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似乎有这个年龄段不应该有的忧伤。很多时候他会偶尔露出那么一点点，尽管是笑着的眼里却毫无笑意，深色的眸子里是一潭死水。
两个人在竞技场玩了会决定组队练配合。虽然挺舍不得全真模拟，曹操仍迁就郭嘉换回了电脑操控。理由简单粗暴：你这是在认真练契合度，不是在认真享受游戏。
队名是系统瞎设定的“绝世枭雄”，两个人都非外貌协会于是没有管这些杂七杂八的，随手点了确定，毕竟除了输赢这些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情。和别的团体打了两局完虐，虽然基本靠的是郭嘉一人挑起大局获全场MVP，曹操的法师反而成了不起眼的辅佐。
中场休息时郭嘉也会指导曹操：“如果我们俩打团队战的话，我负责输出就可以了。”
“那我呢？”
“伺机待发。”
曹操郁闷。
“开个玩笑而已，”郭嘉耸耸肩，“其实我开始观察了你的实战特点，想来大概我们能打出一个配合技，以前历史上不也有法师剑客开配合技能的成功案例吗？”
说着复杂做的简单，郭嘉大概介绍了下自己的想法，他本来就有这种意愿，因而并未少研究这方面最适合的方案。大体演示后曹操记了个七七八八，点头说想用着看看。
两人把这个技能拿到竞技场上试手，尽管由于不熟练导致屡屡失败，但几番下来还是有明显成效。郭嘉的节奏把握得很精准，至于技能爆发强度的估计和他预想得并没多大差距。而此时最大的问题便是曹操手速在整套实施中显得略有点跟不上。这没法一朝炼成，肯定需要后期的更大努力。
两人又折腾了几个小时，下线后郭嘉直接抱着枕头喊饿，两眼都是教你真耗体力的不满。
曹操一时神游。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很早很早以前他就与郭嘉这么生活相处过，两人谈天说地言笑晏晏，天高海阔跃马而过。
那时山也好水也好，有一个地方叫做魏国，那时所有人都在他身边，营帐里觥筹交错欢笑不绝，而曹操一人向外望去，在他的面前是滚滚江水。那时郭嘉也是如此陪伴在他身边。
一时间恍如隔世。
可能与既视感类的有关吧，曹操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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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竞技场胜率较高他们的队伍竟然还小有名气，这时候再叫“绝世枭雄”就挺毁形象了——曹操决定要换一个名字。
当他给郭嘉提起这件事时郭嘉在看一本计算机理论，厚厚的计算机理论堪比二十世纪的基础细菌学，除了用来增长知识还可以当作砖头，可谓习文习武的葵花宝典。
郭嘉正在翻页，头也不抬地道：“随便。”
“那叫曹郭怎么样？”曹操提议。
“还不如不换。”
“酒c呢？”曹操取了两人网名的一个字，继续问。
“不如曹郭。”
“叫子衿吧，听着文艺。”曹操开始查字典。
“子衿是读书人的领带的意思，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那你看叫什么。”曹操深深地服了，只得叹口气表示无奈。
“你听过一首诗吗？”郭嘉沉思片刻，忽然道，“杜牧的一首诗，开头好像是落魄江湖载酒行——不如我们叫载酒行吧。”
落魄江湖载酒行。
落魄，江湖，载酒行。
郭嘉的网名叫祭酒，而这载酒行的主语，很明显就是在说曹操了。他一愣，仔细想想，落魄江湖载酒行却倒也是很符合自己的形象的。
只是既然都还有酒，怎么可以说是落魄。
美人在怀，美酒在侧，岁月安稳，现世静好。
“嗯，挺好的名字，小郭就是文化人啊！”最终曹操把字典放回书架反复念叨几遍新队名后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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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对于新队名的评价是“很符合奉孝的口味”，贾诩随口接道“很符合奉孝**的口味”。
这时他们被聚集起来开第二次作战会议。会议全名叫“打击袁氏集团解除袁氏暴政宣告领土主权的正义联盟的第二次官方作战会议”，不过由于名称太长不好说出口只能简写成二会，明了方便。
孙策和贾诩的契合度已是不错，可以说万事俱备就欠郭嘉一个详细的计划——而这计划才是最最最重要的一项。
郭嘉边咳嗽边摊开放在桌子上的地图：“孙伯符，贾文和，你们先在长安放几场无关紧要的小火，等我们调开长安兵力发出信号后再认真来几场大的。”
“好的。”
“文若，请你跟着孙伯符，他的火法消耗非常大，随时需要法力支援。”
“领命。”
“荀公达，张文远，你们要跟着我和孟德，我们的作战主场在山中，兽类较多，需要你的召唤能力。”
“领命。”
“我和孟德会帮你们拖住袁绍的大部分水法，给你们争取一钟头时间。”
“就你们四个？”孙策对这句话的可行性深感怀疑。
“够了，”郭嘉点头，“我们会提前下战书说要火烧长安，但是选择地点在离长安城不远的咸阳放火，我和孟德两个人。”
“这时袁绍必然认为我们在声东击西，所以会调动大部分兵力到咸阳，主城空虚，而你们便可趁机行动。”
“他一定会留一些人在长安，而且，如果那些去咸阳的兵力被调回来怎么办？”
