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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醍醐(伪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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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CP:独伊
涉及到的其他CP:米英、亲子分、家暴组、普洪
背景:非国设;现代向
(一篇说不定会写到明年的文)


1楼2017-08-01 09:18回复
    「在古人以美味程度由低至高排列的名单里,一为乳,二为酪,三为生酥,四为熟酥,醍醐为最上。」


    2楼2017-08-01 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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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酥】
      “先生,要画吗?”
      路德维希正靠着栏杆,凝视着河对岸的建筑群出神,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摆了摆手。
      “不收钱噢。”
      梳着大背头的金发男人倏地一回头,有些惊讶地看见了一个栗色眼睛的白人男孩……以及他一根伸长的、卷曲着的头发。
      男孩子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双手递出他刚完成的画作。画上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怅然若失地望着易.北河对岸,干净利落的面部曲线在黑白灰的交织下生出几分距离感。
      “非常感谢……”盛情难却,他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何况从没有人为他画过像。
      “我喜欢美丽的人。”浑身散发着灵气的男孩笑着伸出右手,“费里西安诺。”
      “……路德维希。”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两人简短的对话仅仅是开场白,其实也是结束语。短暂的午休结束,路德维希得赶紧回去工作。他小心地握着那卷稿纸走在大街上,街上到处是柏.林闲适的鸽子。颜色鲜艳的墙绘牢牢地贴在柏.林的每一堵白墙上,和白鸽一起格格不入地映衬着那些和路德维希一样面无表情、行色匆匆的人们,似乎行走着的不是活物,而是上了发条的西装。
      天气阴沉着,温带海洋性气候的风柔软地包裹着这座城市——但这里的商用办公区很不柔软,林立的现代高楼分隔着天际线,唰——地向视野的消失点砍去。路德维希走进了高楼中的一个,然后进了电梯。他感觉很别扭,他不习惯生活中的一切变化,比如手里的这幅画。他的人生由一个个待办事项组成,效率是他唯一追求的目标,其他的他不去多想,也不敢多想。
      因为想多了就觉得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
      叮——电梯的提示音响起。
      办公室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在工作时他们一个个脸上挂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举手投足间是西式的优雅典范。因此你绝对想不到,你面前这个打着整齐温莎结领带的男人,其实和街对面麦当劳里一顿饭吃五个汉堡的美.国佬是同一个人;复印机前的英.国绅士,昨晚刚在楼下的酒吧里边脱衣服边大喊自己是米其林三星大厨。当然了,这世间还是有表里如一的人的,比如弗朗西斯,他本人真的和看起来一样色.情。噢,他来了。
      “今天是周五,等会儿一起和哥哥我喝一杯吗?”
      路德维希赶紧将手心握住的画藏在身后,慌忙说了一声“好”。


