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蓉和盖聂的事，自然逃不过端木青鸾和皇帝的耳朵。
看她连着两日都没什么胃口，每每告辞离开都魂不守舍的。端木青鸾实在是又心疼又气恼。
“蓉儿，你今日留下，本宫有话要告诉你”

盖聂今日上朝时，阴郁的脸色看了都叫人胆颤。散朝后，皇帝硬要留他用膳。
“听说盖将军昨日和端木神医，在宫道上起了矛盾。端木神医更是哭着回的锦绣宫”皇帝边说边观察着他的神色。
“微臣是同端木姑娘说了些事情”
她竟哭了，相识这许久，便是她当初受了寒毒痛不欲生都未曾在人前落泪过。
“女人，性格本就软弱些，感情受了挫，哭两声也在情理，盖将军不必介怀。”
“微臣明白，多谢君上。”
用完膳，盖聂称军营有事，便急急出了宫去。他实在没法再待下去，无数个念头在心中叫嚣着。
他怕，再多待一刻，会真的控制不住本心跑去找她。
锦绣宫里，屏退了宫女。只留端木姐妹两人。“蓉儿，姐姐本不想告诉你这些事情”
端木青鸾看着她，神色严肃的轻声说道“可现在，时局动荡，若再不让你知道真相，恐怕我们端木一脉就要断绝了”
端木蓉一脸困惑的神情望着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知道，北境曾有四大家族，上官，南宫，长孙，还有我们端木一脉。”端木青鸾声音轻柔悠远，如同一只温柔的手拂开了前尘旧事，朝堂江湖的恩怨纠葛。
“当初北境覆灭，四大世家为了保留余脉来到大图，却没想到受到了更大的磨难。端木家的先人为了安稳，转行做起了商人和儒生。其他几个世家还纠缠在朝堂江湖，最后落的个门庭凋零，子孙不济的下场。”

端木蓉听她说完，四大世家，还有端木家在大图的过往种种。脸上的疑惑渐渐变的冷漠。“既然四大世家已决定投诚，为何还要在朝堂江湖培植势力那？”
她却问出了一个端木青鸾没料想的问题，端木青鸾本意是想让她知晓，如今端木家身处两方势力裹挟，已到了危难存亡之际
“这，蓉儿，姐姐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明白，父亲，你，我，还有端木家所有的人，如今都已进了一场死局。”

“那现在，父亲想好要站在哪一方了吗”
端木蓉终于顺着她的意思，问道。
“父亲，自然是希望保全端木全族”
“那，姐姐和父亲的意思，两边都要占上？无论最后结果，端木家都能立于不败之地？”端木蓉心中发冷，从没想过有一日，竟会去探讨这样的问题。
端木青鸾轻点了下头，却没继续说下去，看她面色难看，吩咐她先回太医院去歇着，日后再谈别的事。
只叫她不要再为儿女情长伤神。如今家族身处漩涡，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端木蓉还沉浸在端木青鸾所说的事情里，竹儿在门口敲了许久的门，她竟都没有察觉。坐在屋里彻夜不眠。
“娘娘，二小姐昨晚一夜没睡。”竹儿俯身凑到端木青鸾的耳侧轻声回禀道。
端木青鸾点了点头，只道知晓了，便叫她退了下去。
这几日，宫里宫外传来的消息越来越严峻。她实在拿不准主意，该站在哪一方？
她是大图的皇后，君上的发妻，原本这对她而言是个不用选择的选择题，可是……
她心里明白，自己这后位只是他当年为了笼络安抚四大世家，也为了制衡外戚势力，才扶了她端木青鸾坐这凤座。
若是四大世家不在了，皇后之位还会是她端木青鸾吗？这么多年，她在背后为四大世家和六王卫庄做的那些事，又如何逃得过清算？她不能输，她绝不能站在失败者的队伍。
眸色瞬变，她终是狠下心来。