“这就是重点了，你觉得袁绍会调几成兵？”郭嘉淡淡道。
“说不准，五成七成都有可能。”

“大于七成，”曹操突然开口，“袁绍生性多疑，必然不会相信战书上的话。他会认为长安的火只是幌子而已，并不关注。再者，我和奉孝在的地方，在他看来就最应该是我们的重点战场，需要最多人手。而他的谋士沮授或许能注意到长安的问题，但袁绍为人刚愎自用，并不会听沮授的话。”
“所以只需要截住他们可能意识到不对后派往长安的援兵即可，我查了地势图，长安周围多山，我和孟德可以通过对地形的优势拖住他们。”郭嘉没有对曹操的分析进行补充，而是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仿佛早就和曹操商量好了一般。
“放火烧山，滚石下坡，这些都是我最擅长的事情。”
孙策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后他盯着郭嘉，缓缓问道：“你们四个人而已，最多能拖多久？”
“我早说过了，一钟头，相信我，可以拖到一钟头，也最多给你争取一钟头时间。”
郭嘉说的笃定，眼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光亮。实际上，他身边的人并不知道这份自信的来源到底是什么。
室内一阵安静，曹操划开自己的聊天框发呆，他听得旁边贾诩询问作战时间，大概会定在三天后。三天的时间未免有些仓促，可一直拖下去更加不妙，算是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不过好在三天后天气很晴朗干燥，看黄历是个放火的好日子。
这么顺利，总觉得并不应该。
曹操无所事事地点开公会频道，蓦地脸色一变，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没有打招呼便拿起外套冲了出去。
众人皆是惊愕，荀攸也喂了几声跟着追了出去。荀彧皱眉，划屏查看公会频道，脸色也是一变后不可置信地抬头，声音却还是很冷静很冷静：“公会里派出去做任务的小队…全都被袭了，五十人没有一个幸免。”
“还有一队请求支援。”
语罢，他的身边闪出一道白光，竟然就在声音落地的瞬间贾诩已经开启了传送卷轴，给郭嘉打了声招呼便和荀彧张辽前去未知的地方帮公会史上最麻烦的忙了。
只是目前他们仍不知道，这将会成为最麻烦的一个忙。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孙策推门出去伸了个懒腰。郭嘉望着他笑笑，端起桌子上凉透的茶杯抿了小口，坐在那里继续执着地查看地图。
“关西铁骑？”
新冒出来的势力，新冒出来的公会，看着平平常常不起眼的名字——依然打了曹操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骑马的…”典韦描述道，“一群骑马的。骑的马很大。”
所以你对他们的印象就是骑马吗喂？！
问了几个人没想到都是这个样子，贾诩那边传来的情报是对手实力并没有我们强，只是由于没有预先准备好才遭到了袭击，另一层原因却是由于对手在暗处，己方在明处。
“不过他们的行动方式很特别，他们都是弓箭手居多，在马上攻击，并且敏捷度和准确度非常高。”
“为什么打我们，他们这么闲不能挑战极限打打袁绍玩吗？”曹操头疼。
“怕是双向任务。还记得我们公会领了上次那个藏宝任务吗？我们的分队都是在做任务时遇袭的。”
仔细想想应该是这么回事，双向任务就比较麻烦了。若是私人恩怨啥的有时还可以用钱来摆平，但双向任务关系到公会等级，一般大家都是互不相让，一定会拼个你死我活。
公会里的人不知从何处搞到了一份西凉铁骑的名单，郭嘉接过尚未细看就没兴趣地扔在了一边，无聊地翻着课外书。
“这个韩遂，孟德你应该认识，因为我们联系他时他竟然直接叫出了你的真名。”荀彧道。
在游戏里曹操并没有使用真名，不过和他熟一点的却都是知道——帮会老大嘛。而荀彧的意思是这人似乎与曹操有点瓜葛，不如从此下手来解决问题。
曹操皱眉，想想自己的联系人名单里好像是有个叫韩遂的。啊，高中的同校同学。
说起来曹操和韩遂还是有一段孽缘的。当年曹操个子并不高大【虽然现在也不高大】，在班里却是呼风唤雨称王占地，可能有的人天生就是领导气质，不需要多言便能得到死心塌地的追随。
他遇见韩遂时是一个秋天，秋风萧瑟落叶满地，韩遂在落叶中打着篮球，不苟言笑的样子挺帅。
帅就值得拉拢，当时曹操并不知道韩遂还是隔壁班的头头，只是抱着这位小哥挺好看不如加入我麾下来的态度前去勾搭。当时曹操同样并不知道有句古语叫做社会我韩哥，人狠话不多。
然后……
然后……
就那样了。
总之后来曹操被打的很惨，总之后来两人不打不相识，韩遂化解误会后反而觉得曹操此人仗义诚恳，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不知怎么的臭味相投，关系慢慢变得好了起来，曹操虽没有再抱过拉拢的心思但偶尔也会提出帮韩遂补补课提升成绩什么的，免得每次考试都垫底。作为回报韩遂说那我教你打篮球吧，对了，你跳起来够得到篮筐吗？
他说的非常真挚，完全没有嘲讽的语气。