      3楼2017-08-01 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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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里的灯光充满了诡谲的气味,一个个西装革履的先生和女士们歪七扭八地坐着,将那些发条一般克勤克俭的人生规范扔到了西伯利亚。音乐开得很响,刚刚好盖过那些半真半假的办公室绯闻和对上司无理要求的咒骂声。自我标榜理智的人们总是无法逃避酒精的诱惑,醉酒的伪君子们嘲讽其他的伪君子——这样的场面让路德维希感到恶心,因此他只喜欢一个人在家喝酒,或者跟他的哥哥一起。
        但弗朗西斯显然是对这地方熟门熟路了,他走在路德维希的前面,头也不抬地走向角落里的两把高脚椅。
        “你这家伙,下班之后总是不见人影,原来是天天来这里鬼混。”路德维希拉开椅子,修长的双腿轻轻一掂就坐了上去,骨节分明的右手随意地解开西装扣。
        弗朗西斯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露出了轻佻的笑容:“酒吧我常去,但不是这家。”话音刚落,他就凑到了德.国男人的耳边:“都是熟人,不好下手。”
        路德维希边摇头边笑着,法.国人卷曲的发梢搔的他脸颊痒。“既然这样,也没有看你交过几个女朋友啊……”路德维希湛蓝色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学着弗朗西斯暧昧的语调说:“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法.国人被这句话呛到了,刚刚咽下的红酒在气管里翻滚,他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德.国男人,回敬到:“要说是基佬的话,怎么看你都比我更像吧?再说了,哥哥我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只是……”卷发男人玫瑰色的眼睛看向空中,一改往日的多情腔调,用落寞的口吻说着“她很早就不在了。”
        “你呢,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路德维希对勾起弗朗西斯悲伤回忆的歉意,在带着酒气的挑逗蒙上他的侧脸的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然而令他手足无措的是,他竟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甚至在思考的时候,想到了那个卖画的意.大.利男孩。
        八点十分,柏.林天空上最后一抹橘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路灯浅黄色的光,青年人真正的生活开始了。闹市区里,一对兄弟站在橱窗前,为其中一位的女朋友挑选生日礼物,互相嘲讽着对方的审美;十字路口,一群大学生放声而笑,推推搡搡地过着马路;公交车站边的长椅上坐着一家三口,年轻的妈妈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靠在丈夫的肩上;而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一个人走在影影幢幢的街上,像是透明的。
        “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你觉得周围的情侣,有多少是真正在恋爱而不是在纵欲呢?”
        借着酒后的微醺,他回忆起刚才和法.国人的对话,以及听到自己的反问后,卷发男人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这么说是不是很蠢?”
        “不不,你说的好极了……恋爱在任何时代都应该是神圣的事,这也就是我只有过一个恋人的原因。”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好在嘈杂的背景音乐在,不会显得尴尬。
        路德维希推开门走进自己的家,三只德.国牧羊犬一起扑了上来,他一直绷着的脸终于完全地放松下来,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但他一直感觉自己还有件要紧事没做……对了,他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把画放在一个空相框里,立在了自己的床头柜上。他看着那副画,想到的不是画上的自己,却是那个名叫费里西安诺的男孩儿。他睹物思人得太认真,以至于没发觉自己在笑。


        4楼2017-08-01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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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酥】(老王上线)
          “瓦尔加斯先生,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向您发出警告了。”……
          校办严厉的训斥混杂着男孩带着哭腔的“Ve…”隔着墙传入王耀的耳朵里。费里西安诺是他的得意门生——或者更直接点——一个艺术上的天才,但这个意大利男孩对规章制度的熟视无睹的能力跟他在绘画上的天赋同样登峰造极。他的出勤率不足百分之五十;在deadline的前一天人间蒸发;完成teamwork的考评作业时因为意见不合拒绝妥协,拿了一个创校史的零分……而王耀,这个看不出年纪的东方面孔,用尽他全部的世故圆滑保护着他的学生……不过,他也有翻车的时候,比如现在。
          门开了,王耀赶紧进去赔不是,在得知他们不会因此开除费里西之后,他松了口气走出来。
          “你这又是唱哪出啊?”王耀用食指戳着费里西的额头,“我让你去对面包子铺给我带个饭,为什么会在河边上被教导主任抓住?而且你去那儿溜达一圈也用不着半小时吧,怎么拖到上课的时候才回来!真是气死我了阿鲁……”
          “Ve……其实我是去河边上写生啦!”
          “写生?”王耀对他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去画漂亮女孩子了吧。”
          “你猜对了一半噢!”费里西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模样,“他真的很漂亮!”
          “唉……”王耀深深地叹了口气,“无药可救矣!”
          今天是周六,费里西安诺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易.北河溜达了。吃着手里的冰淇淋,他决定不把挨骂的事情告诉哥哥罗维诺。上次发生这种事的时候,罗维诺在电话里大喊“洋芋蛋子的学术自由就是放屁!”还扬言要带着他的西.班.牙男朋友踏平整个学校。
          走着走着,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昨天他画过的那个德.国人。他叫……路德维希,对了,路德。于是他一口吞掉手里的冰淇淋,一路小跑到德.国人的面前。
          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出现在了街边的意.大.利面店里。路德维希说这是他对于画像的回礼,这可真是一个妥帖的好理由。
          看着费里西安诺举着刀叉,模仿教导主任训人的样子,路德维希捂着嘴笑了起来,并且很给面子地评论道:真是很可怕啊。
          “你不会真的被退学吧?”
          “他说了不会啦,再说就算真的被赶走了,爷爷还会帮我找一个新的学校的,他可厉害了。”费里西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像是赢了跳房子比赛的小孩子。但那根又长又弯的头发突然耷拉了下来,他鼓起腮帮子,咬着自己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我只怕老师会对我失望,我不想让他失望。”
          路德维希看着眼前的费里西,灵魂抽离到他那和现在同样平淡的大学生活。“老师”对他来说只是个存在于记忆中的词,他相信每个老师回想起他的时候,脑中也只有“成绩很好”这一个模糊的印象。
          “对啦!我们学校就在街那边,以后你可以来找我玩噢!”接着费里西拿出手机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今天是周六,你不去跟女孩子约会吗?”费里西双手托着下巴看着面前人蓝色的眼睛。
          “啊那个啊……我没有恋人。”
          费里西的瞳孔突然放大了,像是对这个回答很吃惊。路德维希正心虚地望着别处,因此他没发现栗色眼睛中似有若无的笑意。
          午饭结束后,费里西安诺蹦蹦跳跳地走在大街上,然后他突然想到了王耀常教训他的那句“无以规矩不成方圆”,煞有介事地模仿起路德维希走路的样子,正了正他并不存在的领带,扣上并不存在的西装扣,面色凝重地盯着前方的某个点认真地走着路。然后他想象着自己现在滑稽的样子,毫不遮掩地大笑起来。周围的人都回过头来看着他,他们可能以为自己疯了,费里西想着。管他呢,当个疯子又怎样。


