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陈赫买来给他的粥还温热着，他将塑料饭盒的盖子打开后放在天台的栏杆边，顶楼的风很大，吹得他浑身发冷，更加觉得头疼，连手里捧着的发热的饭盒都无法让他觉得温暖。
他侧头看了一眼蹲坐在一边抽烟的陈赫，陈赫所在的那个角落刚好光线很弱，让他看不清陈赫的表情。
郑恺从饭盒边上拿起塑料的勺子，喝了一口粥，明明是清淡无味的食物，到他嘴里却变成了苦涩。
“就像你设想的那样，作为一个土生土长在这个城市的人，我不应该活成这样。确实，在她生病之前，我们俩，过的还算可以，哥哥养妹妹，天经地义，而且，还有人偶尔会给点生活费，我也没觉得多累。”郑恺又咽下了一口粥继续说，“六年前，我大三，我们的那个单亲妈妈，突然消失了，其实她本来也就是给我们俩一点可有可无的生活费而已，连面都很少见。她一直在不停的换着伴，直到她找到一个可以带她去美国的男人，她算是梦想成真了，终于能不用再被我和我妹拖累。也是那一年，我妹妹突然就查出得了这样的病，而且非常紧急，必须接受骨髓移植，我的骨髓不匹配，就马上跟美国那边联系上了，软磨硬泡，她算是答应接受检查……”他苦笑着搅拌了几下碗里的粥，“还真对上了，对她来说，献出自己的骨髓，已经是能为这个女儿所做的极限，她说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这么伟大的事。所以我没指望她能在医药费上帮什么忙，倒是她那个未婚夫，临走时候给我们留下了十万美金，但也算是用这笔钱，彻底断了关系。”他从裤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APP，在键盘里输入了四个数字：4227，然后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那个七位数自顾自的笑了笑，他把手机屏幕转向陈赫，“217万，我在六年里，一共给妹妹交了217万治疗费。”
陈赫指尖的烟灰因为太长而自己落在了地上。
他将勺子扔进碗里，仰头看着黑暗的天空：“陈赫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特别好的哥哥，尽了所有的努力去挣钱，再把钱全付出给妹妹，让她留在这个世界上。因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我必须付出我的所有去救她，只要她还活着，我就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我他（hexie）妈根本不是这样想的！”装着粥的塑料饭盒被他一手倾翻，甩向了另一边，白色的食物留了一地，郑恺只觉脑中嗡嗡声一片，刚经历过洗胃后那难受的劲让他更加烦躁，眼里有温热的液体止不住的往外冒，“陈赫你知道么！在我每天睁开眼的时候！每一天！我都在期待着，期待医院的人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我妹妹她去世了！她死了！死了！我不用再来医院为她付那些昂贵的医药费，昂贵到我去卖血都不够！就算不睡觉用24小时的体力去挣钱都不够！如果她死了，我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活的那么窝囊，我可以随便找一份工作，只要能养活自己就行，或者就按照我现在的工作强度，辛苦个几年，有了一笔存款，我想干什么都可以！我不用住在那么破的房子里，我不用每天只吃便利店的包子果腹，连买包烟都恨不得里面多装几根，也不用……为了那么一万块钱，就要把那杯东西给自己灌下去！我觉得自己就是活在下水道里的一只蟑螂！被别人一脚踩死都算是给我解脱了！”
他看到陈赫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在一点点靠近他，他不敢看陈赫的眼睛，甩甩手像是拒绝陈赫的靠近似的，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可是却没能阻止陈赫的靠近，他只能一边退一边失去理智般的嘶哑着声音说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一定想说，想要解脱很容易，别再管她就可以，交不起医药费，医院就会停止治疗，我期待的一切就会真的发生了，可是！我就是做不到！我他（hexie）妈（hexie）的做不到……”天台上只剩他声嘶力竭的声音，“我怕，我怕遭天谴，我怕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可是我一边却每时每刻都在期待我妹妹离开这个世界，我希望她别再拖累我……我是个**，我就是个人渣……”
剩下的话他没能继续再说下去，因为他被那个高大的男人一把揽进了怀里，用力之大几乎让他瞬间窒息，无法再说出任何话，所有的体力都在说刚才那些话后耗尽，他连支撑住自己的力气都没有。这么多年来他孤独一人抗下了所有的负担，没人能替他分担，他也不愿对任何人倾诉，可却在今天破了例，只因为面前那个叫陈赫的男人，在他最狼狈的时候给予了他那样温柔的体贴。
对方撑住了他绵软无力的身体，让他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他听到陈赫也已经失去了冷静止不住颤抖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轻声说着。
“我明白，我都明白……”陈赫的手不停的抚着他的背，“因为，我比你，更不堪……”
漆黑的夜空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视线模糊，不知过了多久，那抱着他的力量渐渐放松，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跪倒在地，连带着陈赫一起。他的右臂向后摸到地面，努力保持住身体的平衡，陈赫也在这一刻轻轻松开了他。在那唯一一盏路灯的照耀下，他看到了陈赫的眼里是一片望不到底的黑暗。
