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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醍醐(伪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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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费里西安诺霸占了他的房间之后,他经常会从笔筒里倒出写着意大利语的小纸条,在沙发靠垫后搜出来蘸着颜料的餐巾纸,路德维希盘算着哪天一定要教训一下这个邋遢鬼,直到他在床头那副素描画的背面发现了一行铅笔写的小字“希望一辈子为你画画”。
他还记得画展的时候费里西的画,少年唯一跟他谈起过的“紫色怪兽”其实有个超长的名字《五岁小男孩午睡前最后一秒在Hermes24Faubourg前调里告别了》,淡淡的紫罗兰里掺了粉色,像童话插图的某一页。画的名字是个病句,路德维希没有问告别了谁,费里西也没有说。剩下五幅画的风格与“紫色怪兽”完全不同,很沉重,全都黑漆漆湿漉漉黏糊糊的,第一张是一个带着大头盔的宇航员漂浮在天上,宇航员穿着臃肿的太空服依然显得很渺小,然后慢慢过渡到灰色、棕色、红色,地上的景物错综复杂,很热闹,让人想起《清明上河图》,远看像是下了雨的街道,黄色的路灯被拉扯得老长,凑近一看却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色块。下半部分的场景花了极大的功夫,但路德维希脑中更加清晰的部分是那个宇航员。像是永远无法到达地面,像是不受引力约束,像是已经经历过一万次挣扎才会变成画里无奈的姿势,头朝下看着极尽繁华的世界。
这五幅画的名字只有“一、二、三、四、五”,按顺序看会发现每一张都是上一张向下延伸的产物,二是雪地,一棵常青树在密不透风的灰白色中杀出一条绿色的路;三是中世纪的庄园,在火药传入西欧前坚不可摧的城堡;四是很多双握在一起的手;五是一颗荒芜星球上的一家四口,戴着圣诞帽的父亲抱着两个小男孩,画面阴影处有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人,戴着口罩,露在外面的黄色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在他洗手的时候、梳头发的时候、在文件上签字的时候,他总是会突然想到那些画,他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紫色怪兽和一到五塞在一起,显得很不整齐,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花了更多心血的一到五只有一个如此随便的名字,不明白为什么它们连少年只言片语的解释也没有得到。
路德维希看着费里西抱着大狗狗,跟它用“汪”对话,红扑扑的脸颊和他能驱除一切阴霾的笑被阳光照亮了。他还是不明白啊,为什么这样的少年能画出一个让他感受到窒息和无尽绝望的世界。


151楼2017-08-28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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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德维希在商店徘徊了整整一个小时,这可不像他会做的事。事实上今天他也像以前一样列好了购物清单,出门前他花了半小时翻费里西的社交账号,记下了所有他提到过的艺术家和作品名称。
    但是当他站在一整排CD架前的时候,他看见了凯尔特的精灵、英格兰的田野、冰.岛上空的极光,向东,穿过高加索山脉、里海、图兰平原,是帕米尔高原的骆驼、丝绸之路的商队,直到踏上神秘遥远的东方,那种满茶树的紫色土地。少年的栗色眼睛又浮现在他脑海中,大漠和海洋在他眼中皆是风景,穿着白裙的越南姑娘和帝政时代的公爵夫人,巴别塔和马头墙,从直立人时代到英殖民地遍布的旧世界,后工业化到信息时代……路德维希已经彻底忘了他的一行行清单,看着已经放满了的手提篮,还是硬把瓦格纳给塞了进去。
    他琢磨着要不要给费里西买画集,说实话他分不太清雷诺阿和莫奈,如果不是费里西安诺,他真的以为达利和毕加索是一个画派的。他在无数艺术品中迷失了,路德维希的情感变得混沌,从不可知的地方传来又消弭在不可知的地方,画像中少女的眼睛倒映着中世纪的天空,他的灵魂仿佛也在瞬间抵达了那里。过去的世界不只是史书上的字,它们从诗里复活了,乐谱自己唱起歌来,你可以看见巴赫正在他作品的最后一页缓缓写上“荣耀归主”,肖邦为路遇的夫妇弹奏玛祖卡舞曲……那是路德维希没有感受过的世界。
    在收银处结账的时候,他把手伸进外衣口袋里,却摸出了一张小纸条儿——对这种事他已经见怪不怪了,纸条上写着什么呢?费里西构思作品时随手乱涂的小人儿,看书时随便抄的两个单词他都见过无数次了,路德维希把这个纸团展开,上面写着——
    Ciao, il mio amore.


