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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骑士殿下——”
路上一成不变的草原沙漠、和骑着马冗长不断的颠簸，让银白骑士的思绪漂浮着，有意识无意识地无视着周遭的风景和声音。
“爱丽丝特莉娅。”
像突然被一杯水浇在脸上一样，爱丽丝特莉娅突然被这低沉的呼唤给拉回现实。走神时感受不到的草原的微风、同行晓之骑士们铠甲碰撞的清脆响声、齐坐在无棚马车上上的凯尔特村的村民们温暖的歌声、还有长时间跋涉带来的身体上的酸痛一瞬齐刷刷地就涌进了爱丽丝特莉娅的感触和神经。她微微瞪开眼睛，望向声音的来源——
阿尔泰尔有些慵懒地眯着眼，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她。
“骑士殿下最近经常发呆呢，以前无论行多久的路都是眼神炯炯地一直盯着前方呢。”阿尔泰尔转头平时着前方，双手平静地捏着马匹的缰绳。“有什么心事吗？”
“……”爱丽丝特莉娅皱了皱眉，阿尔泰尔的脸被斗篷的兜帽紧紧地遮掩着，爱丽丝特莉娅只能看见她的鼻子和张合的嘴唇。这样狡猾的关心让爱丽丝特莉娅心里有些痒，她像清嗓子一样咕呜了两下，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
阿尔泰尔淡淡地叹了口气，说：“脸色，很不好呢。身体还没恢复就长途跋涉，再硬的身子骨也会被搞垮的。”阿尔泰尔说着，偷偷斜眼瞟爱丽丝特莉娅那张有些纸白的脸。
“没有大碍的、”爱丽丝摸摸眼角，却发现自己的眼袋下已经积了细细的汗珠，而且她方才就一个抬手的动作，就已经品尝到了肌肉的发酸发麻。
“没有大碍。”爱丽丝特莉娅抿了抿嘴唇，又重复了一遍。
“啪当——”薄薄的指铠突然拍上了爱丽丝特莉娅的腹部护甲，钢铁按上腰腹的一瞬间爱丽丝特莉娅绷紧了自己的腹部肌肉。那只手紧接着又按了两下，酸胀的感觉微微加大，爱丽丝特莉娅吃痛地眯上了一只眼睛。
“谁叫你伤都没养好就偷偷做剧烈训练。”阿尔泰尔不留情地责难银白骑士不爱惜自己，然后抬起手又捏了捏爱丽丝特莉娅的手臂。果不其然，这次爱丽丝特莉娅慌忙抽开了自己的手，不再让阿尔泰尔乱下手。
白发少女看到倔强骑士做出这样的反应，咧开嘴爽朗地笑了，不顾周围晓之骑士们偷偷瞟过来的目光，轻声说：“哈哈、我们已经是此等跨越世界的盟友关系了，骑士殿下你不必这么收敛。大胆言出你心中的愿——望——”
“啪——”涨红着脸低着头的爱丽丝特莉娅、沉默地一巴掌拍在了阿尔泰尔骑着的马臀上……
健壮的马匹猛然扬起了前蹄，仰天长啸。
阿尔泰尔的笑容僵硬住了，铁青了起来。
“咴————————”马匹砸下前蹄，随后“哒哒哒”地带着刚刚得意了一会儿的白发少女狂奔向前——
“……”几乎是一瞬间就心生悔恨，爱丽丝特莉娅扶住了自己的额头。“这是何等的闹剧……”
“……咳咳、”Light of One(晓之首骑)看着前方猛拽缰绳但是却完全停不下马匹的斗篷少女，有些汗颜。刚刚护卫殿下那样的音量他和同伴们根本什么都没听清。虽然不知道那位一路和爱丽丝特莉娅并排骑行的斗篷少女对她说了什么，但是两个人这样互相失态的举动着实搞得空气十分暧昧粘腻……“菲布拉里殿下，我们还是扎营休息一会儿吧。村民们也该累了。”
首骑阁下僵硬地打着圆场。
“……”
竟然当着应届晓之骑士的精英们的面做出了小孩子打闹一样的无聊事情，爱丽丝特莉娅的脸红得更汹涌了。
……都是军服拖把的错、
原本都是对身体接触十分排斥的两人、都是阿尔泰尔刚刚那不明所以的整蛊、搞得她有些慌张了……
金发碧眼的骑士在心里不停地劝导自己，直到她看见已经奔出大概几百米的阿尔泰尔终于拉住了那匹放飞自我的野马，她才缓缓地开口：“传我命令……就地休憩半个时辰。”

“……”爱丽丝特莉娅沉默地坐在木箱上，坐姿十分僵硬。她紧紧地盯着阿尔泰尔，对方哼着歌自顾自地打开包着柠檬面包的纱布。
“喏。”阿尔泰尔递过来一块颜色饱满的柠檬面包，表情十分自然，不温不喜，一点都没有十几分钟前被整蛊过的样子。简直就像刚刚尴尬的闹剧没发生一样……
“……”爱丽丝特莉娅依然挺直地坐着，没有动。有了刚刚那样像恶作剧一样的玩闹，爱丽丝都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阿尔泰尔……阿尔泰尔表现得越不记仇、越自然她就更不自在……更不敢想象这个小恶魔在内心里怎么想自己。
看着爱丽丝特莉娅没有一点反应，阿尔泰尔突然挤出一个鬼笑，调侃地说：“难道骑士殿下要人喂吗？”
“——！！！”爱丽丝特莉娅猛抽一口气，她的脸此时的脸又凶狠地红了起来。“笨蛋东西！你自己吃就行了！”
“不吃就早说嘛，在那里呆着。”阿尔泰尔哼笑着把面包包好，把切下来的那一块拿在手上，咬下一大口开心地嚼着。柠檬面包酸甜的味道和细软的口感在嘴里四溢，阿尔泰尔伸直了腿，时不时因那有些刺激的酸味抖抖身体。
“……”又一次，爱丽丝特莉娅陷入了苦恼之中。
……你是谁啊？
