之下大病了一场。
                              病后的庄可为愈发瘦削,更颓唐苍老了不少,曾经的威严神采似乎一夕之间就不见了,老头子拉着李拒的手连连摇头:“你师弟也走了,如今就剩下咱们师徒两个,在这里也没意思,不如还回苦竹庐去。那边清静,离着离苍峰也近,咱们想去看看你师弟也方便——他们这些纠缠的烂事比乱麻还乱,瞧在眼里实在揪心,动手管起来又处处都是勾连,算了,算了,我也是黄土埋到脖颈的人了,倒不如眼不见为净罢。”
                              这个素来盛气凌人从不肯示弱的太师叔此时如此老态毕现,让秦正杰见了心下也难受,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再让他一把年纪拖着病体去到那黄竹乱藤之间的茅屋中居住,是以便苦苦相劝再三挽留苦求,总算是劝得这位向来固执的太师叔松了口,说好歹先留下,住到开春之后再带着李拒回苦竹庐去。
                              这边好歹是留下了非要在隆冬天气里搬回后山住茅屋的太师叔,可秦正杰却无论如何也留不住那边要搬去崖顶住草房的大徒弟。


                              IP属地:北京32楼2017-08-31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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