    154楼2017-08-29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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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德维希拎着一个大袋子慌慌张张地打开门,看见少年坐在基尔伯特旁边啃苹果,感到世界又亮了起来。费里西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那个袋子,他不知道那里面是路德维希想和他一起看遍的全世界。
      他把袋子递给少年,什么话也没说,然后拿过他手里只咬了一小口的苹果,去厨房把它削成了块儿。
      晚饭之后,他们散着步又走到了那个街心花园。他们在同一条长椅上坐下,费里西的怀里多了一条毛茸茸的牧羊犬。
      “你是不是又穿我的衣服了。”
      少年抱着狗装傻。
      路德维希只好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少年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它,瞄了一眼,笑了。
      “ciao,我的爱人。”
      气氛逐渐凝固,周围来往的行人静止了。
      “那……我是你的什么人?”费里西栗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路德维希,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牧羊犬湿漉漉的大眼睛从软软的黄毛里露出来,也在盯着他看。明明只隔了半个手臂的距离,少年的声音却像从遥远的另一个宇宙传过来,带着回声。
      路德维希想到那天去罗德里赫家借乐谱,走之前他问罗德里赫:“如果有两个人每天一起吃饭,一起弹琴,一起散步,一起睡觉……而且他还是裸睡,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对方的脸色不太好看,“请不要说这种下流的话。”他推了推眼镜。
      现在,此时此刻,费里西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他看。“说点什么”他对自己说。他能感觉到脑子里亮起了红色的警报,他简直没法呼吸了。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嗯……我想是的。”路德维希把头转到一边去,他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在费里西安诺面前。
      “是这样吗……”少年的声音像是有些沮丧,“那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了。”
      “你……”
      “之前医生不是也说我好多了吗,只要继续吃药就好了,这种事我一个人还是可以做到的。”费里西揉了揉牧羊犬的脑袋,“而且我也不能一直住在你家里呀。”
      “你等一下。”路德维希看着少年的肩膀,从眼下到脸颊红成了一片,“我……我不太擅长说这种话。总之就是,你是我早晨醒来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每一天……都想要见到的人。”他从贴着心脏的衬衫口袋里拎出那枚小小的蜜蜡,悬在空中的珊瑚和初见时一样美好。琥珀安静地躺在宽宽的手掌上,反射着橘色的光,像是一小块凝固的宇宙。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那天买的,因为它让我想到你的眼睛。”
      蝉还在叫,在呼唤,在寻找。星星和月亮,海豹和北极熊,雏菊和矢车菊,缅因猫和牧羊犬,一切的一切都隐去了光辉,凝固的时间里只有珊瑚微弱地发着光。
      “所以……你能……和我……”
      “和我谈恋爱吗?”


      158楼2017-08-30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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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马上开学啦,楼主我有蛮多学校的事要处理,所以之后应该是周更,欢迎随时留言讨论剧情什么的。谢谢各位看官一路看到现在,祝大家生活顺利!


        来自iPhone客户端162楼2017-08-31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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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酥】
          琥珀贴在少年的胸口处,凉凉的,随着他身体的起伏摇摆而晃动着。费里西的指尖离开琴键,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嘟嘟囔囔地说:“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不行,”德.国人干脆地拒绝,“跟之前比完全没长进啊。我都说每个音都要用指腹触键了,你仔细看了没有?”
          “我仔细看了,老师。”少年的唇不安分地贴近他的耳边,“你的眼睛是天蓝色,眉眼距略小于二分之一眼间距,瑞凤型,浅卧蚕。眼窝较明显,眼头外开,明显双眼皮。”
          红色骚动着爬上他的脸颊,情欲是不安分的吸血鬼,随时要把他吃干抹净。费里西安诺呼出的气息像涨潮的海水一样糊在他的耳廓和脖子上,似乎是某种邀请。路德维希的右手撑在施坦威的黑色上,另一只手埋在独属于少年的栗色里,细软的发丝包裹着他的每一个指节。
          两人的距离一公分一公分的靠近着,破碎的喘息声从唇齿之间溢出来。路德维希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团棉花糖里,他第一次知道人的舌头原来这么柔软。费里西安诺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他的笑,他的吻和拥抱。
          琥珀被两个人的体温捂热了。
          少年把被子揉成一团夹在两腿之间,他很困了,可是疼痛沿着生物电袭击了他全身每个关节。迷迷糊糊之间他听到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叫他的名字,费里西安诺不想答应,转了个身之后随口“嗯”了一声,尽力前往他即将到达的梦乡。然后他的身体腾空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抱着他去了什么地方,暖暖的水流舔舐着他一丝不挂的躯干,他知道自己是在浴缸里,但他依然假寐着任凭那双手抚摸自己。
          “我要跟医生举报你。”费里西安诺像醉汉一样神志不清地说,“她说你得顺着我,我都说了不行了。”
          一个吻落在少年的额头上,“好,我下次注意。”他说。
          费里西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身上的疼痛依然没有散去,当他从床上坐起来像以前一样蹦蹦跳跳地迈出第一步时疼得蹲了下去。但少年瞥了一眼桌上的日历,挣扎着站起来,匆匆洗漱完毕,跟伊莎道别之后赶紧去了学校。
          周一上午没有课(虽然有课他也不一定会去),费里西安诺爬楼梯的时候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像玩偶人那样裂开了,他一步步地挪到画室门前,刚想开门,王耀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才八点多,”王耀很吃惊地看着他,“你知道今天是周一吧?”
          “我都已经三天没迟到了。”少年冲他笑了笑,“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王耀摆了摆手说:“刚才有一个学动画的姑娘来找你,我让她下午再来。”
          少年“噢”了一声跑掉了,刚跨出去一步就扶着墙蹲了下来,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换回了他僵硬的走路姿势。