眼前这个和小女孩儿无异的家伙，已经让爱丽丝特莉娅联想不到她在神代之地所见到的那位“军服的公主”了。而事实也是这样，爱丽丝特莉娅只觉得自己脑门发热，除了阿尔泰尔整天要么坐沙发、要么一个人站在月光下这些千篇一律的场景之外，已经回想不起来神代之地发生的事了。
这个人，似乎是更凶狠、更狂气、更执着才对，这些性格是不会单单随着没穿军服而消失的……
“……”爱丽丝特莉娅端坐着看见阿尔泰尔又打开纱布，心情愉悦地切下了另一块柠檬面包。爱丽丝微微张开了嘴，她越是尝试回想、或者尝试结合神代之地怪物一般强大的阿尔泰尔、和现在眼前这个似乎很享受《绯色的爱丽丝特莉娅》世界的“游客”，就越觉得阿尔泰尔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以前，从来就没有尝试过了解阿尔泰尔？好像确实是到了这个世界、因为要密切合作所以才了解的……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和被套上束缚的阿尔泰尔一起经历了许多，相处和事件发生得比较集中，摩擦互动也比较多、所以更了解她了吗？
“……你是不是……稍微有些变了？”实在是搞不清楚自己是见识到了阿尔泰尔人格的其他面，还是阿尔泰尔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而改变，爱丽丝特莉娅硬着头皮，弱弱地问了出来。
“嗯？”阿尔泰尔歪歪头，抹抹嘴边的面包屑，抿了会儿手指。“应该是呢，余不否认。”
“看你好像挺享受的样子，不会又是伪装吧。”
“余不是说过吗，和骑士殿下一起日子还挺尽兴的。现在也是哟~”阿尔泰尔俏皮地眯眼微笑，打开了水袋。
“是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讨厌这个世界的样子。”爱丽丝特莉娅微微沉下了眼帘，想是自言自语般地说。
阿尔泰尔静谧地凝视着爱丽丝特莉娅，无奈地浅笑着。随后她摇摇头，轻声说：“骑士殿下的直觉还是那么准呀。”
“……”爱丽丝特莉娅顿了一会儿消化阿尔泰尔的话和语气，最后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
“就是，太木头了。有些事情不指着脑筋殿下的鼻子说她是不会明白的，真是困扰啊——”
“又卖关子——”爱丽丝特莉娅有些着急地咬牙，但又对眼前这个俏皮阴险又狡猾的白发少女没办法。
“——”
阿尔泰尔突然收起了她脸上的笑容，神情严肃地盯向北方。
气氛突然胶化了起来，爱丽丝特莉娅也望向北方——
被沙黄色覆盖了大片的荒原上平白无故地冒出了滚滚烟尘，沙尘暴正在向他们休憩扎驻的地方袭来。
爱丽丝特莉娅皱了皱眉，她没有收到观象师的禀报，而且刚刚也丝毫没有降温和大风的情况，这样毫无征兆的天灾可以说是无中生有了。
“嗡——”身旁的阿尔泰尔不知何时已经抬手召唤了森罗万象的探知法阵，齿轮状的法阵咒文在她手上散发着幽幽蓝光。晓之骑士众也拿起长枪站了起来，紧紧盯着沙尘暴中心之中诡异的紫光。
“又是冥界裂缝吗、”爱丽丝特莉娅也站了起来，有些愤恨地咬牙。
“嗯。但都是些佛尔斯级的小魔物，数量还不少。”阿尔泰尔淡淡地说，“魔物们分成两批了，一批向这里，一批向凯尔特村。”
爱丽丝特莉娅坚毅地嗯了一下，然后抬手发令：“36团的士兵们，就地保护凯尔特村的村民——拂晓的骑兵们——魔物来袭，应吾之召唤，清除冥灾——解救凯尔特村！”
“YES——MY LORD——!”
骑士们纷纷拿起了刀剑，卸下旅途物资，骑马上阵。爱丽丝特莉娅也抓起了自己的长枪，翻身上马。
“爱丽丝——”
如错觉一般，金发的骑士在这声呼唤里读出了温柔和怜爱——
爱丽丝特莉娅愣了一下，随后望向阿尔泰尔。
白发少女浅浅地笑了笑，身体浮向空中。“别太逞强。”
“……”银白骑士微微张了张嘴，习惯性的礼仪道谢几乎都要脱口而出，但是她将这无聊的回应收了回去。顿了一会儿，她坦然地浅笑，缓缓开口：“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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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爱丽丝特莉娅·菲布拉里僵硬地坐在喧闹拥挤的环境中，浑身不自在。
日落之前斥候将晓之骑士众将要庆功的消息，连带着战争的捷报传到了城镇与庄肯酒馆。在民众们和过客佣兵的帮助下，大大小小的木桌、椅子和垫子摆满了酒馆所在的街道两侧。明灯挂出，家家户户也都拿来了储备的酒肉，琳琅满目地点缀着街道，迎接王国英雄们的光临，并准备与之同庆。
平日简洁节约的爱丽丝特莉娅不太喜好这样的大张旗鼓的庆功，在遇上冥界裂缝这个不得不清理的“小插曲”之前，预定的“赛斯夺回战”庆功宴也是在庄肯酒馆里低调地进行。
“因军队之事影响人民”不是爱丽丝特莉娅所望。但是几小时前的战争发生在离这片城镇不远的地方，却意外地没有波及到住民，还全然大捷。加上救国公主带领的前两次重大征战都是以胜利告终，战果累累，伍尔特斯坦人民的情绪与希望在不断传播的胜利之中涌上了前所未有的高潮。爱丽丝特莉娅自然也不会为此情此景泼无聊的冷水。