所以在曹操印象中韩遂一直是个单纯善良的人，这点就丝毫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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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情谊不影响公会利益，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逐鹿》里的一个准则，不过据说也曾有一个家伙为了一个人灭了整个公会，这是后话暂且不表，啊不对，这是前话暂且不表。

公会摊上这种事情自然比较麻烦，任务还是要做，但各路高手必须去支援公会里的分队，那么对付袁绍的日子只能延期。而第三次会议也正是为了宣布这件事而召开。
其实在场的人除了孙策郭嘉都知道延期决定，公会利益至上都是默许。孙策听完没什么反对，正当所有人要去个忙个的时，一直没说话的郭嘉却开口了：“等等。”
“那你们要拖到什么时候？”他的语气很冰冷。
“任务结束。”
“不觉得出尔反尔很过分吗，明明说好的事情却要临时变卦，”郭嘉冷笑道，“今天拖到明天明天拖到明年，你们是根本不想去做吧？”
“为什么制定好的东西要毁约？你们都那么忙？能不能珍惜一下别人的时间？”
他站起身挑衅地看着所有人：“还是说，你们都害怕了？”
“一群懦夫。”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荀彧，他按住郭嘉捏紧的拳头，轻声制止：“奉孝，你冷静点。”
“郭奉孝，”荀攸脾气也不好，抱着手与郭嘉对视，“怎么说话呢！”
“你以为你是谁？”荀攸见郭嘉不吭声，接着又道，“有没有点团体思想啊？”
没人反驳他，大部分人还没搞清楚为何郭嘉一下子情绪这么激动，反是郭嘉撑着桌子，苍白的脸色因愤怒而透出些红。
“我说实话而已——反正，我的事情就不重要，你们公会最大。行，我走就是。”
“本来我就是个多余的！”
郭嘉挣开荀彧，拿起自己的剑便往门外走去，众人一时竟没有人去拦住他，两秒以后只见得曹操夺门追上，蓝色的披风猎猎作响：“郭嘉，等等！”
郭嘉却没有回头，一剑刺向身后，厉声喝道：“别跟着我！”
说着白光一闪强行下线了。
那里空空荡荡，曹操扑上前，却什么也没有抓到，连影子也没有。

曹操睡不着，他去酒馆要了杯酒，慢慢地看着游戏里沉静的夜晚，黯然如水。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句诗，记不清是谁写的，反正挺符合他此时的心境。
“坐对当窗木，看移三面阴。”
坐在那里看着窗前的古木，月光于此流转了三面树阴。
却非写树，只是说人坐在那里很久。
满腹心思，难以入睡。
曹操喝完了他要的最后一杯酒，游戏里的酒量没能成功模拟现实，至少目前他一点醉意也没有。借酒消愁是做不到了，愁反而更愁倒是真的，不如不喝。
他站起身打算结账，刚走向柜台，肩膀却猛地被人拉住。有人在他身后淡淡地道：“我请了。”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曹操听这个声音只反应了两秒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目测了一圈酒馆里没有逃生门，想溜溜不走；好友不在线，想逃逃不掉。上天去地下黄泉，砯崖转石万壑雷。他乡遇故知，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韩遂，韩文约，端着杯酒站在他身后，英姿一如既往，眼神清澈如许。
“啊哈哈哈老韩好久不见啊。”曹操硬着头皮道。
“哦，我上午见过你，”韩遂点点头，“当时你砍了我一个兄弟，我来的时候你恰巧传送走。”
“公会的事情……迫于无奈嘛，”曹操挠挠头，憋了半天问道，“这么晚你还不睡？”
他努力搜刮可以拿来叙旧的话题想缓解尴尬，猛然发现两人之间的交集少到不可理喻。
也是，高中的话，有两年没见了吧。
都老了。
韩遂埋头思考了会，接着一本正经地给出了解答：“睡不着。刚好在等你。出去走走吗？”
“去哪里？”曹操随口问。
“去哪都行，走走吧。”
他看着曹操的面孔淡淡地笑了笑：“你的心情不太好。怎么了？”
韩遂每次说走走都是带着曹操去打篮球。对于够不到篮板的曹操来说这真是莫大的嘲讽侮辱不负责任，虽然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可无形的鄙视不是更为致命吗！！
结果今天还好两人达成一致去刷怪练级，否则曹操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曹操心情不爽下手重的紧，一个小怪被他三两下打死还要各种鞭尸，遇到boss直接火力输出不管不顾，无视血量无视法力，那什么鬼的都由他们去吧。
“听说你被通缉了？”韩遂在疯狂的队友面前尚算冷静，不慌不忙地带着节奏。
“嗯。犯了点事……”见鬼怎么又想起乌鸦了。
“你建了个公会？”
“啊没错。”最近不还和你们那边在打架吗，见鬼怎么又想起乌鸦了。
“我投靠了一个公会……最近收了个小弟叫马超，”韩遂耸耸肩道，“那家伙还是个高中生，带小孩真是麻烦啊。”
“带小孩和当保姆挺像吧？”曹操调侃道，“做饭洗衣哄睡觉……之类的？”见鬼怎么又想起乌鸦了。
韩遂笑笑，顺手砍死一个小怪，他的笑是那种北方男儿特有的豪迈气概，就像一杯烈酒般浓厚：“怎么会，都是高中生了，我只是教他点防身术和战法，那家伙挺聪明的一点即通。”
曹操哦了一声，心想这年代谁不聪明。想着想着他又伤感起来，当年他和别人谈起乌鸦也是这个骄傲的带点炫耀的语气吧？莫名其妙地他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问题，差点就脱口而出，你觉得他会背叛你吗？