          167楼2017-09-03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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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构人物出没注意】
            “这么大的工作量,现在只剩四周多一点的时间了,”黑头发的男孩儿挠了挠头,“我就是不去上课也做不完啊。”
            “得了吧,你整天在教室里干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王湾挑起眉毛翻了个白眼,“我跟Alice为了这个作品这两周连彩妆都没看过,你别叫唤了。”
            费里西和白人女孩儿交换了个眼色,前者耸了耸肩,他们都听不懂二人刚才说的汉语。女孩儿捧着自己的脸,柔软而细腻的声音让人想起穿着襦裙的东方姑娘,训斥的话在她嘴里也成了娇嗔。
            “子安说时间很紧,”她又讲起了德语,“不过没关系,我们人多力量大,熬几个通宵肯定能赶上,实在不行……”女孩儿看了看一边喃喃自语的东方人,“你把港仔也叫上。”
            “你可拉倒吧!他不顶你个肺就不错了。”
            王湾又跟少年拧巴上了。Alice打开怀表瞄了一眼,小心地转移着话题:“那个……我们今天就得把具体方案确定好了,我这儿有一个小样。”她食指略微颤抖着移动鼠标,“只有大约七秒钟,是用照片渲染出来的,特效还没加。”
            八只眼睛同时聚焦到屏幕,栗色、棕色、褐色、绿色的瞳孔连接着携带不同文化和基因的大脑,他们具有最显而易见的不同,外表和口音表明他们的祖先遍布整个星球,也许从尼安德特人的时期起就再未谋面。饮食、思维、政治立场、性格类型可能拥有完全相反的特点,他们几乎无法在上述几点中的任何一条达成完全的一致。然而在更加接近哲学的部分,关于审美和原始冲动的部分,这些上百亿的神经元可以在天文数字的神经递质中寻找到完美融合的可能性。
            在目光交接的电光火石之间他们便可辨识出对方与自己的相同灵感,无关主观唯心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也无关印象派和达达主义,和内容比起来形式实在是无足轻重,他们只是出于对彼此创作能力的信任,以及对那个浪漫故事的祝福,用他们的美学和幼稚的坚持在非理想的世界中拼凑着自己的理想国。
            “Alice的风格还是这么治愈啊……”男孩儿无意间露出了笑容,“但我在想,前后的对比还不够突出。”
            “是的,爆发点我已经构思好了。阿尼姆斯出现时黑白世界突然迸发出一束光,然后整个画面从二维变成三维,从扭曲变成完好。”
            沉默已久的少年此时依然紧锁着眉头——这是他思考作品时的常用表情。看完小样后费里西忽然惊呼了一声:“我知道了!爆发点前可以用我以前的画,扭曲的不能再扭曲的那种。”少年自嘲地笑了笑,“不过需要建模一个阿**吧?”
            “这个我来负责,女性角色的塑造我最擅长了。”王湾狡黠地一笑,“我的意见是做一个偏中性的角色,跟这个阿尼姆斯一样刻意弱化性别差异。”
            费里西连忙点头,拍了拍东方女孩的肩。王湾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但笑得很开心。
            “特效就包在我身上了,我头发还很多,还能做特效。”男孩儿拍了拍胸脯,“舍命陪君子。”
            “你放心,秃了我们给你众筹买假发。”
            “你们能给我众筹一个女朋友吗?漏气的也勉强可以。”
            王湾毫不客气地敲了敲他的头。“人比人得死。你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人家费里西能谈恋爱。”
            “我明白了,我明天就转系去王耀那儿。”
            “……神经病。”