然而事实是，这次的冥界裂缝，和之前爱丽丝特莉娅和阿尔泰尔撞见的比起来，根本不算小。且对于他们当时的兵力和地理位置，不算容易解决，反而该是恼人的大麻烦……但是……
“……”
爱丽丝特莉娅捏着刀叉，神情复杂地望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阿尔泰尔。庄肯酒馆之内，酒肉的香气充斥在空气中，爱丽丝特莉娅和阿尔泰尔坐在拼接好的长桌的一侧，晓之骑士众与士兵们坐在两侧与周围。馆内的气氛十分淳朴而活跃，小恶魔现在正心情愉悦地吃着盘里各式各样的肉菜，不仅摇着腿还跟着长桌两侧卸了甲的晓之骑士众们哼着各地的民谣，十分自然地以“战友”的身份融入了士兵之中。
以爱丽丝特莉娅的认知来保守地评价，阿尔泰尔与这样的场景格格不入，但没有她的介入，这样的情景也许根本就不会在名为《绯色的爱丽丝特莉娅》的故事中发生……
爱丽丝特莉娅叹了口气，只是闷闷地喝酒。毕竟在座的大家都被蒙在层层叠叠的世界的真相之中，只有她一人才能感受到这诡异的尴尬。
——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的小女孩，会是方才征战之中轻易扭转战争性质、并实现“零伤亡”这样在爱丽丝特莉娅人生闻所未闻的奇迹之人呢？
将现世魔物们碾得粉碎的，不仅仅只有晓之骑士精英们的铁蹄和善战，更是因为阿尔泰尔用“森罗万象”这深不可测的能力扭曲了空间，圈划并组建了方便晓之骑士们展开围剿阵的地形。数量庞大的低级魔物，不仅没有接近城镇与村落分毫，更是完全没有伤及人类战士中的佼佼精英们。
“冥界裂缝”本质是倒霉的天灾，最近出现得也很是频繁。但如此奇迹般的战果，本该是足以让爱丽丝特莉娅都喜出望外的——
但是现在爱丽丝特莉娅·菲布拉里那转不过弯的脑子里，执着地在意着几个时辰前她亲眼目睹的、作战异常英勇的阿尔泰尔——
酒杯之中的紫红和白光不断交错，几个时辰前白发少女的暗色斗篷与耀眼的雪白长发也在在爱丽丝特莉娅的视线和脑海里不断地飘荡，迅猛地斩杀着成群的魔物们——
……这家伙不知是怎么了，明明之前的征战里要么老是没精打采、还鄙夷麻烦的作战方式，常常毫无动力地坏笑和无聊地损人，但此次竟然十分奋勇……
平日里爱丽丝特莉娅再怎么要求，阿尔泰尔也顶多与她并行战斗。所以爱丽丝特莉娅在看见阿尔泰尔冲得比自己还快，并光速地把自己周围的魔物割草一般清除时，银白骑士除了落寞地与爱马一起目瞪口呆地怀疑自己在做梦以外，就只有怀疑阿尔泰尔是不是中什么邪了。
“护卫大人，吾辈、Light of Eleven，费德里敬你一杯。”又一位晓之骑士专程跑来给阿尔泰尔敬酒，连连称赞她在征战之中的奋勇与所向披靡。阿尔泰尔礼貌地举杯，不言多语，以微笑回应。
爱丽丝特莉娅几乎是立刻瞪了一眼费德里。发现公主殿下不悦的神情之后，费德里赶紧恭维地劝阿尔泰尔不用喝太多，自己只是来表达敬意而已。
“咕噜、咕噜——”爱丽丝特莉娅端起酒杯一口气喝掉了杯中所剩的一半，然后轻轻拉了拉阿尔泰尔的手臂，示意白发少女和自己一起去添酒。
“怎么了骑士殿下？还在为没买到手镯的事不开心？但那真的没有办法呀，整个城镇都知道大英雄本人要大驾光临了，总不能在你面前向你推销那些黑心的商品吧？”和爱丽丝特莉娅一齐往吧台走着，阿尔泰尔怪笑着摊手，即使拿着喝空的酒杯也插了下腰。
“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这里买。”爱丽丝特莉娅头也不扭地回答道，但很快又皱着眉看着阿尔泰尔，说：“你这是唱的什么戏？这一届的晓之骑士大多都是礼仪高尚的性情之人，尊重战场上的功臣。他们肯定会轮番地来找你敬酒。虽然我让店家给你拿的清甜的品种，但我仍然十分担心你的酒量。”
“是吗~不过骑士殿下竟然主动承认关心人了，真是倍感荣幸~”
“不要支开话题。”爱丽丝特莉娅摆动手臂，用胳膊肘顶了顶阿尔泰尔的肩，正经地要求到。
“……”阿尔泰尔转转眼珠，眨了眨眼睛，懒懒地张口：“让重伤初愈之人战斗实属不妥，但骑士殿下十分逞强，拦不住。余就只好冒昧抢功了。”
“……”爱丽丝特莉娅有些不可置信地撇嘴盯着阿尔泰尔，不得不说这样的回答她简直万万没想到。“不是说了不用担心我吗，我还没有那么孱弱……只是、军服的公主竟然主动承认关心人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哈哈，所以说骑士殿下是害怕余被灌倒，所以才一直这么不悦吗？”
“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吗。”爱丽丝特莉娅冷淡地回答，撇开了脸不去看阿尔泰尔的坏笑。“谁知道你喝醉了会干些什么事情……”金发的骑士又撇着嘴、嘟囔一样地补充道。
“难道喝醉了的骑士殿下会放飞自我吗？”阿尔泰尔蹬鼻子上脸，怀着恶搞的心态着反问。
爱丽丝特莉娅一下羞红了脸，激动地对着阿尔泰尔大声说道：“没、没有！只是很多人醉后都会干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你不会想这么失态的吧！”
“谁知道呢~余可没有亲身体验过发酒疯。”