不算背叛…只是有一天，你们陌路两离如从未相识…你相信会有这么一天吗？
你会后悔和他曾经创造出的美好记忆吗。
你会后悔最初的相遇吗。
那个人呆毛翘着凑到你身边，打着哈欠拿出账号卡：“随便杀，记得给钱。”
你会后悔吗？
曹操意识到自己不由自主说了出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当即拍拍脸郁闷不已地谴责自己喂你给一个死脑筋讲这些干啥不是自找烦恼吗。于是韩遂停下手中动作随便扔了个防护罩，托着腮略略思考了下，没过多久给出了答案：“如果知道会有那么一天，我必须要多教点东西给他啊。”
“这样他离开了我也能自己坚强地活下去。”
说不清是笑得太好看了还是说的太好听了反正曹操傻在了原地，被一只小怪不痛不痒地攻击了都半天没回过神来，可能是如梦初醒或者说醍醐灌顶，总之他有点震惊就是了。
“好像是有道理。”
这时他开始犹豫自己的选择。
“你有喜欢的人了？”韩遂打量他一眼，问问题问的是正经无比，“吵架了？”
“嗯。”顿了顿后继续打怪。
“那还真是遗憾……”韩遂想了想偏头道，“感情啊，勉强不来的。”
勉强不来。
我和他在一起，是勉强的吗？
他和我在一起，又是勉强的吗？
明明以前流露过那么真挚那么开心的笑，流过那么悲伤那么痛苦的泪，我们之间是有真情的
至少我对他，并非勉强。
两相思，
两不知。
“是啊，勉强不来的，”曹操停下手中的攻击点点头，“……抱歉我要失陪一下……我要去一趟修理铺，现在就要去。”

——————————
曹操退出游戏时天是阴沉沉的。
说不准在哪里看到的一叶知秋，炎热的夏天真的退出了舞台变得沉默起来。寝室里的空调不在开启，被子慢慢地加厚，生活又忙碌了。
曹操无聊地坐在那里，拿出手机想给谁打电话，又不知道打给谁。
于是翻了下天气预报。几朵云带了几个小雨点。
要下雨的天气。
下雨适合收衣服，适合唱歌，适合当一只不归宿的海燕。
等等等等。我擦。
曹操从床上跳了下来，拎起背包就冲出了门。
这时大雨很合时宜地下了起来。
摩托车呼啸地冲向郊区，在风中他的头发被淋得湿漉漉的，没有披雨衣再走的后果相当严重，车轮溅起一道道水痕摩擦不止。
这该死的雨天。
曹操砸着那栋无比熟悉的别墅的大门，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大过雷雨的声音：“郭奉孝！开门！”
没有人回复。
“**郭奉孝，***不是害怕下雨吗！！开门啊你！！”
他不知道大门的密码，也没有大门的钥匙。他走的时候孑然一身只剩傲骨，如今想来当时至少应该再犹豫一会的。
“我带了你喜欢的东西来！开门！”
曹操的声音已经嘶哑了，门前屋檐帮他挡住大部分的暴雨。他的背后道路上空空荡荡没有一点生机，只是一辆摩托车孤零零地屹立于雨中，被一遍遍地冲洗。
曹操觉得自己真是作死，他在门口蹲下，一次又一次地狠狠砸着门：“奉孝，求你开门啊…”
一道门的距离。
爱与恨的距离。
真近。
而屋内传来的声音如往常那样清清冷冷。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冰冷，或者清冷。
“我不会走的！告诉你郭奉孝，***就是耐上你了！你管不着我！”
他将手扣在门上，一字一句声音极小，淹没在了雨中，但却是咬牙切齿的：“……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
他不知道屋内的那个少年此时费力地咳着，衣衫上满是殷红的血迹。少年同样蹲在门口瑟瑟发抖，但是神色异常坚定。
“你走。”
少年无声地哭了起来。
“我说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雨一直在下，像是永远不会停。
屋里屋外，
两个世界。

“你怎么了？苦大仇深的样子。”
没想到上线后第一个安慰自己的却是孙策。这时孙策叼了根狗尾巴草和曹操在符瑾茶楼里悠闲地望着窗外。周瑜坐在他旁边趴着睡着了，阳光纷纷扬扬洒下来像是铺了一层金色的毛毯——少见的秋日的温暖。
“没什么。”曹操一脸烦闷。
“有什么事情想不通可以找我说说，”孙策把狗尾巴草对折去挠周瑜，“虽然我不一定有用，可凡事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
周瑜被挠的不太舒服，往旁边换了个姿势接着睡。
曹操哦了一声想岔开这个话题：“话说，你和公瑾是怎么认识的？”
“两小无猜竹马竹马啊，打小就认识了。我从小学就开始追他，追到现在。”
“追到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孙策伸了伸懒腰，像是回忆起了遥远的记忆，“自然是追到了。”
“哟，吵过架没？”
曹操偶尔也是会八卦一下，趁现在周瑜还没有醒当然抓紧机会套话——周瑜那种老奸巨猾的家伙从来不肯透露半点有关自己的私事。孙策却不一样，美姿颜好笑语，对谁都是真诚相待，许多事情并不遮遮掩掩。
“吵过，每次都是我去道歉，”孙策回忆道，“最严重的一次引起了非常大的误会让他想断绝一切和我的联系。那时他差点烧了一个城——抱着同归于尽的思想做的。不过呢，现在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第一次知道公瑾原来是这种人。深藏不露。”曹操感慨。
孙策便笑了，把狗尾巴草递给曹操玩。看了会窗外他悠悠地道：“……以前我和公瑾都特别喜欢看一本书，那本书里有这么一句话。”