            173楼2017-09-09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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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ima的七秒世界快速地膨胀着,以阿尼姆斯的出现时刻为原点建立坐标轴,时间流动方向为正方向,一秒为单位长度,这个世界的熵值不断地增加着。
              三人每日在校内星巴克的长桌上碰面,大多数时候不说话,只有添饮料时短暂的问答。也许灵感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王湾揉着酸痛的眼睛想。不过创作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也许一个月后自己又会瘦了。
              更多的时候,三人在各自的卧室里搭建着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理想国。秒针不知疲倦地做着圆周运动,柏.林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又停,太阳活动又进入了极大年……他们毫无兴趣,仿佛那些二维平面里一帧一帧的世界相比之下更加真实。
              费里西安诺手指的速度已经完全跟不上他大脑思考的速度,他甚至需要把自己的灵感记在备忘录里,因为它们像井喷一样不断地涌出来。少年几乎成为了一个作画的机器,他的大脑已经安排好了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只需要十根手指把线条及色块安排在它们应有的位置上,快一点,再快一点。少年从前没有过这种不知好坏的体验,他总是在早晨带着一筐想法来到画室,把它们一股脑倒在画纸上,在他排序的时候那些想法又一个一个填满了筐。下午,他筋疲力尽地瘫倒在一堆画稿上,很饿,但不想浪费时间吃东西。王耀拎着一盒披萨走进画室,拆开包装盒,撕下一小块披萨在费里西鼻子前晃悠一圈。少年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想要抢过披萨,王耀却一下把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你别说,你们意.大.利的馕还挺好吃。”
              “今天包子铺倒闭了?”
              “那你可能要等到下辈子了,一个没有华人的下辈子。”王耀的腮帮子鼓了起来,“你家那位特意提醒你,洗完手再吃。”
              少年布满血丝的眼睛弯起来,他捂着脸笑着,苍白的脸颊泛起了红色。费里西站起来,双手扶着画架,等到眼前的星星散光了才歪七扭八地走出去。
              anima和阿尼姆斯拥有共计五十二个不同的形象,尽管它们一眼看上去没什么差别。王湾曾经想给他们建模一柜子Dior高定的衣服,结果被另外三人全票否决了。其实它们只是两个黑色的小人,有头、躯干和四肢。有六个anima只有眼睛一个面部器官,两个巨型anima,四个脸红的anima,三个戴着琥珀项链的anima,一个抱着狗的anima……子安第一次欣赏王湾耗时一周做出来的这些东西的时候,在咖啡厅里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笑声:“你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人家Alice能拿到五百强offer”。


              176楼2017-09-09 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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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一点,王湾盯着桌上SUQQU的粉霜瓶子发呆。现在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一堆转动着的,不同角度的3D模型。突然,她突然想到了一些新的东西,赶紧拨通了叶子安的电话。
                “歪?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打电话,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少扯淡。”王湾不耐烦地在桌上敲击手指,“你把facetime打开,我跟你讲个事。”
                “这会儿真不行。”
                “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呢?”
                “这么说吧,我在进行必要的生理活动。”
                “耍什么流氓,电话接这么快,你肯定在玩手机。”
                “对啊,我在马桶上玩手机。”
                嘟——嘟——嘟——
                电话挂了。
                凌晨四点,费里西安诺蹑手蹑脚地掀开毛巾被,拧开卧室的门把手、关上,走到客厅里,开了灯。
                钢琴的盖子被无声地掀开,中间的消音踏板被卡进了左边的凹槽。少年纤细的手指软软地陷进琴键里,在确定了声音的分贝不会被其他人听见之后变得大胆起来。曲子里只有两个主题,加起来不超过二十小节,这段旋律费里西早已烂熟于心,其余的部分大多是小提琴,那是交给Alice的消音伴奏的部分。
                也许花这么长时间练习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但是少年只要想到它就感到紧张,他无数次的想象着那个场景:舞台暗下来,聚光灯在他和钢琴的头顶上亮了,屏幕开始播放那名为“理想国”的动画,然后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故事娓娓道来。至于那之后,台下的观众们能不能看懂这个让他置死地而后生的故事,他全然不在乎。他只希望能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去感谢、回应和爱。
                费里西安诺的谱子已经被各种颜色的笔划的不成样子,那个小节已经让他卡住了十七八次,“这一次一定要顺利完成啊”他在心里默念着。
                距那个小节两拍的地方,少年的手指再一次打了结。
                “指法错了。”低沉而克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听就是还没睡醒的样子。费里西的心脏都吓得漏跳了一拍,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件事,他赶紧把白花花的五线谱藏在巴赫平均律的下面。
                “这么不想让我帮你纠正错误吗?”路德维希俯视着那个低着头的男孩子,他长而卷曲的睫毛忽上忽下,里面藏着栗色的苍穹。
                费里西安诺在他面前手足无措了,他的双臂在空中乱挥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个不行……”毫无逻辑的破碎句子从他嘴里冒出来,末了他放弃了挣扎,肩膀耷拉下去。
                路德维希坐在了少年边上,他的五指盖上费里西的左手,一起落在白色的键盘上。
                “这个转指,是3(中指)不是4(无名指).”
                他拿开了手,费里西手掌上的余温消失了。他乖乖地按照刚才的样子又弹了一遍,这次很顺利地接上了后一个小节。
                “果然可以了诶!不愧是路德!”
                “老实交代吧,有多久了。”似乎并没有被少年的笑容打动的样子。
                他慢慢眨了眨眼睛,心里判断着该用什么样的应对策略,但他那一套和稀泥的说话技巧在被那个人注视的瞬间全部跑掉了。费里西知道自己的小把戏早晚会被发现的,他也知道路德维希肯定会非常生气。他生气的样子自己只见过一次,虽然并不是对自己发火,他也依然感到相当的恐惧。
                “你是不是都忘了那种感觉有多恐怖了?你知道不吃药的复发几率有多大吗?偷偷把药片扔掉以为我就不会知道了?”路德维希的嗓子哑哑的,少年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他酝酿好的怒火消散了一大半——但他还是很生气,毫无生机的费里西安诺让他的心每天都像针扎一样,他无法忍受再回到那样的日子了,哪怕万分之一的概率也要彻底扼杀。
                “对不起。”少年小心翼翼地说,“我发誓我没有任何不配合治疗的意思,但我必须这么做……因为吃了药之后我总是得睡满十个小时才能彻底清醒,我不能花这么多时间睡觉。”
                “我保证半个月后我就按时吃药,而且我肯定不会再得一次病的。”
                路德维希看着费里西信誓旦旦的样子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觉得那全是胡扯,为什么少年总是要意气用事。
                “你拿什么保证?”他反问道。
                费里西握住他的手,慢慢把他的手掌覆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上。规律而有力的跳动,和带着潮热的暖意沿着神经末梢传递着。少年歪着头看着他笑。
                “听见了吗?”