“因为你这家伙第一次饮酒时直接晕过去了！”爱丽丝特莉娅有些抓狂地大喊，然后突然发现她的头贴阿尔泰尔很近了。意识到距离的拉近之后，金发的骑士有些紧张地拉开了距离，闷咳两声，回复了平稳一些的语调：“总之，别喝太多！”
“好好，余尽量~”

阿尔泰尔这家伙肯定喝醉了。
这是爱丽丝特莉娅在不久之后，内心里充满懊悔的同时，唯一能思索的事情。
酒馆的气氛十分高涨，热烈到骑士们都不再坐着交谈，而是站起来载歌载舞干杯庆祝了。庄肯酒馆之内，随着晓之骑士们开朗地将大门打开，民众与其他士兵们也热情地进入到馆内，加入这场在一醉方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场面中来。
故事与笑话，歌曲与舞蹈，还有一些炒热气氛的小游戏——像是比拼腕力，更还有庄家喧闹着让大家下注。
十分出乎爱丽丝特莉娅意料的，阿尔泰尔也加入了腕力的比拼。起初爱丽丝特莉娅很荒谬地觉得阿尔泰尔不该加入这场玩闹，但阿尔泰尔的处事却让爱丽丝特莉娅从心底里开始佩服她——阿尔泰尔只参加了一局，并如爱丽丝特莉娅所料、作弊一般地以看起来一折就断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扳倒了晓之骑士第二骑……估计Light of two阁下都震惊了，一时间完全哑口无言。
阿尔泰尔从他那里赢得了一个金币，但没有将这个金币收入囊中，而是以此买下了庄肯酒馆珍藏的一支酒，分享给了第二骑阁下与爱丽丝特莉娅……但二骑阁下输掉的事实似乎太过震惊，阿尔泰尔很顺理成章地成功主导了气氛，成为了庆功宴里被大家关注的中心。
并且为了挽回晓之第二骑的颜面，阿尔泰尔很谦虚地表示第二骑阁下一定只是谦让她这位身材娇小的战士，才故意输掉比赛和金币的。为了表达感谢，阿尔泰尔还为众人献声，唱了一曲她从菲尼克斯那里学来的南方民谣，成功地将气氛推到了顶点——
爱丽丝特莉娅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是阿尔泰尔喝了酒比较兴奋，但爱丽丝觉得，晓之骑士们、还有其他士兵和村民们与阿尔泰尔的隔阂，已经被她亲自出手消除了……
本不愿意与这个世界的过客们有任何接触与往来，且先前一直被这个世界的人们鄙夷排斥的她，现在正在尝试着融入、享受着这个世界。
阿尔泰尔不知已经是多少次去纠缠一直闷闷不乐的金发女骑士，让她别这么冷淡了，稍微开心一点，加入一下这场少有的欢庆。
而爱丽丝特莉娅总是苦恼地盯着她一眼，不停地说“你别喝太多”，并一次次地主动代饮阿尔泰尔在游戏中输掉而被惩罚的酒。
“爱丽丝特莉娅殿下好偏心！能不能帮吾辈也代饮一下、我感觉我马上就要倒了——”
“不行。”爱丽丝特莉娅义正言辞地拒绝开始搞怪的年轻骑士，移开视线，呆呆地望着那个娇小的身影……
——阿尔泰尔此刻的笑容，像是释怀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笑得那么耀眼，那么无忧无虑，又十分纯真——纯真到爱丽丝特莉娅错觉地以为这是一触即破的幻影。
但这一切都是真实，近在咫尺的真实。
那个爱丽丝特莉娅印象中总是在思虑着什么的阿尔泰尔，那个总是伪装着自己的阿尔泰尔，现在、比自己更加真真切切地将自己的感情投入在这个世界之中，温暖地溢出着。
“噗通——”阿尔泰尔在饮尽了又一杯酒之后沉重地坐下，她的重心十分不稳，与其说她是坐下的，不如说是直接摔下去的。而且她在坐下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和化掉的冰块一样，软绵绵地瘫倒在了爱丽丝的手臂上。
“喂！”爱丽丝特莉娅迅速地伸手抱住了她，伸手摇着阿尔泰尔的已经十分通红滚烫的脸。“醒醒！你喝醉了？要不我们先离开吧——”
“没、没醉——”阿尔泰尔努力地睁开那双几乎要合上的眼睛，仰着头有些呆滞地望着爱丽丝特莉娅的脸庞。
爱丽丝特莉娅愣了愣，她这才发现阿尔泰尔的眼睛已经迷离起来了。
“卟、”自己的衣领突然间被扶着的人抓住，爱丽丝特莉娅愣愣地低头盯着那双抓住自己衣领的手，不经意之间，熟悉的香味、带着酒的清甜气息已经贴了上来。爱丽丝特莉娅后知后觉地转头，那份清廉骑士从未幻想过的柔软、已经温柔地覆上了自己的嘴唇……
“……”
爱丽丝特莉娅呆滞在香甜的气息和柔软的触感之中，她瞪大着眼睛，但只能看见阿尔泰尔轻轻颤抖的睫毛，和紧闭眼睛之时也看得见的深刻眼袋……
和爱丽丝特莉娅一起凝固住的还有酒馆内的人们，房屋外不知情的欢声笑语还在持续着，但是馆内的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爱丽丝特莉娅猛然回神，按住阿尔泰尔的胸口将已经快瘫倒的阿尔泰尔推开。但阿尔泰尔整个人的重心都在爱丽丝特莉娅身上，被推开之后差点就要直接摔在地上，爱丽丝特莉娅又上前立刻将她扶住。
“……”爱丽丝特莉娅有些惊恐地张着嘴，紧紧地盯着似乎要昏睡过去的阿尔泰尔。
被战场之花亲吻了的一国公主有些颤抖，嘴唇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她无法去不在意这其实十分微小的触感，但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你——”
