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2035年9月3日 晴
　　天空吸引了各国科研家前仆后继地奔向浩瀚的宇宙，妄图寻到一丝不同于地球生命的呼唤，但他们最终无功而返。
2035年10月6日 阴
　　没人能想到海洋先天空一步，传来了异样的生命信号。无数的科学家在那一刻疯狂地庆祝，庆祝人类终于在外星生命的探索上做出突破。他们欢欣雀跃，上街游行，甚至罢工。
2035年10月7日 小雨
　　回应各国政府的是旧金山沦陷的消息，呵，恐怕损失了不少精锐士兵吧。
2035年10月10日 晴
　　联 合 国决定开发机甲战士，为什么不去找到他们的老巢一窝端？真是愚蠢的政 府……
　　2035年12月2日 阴
　　第二只怪物登陆了……这次是东京。那个“贼鸥计划”还没有消息，看来东京是凶多吉少了。
　　2035年12月3日 多云
　　真没想到，机甲猎人居然真的能战胜那个大家伙。或许这个决定并不是很愚蠢？
　　2037年12月26日 晴
　　机甲猎人又输了一次，这已经是损坏的第五台机甲了，听说政府准备停止机甲的研究，改为修建生命之墙。
　　这个决定简直比开发机甲还要愚蠢的多！
　　 ——《希尔日记》

1.
　　机甲研究基地迎来了一个新人。
　　带着年轻军人特有的棱角，满怀一腔报国的热情，来到了这个即将被撤资的研究基地。
　　“魏教授。”林恺俊端正地行了一个军礼后立正站好，左手稳健地抓着自己的行李。
　　“林恺俊，你来了。”魏坤琳回以友善的微笑和一个同样标准的军礼，“你的宿舍是205号，放好行李后去我办公室，我带你转转这里。”
　　“是。”
　　年轻的士兵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宿舍，将行李箱放到床下，林恺俊推门向魏坤琳的办公室走去。
　　“走吧，让你见识见识这里。”魏坤琳笑着走在林恺俊身前，嘴中不停地为他介绍着，还不时和过往的士兵打声招呼。
　　“这里是控制台，每次猎人们出战时的指令都由这里发出。”
　　林恺俊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一间充满探测设备和监控设备的屋子，亮黑色的眸中倒映着数据模型蓝色的光辉。
　　“这里是研发处，会待在这里的基本都是“疯子”。你要知道这帮专门钻研机甲的人有多……”
　　“叨叨魏，你可别一棒子打死所有人，我只是偶尔过来看看研究成果。”还没等魏坤琳说完，就有人打断了他。
　　“好吧好吧……”魏坤琳没过多地理会来者，指了指面前这位精神状态极好的人。“恺俊，这位是蒋昌建蒋指挥，别看他满头白发的，和老年人一点边都不沾，论格斗可能普通的年轻人都不如他。”
　　“蒋指挥好。”林恺俊听得魏坤琳的介绍后立刻立正行了军礼。
　　“你就是新调来的士兵？很年轻嘛。叨叨魏你先带这孩子转转，我要去忙了，免得你再把我当疯子。”
　　“恺俊，在这里不用见一个人行一次礼，放松一些。”魏坤琳拍拍林恺俊的肩膀，领着他向下一个地点前进，“政 府都要撒手不管了，这里的规矩自然也就没那么严格。”
　　“魏教授，这里要解散了吗？”林恺俊不接地挠挠头发，一边跟随着魏坤琳的脚步一边提出疑问。
　　“当然不会，我们会用尽一切办法让这里运转下去的。”清脆的男声代替魏坤琳回答了这个问题——已经走到机甲存放区了。
　　林恺俊将头扭向声源，只见两个还穿着作战服，脸色略微发白的男子迎面走过来，向魏坤琳打过招呼后，其中较高的那个上下打量着林恺俊：“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林恺俊。”看起来很不友好啊。林恺俊有些紧张地回答这位高大的士兵，心里却暗自嘀咕着。
　　“我叫潘梓祺。”谁知站在林恺俊面前的人笑了笑，向林恺俊伸出颀长白皙的手，“这位是王鹰豪，我的搭档。”
　　“你们好。”林恺俊回握了潘梓祺，顺便向王鹰豪点点头示意。
　　“你好。”王鹰豪脸上浮现出人畜无害的微笑，随即又拽了下潘梓祺，“梓祺，先回去换好衣服再和新人聊天吧。”
　　目送着王鹰豪和潘梓祺有说有笑地走远，林恺俊反思起自己刚才的判断失误。
　　“刚才那两位就是你面前‘迷幻’的驾驶员。”
　　“迷幻”原本亮银色的烤漆掉了不少，露出了底下彩色的旧壳，边缘磨损了几分的金属剑和机甲胸口处的洞无不彰显着他刚刚进行完一场激烈的战斗。
　　“魏教授，为什么‘迷幻’烤漆下面……”
　　“被你发现了。”魏坤琳扯出一丝微笑，以此掩盖眼中的失落和无奈 “政 府撤资，我们要节省一切开支，只能把从前的老旧机甲捡回来，改装改装再投入战场了。‘迷幻’的前身就是第一个战败的机甲‘炫彩’。”
　　林恺俊点点头，并没有回话。