                179楼2017-09-17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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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在河边的小径上散步,左手边是热闹的咖啡厅,右手边是平静而不断的河水。他们在休息时短暂地离开写字楼,寻求一些喘息的机会。
                  “真羡慕你啊……”弗朗西斯笑着说,粼粼的波光从水面上反射进他的眼睛,看起来亮闪闪的。
                  “他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路德维希皱着眉毛,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抱怨。
                  两人都不说话了。法.国人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太阳的方向,发尾扫过他的脖子。路德维希恋爱之后像变了个人,虽然他还是每天穿着差不多的西装,露出差不多的表情,但是他的眼神里有某些东西活过来了,像是河底的石头,要等河流干涸了才能看到。
                  他一大早检查邮箱时藏不住的笑,弗朗西斯知道那个意.大.利男孩又往他的工作邮箱里发东西了。他耳后飘散着的淡淡的男式香水味,外套口袋里摸出来的皱巴巴的小纸片,档案袋里掉出来的漫画草稿……弗朗西斯总能看见那些未曾出现在他脸上过的表情,喜悦、爱意和羞赧,他知道他变了。如果说从前的他更像一个有体温的机器,那现在他是一个活人了,他能感受到路德维希散发着一种气息,一种六月的凤凰树的气息。
                  生活对他而言成了值得期待的事,因为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他会知道,自己努力着的每一天不再是例行公事,而是为了能和所爱之人拥有更好的未来。
                  但弗朗西斯呢?
                  路德维希可能不知道,那个被他以为是交际花的男人,在夜深人静灯火阑珊之时拥有和他一样的迷茫。在工作上他很出色,但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成为第一,但是无所谓的假面带久了也就长在了脸上,更要命的是,他曾拥有过心爱之人,然后失去了。他像是在宇宙的尽头找一家餐馆,明知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还是徒劳地奔跑着,最后只能握住一团空气,一回头,整个宇宙已经离他而去。
                  “不要等。”静默很久之后弗朗西斯突然说,“能相遇也许已经用尽了毕生的运气,不要把选择交给时间,它从不垂青任何人。”
                  四目相对,悲伤和疑惑、悔恨和顿悟都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
                  “我总是做梦他又离开我了。”
                  “他不会走的。”
                  “真的吗……”
                  “真的。如果你也曾经被一个人那样拯救过你就会知道,跑不掉了。从今以后只有她可以离开你,你就像爱上了鱼的珊瑚,要么相依为命,要么独自凋零。”
                  “你想……跟我说说她吗?”
                  弗朗西斯把脸转过去,他又从路人的影子里看见了她。
                  后来他才知道,她是散落人间的星星,是尘埃,是隧道尽头的火光。


                  185楼2017-09-24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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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酥】
                    10:30,四轮彩排开始,所有设备完成调试。
                    12:00,各系负责人就位,演职人员确定出场顺序。
                    “我要调顺序,正四换倒二。”
                    “没看这儿正忙着呢吗?你说换就换?你谁啊?”
                    手机屏幕的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叮叮咚咚的提示音搅得人心烦意乱。
                    “告诉我倒二是谁,我去找他。”
                    “你是瓦尔加斯吧?找王耀去,我没空搭理你。”
                    ……
                    “喂?不行来不及了,他七点钟到不了……我得去检查背景音……”
                    “你可以吗?那真是太好了!对对对纯艺402……3楼楼梯边第一个画室。”
                    【生酥】
                    白色药片在药瓶里叮叮咚咚地碰撞,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像在演奏管风琴。
                    “路德维希,你下午怎么还有个电话会议?”
                    “是两个。”他瞥了一眼亚瑟,“你身上一股红茶味。”
                    “那……你晚上不是要去艺院晚会吗?”
                    路德维希把面前的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筐里,食指的指腹在眉骨上不停摩擦着,面色凝重地迟疑了两秒钟。
                    “我要揍弗朗西斯。”
                    然后他说。
                    【熟酥】
                    14:00,乐器调音完毕,道具组后台检查。
                    14:30,信号传输检查完毕,录像设备就位。
                    王耀背着手在后台入口踱来踱去,思忖着怎么跟动画系的艾米丽解释卡司目录。这场晚会不仅是向全世界艺术院校的对决、吸引更多的大一新生,更是学校的内部竞争。纯艺作为校内历史最悠久的专业之一,却日渐式微;视觉传达、时装设计、传媒争奇斗艳,分别包揽了前三年的最佳创意和总分第一。音乐专业不满“大权旁落”,毕竟要是真算起来,估计没人打得过一个管弦乐团,但由于专业限制,通常只能作为合作出场。
                    艾米丽作为今年动画系的晚会负责人,早就放出话来“只拿第一,不拿第二”。而费里西安诺的《理想国》,动画系只能作为第二顺位,还是与传媒并列的第二顺位。现在要换成压轴出场,而原本的压轴节目是被动画承包的,这位金发碧眼的强势女士绝对不可能答应。
                    “唉……天要亡我。这小子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啊。”
                    这时从女更衣室里出来一个姑娘,提着大裙摆跑到王耀面前,胶着得像要被送上断头台的玛丽王后。
                    “行不行啊?还是我去说吧!”
                    “得!你别跟着添乱啦!”他赶紧拉住王湾,“我说你今晚又不登台,怎么穿成这样?”
                    “怎么不登台啊!费里西的节目我得上去谢幕呀。”她原地转了一圈,衣摆扫过王耀的小腿,“好不好看?”
                    “我的小祖宗,谢个幕就四秒钟。”他又开始踱步了,看了看王湾,忍不住捶胸顿足,“我早晚要死在你们手里!”
                    “我跟你说,她这个人吃软不吃硬的……”
                    “搞什么?让我顶着纯艺的帽子化缘?”
                    “你们老年人就是矫情,你不化我来化……”