阿尔泰尔突然抬起了几乎要闭上的眼帘，没精打采、但是却直勾勾地盯着爱丽丝特莉娅。已经被酒精**得差不多的阿尔泰尔看起来几乎都没有微笑的力气了，但她还是抬起了双手，轻轻地捧住金发骑士的左手，怜爱地摩擦眼前骑士宽阔的掌背与粗糙的掌心。
阿尔泰尔微微眯起眼，挤出一个微笑，似沉浸在温暖之中。
“随余一起来吧，爱丽丝特莉娅。”
温热的呼吸或有或无地拍打到呆滞着的骑士姬的脸上，白发少女依恋地说着。她眼里流淌的柔温柔不再是昙花一现，而是恒远地传递着。
爱丽丝特莉娅愣住了，只因少女吐露的言叶。
那是她初到神代之地之时，“军服的公主”向她提出的邀请——
这句爱丽丝特莉娅无时无刻都会回想起的话语，现在一音不差，原封不动地出现在了这里……只是——
当邀请变为祈求，此间此人非故时彼人……
“只是三千世界的渺小一页也好，若能与你同行到这世界的终结，我也愿意为之祈祷。”
身醉如痴的白发少女，魂迷一般地倾洒着爱意，轻声地诉说着她掩埋紧锁的渴望。意识神游，她飘飘忽忽地往金发骑士身上靠，似乎想要再给她一个清醒的吻——
“咚——”爱丽丝特莉娅猛然地站起了身，伸手两下就抱起了已经烂醉如泥的阿尔泰尔，瞪大着眼睛盯着讶然无声的众人。
噗通——噗通——噗通——
“……”爱丽丝特莉娅的嘴角拉得石刻一样死，被她抱起的阿尔泰尔也已经沉沉地昏睡过去。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几秒，爱丽丝特莉娅才从疯狂的心跳之中脱离出来。“护、护卫殿下喝醉了，吾等先行退场，诸君请、请务必继续这盛情之宴——”
话音几乎还没落，金发的骑士就抱着昏睡的白发少女逃窜而去，脚步沉重而迷茫。

教主我活了不出意外明天还有一章，近期可能会有一篇新双白

被和谐的是“毛/都/没/长/齐”和“麻/痹”

Chapter 17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旅店的房间中，毒烈地晒着一夜未眠的骑士，晒着她的后背，将她的影子拉长，延伸到只躺着一个白发少女的双人床上。
爱丽丝特莉娅·菲布拉里如一尊石像，一动不动地盘坐在木质地板上，嘴唇都有些干裂。一夜没合眼，她的眼圈发黑而深陷，而她混乱的心绪也不停地动荡起伏。
——随余一起来吧，爱丽丝特莉娅。只是三千世界的渺小一页也好，若能与你同行到这世界的终结，我也愿意为之祈祷。
飘渺而火热的声线在耳边回响，白色的人影也纠缠着爱丽丝特莉娅的心绪。
一反常态的火热嘴唇提出的邀请太过诱人，但也灼热炙手。
金发骑士的眼神明明溃散着，没有去看此时躺在床中熟睡的少女，但那人的声线、脸庞甚至气息都如海浪一样席卷、拍打着爱丽丝，比近在咫尺的人更近。宛如幽灵的附身，女巫的迷魂术，无可根治的毒药，挥之不去。
“唔、唔……”
“——！”躺在床中的阿尔泰尔仅仅只是发出了几声嗯嗯，爱丽丝特莉娅便惊觉地猛站起来。
噗通、噗通、噗通——
房间内的光线因爱丽丝特莉娅惊乍的站起挡住了一大半，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心脏只因阿尔泰尔一两睡时闷哼便突然狂跳，而自己这反应似乎也太过紧张……也许已经是夸张的程度了。
阿尔泰尔突然紧紧抓住了床单与被子，痛苦地拧着眉头，指节不住地颤抖。
“！”爱丽丝特莉娅抖了抖肩，慌忙地走到了床边，皱着眉紧紧盯着突然开始流露痛苦表情的娇小少女。阿尔泰尔似乎是做了噩梦，不断地发出断续的呻吟，爱丽丝特莉娅只觉得自己的大脑瞬间宕机，又急又恼，不断地抬手但却又不知道怎么做。
“不要、余……世、界，我……那孩子、救——
阿尔泰尔紧闭着眼睛急促地喘息，仿佛有一块巨石正压在她胸口。她不断地吐露出颤抖的音节，时而撕裂，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拉扯她，正在磨灭她的存在一般——
“刹那、刹那——刹那——刹那——”
——
沙哑的音节变得清晰，断续的句子逐渐转变为单一的呼唤。
爱丽丝特莉娅近乎惊恐地张着嘴，手臂不断地抽搐。
几乎只在一瞬间，爱丽丝特莉娅感觉填满自己胸口的，不再是她为之苦思冥想了一夜却始终没有得到正解的疑惑与抓狂。反而，她站在悬崖边上的精神，早已因这个人闯入她的内心世界而变得脆弱不已，此刻终于彻底地分崩离析，被暴动的愤怒填满——
“啧！”爱丽丝特莉娅猛地抓起阿尔泰尔的脸，紧紧地捏着根本毫无意识的阿尔泰尔的下巴，几乎都要将她的头从枕头里提起来。
已经许久没出现过的愤怒神情在爱丽丝特莉娅脸上死灰复燃。而这样复杂的愤怒，被她惨淡而浑浊的眼睛衬托得十分狰狞。
但阿尔泰尔，却看不见爱丽丝特莉娅此时野兽一般的咬牙切齿，也感受不到此时爱丽丝特莉娅内心的暴跳如雷——她依然昏睡着，爱丽丝特莉娅施与的疼痛仅仅只是让她停止了喃喃呼唤，稍微舒展了一下紧缩的眉毛。她的意识现在如被绑上巨石，沉于海底。
“——”
对着一个熟睡中的人怒不可遏，爱丽丝特莉娅只觉得自己可笑又可耻。
“什么酒后吐真言……什么揭露隐忍的内心……”
崩溃之中的金发骑士，说着对方听不到的喃喃自语，像脆弱的病人一样不断的颤抖——爱丽丝特莉娅·菲布拉里、确确实实地被击垮了。
