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空间之中环姿艳逸的少女闪耀绝艳的淡色眼睫闭阖,躺在铺满地面的尸骨上容颜姣好而安详,像童话里等待王子的公主。淡青色的洋装随意散漫于地衬映着中央处隐隐闪烁的磷火一样的光芒,被尸骨压住的深蓝玫瑰艰难地探出头肆意绽开娇嫩无比的花瓣,缀饰着少女的周遭,构成一幅令人移不开自己视线的美丽却又诡异的图画。
她罪孽的磷火、她欲念的花朵,在此隐蔽之处吞噬着亡灵的哀怨。
莹润的指尖微蜷,缓缓地,她睁开眼眸。这里诡异寂静得可怕,就连花抽动花枝的细微声音也没有。上方静谧的黑暗无星无月,她看着斜上方突然扭曲形成的赤红漩涡,从其中浮现镶嵌锋利晶体的枪体,携带死亡的气息。
她微愣,发出小小的呢喃。
蓦地,唇角上扬绽放与之不符的娇艳绝伦的笑。
是夜,星尘凄冷。
“赛祺拉,你不去巡逻吗?”唐晏如裹着鹿皮袄子,如墨的苍穹之上零散星子折射的光辉透过旁边彩漆褪掉大半的长窗烁烁入室,触及他的脸像露水一样冰凉。赛祺拉拒绝唐晏如对自己使用敬称,而让他直呼名字,赛祺拉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说用敬称会显得关系生疏,在他略不解的注视下亲昵揽着蹭了蹭他柔软的头发,全都给弄乱了。周凛安排他和赛祺拉住同一个房间,苏渚在隔壁,若是发生危险苏渚能够第一时间来到现场。
“轮到我巡逻还有三个时辰,在那之前我可以为巡逻做准备。”赛祺拉打开唐晏如熟悉的笔记,苏渚在进房间前把睡前故事集塞到红发少年的手里,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讲故事给唐晏如听,他边想着师叔多么溺爱唐晏如边大致浏览一下,里面的故事皆是手抄,内容恐怖惊悚血腥程度极大。于是赛祺拉表情一滞,偏头看着唐晏如,不敢相信苏渚居然每天晚上给唐晏如讲恐怖故事。
难道是为了锻炼心理素质……?
“习惯了。”唐晏如感到赛祺拉的视线,心下了然,慢悠悠说道。
“师叔他真是奇特。”赛祺拉仍陷进惊愕之中,喃喃低语。“你不觉得害怕吗?”他不认为唐晏如能面无表情地听完故事,但习惯后倒是说不定了。
“听的次数多就不害怕了。”舔了舔嘴唇边的面包渣,男孩语调淡淡,挪出空的地方示意拍了拍,“甚至还很期待。”
“从前有一个亲王,他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妹妹,后来妹妹遭到凌辱,导致她自杀。亲王为给妹妹报仇,命人把施暴者抓过来,剜掉他的双眼,将融化的水银从空洞的眼眶注进去,在没有给他打麻醉针和喂止痛药的清醒情况下,割开血肉,抽出他的骨骼一寸寸磨碎”讲过的都做了标记,赛祺拉叹了口气翻至最后标记的下一页,然后坐在唐晏如的旁边。
“下面写着‘这是真实事件’。”读完后赛祺拉不寒而栗,而唐晏如半张脸埋在鹿皮袄子又高又厚的领子里默不作声。
“那个亲王做的没有错。”唐晏如沉默半响,开口道,“我也有妹妹,另一户人家收养了她。如果我的妹妹被杀或者被凌辱,我也会杀了罪魁祸首,只是无法做到像亲王那样狠毒。”
“等你强大了就有保护你的妹妹的能力,那种事情不会发生,也希望你不要被仇恨冲昏头脑。”赛祺拉拍了一下唐晏如的肩膀,眼睫微垂,“不要胡思乱想,未来离你还很远呢。”他补充说。
唐晏如点了点头,“师父也曾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这是你的罪过,你亲手将一切推向深渊。魔鬼,你违背世间的准则,地狱的死神终将把你扯回地狱!”
零碎的记忆在脑海闪过,赛祺拉感受到了足以令他窒息的疼痛,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笑了起来。
“那些未来,离你很远很远。”他重复一遍,用力握了下男孩的手。
“我有一个师弟,他叫湾,湾是港湾的湾,是寓意很好的名字,因为有任务在身所以你见不到他。”赛祺拉转移话题。“真是可惜,不过还会有机会相见的。”
唐晏如静静听着,忽然道,“为什么你身上有阴冷的气息?”起初唐晏如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但近距离和赛祺拉接触的时候,他切实感受到了夹杂着来自严寒北境的冰冷和常年杀伐的血腥的气息,这使敌人畏惧,无疑也能对唐晏如造成压迫。
“只要是杀过很多人,就会有这种气息。”
“我不想沾染这些东西。”
魂师生于世注定要沾染杀伐,赛祺拉没有说出这句话。魂师除了先天魂力赋予的高贵和自身的条件,其他的必须靠自己争抢声望和赞誉,以及那些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譬如权力,譬如财富,剥开层层所谓远大理想的外衣不外乎是对这些的追求罢了。因此他们需要搏杀于欲望的海洋,甚至不再期盼美好之物,只想要攀登曾经遥不可及的巅峰,无人能逃脱。事实上再强大的人也只是命运的棋子,随时可能支离破碎,顶多装饰华丽一些和作用举足轻重,有点暂时值得恃才放旷的资本。他虽然知道道理,但更觉得很久不曾有过的无奈和不该有的惋惜。
按道理说赛祺拉应该戳破唐晏如不切实际的幻想,令他早点认清现实。可是他还是孩子,拥有期望幸福,快乐,美好的权力。纵使这都是虚假的短暂的,旁人也无资格将其不顾他的意愿残忍剥夺。赛祺拉有些心软,但他清楚自己不能心软。或者说他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隐秘的私心,想藉由唐晏如证明他隐约残留的对美好的些许期待。
“好梦。”
唐晏如睡着后昏黑的天幕降下稀薄细碎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