                    189楼2017-09-30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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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酥】
                      “弗朗西斯,你什么时候滚回来?”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copain,冷静。我……”
                      “这儿有个德.国人要跟你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决斗。”亚瑟端着他的茶杯,冲着手机笑着说。
                      “别别别,你听我解释,明天就是合同deadline了,那位下午一点飞机才到,这还是汉莎提前到的情况下。”然后听筒里传来一阵噪音,“我刚见完他,现在去找阿尔弗雷德。听见了没英.国佬,阿——尔——弗——雷——德——”
                      “Damn you!”
                      然后电话被亚瑟挂了。
                      路德维希叹了口气瘫在椅背上,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迟到了。
                      【熟酥】
                      16:00,化妆师就位,服装就位。
                      16:30,主持候场,道具就位。
                      费里西安诺从钢琴系的琴房溜出来,在脑子里最后过了一遍谱子,然后深吸一口气,把白底黑色的音符撕碎了,扔进了后台的垃圾桶。
                      “喂湾湾……啊可以了吗!真是太感谢你了……嗯好,舞台见!”
                      舞台见。
                      他也默默对路德维希说。
                      【生酥】
                      “我替他去。”
                      “啊?”
                      “我替他去。”亚瑟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路德维希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睛,竭力辨认着里面的情绪。派亚瑟去跟阿尔弗雷德谈绝不是明智的决定,私人关系掺杂到经济利益中就成了双重博弈,无论之于亚瑟还是之于公务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这样的话你们两个……”
                      “不用担心我。”亚瑟移开了目光,“他就是个小孩子,我最了解。让弗朗西斯赶紧回来开他的会,你就自由了。”
                      【熟酥】
                      17:00,晚会厅对外开放。
                      17:30,晚会开始。
                      台下的人密密麻麻,在舞台上镁光灯的映射下什么也看不见。费里西想象着自己坐在台上演奏的样子,路德维希坐在哪里,他只能模糊地知道一个方向,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来。
                      三台机器在同时转播着,这是一场云聚会。各个艺术领域中最年轻的创造者们将他们最得意的作品公之于众,希望以心灵的火光互相感染,使精神从平地走向高原。他们暗暗希望自己的作品博得最大的喝彩,却也希冀着在这一个晚上能嗅到知己的气息,能够在某一刻感受到:原来我并不是孤独一人。
                      面对错乱的霓虹,纷扰的人群,少年从不退缩,亦无所畏惧。因为今晚他将讲述的故事无需打动任何其他人,无需讨好任何人。那原本就是只讲给路德维希一个人听的故事。如果这个作品能感动其他在孤独世界中饱受煎熬的灵魂,能够救赎哪怕一个人,费里西便感激不尽了。
                      他一回头,看见后台的一个女孩子拿着爱人送来的捧花,对着镜子笑得一脸幸福。女孩儿的周围是发着光的,那是所有拥有温柔内心的人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的,从那阵光里活生生就走到爱情里去,都不用酝酿感情。
                      费里西的手指开始发抖了。
                      【生酥】
                      十七楼的办公室几乎是炸了锅,如果是你突然面对这种情形,也许会露出和那群女孩子一样的表情。
                      弗朗西斯软绵绵的头发上挂着几滴水珠,额前的几根碎刘海横七竖八地黏在脑门儿上。他气喘吁吁地穿过自动门跑到路德维希的桌子前,潮湿的衬衫隐约显露出腰腹的曲线,一只手以一种霸道的姿势撑在桌沿,另一只手拿着一大捧红玫瑰:
                      “给你的,路德维希。”
                      而后他在四周的闪光灯下醒悟过来什么,但是没时间解释那些多余的事了。
                      “听着,我从机场吃了一路罚单回来的,找不到什么天荠菜花了。”他盯着路德维希的眼睛,“快走,没时间了。不要等。”
                      不要等。