“我现在还记得。”
他摊开手闭着眼道：“……人如果总是往前走，那么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不管是痛苦还是快乐，最后都可以变成自己谈话中的故事。如果知道这一点，那忍受这种事情就没有必要，最重要的事情是确定自己真的是在往前走。 ”
——————————
没有聊多久周瑜醒了，于是曹操起身告辞离开。周瑜表示你多久来我们都会在这里等的，郭嘉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你的决定做好了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一直在的。
老夫老妻不解释。
秀恩爱死得快啊喂。
曹操查看荀彧的帐号，这家伙总算上线了。头像一跳一跳。曹操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询问情况，反倒是荀彧直接戳过来了：“我有事想找你谈谈。”
“在哪里？”曹操问。
“我要到寝室了。”
荀令君是一个正经人，将现实与游戏分的非常透彻，现实就是现实游戏就是游戏。正事不能游戏里谈——这是习惯。
曹操刚退出游戏就看见荀彧站在寝室门口，一身幽香和女孩子似的，还是那么好看，可不知为何眉眼里透出疲惫。
明人不说暗话，曹操率先开口：“什么事？”
“关于郭嘉的，”荀彧坐在他自己的床上，“你见过他了吗？”
“…见过。”还顺便吵了一架。
“如果他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请你原谅他。别再去找了，我想这也是他的意思。”荀彧低声道。
曹操微滞，这话什么意思？彻底绝交？这不科学啊？人与人的联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断得开？他抓住荀彧的肩膀，声音有些愤怒：“你这什么意思？”
“他转学了，”荀彧把头扭向一边，“家庭原因。”
“也不会再上游戏了吗？他是要人间蒸发？”曹操眼睛通红，一派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我想……他不会再上游戏了。”面前的人咬紧下唇，“说不定。”
“他的手机我也打不通，QQ都不在线。他住的地方已经搬走了……没留下一丝痕迹。”
“真绝啊，”荀彧轻轻感慨，“不愧是鬼才郭奉孝。”
曹操往后退了几步，跌跌撞撞碰到了床沿，巨大的惊恐让他忘记了疼痛，脑子里接受了许多消息一时间无法处理。荀彧叹口气，起身出门，想了想他回头对曹操小声说了句话，如风一般传了过去。
风声不大但是刺耳。
“他让我转告你，莫再痴缠了。”
——————————
如果一个人莫名其妙消失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办？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吵了一架。
就不见了？
这不可能。
怎么可能。
呵呵呵。
鬼信。
我不信。
曹操去了郭嘉的寝室。去了郭嘉的家。去了以前他知道郭嘉出没的一切地方。尝试了所有所有所有联系方式，手机QQMSN——以失败告终。
不在啊。
那去哪里了？
以及《逐鹿》，郭嘉再也没有登录过。
漆黑的好友头像，却并非隐身。
公会里仍然在和西凉铁骑开战。曹操面对面砍韩遂时人是恍恍惚惚的，只是一个人在那里心却游离不知去了哪里。
他觉得这不对，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我不应该出现在这的，我应该去找郭嘉。
郭嘉在等我，我应该去找他。
可是去哪里找呢。
他不见了。
这不对。
这不对！！
韩遂停下手中的重剑，一个横扫将曹操掀翻在地，沉声道：“曹孟德。”
曹操迷迷糊糊地嗯了声。
“你在想什么？”韩遂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拽离战场，两人都跌跌撞撞地往后摔去，“整天没集中过注意力，怎么了？”

曹操摇头，勉强站好身形，却不打算与韩遂说话，转身想要离开。
“我送你吧。”
曹操并没有拒绝，却更像是压根没有听见。他固执地走到下线点，接着白光一闪回到了寝室。这时外面平平稳稳地下着些许小雨，下午时分大多数人已去上课因而显得安静。不远处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听着有些遥远。
他于是理好衣服，下楼去了郭嘉寝室。
郭嘉的床位是空着的，铺盖早就不见了。他站在那里发了会神，最终苦笑着摇摇头走向一旁的柜子。男生寝室不怎么注意收拾，几乎所有柜子都没有上锁，唯独一个在角落里的是有一把大铁锁，锁上铺了些灰，如同很久都没有开过。
曹操上去拿来了以前砸核桃的东西，两下收拾了这把大破锁。柜子里的灰尘迎面袭来，呛得他直咳嗽，他却也还是把脑袋探进去眯眼瞅着。
里面只装了一个东西。
一只黑色的乌鸦。头上的毛一翘一翘的。
回忆如潮水般侵袭而来，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无法动弹。
“这是乌鸦啊，不准你揉它的毛。”
“它叫小乌鸦，我叫郭乌鸦，我是他老子。你就是那个曹操？”
“别乱揉别乱揉——会怀孕的啊喂！”
“我睡觉就是要抱着乌鸦睡，怎么，吃醋了？”