处理好军中事务，操场中的日晷已到了申时。盖聂换上常服坐在营帐中，下方端坐的青衣道士，正举着司南仪喃喃低语道:“怪事，这样的星相贫道从未见过。”
“楚先生直说。”
特殊材质所做的营帐，外面的人便是贴在门口，没有盖聂操作，也听不见里面人说的一个字。
“主星暗淡，暮星司晨。”
盖聂脸色微变，还没等他继续说，便打断道“楚先生，事在人为。不必多心。”
楚云铮点点头，不再多言。
末了，楚云铮拜别盖聂时，走到营帐口，却忽然停步道“盖将军，蓉姑娘她……”
盖聂顿住端茶的动作，愣了一下，嘴微张了下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等不到盖聂的回应，楚云铮也不好再留，道一声将军保重便离开了军中。

宫中，这二日却好像没有变化。
佳丽们照样赏花争宠。端木青鸾懒倦的望着这些不知所谓的后妃们，一阵心烦。
端木蓉陪在她身侧，可每每看过去，她眼中的光却钉在脚上。不愿抬头多说。
"蓉儿，你看这院子里的花开的多认真啊"
端木青鸾感叹了一句。
端木蓉低着头，嗯了一声。
"怎么，还放不下那些儿女情长？"
端木蓉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蓉儿，招你进宫是来陪本宫解闷的，怎么如今反倒是姐姐要宽慰你那？"
"对不住，娘娘，端木失态了"
"不了解你的人都说你清冷孤傲，可实际上蓉儿却比谁都剔透感性些。"
端木蓉没有回话，她实在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如今端木家身处漩涡，盖聂和她也缘尽了，她早该放下的。她性子本该洒脱，为何却总……
"娘娘！"大宫女竹儿匆匆过来，平日里镇定淡漠的神色却十分慌张。
"娘娘，奴婢有事禀报。"
竹儿凑到端木青鸾耳旁，轻声的说着。端木蓉在一旁，虽听不见说了何事，可看端木青鸾如此难看的脸色，定然不是件小事
"你们都退下。"
"诺。"

"蓉儿，父亲来了密信，端木府在外的影士和联络人统统被杀了。端木清他们也下落不明。"
什么？端木蓉秀眉紧蹙，不可置信的望着端木青鸾。
"竹儿，你出宫协助处理好此事。"
"是，娘娘。"竹儿领命退了出去。只留各怀心事的端木姐妹在亭中。
"是君上做的？"
听她发问，端木青鸾摇摇头道"不知道，现在想让端木家万劫不复的人，太多了"
"父亲怎么样？""应该没事。"
端木蓉看她神情恍惚，有些担心是不是端木敬德也出了事。向她说想回家看看。
"回去只会徒增父亲的压力，还是留在宫中为好。"端木青鸾沉着脸道。
"我进宫已有半月了，到底娘娘把我召来何意？端木一直不明白。"端木蓉心里早有疑惑，皇后招她进宫的目的。看端木青鸾天天顾左右言他，她实在不想耗下去了。
"蓉儿，姐姐，的确有事相求。"
端木青鸾一直在等待时机告诉她自己的计划，现下虽然不是个好时候，不过看那边动作如此快，再等待下去，恐怕端木家和她都要出事了。
"娘娘有话直说吧，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好，蓉儿。"端木青鸾带她回了内殿，将所有宫人打发了走。
才拉着她坐在凤榻上，温声道"姐姐接下来说的，你可能会生气愤怒，不过你要明白，姐姐都是为了保全端木家。"
端木蓉点点头。
"你知道，朝堂上的势力，一边是六王卫庄，另一边是君上。六王的势力有些什么人，你也知道了。而君上所拥的却是兵权和文臣。"说到兵权时，端木青鸾不经意的侧目望了她一眼。见端木蓉面色清冷如水，又继续道"掌控兵权的人是柄利剑，君上想利用却又害怕伤己，只有文臣，对君上百利而无一害。"
端木蓉静静地听着，那个人如此忠心，原来也要被君王如此猜疑。
"文臣以左相司马长空为首辅，群臣里许多人更是他的门生弟子。"
"君上也对他十分信任，此人祖父辈起便家财万贯，没有钱财之忧。为官后便十分清廉。"
……
端木蓉听她说了许多，终是忍不住打断道"娘娘，到底想说什么？"