她冥思苦想了一夜，都在毫无效率地回忆她们来到这世界之后高密度的点点滴滴，思索这个让她心烦意乱的人的一切真真假假……然而……
直到听见阿尔泰尔的梦呓——对她真正挚爱的造物主的执念、一声一声、如刀刮一般一刀刀扎在爱丽丝特莉娅心上之前，爱丽丝特莉娅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恐惧。
——“爱丽丝特莉娅·菲布拉里”只是一个被捏造出的概念体，而这样也许可以随时被再塑的存在，在名为“阿尔泰尔”这样神一般的观测者与掌控者心里，到底有几斤几两。
爱丽丝特莉娅想知道，疯了一样地想知道，即使是谎言也好，她希望从阿尔泰尔口中得到得到一个回应。
但金发的骑士现在对阿尔泰尔的答案已经有了数，那就是在这个人心中，自己与她的造物主，存在着天地之别。
——只是三千世界的渺小一页也好，若能与你同行到这世界的终结，我也愿意为之祈祷。
那句挥之不去的话语又开始回响，娓娓动听，但遥不可及。
“……你是在愚弄我吗、阿尔泰尔……”
爱丽丝特莉娅早已松开了自己抓着阿尔泰尔下巴的手，失魂一般地望着早已在自己面前卸下所有防备的警惕小猫。
所以爱丽丝特莉娅才更希望从阿尔泰尔口中听到谎言，那自己看不穿的谎言——爱丽丝特莉娅对自己说着这样的谎言。
“……爱……丽丝”
以为阿尔泰尔被自己吵醒，金发的骑士惊慌地抬头，却发现白发的少女依然没有脱离梦魇。
爱丽丝特莉娅一瞬竟觉得那声挣扎的呼唤是错觉，她迟钝了好久才浑然颤抖，但很快又被心如刀绞淹没。
——“离开这个世界吧，这是一部分的原因。”
——“那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呢，骑士殿下。余终究是要离开的。”
白发少女平淡的话语和她婉转的微笑不知觉地又涌上爱丽丝特莉娅心头，迷茫的骑士再也忍不住，咬紧嘴唇不争气地流泪。豆大的泪珠啪啦啪啦地下低，浸湿了纯白的床单。
顾影自怜，爱丽丝特莉娅缓缓地将头埋进阿尔泰尔胸口。隔着被子和衣物，熟睡中少女平稳的心跳轻轻拍击着爱丽丝特莉娅的额头，却只能让这名总是逞强的骑士抽泣得更厉害。
——既然分别才是支撑我们同行的理由，那我如何奢求这终焉厮守的妄想。
金发的骑士紧紧地抱着白发少女躺在床中的身体，仿佛这个人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告诉我啊……阿尔泰尔……”

运气好的话今明天也许还有一章
被小狮子亲了一下就内心小鹿乱撞的脑筋一晚上睡不着觉，真是辛苦不擅长思考的她了【超过分】

本来准备今晚更新的结果没想到遇到了小组论文这波风波。当爹又当妈，得把屁股擦,,,,,,恕教主我明天再码吧，虽然根据作业情况可能需要后天才能更新了。

Chapter 18
阿尔泰尔微微睁开了眼睛，随后又闭住以适应房间里明亮的光线。
方才一瞬睁开眼，便看见和记忆断片之前截然不同的景象时，阿尔泰尔就意识到自己肯定又醉过去了。她只好在心里暗自叹息。
她原本对于自己一直被爱丽丝特莉娅怀疑的酒量抱着“不信邪”的状态，固执地认为喝一点点应该没问题。而现在她不得不承认酒这种东西真是太危险了，几杯下去就头晕脑眩，空空荡荡，完全失去警惕，最后会在陌生的环境中醒来。
阿尔泰尔活动了一下手指，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虽然头还是有点晕，身体也有些浑散没劲，但总比上一次动都动不了的体验好。她这么感叹着，向左扭过了头，然后便怔住了——
穿着蓝黑便衣和腿铠的爱丽丝特莉娅无精打采地抱着抱着交叉着的双腿，神色疲劳。平常那英气凛然的眼眉此刻也丧失了生机和斗志。
“……骑士殿下？”阿尔泰尔有些疑惑地呼唤，对方却依然不为所动地出神。
看出爱丽丝特莉娅似乎一夜没睡，而且可能一晚上都以这样的姿势坐着，阿尔泰尔皱了皱眉，掀开被子走下床，缓缓地走近爱丽丝特莉娅，喃喃道：“怎么不去床上休息呢、”
爱丽丝特莉娅的头发有些乱，，她一头耀眼的金发配上她沉重甚至有些悲怆的神情几乎都成为了杂草。阿尔泰尔没有多想，伸出了手想抚平她的刘海——
“啪、”阿尔泰尔的手指刚触碰到柔软发丝的一瞬间就被爱丽丝特莉娅的掌背打开。不是很重的一甩，但也让阿尔泰尔的表情凝固住了。
有些惊愕地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阿尔泰尔的动作僵持了一阵，随后放下了自己的手。她挑挑眉，微微露出严肃的表情盯着爱丽丝特莉娅，但对方依然微微低着头，将眼睛藏入发丝之中，不愿与自己对视。
“……”白发少女意识到了不对，久久没有吭声。
……阿尔泰尔在心里对自己的行为十分有数，或者说，她平日都有意地和爱丽丝特莉娅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距离，不会太过冷淡，也不会太过逾越。
虽然平日她看起来十分坦然，但她是有着很纤细的内心的，所以她也深知爱丽丝特莉娅本不该会如此抵触这样的身体接触。即使自己开玩笑般地整蛊她，爱丽丝特莉娅也不会真正动怒，只是嘴上不饶人而已……