　　“这个是‘影袭’，整个基地中速度最快、灵活性最强的机甲，驾驶员是苏泽河和申一帆。台湾登陆的那只怪物就是被他歼灭的，虽然我们也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纯黑的机甲外壳被保养得闪闪发亮，如果忽视掉机甲靠近腹部的一道巨大伤痕，这将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最后这个，是研究员们最得意的作品——虚妄。寓意一切入侵在他面前不过是幻想。核动力，指挥中心炸了他也能正常运行下去。”魏坤琳难得开了玩笑，他对这架机甲也怀着无比满意的心思。
　　湛蓝的能量源此时正接受最后的检修，在打开的机甲外壳下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辉。
　　林恺俊第一次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他想要走进这架具有独特魅力的机甲，找到一个和他兼容的搭档，一同保卫被入侵的土地。
　　“很向往吧。”魏坤琳自是看出了林恺俊眼中所透出渴望，笑着带他往宿舍的方向走，“你本来就是既定的驾驶员，过几天就会进行‘虚妄’另一位驾驶员的选拔，只要找到适合你的搭档，你就将走进他的身体里作战了。现在，你去休息，明天我再带你认识几个人。”
　　“是。”

2.
　　林恺俊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急急忙忙地跑向食堂——昨天有位“好心人”告诉他去晚了食堂就会打不到饭。
　　林恺俊抬头看看只有寥寥几人的食堂，又低头看看端在手里，满满当当的餐盘，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
　　“恺俊，来这么早？”出乎意料的，魏坤琳竟然也来了食堂，他隔着几张桌子冲林恺俊挥挥手，示意林恺俊坐到他那里去。
　　“魏教授，您怎么也来这么早？”林恺俊放下餐盘，坐在魏坤琳对面和他边吃边聊。
　　“我习惯了，正好，现在食堂里有几个人也是你要认识的。”魏坤琳咽下口中的食物，防下筷子，“坐在食堂最角落的那个是王昱珩，副指挥。”
　　“副指挥……他一向是自己一个人吗？”
　　“不，他之前在基地里和每个人关系都很好，性格也开朗。只是后来……”魏坤琳叹息着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你看你的左手边，那个吃着饭还不忘拿着扑克的，他就是‘影袭’的驾驶员之一苏泽河。坐在他旁边那个留着卷毛的人就是他的搭档申一帆。”
　　似乎是感受到了魏坤琳和林恺俊的目光，苏泽河抬起头，朝两人笑了笑后又低下头开始吃饭。
　　看起来吃得很匆忙，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林恺俊随意地将最后一口饭扒拉进嘴里，盯着苏泽河的餐盘如是想。
　　“奇怪了，他今天怎么没来？”魏坤琳倒是没像林恺俊那样在意匆忙吃饭的苏泽河，在食堂中扫视一周却没有看到意想之中的人。
　　“魏教授，您说的‘他’是指？”
　　“哦，我说的是于湛，他一向很准时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看到他。”
　　“于湛？”林恺俊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于湛你应该也知道一点他的事迹，他是第一代驾驶员，操纵的正是‘虚妄’的前身‘破灭’。”经魏坤琳这么一说，林恺俊终于想起来他是在哪里听说的这个名字了——军队新闻。
　　—— —— —— —— ——
　　“‘破灭’在与代号为‘锤头鲨’的巨兽对战时遭受毁灭性打击，驾驶员鲍橒殉职，最终于湛拖着残破的机甲蓄力一击击倒巨兽，但于湛本人下落不明……”
　　—— —— —— —— ——
　　“魏教授，你旁边的是？”还没等林恺俊完整地回忆起那篇新闻的报道，一个男声就已经将他强行拉回了现实。林恺俊不满地抬起头，想要看看到底是谁打断了他，却在看到的一瞬间呆住了。
　　是于湛。
　　即使没有见过本人，林恺俊也在军队新闻上不止一次见到过于湛的照片，那有些瘦削的脸庞配上脸的主人不凡的事迹，着实给林恺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是新调来的‘虚妄’的驾驶员林恺俊，恺俊，他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于湛。”
　　“你好。”
　　“你……你好。”林恺俊下意识的接过于湛伸过来的手，轻摇两下算是握手后就顺着于湛的力道放开了。