                      190楼2017-09-30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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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大家看这段的时候搜一下ludovico的experience听,顺便安利一下这位意.大.利钢琴家。)
                        台上报幕的声音结束,路德维希还在乌漆墨黑的观众席里找着他的座位。他手里金色的硬卡邀请函上全是乱七八糟的花体英语,在四散的舞台光里散射在空气的每个角落,就是飘不进路德维希的眼睛里。男人拼命揉着他红肿的眼睛想辨认请座位背后的数字,但回应他的只有更深的黑暗和狂跳的脉搏。他慌张的要命,那感觉好像七岁时哥哥摁着他的头让他学习在水中换气,他的内心深处恐惧着一切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比如时间,比如上天安排好的错过。他在水里拼命挣扎着,无色的液体漫进他的鼻腔和气管,他的脑子开始缺氧了,整个舞台在他眼前旋转起来——
                        然后第一个音符响了。
                        世界是黑色的,长达十五秒的黑暗吞噬了巨大的荧幕,一架钢琴告诉你他还活着。琴声微弱但存在,像一个人压低声音跟你讲故事。直到小提琴开始歌唱,一束流动的光从整个屏幕的右上角倾倒下来,一个没有脸的黑色小人出现了,他在一座满是齿轮的山上一步一步地行走着。世界很规则,除了小人外,轻佻和厚重的黑色系矩形、三角形、圆形是唯一的元素。小人伸出手跟一朵黑色的花打招呼,说他的名字叫“anima”,花很快也变成了一个齿轮。Anima愣了一下继续向前走,但是他每走一步就更接近那些规则图形,从四肢到躯干渐渐变形,于是他走得越来越慢,他快要死了——最后跪在了一个悬崖边。
                        光渐渐消失,anima慢慢变得透明,只剩下一颗跳动的心脏,它即将从心形变成矩形。弥留之际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向那朵悬崖边的花打了个招呼,他像世界发出最后一声呼号,等待着黑色的玫瑰变成齿轮吞噬他。
                        可是它没有。
                        玫瑰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变成了一个像anima一样的黑色小人。他伸手穿过anima透明的双臂抱住了他。在二人接触到的一瞬间,他们有了眼睛。
                        《圣经》记载,上帝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
                        他们有了眼睛,他们是人类。黑色的世界对异己感到恐惧,想尽办法吞没他们。旋转的齿轮被放大,你可以看见它的每一根毒刺,麻木不仁、昼夜不息地做着圆周运动,你会想到每一场独自经历的暴雨,看见每一个与你无关的喜乐世界,每一个可有可无、毫无意义的你杀死了你自己,你是用“但是”修饰的短句,是可悲的瑕疵,是被许愿“不存在”的部分。你想要纵身跃下悬崖然后心安理得地死去,但上帝说你不可以死,因为有人想要拯救你,而他也同样需要你的救赎。
                        小提琴的声音越来越响,造物者把世界交给了它,钢琴的声音渐渐微弱了,就像只剩一颗心脏的anima逐渐失去意识,闭上了眼睛。音符根本不是在唱,是哭嚎,是施咒,琴弦和琴键像绞杀树一样纠缠在一起以自己的生命支撑对方的呼吸。玫瑰花背上anima,回到了荆棘横生的齿轮山,每走一步都是死亡的威胁。但是玫瑰花很厉害,他的双腿能够变化成各种形状来适应不同的齿轮。他走得很慢,从画面的左端走到右端像是过了一辈子,齿轮边上的玫瑰花都盯着他不动。世界开始变化了,齿轮上杀人的毒刺开出了花,每一个重音下去就多一朵花,最终世界被玫瑰花围住,它们甚至撕开了原本1:1的画布长满了整个16:9的屏幕,然后钢琴从花海里苏醒。
                        玫瑰花越长越多,anima变回了以前的样子,但是他的心脏不跳了,声音的世界归零到一片死寂。
                        滴——嗒——沉默的黑色里你听见并不存在的声音。滴——嗒——你感受到脉搏冲击着你的血管……
                        忽然背着他的小人从左胸口掏出了一朵发着光的玫瑰花,将它封存进一小块琥珀里送给了anima,小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说他的名字叫animus。
                        纷乱的音符和鼓点如暴雨般坠落,世界有了完整的光影,从二维变成了三维。从此有了宇和宙和星星,anima和animus在长满了花的世界里仰望星空。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江河湖海山川平原隐没了,它们向上蒸发变成了新的星星,镜头拉远了,乐声熄灭了,从右上角劈下来的光撕碎了世界,白色占领了天地。
                        终章的终章,少年从舞台角落的钢琴前站起,缓缓走到舞台的中央,在空无一人的白色世界前留下他的剪影,做出飞翔的动作。
                        而白色的世界里,长出了疯狂的翅膀。