“什么时候它脑袋上翘起呆毛了……曹孟德，你干的是吧……”
“这乌鸦我不送的，哪有把亲儿子送人的道理。除非哪天我泡到妹子了……可以考虑一下。”
这乌鸦我不送的。
曹操颤抖着抱起在柜子里不知呆了多久的小玩偶，此时它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黑色的羽毛上集聚了许多灰尘。
你看……我们之间，真的有很多东西。
比如回忆，是不可能被抹去的。
柜子里还有一张纸条，被折成了纸飞机的形状。
他忽然很想假装没有看见，转身就走。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承受那上面可能写着的话，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放在那。若是我愿与君绝，或者对不起谢谢你永别了，再或者写着荀彧没有骗你真抱歉……他想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会立即崩溃。
以前曹操读过一句诗，似乎是这样：
“岭外音书绝，经冬复立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因为害怕自己来的太晚，想要见的人都已经离开，所以越走近越担心，甚至不敢向对面的来者打听。
曹操又立了一会，伸手拿起那张纸飞机，揉成一团向外狠狠扔去。他大踏步向门口迈去，此时雨已经停了，阳光尚未出来，楼外一片寂静。
终究不敢追寻。
他抱住怀里的黑乌鸦看着天空，一字一句道得咬牙切齿。
“写个鬼的纸条……有什么事我要你给我亲口说……你不许走。”

贾诩去曹操寝室里拽人时差点撞到门。
这时曹操躺在床上补瞌睡，一只黑色的乌鸦停在他脸上且尾部正对着贾诩，羽毛翘着一晃一晃。
贾诩：……
曹操：zzz
贾诩：喂，起床了。
曹操：zzz
贾诩：你不起床我就去找荀令君了。
曹操：zzz
贾诩：这乌鸦挺眼熟，好像是我送某人的生日礼物来着。
曹操：zzz
贾诩：哦，前几天我和奉孝聊了聊人生。
曹操：z……咦文和你怎么在这里？

出去吃饭曹操请客，所谓财大气粗不怕花钱，贾诩也受的坦然，脸皮厚无所谓有无所谓无。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对面的人，精神看着比之前好得多，至少没有完全处于梦游状态。

两人聊了会身边的小事，也谈天说地。江湖老者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到郭嘉。好一会贾诩似是无心地问道；“公会和兄弟，哪一个重要？”

“自是公会重要，”曹操笑道，“公会里有很多兄弟。集体利益大于个人利益，这是小学思想品德。”
贾诩莞尔：“若是有势力威胁你，不杀了我和文若就灭掉公会，你杀吗？”
曹操大笑：“自然不会。人定胜天，谁敢这样威胁我，怎么可能让他活着回去。”
“那郭奉孝呢？”
“郭奉孝重要，还是公会重要？”

曹操愣住，不知道贾诩想要表达些什么，一时语塞。
贾诩便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我和文若选择离开，你会痛哭，会悲伤，会说兄弟一路顺风，会祝福我们。如果你失去公会，你会愤怒，会怒吼，会重振旗鼓有朝一日杀回来。但你失了郭嘉，你没有怪任何人，只是消沉下去。可你什么也没有做错。”
“郭嘉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
贾诩喝了口酒，脸上无悲无喜，像是等着曹操回答一般不说话了。他的眸子很深，如一潭不见底的死水。
饭店里人来来往往吵吵嚷嚷。没有人注意到什么在发生发生了什么，觥筹交错，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
曹操望着窗外出神。
真好啊，他们真好啊，普通人真好啊。
安定的，不会分离的，幸福的生活。
我也想要。
没有郭嘉……那是不会幸福的吧。
这样……
“我该怎么办……？”许久他艰难地说。
“不管是谁，唯一要做的是遵从自己的心，”贾诩淡淡道，“主公，祝你好运。”
——————————
傍晚时分孙策正在和周瑜喝茶，符瑾茶楼的红色招牌在黑夜中分外显眼。孙策说公瑾我们最近出去玩吧，周瑜斜了他一眼最近我要修学分挺忙。孙策哭道不干不干学分那种东西公瑾你明明早就修完了肯定是在逗我玩，周瑜微笑是啊逗你玩怎么了我高兴。
忽然这时，一位不速之客闯进正门，声音穿透力无比强大：“孙伯符！！”
曹操杀到了孙策面前，眼里的光芒坚定倔强，声音透着兴奋，全然没有之前的颓废样子：“时间定下来了，明天就去按照奉孝的原计划把袁绍给端了！！”
孙策：……
孙策：……大哥。。公瑾还在这里。
孙策：……我完了。
曹操：……我我我，我错了。
周瑜：【微笑.JPG】伯符，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嗯？
天边一轮星月，江山不可复识。
曹操忽然想起开头孙策说的，不管你什么时候来，决定好了，我和公瑾都会在这里等着你，那时孙策笑得很温暖很温暖，如微风拂面。
于是他也笑了起来。
无论是荀彧，韩遂，贾诩，孙策，周瑜……都是很努力地关心着自己，很努力地让自己走出痛苦。
谢谢你们，朋友。
道一声珍重，无论未来我们立场如何，都祝一切安好，永不分离。
能与你们结识，真的是很幸运啊。