陈赫买来给他的粥还温热着，他将塑料饭盒的盖子打开后放在天台的栏杆边，顶楼的风很大，吹得他浑身发冷，更加觉得头疼，连手里捧着的发热的饭盒都无法让他觉得温暖。
他侧头看了一眼蹲坐在一边抽烟的陈赫，陈赫所在的那个角落刚好光线很弱，让他看不清陈赫的表情。
郑恺从饭盒边上拿起塑料的勺子，喝了一口粥，明明是清淡无味的食物，到他嘴里却变成了苦涩。
“就像你设想的那样，作为一个土生土长在这个城市的人，我不应该活成这样。确实，在她生病之前，我们俩，过的还算可以，哥哥养妹妹，天经地义，而且，还有人偶尔会给点生活费，我也没觉得多累。”郑恺又咽下了一口粥继续说，“六年前，我大三，我们的那个单亲妈妈，突然消失了，其实她本来也就是给我们俩一点可有可无的生活费而已，连面都很少见。她一直在不停的换着伴，直到她找到一个可以带她去美国的男人，她算是梦想成真了，终于能不用再被我和我妹拖累。也是那一年，我妹妹突然就查出得了这样的病，而且非常紧急，必须接受骨髓移植，我的骨髓不匹配，就马上跟美国那边联系上了，软磨硬泡，她算是答应接受检查……”他苦笑着搅拌了几下碗里的粥，“还真对上了，对她来说，献出自己的骨髓，已经是能为这个女儿所做的极限，她说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这么伟大的事。所以我没指望她能在医药费上帮什么忙，倒是她那个未婚夫，临走时候给我们留下了十万美金，但也算是用这笔钱，彻底断了关系。”他从裤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APP，在键盘里输入了四个数字：4227，然后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那个七位数自顾自的笑了笑，他把手机屏幕转向陈赫，“217万，我在六年里，一共给妹妹交了217万治疗费。”
陈赫指尖的烟灰因为太长而自己落在了地上。
他将勺子扔进碗里，仰头看着黑暗的天空：“陈赫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特别好的哥哥，尽了所有的努力去挣钱，再把钱全付出给妹妹，让她留在这个世界上。因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我必须付出我的所有去救她，只要她还活着，我就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我他（hexie）妈根本不是这样想的！”装着粥的塑料饭盒被他一手倾翻，甩向了另一边，白色的食物留了一地，郑恺只觉脑中嗡嗡声一片，刚经历过洗胃后那难受的劲让他更加烦躁，眼里有温热的液体止不住的往外冒，“陈赫你知道么！在我每天睁开眼的时候！每一天！我都在期待着，期待医院的人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我妹妹她去世了！她死了！死了！我不用再来医院为她付那些昂贵的医药费，昂贵到我去卖血都不够！就算不睡觉用24小时的体力去挣钱都不够！如果她死了，我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活的那么窝囊，我可以随便找一份工作，只要能养活自己就行，或者就按照我现在的工作强度，辛苦个几年，有了一笔存款，我想干什么都可以！我不用住在那么破的房子里，我不用每天只吃便利店的包子果腹，连买包烟都恨不得里面多装几根，也不用……为了那么一万块钱，就要把那杯东西给自己灌下去！我觉得自己就是活在下水道里的一只蟑螂！被别人一脚踩死都算是给我解脱了！”
他看到陈赫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在一点点靠近他，他不敢看陈赫的眼睛，甩甩手像是拒绝陈赫的靠近似的，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可是却没能阻止陈赫的靠近，他只能一边退一边失去理智般的嘶哑着声音说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一定想说，想要解脱很容易，别再管她就可以，交不起医药费，医院就会停止治疗，我期待的一切就会真的发生了，可是！我就是做不到！我他（hexie）妈（hexie）的做不到……”天台上只剩他声嘶力竭的声音，“我怕，我怕遭天谴，我怕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可是我一边却每时每刻都在期待我妹妹离开这个世界，我希望她别再拖累我……我是个**，我就是个人渣……”
剩下的话他没能继续再说下去，因为他被那个高大的男人一把揽进了怀里，用力之大几乎让他瞬间窒息，无法再说出任何话，所有的体力都在说刚才那些话后耗尽，他连支撑住自己的力气都没有。这么多年来他孤独一人抗下了所有的负担，没人能替他分担，他也不愿对任何人倾诉，可却在今天破了例，只因为面前那个叫陈赫的男人，在他最狼狈的时候给予了他那样温柔的体贴。
对方撑住了他绵软无力的身体，让他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他听到陈赫也已经失去了冷静止不住颤抖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轻声说着。
“我明白，我都明白……”陈赫的手不停的抚着他的背，“因为，我比你，更不堪……”
漆黑的夜空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视线模糊，不知过了多久，那抱着他的力量渐渐放松，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跪倒在地，连带着陈赫一起。他的右臂向后摸到地面，努力保持住身体的平衡，陈赫也在这一刻轻轻松开了他。在那唯一一盏路灯的照耀下，他看到了陈赫的眼里是一片望不到底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