          5楼2017-08-01 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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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酥】
            路德维希觉得自己可能有毛病,因为他居然感觉今天柏.林的风是甜的。他脑子里不停回放着费里西那句“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啦”——费里西是这辈子第一个对他说这种话的人。沉稳、冷静、英俊……意.大.利男孩形容他的这些词语不受控制地在他脑中一遍遍循环着,以及他纯粹的笑容和眼神。他鬼使神差地走进街角一家琥珀店里,丹.麦人和挪.威人在柜台后面笑着对骂。看见有客人进来,丁马克站了起来。
            “欢迎欢迎,想买什么样的琥珀呢?”
            “特别一点的。”
            丁马克看了看这位年轻的客人,将他领到更里面的玻璃橱窗。
            “这些是最好的了,各种颜色都有。虽然价格不便宜,但保证都是好东西。”说话人身上散发着酒气,他一只手撑着收银的桌子,语气很真诚。
            路德维希一眼看到了摆在正中间的一枚蜜蜡,它的颜色跟费里西眼睛的栗色如出一辙。一个珊瑚一般的绛红色物体安静地悬在琥珀中央,珊瑚的时间已经静止,它平稳地躺在古老生物遗迹的宫殿里,托命于永恒。
            “就这个吧。”
            丁马克赶紧应答着,把琥珀小心地交给诺威包装,不忘补上一句“您真有眼光。”
            待路德维希走出店门,挪.威人用手支着头看着丁马克:“还真是干脆,那东西简直贵得离谱。”
            丹.麦人喝了一大口酒,春光满面地说着:“那肯定是送给很重要的人了。”
            德.国人现在确定了自己有毛病,因为他不仅觉得风是甜的,他还买了一件谁也用不上的奢侈首饰。他才不会承认,是因为琥珀的颜色让他想到费里西,而费里西能让他开心,一旦有什么东西跟那个意.大.利男孩儿扯上了关系,它在路德维希眼中就变得很特别。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骨节分明的手指滑开屏幕。
            “来自‘费里西安诺’的新消息。”
            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费里西蹲着的侧影,一只鸽子啄着他手心里的食物。男孩儿迎着光的脸上看得见几近透明的绒毛,和毫无保留的笑。没有任何虚化处理的照片,在德.国人眼中,车水马龙的街道却自动变成了半透明,视线的焦点只容得下一个清澈透明的小男孩,精灵一样的小男孩。