曹操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就像孙策说的，你这么做了，郭嘉也不会回来，又是何苦呢。
此时周瑜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先是狠狠地教育了一顿孙策，接着转身无比抱歉地对曹操微笑，不好意思啊那天我刚好有事帮不上什么忙，真过意不去。
曹操摆手哪里的话，你忙你的，有孙策来我就很高兴了。
孙策被周瑜罚去拖地，一脸郁闷地和系统机器人抢着拖把——结果还没有抢赢。窗外雨潺潺明月映山，他想了想道：“不过孟德，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别忘了你们可是要拖住袁绍的人马，现在缺了郭乌鸦那种极限单兵怎么能做到？”
“极限单兵？”曹操表示没听懂。
“就是能够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的人，”孙策解释，“我现在认识的人中，我算一个，乌鸦算一个，公瑾算一个，别的人还真不能做到。就比如贾诩，虽然技能点强范围广，可术士局限他注定辅助。别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技术都不过关。”
曹操想来是这样一个道理，当时郭嘉制定计划时是把自己也算成了战斗力。而如今主心骨不在，实施难度立刻提升一个档次。
“公瑾，你真的没法推掉后天的事来帮我们吗？”孙策问道。
一时间气氛很凝重，周瑜不答话，半晌他叹口气，摇头。
“真的抱歉。家族聚会，还有商业活动，不得不去……如果你们能晚一天我倒是没有问题，大后天的事我都可以推掉。”
“晚一天……可以吗？”
曹操起身，鞠了一躬便要告辞。他轻笑了两声：“可是我们约好了后天。我不想失约。人的事我会想办法，伯符你负责你的任务就好了。”
茶楼外夜风很冷，冷的让自己可以感觉到自己是暖和的。
他吸了口气。
远方像是有人在问，或者是他自己内心在问，他也不知道具体来源。
只是晚一天而已，为什么不答应呢？
一天而已，反正结果都是一样。
何苦呢你？
曹操笑了出声。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吧，
所谓人类，是连短短的一天都等不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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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效率很高，没多久通知了所有人。其间被荀攸逮着耳朵质疑你这是明确地去送死，就我们三个怎么可能拖的住几十人？别说几十个，十个我们都对付不了。张辽却是很理解，点头说明知不可而为之，很有风格。
荀攸委屈：百分之一的胜望都没有！完全是去被吊打的！搞不好还要拖累小叔他们那边！
张辽：所以说是明知不可而为之啊。
荀攸：我靠你这是不考虑实际！
张辽：你这么说也行，反正当初我就是凭这个和你小叔在一起的。
荀攸郁结。
张辽：不说话就算默许了？
荀攸：……靠。
最终他没有再反驳，只幽幽地叹道：可惜了……最希望看到这一切的人却不在这里……有什么用吗……
张辽笑笑，拿起茶杯向虚空一敬，自顾自地喝完了，脸上的笑容淡的如茶，却让人安心。
他望向远处。
孟德的努力，我想那人是能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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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眨眼间到了面前。
临行的紧张，准备的艰辛，数人聚集在符瑾茶楼里喝了最后一杯酒，大家都沉默着不说话，脸上皆是无比严肃。
曹操一口干完，将酒杯往地下一掷，玻璃破碎的声音清清脆脆。他沉声道：“在这里的，都是朋友了。这份恩情，曹某终身不忘。”
“祝大家好运，旗开得胜。”
接着率先走出门去，外面阳光刺眼，决战的好天气。
曹操与张辽荀攸埋伏在草丛中时，手上全是汗。以三对八十。
明知不可而为之。
孙策发来信件，长安一切都好，一切OK，就看你们拖得住不。
袁绍的人马近在眼前，山间小路上整齐划一的蓝色衣服，水法的标志。因为整体行军速度并不快，规模却是庞大，组织性亦好。
袁绍在队伍的最前面，事关重大亲自出征，看那耀武扬威的样子着实让人不爽。
“我们的战术是什么？”荀攸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怎么的，“擒贼先擒王？”
“有个鬼的战术，能杀几个是几个，自己活下来最要紧，”曹操低声道，“我数一二三，一起冲过去。”
“够暴力，我喜欢。”荀攸感慨。
“一——”
荀攸拔出剑。
“二——”
张辽将短笛放至嘴边。
“三！”
霎时间一片黑鸦向袁绍军队嘶哑着卷去，张辽召兽术全面发动！说时迟那时快，荀攸张辽同时跳下山谷，直踩在两个水法头上，可怜对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一剑毙命。更多的黑色乌鸦冲了过来，将队伍团团围住，狠狠地啄着敌军裸露在外的手臂。
曹操也没有闲着，他的法师本就是远程攻击，此刻阵法全开，两声吟诵后几道蓝光直逼袁绍！