                        199楼2017-10-08 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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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醍醐】
                          屋外弥漫着快活的空气。
                          弗朗西斯在角落里第一百零一次调试他的耳麦,忽然他听见裙摆与风摩擦的声音,在女士香水的气味飘进他鼻子前掐灭了手里的烟。
                          “Bonjour.”他歪着头向那位女士笑了笑。
                          阳光下浅黄色的眼睛眯了一下,像在辨识面前的这位男士。然后她快速地瞥了一眼弗朗西斯的穿着,礼貌地说:“您是司仪先生吧,我想。”
                          面对一位年纪比他长许多的优雅女士,弗朗西斯竟显得有些局促。这显然是一位上流社会的淑女,但她又和巴黎那些女人味十足的太太不一样,礼貌中疏离而空灵的气质,让她的形象一瞬间和那个意大利少年重叠了。
                          “是的。您是?”
                          女士摆了摆手,向弗朗西斯笑了一下:“打扰了。”
                          法国人望着她转身时掀起的裙摆,还没从迷糊中回过神来。他不知怎么想到了少年那幅被路德维希称为“紫色怪兽”的油画,氤氲的气息,那不勒斯黄的眼睛,标题中所说的名贵香水……
                          等他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再抬头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带着她身上特别的味道消失了。
                          这是一个小花园,因为缺了许多白纱而不太像正在举行婚礼的地方。今天的新人是五位绅士和一位淑女,或者说是两对兄弟。
                          弗朗西斯半睁着他紫色的眼睛,亚瑟和美.国佬烦人的声音从他左耳窜进去又在他的脑子里炸开。他早就把所谓的主持稿扔到西伯利亚去了,看着那个信誓旦旦地说“我才不喜欢女人”的基尔伯特一本正经地穿着西装,左手的五指扣着伊莎的右手,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路德维希忙着从背后摁住费里西乱挥的手臂给他系领带,少年心安理得地倚在他的胸口,锁骨处的蜜蜡反射着晨辉。在一群欧洲人里显得鹤立鸡群的安东尼奥正冲着他的未婚夫露出标志性的傻笑,后者照例不回应他,像是在生气的脸颊上却露出两抹绯红。
                          太阳照得弗朗西斯身上暖洋洋的,他大概不知道作为旁观者的他其实也笑得像安东尼奥一样。他想起了路德维希求婚时说的那句’bei Dir sein’,直白的德语却比他听过的任何一句情话都更动人。
                          “永远伴你左右。”
                          “Hero我今天带了几个女孩子来噢!”
                          “嗯。”很敷衍地。
                          “你居然这个态度!”
                          “弗朗吉,你该不会是受打击太大吧?”亚瑟意味深长地笑着,“爱情会有的。”
                          弗朗西斯佯怒着站起来,白了二人一眼:“我要离开你们这群散发着恶臭气息的男人!”
                          风里吹拂着过分甜腻的气息,连云的形状都很乖巧。其实他是有些害怕这种场合的,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以他为主角的婚礼场景,还没等到求婚的那一天新娘子就已经离开了。
                          一望无际的旷野,背后是与他并无太大关系的热闹画面。’amore’之类的情话不知道有多久没从自己的嘴里讲出来过了,更可怕的是灵魂的死寂。他逃离了巴.黎,但是没法逃离意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从未放下。
                          弗朗西斯没有多少身为司仪的仪式感,那几个家伙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但他心却被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搅动着,像涨潮的海水一波又一波,从不可知的地方传来又消散在不可知的地方。他终于向自己坦白了自己的孤独,在如此隆重场合的对比下,他甚至感到绝望,自己还要带着这些执念走多远。
                          发梢掠过脸颊,他面对着风,认命一般地转过头去,调整好了满不在乎的表情。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电光火石间两人的目光交汇,他们看见的不是眼睛,更像是……久别重逢的灵魂。
                          “……Lisa.”女孩子先伸出了右手。
                          他笑了,他的眼睛里此时包裹着整个宇宙,十指相握的瞬间他真的相信了上帝的存在。两个人莫名其妙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他们的笑声唤醒了另一颗沉睡的琥珀,里面包裹着的鸢尾花疯长起来。衔着玫瑰的鸟带来了永恒的春天,齿轮山里另一对黑色的小人相遇了。
                          “我在哪里见过你吧。”
                          好烂的开场白啊。他对自己说。


                          207楼2017-10-22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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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到这边应该是结束了!之后还会有番外,为了便于大家阅读就不另开贴了。
                            这几天同时在写几个不同的故事,更得很慢很抱歉啦!
                            【打滚求长评!希望大家能提一些自己的看法QvQ】


                            208楼2017-10-22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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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远方 不知道为啥我只能从消息界面看到你的回复(被删了吗)总之感谢支持啦!mua~


                              212楼2017-10-23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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