　　林恺俊原本以为，包裹在厚重作战服下的身躯就算没有充斥着爆炸性肌肉，至少也应该称得上健壮，可是眼前的于湛彻底颠覆了林恺俊对于之前他的猜测。本尊和想象的反差过于巨大，以至于林恺俊见到于湛的初印象不是干练，也不是成熟，而是……
　　好瘦。
　　这样一个可以称之为瘦弱的人就是于湛？那个能够独自操控一整台机甲的于湛？
　　没人能回答林恺俊莫须有的问题，毕竟不是每个英雄都非要顶着一身的肌肉。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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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用完早餐，林恺俊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神游天外的状态使他不能正确地判断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
　　林恺俊宿舍对面传来的那阵轻微的钢铁碰撞的声音成功让林恺俊回过神来——此时他正坐在自己的床上。
　　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到宿舍门前，林恺俊透过猫眼看到于湛拉开了对面的门。
　　原来住在我对门的是于湛。
　　于湛似乎没想到对面会有一个人正透过猫眼偷看他，没有关好门就开始换下衣物。透过于湛宿舍半掩着的门，林恺俊看到了他藏在宽大衣物下的身躯——一道狰狞的伤疤从于湛的左肩斜向下蜿蜒，一直到接近腰部才收住。
　　“嘶——”林恺俊被这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疤痕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左手撑着冰冷的金属门，脚下情不自禁后撤了一步。
　　于湛似乎对林恺俊的行为有所感应，回过身疑惑地看了眼林恺俊这边紧闭的大门，伸手把宿舍门关好。
　　林恺俊盯着于湛宿舍的门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些什么。
　　“林恺俊你居然去偷窥！”懊恼地揉乱了头发，林恺俊干脆把自己扔到床上，开始了自我唾弃。
　　毕竟是精锐部队选拔出来的驾驶员，自我唾弃完后林恺俊就准备着去完成今天魏坤琳给他布置的驾驶磨合训练。
　　—— —— ——
　　魏坤琳全神贯注地盯着林恺俊磨合训练的实时数据，偶尔满意地点点头或皱着眉用铅笔勾下某个地方，丝毫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于湛。
　　“于湛你来了。”直到林恺俊的训练终止，魏坤琳终于回过头看到了于湛，冲他露出和煦的笑容。
　　“魏教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于湛同样回以微笑，没过多废话，直接切入正题。
　　“三天后进行林恺俊搭档的选拔。”
　　“我知道的。”于湛点点头，“林恺俊的数据很不错，不是随意安排一个搭档就能完美配合的。”
　　“你知道我的意思。”魏坤琳拍拍于湛的左肩，眼中反射出的大厅灯光看起来意味深长，“我希望你是他的搭档。”
　　“我……”于湛苦恼地皱紧了眉头，嘴唇一张一合哑然许久只憋出个“我”字就没了下文。魏坤琳见于湛这样便知道他在认真考虑，半晌没做声，只等他思考出一个结果来。
　　“我不确定能否和林恺俊顺利地进行神经端对接，也不确定和他的兼容性是否良好……”
　　“于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只根据你们两个的训练资料，甚至无需进行神经端对接，我就敢肯定你们的兼容性超过95％。”魏坤琳紧紧盯着于湛的眼睛，眼中透着希冀的光，“我知道当初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现在那群怪物的袭击愈发频繁，人类的反击在这种侵略下疲于奔命。”
　　魏坤琳深吸口气，平复下因为一番话而有些激动的心情，一字一顿，以平淡但坚定的语气缓缓开口：“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是想死在这个被金属包裹的基地中，还是击杀了巨兽的机甲里？”
　　于湛沉默着没有应答，就那样缓慢地、步伐坚定地走到了训练室的门口。
　　他停在那里。
　　他说：
　　“好。”

4.
