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黑色的旋风停止时,赤色的结界稳稳落在村落半里之外。
人见阴刀率先从结界内走出。身形明显的发晃,几步后就撑着一颗枯树低低喘息起来。
“我以为你的伤好了。”奈落也缓步移出结界,不过他并没有上前扶持的意思,而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着对方。
“……跟那个没关系,就是你瘴气的问题。”很久之后人见阴刀才直起身,同时把话题重新扯回来“近路的话还是要穿过村子,你要这样进去?”
他指的自然是那身狒狒皮的打扮——在初夏的季节实在够古怪了。
“你想怎样?”
“你就一定要挡着脸吗?像上次一样用我的脸也行,我不在乎。而且你装的根本不像。”
——确实不像。至少气质就全然不同。比如某方的眉眼明显不正,面相根本是邪佞的。
自己不想去记住,也记不住人类的面孔。所以现在以对方为参照变化,也没法选择——奈落在心里强行给自己解释这一切,但这不代表他现在不想弄死人见阴刀。如果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哪怕只有几句,奈落都确定自己一定会动手。
好在,对方下一句就结束了剩余的交谈“下次找件衣服给你好了,有很长带子的那种。我觉得比这个适合你。”他若有若无的拨弄了披风上的绳带,接着率先走向村口的方向。
……
村落不算很大,所以有外人进来,很快被注意到了。好在这里地处的位置还不算偏僻。突然进来两个活人,也不至于围起来一路盯着瞅。
唯一来自道路两旁的议论,还是来自于二人的着装和相貌。而且讨论前者的居多。
人见阴刀承认自己不善于和人呆在一起,这样上街的走动似乎也是从未尝试过的活动。而对于身后低声的议论,他其实更在乎奈落的反应。
他惹他厌烦了——这一点人见阴刀还有自知之明。也是他所期盼二人关系发展的方向。
他们之间的联系说到底很简单。人见阴刀需要对方把那两块碎片都从自己体内拿走,杀他只是很附带的条件。如果厌恶感能保证这一切更稳定地进行。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损失——尽管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刻意做什么令对方厌恶的事情。
准确说,也是不想做。
跟奈落扯上关系,人见阴刀的感觉也没好到哪去。不论是性格还是生物组成的部分,他们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世间产物。
何况人见阴刀清楚知道自己的劣根性所在。如果说人见城主有点懦弱,那至少还是合格的城主。(他单指自己父亲没有丧失理智之前)而母亲则是除了伪善之外堪称完美的女人。至于作为二者结合的他,貌似只继承了二者的败笔。所以对于从出生就注定是性格卑劣的局面,人见阴刀自认现在死亡的选择不算太坏。
——但这不意味着,懦弱和伪善就能顺带着拉低他的智商。傻到连身后这个半妖的善恶都看不出。
“奈落,你觉得人见城怎么样?”他突然抛出这个问题。
身后的脚步声明显顿了一下“你问我?”
“是啊,你觉得怎么样呢?”人见阴刀刻意用轻快的语调发问,避免接下来的转折太过于突兀。
“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就问问。”
——自己绝对是疯了。
人见阴刀在维持着表面的平和说出这句话时,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他不止一次思考过自己生死的问题。但至于死后人见城会怎样,他从没想过……
反正无非是哪个家臣会揭竿而起,然后换掉城的名字。这不过是这个时代的一种循环常理。
自己并非不能接受然这一点,只是……哪怕身后这个妖怪能看着面善点,人见阴刀都能把这事儿放在一边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坦然去死。
但对方无论怎么看都不是那种温和的妖怪,而且本身就十分的厌恶自己。天知道在弄死他后会不会顺带着把城给烧了………
人见阴刀在曾经确实自认肩负着某种责任,而且也尽力去做了。但在这种一味的投入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后,他果断放弃。
虽然他现在依然可以为这座城去死,但那只是多年前的习惯成自然,并不代表这种死亡不是伪善的一种。
但是………如果城真要被平了,人见阴刀心里多少还是发堵。
——他希望对方没这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