白发少女微微地蹲下身，但她敏锐地发现了金发骑士有些红肿的眼眶，所以才蹲下一半便有停住了。
——“就一会儿就好……就这一次就好……让我……小小地任性、一下……”
金发骑士有意藏住的发红眼眶在阿尔泰尔心里翻出层层波澜，眼前爱逞强的骑士姬这番模样，让她不得不回忆起起了不久之前之前、重伤初醒，坚强被悲伤压垮，随而终于展现了脆弱一面的爱丽丝特莉娅·菲布拉里……那番有血有肉的心情也是随着不记嫌的身体接触传递过来的，阿尔泰尔现在都还能记忆犹新地记得那个软绵绵的后抱，像是撒娇，又像是依赖……
阿尔泰尔不会在倔强的骑士殿下身上期望或者强求太多，但阿尔泰尔可以肯定，至少有那么一会儿，自己成为了这个人愿意交付的依靠。
但现在，她似乎又开始排斥自己了。
“……”阿尔泰尔无声地站起，缓缓地从爱丽丝特莉娅面前走开。她深知此时自己似乎不该离开，但又不知去向哪里，所以她仅仅只是走到了桌台之前，望着镜中的自己整理心绪，希望能回想起一些先前发生的事。
“……晓之骑士带领其他士兵先行上路了，他们要回归东方的战线。”过了一会儿，爱丽丝特莉娅沙哑地开口了。
“……嗯。”阿尔泰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穿上摆在柜子上洗过并晒干了的衣服，不紧不慢地扣好扣子与皮带。
爱丽丝特莉娅微微抬起了头，撑着肿痛的眼眶静静地看着阿尔泰尔穿衣。等到阿尔泰尔要开始穿戴臂铠和长靴时，爱丽丝特莉娅才终于又再次打破沉寂：“你昨天晚上，说了这样的话、”
阿尔泰尔放下了臂铠，转过身，凝视着爱丽丝特莉娅。她藏在腰后抓着椅背的手捏得很紧，有些忐忑地等待着爱丽丝特莉娅的下文。
“‘只是三千世界的渺小一页也好，若能与你同行到这世界的终结，我也愿意为之祈祷’……你这样说了。”爱丽丝特莉娅在重复这句话时好几次失声，但她还是勉强地用有些凶狠的声线说了出来。
“……”阿尔泰尔抓得更紧了些，她有些勉强地露出飘然的笑，故作不走心地回答：“很像余会说的话呢。”
“我不是想问你对这句话的看法。”爱丽丝特莉娅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阿尔泰尔面前，皱着眉俯视着她。
被爱丽丝特莉娅高大的身影笼罩着，阿尔泰尔抬起眼帘，与爱丽丝特莉娅那浑浊的碧色眼瞳对视。似乎苦陷挣扎中的骑士阴沉着脸，但却又狰狞地恐惧着什么，她以往引以为傲的勇气现在已经与她完全不沾边了。
爱丽丝特莉娅缓缓抬起颤抖的双手，有些抽动又有些退缩地捧住阿尔泰尔的脸。略有粗糙的掌心抚上脸颊，阿尔泰尔没有反抗，依旧平静地凝视着她。
明明这个人的皮肤这么冰冷，但爱丽丝特莉娅却只觉得自己正捧着炽热而炙手的铁水。
爱丽丝特莉娅酝酿着自己的情绪，组织着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语言，但还是断断续续地开了口：
“你昨天……吻、了我……所以我想知道……”
爱丽丝特莉娅紧紧地闭上了眼，但她的声音和双手还是不住地在颤抖。
她再度睁开眼时，眼前少女不知何时失去了她的冷静，瞪大着双眼惊恐地望着自己。
“——我想知道、那句话的意义……和你真正的心意……”
“……”阿尔泰尔有些慌张地想将脸扭向一边，但爱丽丝特莉娅捧得更紧，紧紧地盯着她。
“那是……酒后说的胡话吧、”白发少女有些不敢直视金发骑士那哀伤之中却满怀期待的眼神，不断地避开金发骑士的目光。“为胡话辩解是很没意义的吧、”
“——不是胡话、是真的啊！”爱丽丝特莉娅的声音突然高起来，她有些激动，甚至吓住了阿尔泰尔。爱丽丝特莉娅的眼睛处在挣扎之中，似乎随时都会有泪水流出。“我知道你很多时候都在隐藏，都在隐忍你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你其实走到哪里都不安心！我……我还知道你会经常思念你的创造主、会经常做噩梦、还会在熟睡时流泪……我们已经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字一句、爱丽丝特莉娅的一句句话像是透响的鼓点，擂动阿尔泰尔的灵魂。阿尔泰尔哑然，她惊愕地睁大眼睛，不知如何应对眼前正爆发着自己情绪的爱丽丝特莉娅。
“但我不知道的是……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是如何看待我的、不知道你的内心……更不知道如何接近你的内心……”
爱丽丝特莉娅深抽一口气，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随后才恢复了稍微冷静一些的语气。
“我、太过笨拙了……怕我情绪一激动就做出伤害你的事……所以……所以才……”
最后的字眼迟迟堵塞在喉间，爱丽丝特莉娅低着头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她的脑海此时早已一片混乱。她想了一晚上要如何对阿尔泰尔坦白自己心情的那些话，说出来了还是没说出她都不知道。
她是一个很容易受情绪波动的人，所以经常话后事后才开始后悔自责。
但即使知道自己的情绪可能会使她说出口的话语偏离她的意愿，但她此时还是尽情地挥霍着自己按捺已久的情绪——