三天后，林恺俊舞着格斗棍在练习场里热身，等待着选拔的开始。
　　“恺俊，准备了。”魏坤琳适时停止了林恺俊的热身，提醒他挑战者的到来。
　　木棍格斗，不仅是为了分出实力的高下，更是为了测试两人的默契程度。
　　“请。”林恺俊先是客气地做了请的手势，才摆出一个简单的起手式，准备进攻。对面的人反应也和林恺俊的动作差不太多，只是起手式的动作不尽相同。
　　“鹰豪哥，你看恺俊的起手式跟你的很像啊。说不定你们的兼容度不会低。”
　　“整个基地一共只有两种起手式的雏形，相似的可能性很大吧。”
　　经过几天的相处，林恺俊和其它两组驾驶员的关系已经熟络了不少，所以此时潘梓祺才会毫无负担地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两人对话的时间里，林恺俊的对手已经被挑翻在地。
　　这个实力差了些。魏坤琳很快下了结论，面色不变地叫上下一个人。
　　“魏教授，于湛不和我对战？”接连pass了四五个对手，林恺俊在短暂的休息时间中凑到了魏坤琳身边。
　　“都指名找你了，你还不去啊？”魏坤琳碰了碰一直从旁观战的于湛，黑色的眼眸中蕴含笑意。
　　于湛随手拿起一根棕红色的棍子，丝毫没有刻意地思考就站定在场中一个位置。很巧，和林恺俊所选的位置正好关于练习场的中心对称。
　　站好之后两人除了“请指教”再没有一句话的交流，也没有常规的起手式，只是静静地站着，看起来就像是两位好友互相对着思考人生——如果忽视掉手里的棍子的话。
　　场下的人虽然没弄明白这两人在耍什么幺蛾子，但都明智地没有出声打扰。
　　这个时候的林恺俊和于湛，不约而同地观察着对方的破绽。两个人同时向自己的右方移了半步，以便更清楚地观察，却在动完后愣在了原地。不怪两个人对战不专心，可这实在是太巧了，巧到像是提前商量好了对战方式。
　　深知不能站着不动太长时间，两人只能开始对打。
　　林恺俊原本打算先攻击于湛的左侧面试探，却发现于湛的动作也像是攻击自己的左侧面，便打算用木棍向右进行格挡。
　　也不知于湛是不是看出了林恺俊攻击他左侧的意图，手中的木棍划过一道棕红色的影子，也向右做出格挡的动作。
　　“当——”
　　短短两三秒内发生的变化却不是一两句能够描写清楚的，这一声清脆的木棍撞击的声音就像是拉开两人战斗的号角，接下来这不过三两分钟的对战让围观的人深刻地认识到了“默契”两字到底该怎么写。
　　木棍击打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不绝于耳，于湛和林恺俊的这场交手与其说是对抗，倒不如说是两个极具默契的演员带来的一场观赏性极强的表演。
　　两人最终在木棍同时抵上对方的额头时停止了动作。当林恺俊还在对他和于湛的默契迷茫时，他的搭档就这么被魏坤琳定了下来。

5.