            6楼2017-08-01 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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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乳酪】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发着消息,即使是工作很忙的时候,路德维希也一定会按男孩的作息回一句“晚安”。费里西安诺有时会发一些乱七八糟的照片来,王耀让他买的包子,他的新画,和好看的女孩子的合影,他煮意面给同学吃……路德维希大多只是回几个字——他觉得这样的交流才不算越矩,而越矩对他来说是难以接受的;他很忙;他的生活里没什么值得分享的。尽管如此,费里西还是常常念叨着“能像路德一样就好了”。
              “你自己就很好。”回这六个字用了路德维希十分钟的时间,他打出来又删掉,然后又打出来。最后他像扣动扳机一样按下了回车键,然后立马把手机屏幕摁灭,好像这样费里西就看不到这句话一样。
              不过费里西的反应很平淡,对意.大.利人来说,这并不算一句漂亮的话——比起对陌生的女士说“为您这样美丽的姑娘效劳是我毕生的荣幸”之流。他是一个可以轻松说出“喜欢”二字的人,当然想不到这六个字在路德维希眼中是多么郑重。


              7楼2017-08-01 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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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酥】
                “明天我们学校有画展,你来看吗?”
                “好。”
                费里西叼着画笔,心满意足地回复:“上午十点半,在学校正门等你噢~”
                “好。”
                “明天”很快就到了,十点半,路德维希站在艺术学院门口。
                十一点,慌慌张张的费里西跑进了路德维希的视野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没关系,反正也不着急。”湛蓝色的眼睛弯了起来,笑盈盈地。
                宽敞的展厅里,是艺术学院最得意的作品,而费里西一个人就展出了六幅画。
                这里,来自古老东方的,金灿灿的细密画、色块厚重的油画、轻薄灵动的水彩,以及在展厅最中央的位置悬挂着的中.国画——来自费里西的导师王耀,共同组成了这间屋子里涌动着的从东到西、古往今来,最富有人类想象力的气息。但这并不代表这里的氛围很严肃,因为还只是内部开放的阶段,厅里的人大多都是本院的学生。他们三三两两地围在某一副画前,很轻松地聊着天,密友们互相挖苦和嘲讽,然而从那些贬义词中流露出来的,是志同道合的欣赏。
                费里西兴致盎然地给路德维希讲解着画作,那些笔触下隐藏着的理想世界。
                “路德看这个!你觉得它像什么?”费里西一脸神秘。
                “嗯……”德.国人仔细地思考着,“棉花吗?”
                “是怪兽啦!你看,这里有眼睛呢。”
                一团紫色的烟雾,氤氲的气息中漂浮着两个那不勒斯黄的色块。
                路德维希站在画前笑了起来,露出他洁白的牙齿:“你们艺术生的世界真可爱。”
                费里西似乎没听过这样的评价,站在紫色怪兽的边上笑的前仰后合。
                意.大.利男孩儿手舞足蹈地跟身旁的德.国人讲述着艺术史,柏.林还是世界艺术中心的美妙时代里,怀揣梦想的艺术家们在沙龙里的寻梦之旅;王耀笔下描绘的,在古诗十九首的时代就已存在的万顷良田;美洲人如何在原始的野性和抽象的绘画中寻求平衡,成就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艺术风格……他诉说着往事,诉说着自己的热爱,“我的心寄托在哪里,让我的脑也就在那里。”白朗宁的这句话用来形容费里西再合适不过了,这个男孩儿一定不知道,他说着那份他有天赋又喜爱的事业时,身上散发着多么动人的芳香。
                而他身旁的德.国人知道。