“卟、”和自己正捧着的柔软脸颊差不多温度的手捧上了自己的手背，爱丽丝特莉娅惊讶地抬头。
阿尔泰尔平静地闭着眼，但她的呼吸却十分粗重，似乎在按捺着难以控制的情绪。
“……这个世界，对于你来说，也许已经是所能拥有的一切了。”阿尔泰尔轻轻按下爱丽丝特莉娅的双手，将自己的手不轻不重地覆在爱丽丝特莉娅的小臂上，缓缓向前迈步。
爱丽丝特莉娅有些不知所措，慌忙地后退，但阿尔泰尔仍然以不紧不慢的节奏跟上。
“而这一页世界，对余来说，只是众星之中的一颗。”阿尔泰尔在爱丽丝特莉娅已经退到房间中心之时拉住了她，同时自己也不再跟进。她浅浅地歪头，轻轻眯起眼，柔和地微笑。“但我们一起经历的时间，我们所一起书写过的故事，包括这份纯粹的、不杂他念的心情，都是真的哟。”
阿尔泰尔抬手捧住爱丽丝特莉娅的后脑勺，此时的她，不再戴着她伪装的面具，而是以最坦诚的状态，不留余地地流露着自己的爱恋。
“你也能这么想，我很开心，爱丽丝特莉娅。”
阿尔泰尔欣慰地笑着，真挚地回应着方才爱丽丝特莉娅已经展露出的理解和关切。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份阿尔泰尔终于真真切切拥有着的，还是来自爱丽丝特莉娅·菲布拉里的关怀，已经很足够了。
金发骑士早已彻底呆住了，白发少女无奈地笑笑，这个人真的就是这样的。
阿尔泰尔缓缓地摁下自己的手，望着那张虽然迷茫但却英气十足、又典雅美丽的脸庞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微微张口，轻声耳语——
“这份纯粹的感情，不是出自我的回应，而是滋生于我的内心。我可以答应你，爱丽丝特莉娅，我可以怀着这份心绪，与你共进接下来的旅程——”
“——————！”
“噗通——”
人体砰然倒地的声音。
“……”阿尔泰尔愕然地回神，她呆滞了许久、呆滞了许久才发现——摔倒在地上的人竟然是自己。
“……”爱丽丝特莉娅急促地呼吸着，自己的手——刚刚在阿尔泰尔即将吻上来一瞬间、将她推开了的手，现在僵硬地悬在空中。
背部和臀部异常迟钝地传来蕴痛，提醒着阿尔泰尔她刚刚被推开的事实，但她没有去在意那无聊的痛感，她也无法去在意。
“……！”爱丽丝特莉娅惊恐地猛抽了一口气，惊叫出声，才反应过来自己那一推推得一点也不轻。“你、你没事吧！”爱丽丝特莉娅有些慌张地上前，跪坐在地上，紧紧地抓着阿尔泰尔的肩膀。
“……”白发少女仍然木讷地呆滞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满脸担忧的人，然后她有些失魂地低头，看向那只明明刚刚将拒绝了自己，但现在却又焦心地触碰着自己的手。
“！”看到阿尔泰尔失魂落魄的眼神低沉了下去，爱丽丝特莉娅惊觉地放开自己抓着她的手，语无伦次地想解释。“不是那样的、我、阿尔泰尔我……”
——爱丽丝特莉娅再次哽咽住了，她说不出来，她说不出她的忧虑……说不出那阿尔泰尔和她都有数的、无法避免的事实——
“……原来……你不是这么想的吗。”白发少女苦楚地笑了，似在嘲弄自己的自以为是。“也是呢，余错觉地以为你会和余抱有同样的心情……是啊、想起来了，骑士殿下是很憎恨余的吧……”
阿尔泰尔站起身，不再去看她。
——她害怕再继续看着那个人，自己会不甘地哭出来。
“不是的、阿尔泰尔、你误——”
“那只不过是被憎恨之人的……自大妄想罢了。”白发少女穿戴好皮靴与铠甲，披上斗篷，拉紧了兜帽。
金发的骑士看着白发少女的身影逐渐藏在斗篷之中，胸口仿佛被扎了一下。她想冲上去抱住那个娇小的身影，但那身影却太过孤独而落寞，让金发骑士失去了再次触碰她的勇气。
——爱丽丝特莉娅或许，在推开阿尔泰尔满怀的真情的那一刻，就失去触碰她的资格了。
“……可以的话就当无事发生过吧，骑士殿下。”阿尔泰尔的声音十分平静而无力，兜帽和发丝盖住了她的眼睛，只能看见她张动的嘴唇。
阿尔泰尔缓慢地走出了房间，没有回头，也没有抬首，只是哑然地、关上了门。
“——噗通、”
爱丽丝特莉娅脱力地跪倒在地上，曲驮着背，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指缝不停地波动着、颤抖着。
“可恶——！”
她狠狠地锤在地上，咬着牙重复着这个动作。
“**——可恶！可恶！可恶！”
蕴痛渐渐转为刺痛，也有温热的液体随着猛烈的锤击溅到她脸上。
……她又……又让重要的东西、从指缝间流走了——
阿尔泰尔躺在无人的建筑的天台上，婉如被冲上岸边的溺水之人。
讨厌的太阳很毒烈，但她全然感受不到。
她缓缓地伸手，紧紧地揪住胸前的衣物——在那之下，仿佛有刀刃正在舞动，剧烈地抽痛着。
她又伸出了另一只手，挡住刺眼的太阳。
光辉之下，阿尔泰尔手中的开裂的手镯折出比太阳更刺眼的光，直直地扎着她的眼睛。
救国的公主，世界的英雄，似乎已经成了比太阳更遥不可及的存在。
白发少女突然苦楚地笑了，抽泣渐起，带动生疼的心口。
“……搞砸了……”
——她一直都是这样，没有拥有过任何东西。
她渴求着温暖，可她却一直溺亡在冰冷无比的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