"姐姐，希望蓉儿成为左相夫人，到时便是父亲选择错了，我们都有撤退之路。"端木青鸾收起刚才温柔的神色，一字一句说的坚定冷漠。
"呵，原来娘娘，让我进宫来，就是做了这样的万全准备。"
端木蓉只觉得可笑，虽她对眼前的女子没多少姐妹感情，可听她竟做了这样的打算，也不免通体生寒。
"娘娘，君上不让盖聂再同我往来，难道就会同意司马长空迎娶端木家的女儿？"
"蓉儿，君上，并没有阻挠盖聂同你往来。"
"盖聂他一直怀疑父亲和他义父一家的死有关，所以，才要断了和你的念想。"
"那父亲，真的害了荆大人吗？"端木蓉凝眉望着她。
"没有，此事父亲从未参与过"

端木蓉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端木青鸾见她脸色难看，也不想多说，只道让她好好琢磨今日的话。若是还记着自己的姓氏，那便后日给一个答复。
回到太医院的端木蓉，脸色苍白。惹得太医院值守的太医，非要给她把把脉。
竹儿送来个新宫女伺候她。宫女叫晚桃，人如其名，脸庞子圆润饱满的就像个蟠桃，一点也不像当初月儿来时。
"端走吧，我吃不下。"
"好的，小姐，那奴婢先退出去。若是小姐饿了便叫奴婢。"

没了人在这，她一人坐在桌前。
摆弄着木盒中的东西，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二日清晨，晚桃送来些清粥，让她养养昨天一直未进食的脏腑。
"你倒是很细心"端木蓉尝了一口温温热的粥，夸赞了她一句，晚桃立马羞得脸色绯红。恭敬的谢道"奴婢做的都是些小事，小姐过奖了。"
"你看着也不算小，都到了嫁人的年岁了，怎么还进宫了那？"
"奴婢，奴婢原本是有个定亲的夫家的，只是，我爹爹做了错事，奴婢抵罪充进了宫里为婢。"
"你家人那？"
说到这，晚桃忽然落下泪来。端木蓉以为是自己说到让她伤心的话，赶紧止住话头。晚桃擦了擦泪，低声回话道"奴婢年幼便没了娘亲，只和爹相依为命。如今奴婢进宫为婢，他老人家，也不知道……"
"你爹有你这样的女儿，肯定很知足，你也别难过了，好好的当差，若有缘我便找娘娘求道旨，放你出宫去。"

端木蓉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可此刻她却十分想帮帮那些苦命的人。
端木青鸾同她约定的日子到了，端木蓉换了一身素衣，走到皇后宫中。
还没等她问话，便走到殿中，跪下道"端木来拜别娘娘，希望娘娘放端木出宫筹备大婚之事。"
"蓉儿！？"端木青鸾没想到她会答应，更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
"好，蓉儿回家不必操劳，安心休息，本宫定让蓉儿风光大嫁。"
端木蓉被竹儿送出了宫，身后跟着的晚桃，一脸不可置信的欣喜表情望着宫外的蓝天白云。"小姐，晚桃愿意给小姐当牛做马。感谢小姐大恩。"
"不必了，我做的只是为了我心里舒服。赶紧回家去吧。"
端木蓉不想再牵扯宫里任何人和事。
"二小姐，咱们回府吧。"领了皇后旨意的竹儿，躬身请她上轿撵回端木府。
"竹儿姑娘也回吧，这条路我想一个人走回去。"
"这，"
"请娘娘放心，端木答应了的事绝不会反悔的。"说完，也不管身后的竹儿和护送的宫人，大步流星的走了。

端木蓉和司马长空虽不相识，若说缘分，可能也就是都住在京都吧。
她回到家也不去管端木青鸾如何处理，只在家里歇着，看看医书。端木敬德也没来过问她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