                8楼2017-08-01 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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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女孩子迎面走过来,一个姑娘把手搭在另一个的肩上,看起来十分亲密。姑娘们谈笑地太投入,不小心撞到了费里西的肩膀,后者一改往日的无所畏惧,赶紧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上身本能地弯下去表示歉意,那两个女孩子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费里西漫不经心地回应了路德维希的“没事吧”,拉着他往展厅外面走。
                  “带你看看我们的校园吧!”他又恢复了活力。
                  可能是因为举办展览的原因,即使是休息日,校园里的人也很多。这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不同肤色和发色的人们举止亲昵的走在一起,有人背着画架,有人肩上扛着伏尔泰的雕塑,还有人穿着一件沾满油彩的白色衬衣,手里抱着一堆发出奇异气味的颜料罐子。好像校园里的每个学生都认识费里西,路过他的每个人都用礼貌的微笑跟他打招呼。
                  费里西执意要带路德维希见见他的东方导师,他气喘吁吁地爬上五楼,推开画室的门。
                  ——吱呀
                  没有见到王耀,一个瘦小的黑发男生站在一副装裱起来画前,背对着门。听到门开的声音,男生回过头来。
                  “你是……?”
                  “在下本田菊,是王耀以前的学生。啊,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本田菊对来者鞠了一躬。
                  “啊~听老师提起过你呢。”男孩儿走过去,“我叫费里西安诺,是个意大利人。这位是路德维希,我的朋友。”
                  招呼过后,本田菊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个人,缓缓地说:“耀君他……还好吗?”
                  “很好很好,中.国人过节的时候,他还请我去他家吃饭呢。”费里西笑得很开心,他伸出手拍了拍本田菊的肩:“老师应该在办公室呢,我带你去找他吧?”
                  “不必了……”本田菊用手摸了摸眉毛:“他应该不太想见我。”
                  “……诶?”男孩儿露出疑惑的表情,“那……”
                  短暂的沉默,之后本田菊留下一句“打扰了。”便离开了画室,临走前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副画,画上是一个长发男人赤裸的背影,沿着脊柱的曲线有一道很长很长的疤。
                  右下角有一个用墨汁连成的落款:王湾。
                  从学校出来已是两点钟,两人去了河边上的一家咖啡厅。路德维希已经不记得上次享受假期是什么时候了,总之现在他现在坐在这里,被咖啡豆的香气笼罩着,对面坐着一个天使,柏.林难得一见的大好阳光从云中涌出,街上穿着巴伐利亚民族服饰的老爷爷操纵着一台棕色的神秘机器,年轻的恋人们和小孩子围在一旁。一个皮球从草地上滚到街上,穿着拜仁球衣的高中生紧跟着跑出来。他的身后,一对女孩子正拥抱着接吻。
                  骨节明晰的的手指搅着咖啡,他把盛着蛋糕的小碟子推到费里西面前。
                  “说起来……这样不会打扰你吧。”
                  意.大.利男孩儿瞪大了眼睛,右手的食指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完全没有!而且,本来就是我约你出来的呀。”
                  路德维希注意到了男孩子的小动作,紧张的表情松弛下来:“也对。因为在展厅看到很多学生聚在一起,觉得你可能要跟他们讨论作品什么的。”
                  男孩儿的笑凝固在眼睛里,转瞬又恢复了轻松的模样。
                  “路德,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
                  “每人轮流回答一个问题。”费里西安诺将最后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破碎的音节从唇齿间溢出来:“我想了解你多一点。”