　　林恺俊打算去天台上散散心，今天挑选搭档的过程实在是让他感到心绪混乱。和于湛搭档的惊喜以及对战时招式尽数被格挡的郁闷在心口互相纠缠，以至于他连天台上起起落落的直升机带来的噪音都能够无视。
　　“林恺俊？你在这里干什么？”低沉的男声在林恺俊身后陡然响起。
　　“副指挥？”林恺俊看清来人后松了口气，扶着天台边缘的栏杆望向不远处的海。
　　海洋因为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透出几分压抑，在看不清的远方翻滚着浪涛。王昱珩站到林恺俊旁边点的位置，保持着和他差不多的姿势紧盯着海面。
　　“王副，魏教授说你……曾经很开朗，为什么现在……”林恺俊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求知欲，率先提出了问题。
　　王昱珩没有回答，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依旧静静地看着海面。
　　打探别人的私事本就让林恺俊感到不太合适，王昱珩的沉默更是让他尴尬异常。林恺俊只好沉默着，不再提起这个问题。
　　天知道王昱珩现在心里的情感到底有多复杂！
　　被提起往事的伤感夹杂着是否说出事实的纠结让王昱珩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用沉默暂时跳过这个问题。
　　天色完全暗了，翻涌着波涛的海在林恺俊眼中变成了一片黑色，王昱珩在这时突然开了口：“你有过眼睁睁看着好友死在你面前，却无能为力的体验吗。”王昱珩突然说话着实吓了林恺俊一跳，但其中的内容让他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话语。
　　“我有一个朋友，很要好的朋友。他曾经是‘炫彩’的驾驶者……”
王昱珩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远方，恍惚中他似乎又听见了自己声嘶力竭的喊叫和某人坚定的话语……
　　—— —— ——
　　“‘大地’拖住‘利刃’，李威，你和郑才千原地蓄能待命。”王昱珩低沉的声音通过指挥室的麦克风清楚地传进两位驾驶员的耳中，在“炫彩”和“大地”刚刚进入战场时，这句来自基地的命令自然发挥了它的价值，控制着“炫彩”紧紧立在原地。
　　直到“大地”被“利刃”扯去左臂。
　　“指挥部，这里是李威。请求对‘大地’进行支援。”若不是肩负着蓄能进行一击必杀的使命，李威早就充上前去帮助“大地”击杀“利刃”了。
　　“……原地待命。”王昱珩看向了蒋昌建，在看到他犹豫片刻紧接着沉重地摇头后，哑着嗓子下达了命令。
　　“王昱珩！那是战友！”
　　“原地待命，尽快完成蓄能击杀巨兽同样能救下‘大地’。”
　　这是李威第一次没有听从指令。
　　“李威！回来！回来！”
　　“我会救下‘大地’，击杀‘利刃’。”
　　也是最后一次。
　　—— —— ——
“节哀……”林恺俊震惊于王昱珩所讲出的经历，但他并未有过王昱珩这种体会，他无法感同身受地体验到王昱珩的情感，他能够看出眼前这个男人到底在心底埋了多大的伤感，可他除了“节哀”两个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明天就会进行神经端对接，你做好准备了吗？”王昱珩没有接林恺俊的话，换了个聊天主题。
　　“当然准备好了。”
　　“你的搭档是于湛吧，那个孩子真的有超乎常人的能力，待人也很有礼貌。如果不是当初……”
　　“‘当初’是指他一个人击杀巨兽的那次吗？”
　　“你知道啊？”王昱珩眉毛向上挑了挑，难得表现出惊诧的情绪，“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年轻的士兵不会知道第一代驾驶员的事呢。”
　　“我在队伍里经常会看军队新闻。”
　　“那你更要做好心理准备，和于湛的神经端对接是最困难的。而且那孩子一向很抗拒神经端对接。”王昱珩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金属围栏，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王副。”林恺俊往王昱珩身边靠近几分，“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于湛他……抗拒神经端对接？明明他接受我的邀请时……”
　　“你想象一下，有一个和你很默契，进入过你的回忆中无数次的战友，在你们神经相连时，他死了。”王昱珩的声音低沉且喑哑，每个字句都透露出一阵浓郁的惋惜，“但凡是个正常人，还会开开心心地走进控制仓吗？”
　　于湛他是“死过一回的人”。这个认知给林恺俊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这也直接导致了他没有回答王昱珩的反问。
　　气氛又一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过了许久，王昱珩才又一次开口，声音中饱含着沙哑和无奈：“巨兽是超出人类认知的存在，每一位走进控制仓的战士，都没办法预料到底能否活着回来。”
　　“那踏进控制仓时，战士们不会恐惧吗？”林恺俊不受控制地提出疑问，发觉问的问题实在有些蠢后讪讪地闭了嘴。
　　王昱珩出乎意料地没有露出对林恺俊问题不耐的样子，茫然的神态在脸上一闪而过，眼中反射的光忽明忽暗，正对着的暗色的海毫无保留地映入他漆黑的眼瞳，嘴唇翳动几下后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响来。
　　沉默，无尽的沉默。直到林恺俊觉得王昱珩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打算尴尬地岔开话题时，王昱珩终于开了口，声音带着不常见的艰涩：“人嘛，早晚是要回归脚下这片净土的。”

　　王昱珩踏了踏水泥地，两手揣回衣兜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去：“恐惧只会增加丧命的几率，每位机甲驾驶员都明白这个道理。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进行神经端对接测试，回屋吧。”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