“全员变换遇敌队形！保持冷静！”
袁绍的人反应也不慢，数道水波冲向鸦群，生生地劈开了几道大裂缝。他们的反击很迅速，几道光波掀向荀攸将他牢牢困住，一个队伍中的核心角色要么牧师要么剑客，这是常识。
曹操手起，几道水波向荀攸冲去。
“破！”
“曹孟德！又是你！”袁绍气急败坏，数道攻击刺向曹操，曹操灵巧闪过，听罢大笑：“是，又见面了啊！”

他没管袁绍的攻击，一心一意对付那个水牢，略思之后将身边木材夹杂水波劈去，声势不可阻挡。
牢笼瞬间炸开。荀攸趁势脱身，配合张辽杀向布阵中央，竟然生生地空出一片红血。荀攸又挑破一人喉间，手上染满了鲜血却没有再贸然进攻，而是退到张辽身边：“小心被夹击！”
与此同时袁绍的声音再次响起：“弟兄们莫怕，他们只有三个人而已！拿来轮x都不够的！”
……
荀攸：张辽***别拦着我！！让我去砍了这个老流氓！！！！！！！
很意外的是这种低俗下流的话竟然还提升了袁绍那边的士气，一时间各种念咒的声音不绝，张辽召来鸦群带着荀攸想要撤开包围圈，曹操在山上攻击不断地掩护二人。只可惜以退为进并不适用于这些水法，荀攸索性又冲了进去，一剑直搅袁绍：“看招！”
说罢张辽的法术顺势而来，袁绍往后面一躲，他身边的几个等级不高的本就是残血，在双重攻击下直接炮灰，话都来不及说一句。
而荀攸迅速抽身，又试图多带走几个人，他的血条已经变为刺眼的黄色，很快便会见底。张辽挑开身边一人的剑尖，朝山头曹操吼道：“多少时间了！”
“五分钟！”曹操咬牙切齿。
他将身边的树木一个横砍滚下山坡，听得几声惨叫，大约砸死了几个袁绍的人。曹操又滚下几个横木，好使张辽拎着荀攸踏上木坎，借力足尖轻点跃上了山头。有几个敌人想要效仿，被曹操不客气地法术轰击收拾了。
“才过三分之一。”张辽低声道。
底下袁绍不打算理他们了，整顿军队又向前进军，旁边留下几个专门掩护。荀攸在那里看得两眼通红：“绝对不能放他们走！否则小叔那里会很危险！”
“我们至少要拖够十分钟！”
他挣脱张辽，又跳入敌营，几剑并没能取人性命，毕竟法力精力都不足难以制敌，反倒是自己血量刷刷下降。曹操大惊，和张辽一齐跃下去支援，顺势又被人海围住。人海布置得极为巧妙，将三人生生隔开。
中计！曹操暗呼不妙，他们是在引诱我们跳入包围圈！
**居然这么大意了！
曹操奋力抵抗，想要找机会突围。可耐不住自己血量消耗，没多久他听见滴的一声——系统提示您的队友荀攸已阵亡，而此时时间才过两分钟。曹操忽地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抓住，显些呛不过气。
我们拦不住他们。
孙策那边没法成功。
我们的计划会失败！
这不可以！
他又放出一个水击，想往右边冲出，却猛地听见一个无比熟悉而清冷的声音传来：“十一点钟方向，缺口突围。”
“张文远，八点钟方向，配合我。”
曹操一愣，随即猛地往十一点钟杀去，而与此同时，那里竟然被一道剑光劈开一条血路！一袭熟悉的白衣拽起曹操向山上扔去，接着又冲回阵中与张辽并肩作战！
霎时间局面扭转，白衣少年和张辽配合打得极好，剑光到处尽是鲜血，他的速度相当快，敌人无法近身也只能伤个皮毛，一时间变故迭出，竟又有数人被砍身亡。
这便是，极限单兵。
曹操定睛，那白衣是周瑜的白衣，不会有错的，孙策送的那件自动回血的衣服。
难得周瑜居然推掉了他家族的事情来帮忙，这人情欠的就大了。
可开始那个声音……那么耳熟……他险些误认为是郭嘉。
郭嘉怎么可能着白衣，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也罢，他想多了。
还是挺遗憾的。
一时间曹操脑子里思绪纷飞，呆呆地立在远地，不自觉忘了出招。
“曹孟德，五点钟方向水牢封锁。”
那声音再次响起，异常冷静的，似乎还带了点漫不经心，从敌阵中传来也没有丝毫慌乱。
这一次曹操没有听错。
他坚信自己没有听错。
那个声音太熟悉了，不可能听错。
等等。
等一下。
他想象过无数重逢的画面，但此时才知道哪有那么多的矫揉造作，相遇不过是一瞬的事情，就像你在人海中辨认出了他的模样，然后说，好久不见。
其实曹操放完招数的第一个反应是冲上去紧紧抱住某只白色的乌鸦，欣喜地质问他喂喂喂你怎么穿白衣了？再或者是上去给他两拳然后嘤嘤嘤哭得梨花带雨***这么久不理我死哪去了……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做。
这时候能做什么呢。
“郭……奉孝？”他艰难地问道。
“继续五点钟方向，水牢封锁，曹孟德，配合我的技能。”郭嘉没有理他，而是发了下一道指令。
他的剑仍然是那把黑色的剑，所到之处草木皆斩，那速度快过了时间快过了岁月，让人无法真正看清。
曹操不再犹豫，以前在竞技场和郭嘉练的技能领域直接释放。他大喝一声跳入敌阵，蓝色的光晕从他身边扩散开去。当时与郭嘉配合的那招技能，在私下里他已练过不知多少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那领域配合着郭嘉的剑光向四遭袭去，随即一片一片炸开剑气，袁绍军队竟无法抵挡！
曹操不曾知道那招数的完整版竟然是这般模样，蓝色的水波中白色的剑光如海浪，怒吼着奔向远方，凡到之处所向披靡，炸裂的海浪中又包裹着鲜血的颜色，璀璨夺目。
“好！”张辽喝彩道，“这招叫什么？”
“载酒行，”郭嘉笑笑，手上攻击却完全没停，“这招叫载酒行。”
“曹孟德，三点钟方向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