                  9楼2017-08-01 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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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形单薄的男孩儿望着疾驰而来的电车,刺眼的车头灯光让他下意识看向别处,风和他的刘海一起跳着舞,让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如果你问他家在哪里,他多半会不假思索地说“威.尼.斯”,一秒钟后又补上一句“住在柏.林”。家是当你感到痛苦时最想逃往的地方,费里西觉得这话说的好极了。他无数次地想做个逃兵,托着他的大箱子回到威.尼.斯去,但年轻的人总是想要证明自己。那些在爷爷怀抱中沉沉睡去的夏日午后,会在某个年龄开始突然成为他羞于提起的往事,然后在另一个年纪,逃离象牙塔的渴望又变成来自故乡的缠绵情思。
                    爷爷终究还是不放心的,不过他可能是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张狂数倍的岁月,意料之外地同意了费里西的留学计划。他为自己的孩子租下一间独栋的洋房,请了女佣照料起居。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男孩儿不是一个喜欢独处的人,于是他又为费里西在学校宿舍订下了房间,让他能够像本地人一样,只在假期回到大房子里。他习惯于为孩子们做好万全的准备,好让他们按着性子胡来——他们永远是有退路的。因此费里西的选项只有“开心地做”和“不做”,他可以不干他不喜欢的任何事,比如按时起床,比如锻炼身体,比如按课表上课,比如合群。
                    从小被宠着的孩子都有撒娇的本能和天赋,他们擅长用笑和泪化解一切危机。谁能忍心责罚一个不小心打碎碟子的小男孩儿呢,如果他正为自己的失误哭着,抱着你诉说他的歉意。
                    “你不懂得什么叫少数服从多数吗?”
                    “行了别说了,反正我们的大艺术家只要在交作业前一天玩一次人间蒸发,他就以为天下太平了。”
                    ……
                    “对不起阿鲁,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一定会看好他的。”
                    ……
                    但他似乎感觉到,世界上有一些事情是不会自己被解决的。
                    “如果能自己解决所有问题就好了,就不会让任何人不开心了。”
                    如果能变成……
                    他拿出手机,熟练地解锁,打开对话框。
                    不,还是不了,老是这样,会打扰到他的吧。
                    然后“叮”的提示音响起,“来自‘路德维希’的新消息”——
                    “到家了吗?”
                    男孩儿对着屏幕傻笑着,就这么错过了一班列车。


                    16楼2017-08-02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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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酥】
                      检查邮箱——核对数据——制表——发邮件,金发男人将车门锁好,边走边梳理着今天的工作,“上周伊万不在,今天要找他确定heita的开发项目,还有亚瑟问我借的烤箱还没还我……不过给了这家伙真的还拿得回来吗?”路德维希走进电梯,按下按钮,瞥了一眼楼层提示下的日期,“哥哥去匈.牙.利待了一周了,快回来了吧。”他这么想着。
                      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在看到办公桌上一个崭新的烤箱之后,他的内心甚至有些得意——果然被本大爷猜对了吧,然后他忽然发觉自己受了某人的影响,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咳了两声——怕什么啊,反正也没人知道我在想什么,于是他又感到自己相当的蠢。
                      阿尔放在桌上的一张纸条打断了他无厘头的脑内剧场,纸条的内容是为玩坏烤箱而抱歉,落款的“Hero”却不留情面地出卖了写字条的究竟是谁。
                      “这两个家伙,在搞什么啊……”
                      高楼内的人们很少有时间往窗外眺望,因此他们对时间的感知不是从太阳的方位而来,而是表盘上一个个平面的数字。他们是一群将时间表划分到秒的人,而吃饭这种不会被写在计划表上的安排,总是第一个被忽略的部分,但总有东西会提醒路德维希他该按时吃饭的,比如胃部的抽痛。
                      蓝色的眼睛依旧聚焦在屏幕上,空着的左手熟稔地拉开抽屉,两片白色的药片落入手心,吞下,将东西归位。在这约莫七秒的时间里,他最后一次检查完了邮件的文本部分是否含有错别字,然后按下了发送。
                      路德维希长出了一口气,将头靠在椅背上,指尖在桌面上敲打着毫无意义的节拍。他又想到了那个少年,于是他打开社交软件,点进主页。
                      “有新内容”。
                      点开,照片的主体是一个花圃,纵横比三分之二的交点处,立着一个浅褐色的画架,架子上还有一个画面,上面是乱七八糟的色块,让路德维希联想到那天的紫色怪兽。
                      一条玫瑰色的领带扫过他的视线,接触到他的手机屏幕,又划到空中。
                      “哥哥我给你带了午饭噢,是不是很感动。”
                      男人触电般地从椅子上直起腰,投掷炸弹一般把手机扔到了桌上,下意识地用右手捂住了脸,然后中指沿鼻梁滑下来,食指的外侧在人中的地方摩挲着。
                      “激动成这样吗?”弗朗西斯将白色的塑料盒放在桌上,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还是你的小情人又给你发短信了?”
                      “胡说什么啊……根本不是短信。”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补上一句:“当然也不是情人!”
                      卷发男人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去,用他标志性的暧昧语调说:“屏幕反光哦,所以我什么都没看见。不过你的反应相当的有趣呢,哈哈哈哈……”
                      ......哈你个洋芋蛋子。


                      17楼2017-08-02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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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你家吗?”路德维希在评论区发了一条留言。
                        “对哦~”几乎是同时就收到了回复。
                        然后是私人聊天的对话框弹了出来。
                        “好远啊,要换两次地铁才到,还好只有周末才回去。”
                        “是在……”
                        “既然这样……我这周五送你吧?开车的话应该会方便一点。”
                        “不过等我下班可能要五点多了,得麻烦你等一下。”
                        “完全没关系!我在画室多待一会就好了。”
                        “路德最好啦!”
                        蓝色的眼睛又因为笑容而弯了起来,与费里西安诺的见面,大抵是他拥挤的日程表里唯一有色彩的东西。然后他又看到了桌上白色的塑料盒,想起了那个卷头发的家伙,默默地说了句“谢谢”。
                        周二,多云,跟伊万的谈话出乎意料的顺利,接下来的两天再完善一下细节就可以上报了。
                        周三,阴,午休的时候阿尔被亚瑟骂了,好像跟烤箱的事有关,不过那家伙居然一副很开心的样子。项目已经交上去了,做了这么久希望可以通过吧。
                        周四,多云,明天是周五。
                        工作日的最后一天,heita project过审,路德维希和伊万担任执行策划。上午开完会议商定了小组的主要成员,计划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伊万还是跟往常一样不怎么说话,但开口表达意见的时候态度相当强硬。两人的关系并不算好,对待工作事务都很偏执,在细节上经常有些摩擦。不过缺席一周的伊万,这次让路德维希感觉好相处了许多,却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变化,但他顾不得想那么多了,一过中午,德.国人几乎是每隔十分钟就看一次时间——他很少在工作时间心有旁骛,他正期待着什么。


                        18楼2017-08-02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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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醍醐】
                          车停在洋房门口,傍晚的阳光把屋子的一半照成了金色。虽说费里西在这儿待的时间不长,窗口上还是摆满了鲜花,门前的一个白色信箱被彩绘包裹着,这里的一切都散发出生命的活力。
                          路德维希从后备箱里拎出费里西的小箱子,正谋划着如何道别的时候,男孩儿抓住他正要开车门的手腕,说道:“一起进去吧。”
                          “不了……我还要回去……”路德维希一回头,对上了费里西琥珀色的,闪闪发亮的眼睛。
                          “Ve……”男孩儿的神情有些沮丧,“有什么要紧事吗?”
                          “嗯……倒也没有。”
                          “那就一起来吧!”男孩儿像个小孩子一样揽过他的手臂,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路德维希只能用空着的左手匆忙锁好车子,半推半就地被拉走了。
                          真是见了鬼,这个在办公室里无数次直接否定同僚建议的男人,只要一看见那双褐色的眼睛,他心里那块镶着珊瑚的琥珀就会发起光来,骚动着,然后妥协。
                          “你家居然这么干净。”
                          “都是佣人帮忙处理的,我只负责把这里搞的一团糟。”男孩儿换了鞋子,走到开放式的厨房里,“要喝点什么吗?”
                          “白水就好,谢谢。”路德维希把他的箱子放在茶几的边上,环视了一下这间屋子。巴洛克式的外观里面,是现代风格的家具,柜子也好吊灯也好,都是极简风的设计,角落里放置着一把造型古怪的椅子,让他想到包豪斯,红棕色的木地板打过蜡,看起来被保养的很好。
                          再次道谢后,路德维希接过水。“我以为,你会把这儿弄成地中海风格。”
                          费里西笑了笑,坐在了沙发上:“在这儿想到家乡的感觉可不好,有点……恐怖。”说出那个形容词的时候,男孩儿的眉毛也拧在一起,“刚到柏.林的时候我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大家都挺好的,只是一个人待着总是有点无聊。”
                          “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是后来才认识的?”蓝色的眼睛看向右上方,他想起了那天去画展的时候,好像所有人都跟费里西很熟似的。
                          “朋友……吗?我想你指的是同学吧,其实我跟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很熟。”费里西的脸上露出了他很少有的表情,他的眼睛看向地上,嘴角扯出不太自然的弧度,上唇抿着,“说到底,还是我太不讨人喜欢了。”
                          路德维希察觉到他刚才的笑容,或者说苦笑,他觉得自己似乎说了多余的话,但费里西毫不在意一样,栗色的眼睛弯了起来,脸上又恢复了纯净的笑容。


                          23楼2017-08-03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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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闲聊过后,两人决定一起做晚饭。冰箱里空空的,只有一堆摆放整齐的饮料,于是他们一起去了不远处的超市。光一阵阵地撒下来,他们长长的影子时隐时现,男孩儿总是在讲话,而梳着背头的男人总是在笑。费里西安诺告诉他万物的颜色,阳光下灿烂的风,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科隆大教堂的钟声……男孩儿依然相信石头会开花、雪花蒸发后变成天使的羽翼,每一片叶子都有自己的思想,树洞里的精灵拥有魔法,皎洁的月光其实是在人间寻找已死去的东西,相爱的人们会永远相爱,离开的少年一定还会回来。
                            两人在收银台前,在街心花园外面,在房子门口,寻找着带有花纹的草——费里西说那是星星死去后留下的痕迹。他们交换着童年的秘密,偷偷穿女孩子的裙子、撒谎说课本被哥哥弄丢了、在手腕上画手表……他们在水槽里洗手,然后把水擦在对方的衣服上,厨房里的炉火跳动着,白色的瓷砖墙面上倒映出两人的脸,烤肠和意面的味道挤满了客厅的每个角落。暖橙色的灯光照下来,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盛着白水和梨子汁的玻璃杯早已交换了位置。食物冒着热气螺旋上升着,路德维希说那是费里西脑袋里喷出来的傻气,而后者用叉子卷起面条,给路德维希的脑袋按上了两个丸子头。
                            他们从地圆坐标系聊到达达主义,从雾月政变说到番茄的种植方法,他们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慷慨陈词,在对方的专业洗耳恭听,他们思考着这个奇妙的世界并坦然交换想法,尽管意见可能与主流思想不符,但桌对面的这个人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在你陈述完毕之后露出一副惊愕的神情然后对你敬而远之。


                            24楼2017-08-03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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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德维希喝光了杯子里最后一口梨子汁,今晚他说的话可能比过去半个月都多。他的灵魂,束缚在西装和领带中的灵魂,在会议桌前缄默不语,使用着各种敬辞谦辞的灵魂,一向对热烈的情感退避三舍的灵魂,从他蓝色的眼睛中绽放出来。他胸口那颗发光的琥珀亮起来,燃烧着,将他二十年来灰色的世界变成了彩色。
                              天已经完全黑了,路德维希靠在椅背上,对面的男孩儿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上专注地看着他。
                              “谢谢你,今晚非常愉快。”
                              “Ve……我也超开心噢,跟你在一起。”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没有人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笑,只是看着对方神经病一样的笑容自己也笑了,他们的上身颤抖起来,笑声回荡在这个被橘色灯光笼罩的屋子里,直到他们刚吃完饭的胃抽搐起来,直到他们喘不过气来。
                              金发男人习惯性地看了看表,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然后他从沙发的缝隙里找出手机。
                              “我该走了,还有人在家等我。”
                              “诶?!”
                              “是三条牧羊犬。”费里西惊愕的表情让路德维希很满意,他蓝色的眼睛又笑得弯了起来,“再不回去,它们会把屋顶掀翻的。”
                              两人一起走到门边,路德维希把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取下来,低头看了看费里西安诺。
                              “路德……”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路德维希,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如果可以的话,下周……”
                              “没问题。”
                              两双笑盈盈的眼睛最后对视了一眼,门开了又关上,车灯亮起来,引擎发动。


                              25楼2017-08-03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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