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吧 关注:172,274贴子:1,445,490

回复:【原创】寻道&虽然以前贴过,我还是从头贴起吧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曲教主果然功夫深湛,贫道不才,也想求教几招。”
众人顺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人群中一个身影瘦长的道士正微笑望着曲听风,年纪约莫四十上下,颔下一缕长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曲听风一眼便认出这人,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心通道长。不错不错,杨家好吃好喝养着足下,这会儿也是该出出力了。”一番话夹枪带棒,说得心通老脸发烫,心中虽愠怒,却不好当场发作,只冷笑道:“贫道方外之人,与忆之先生结交不过是因为钦佩先生高义,足下仗着有几分功夫便恶言相向,未免太过目中无人。须知出家人虽修身养性,却也有伏魔手段!”
曲听风洒然笑道:“好个伏魔手段,出家人就这点儿心性?”
心通缓缓走出人群,道:“何须多言?下场罢。”
“好,就陪你玩玩儿,”曲听风轻轻一跃,身子飘然而起,缓缓落到他身前两丈处。
心通见他站定,早已掣剑在手,轻喝道:“小心了!”倏忽间一剑刺到面门。这心通正是五年前败于岑含之手的二僧二道之一,乃道门术法高手,此番挑战曲听风,深知对方是江湖有数的用剑行家,是以早有准备。这手“神行咒”乃道门秘法,远胜当年对敌岑含时所用的“蹈风咒”,缩地成寸变幻无方,配合剑法最是神出鬼没。
曲听风不明其理,这一下竟没看清对方身法,惊诧之余轻敌之心立去,刹那间剑已在手,“大明尊圣王剑”带起至阳炽流,反客为主。
热浪铺面,竟有几分灼痛感,心通当时便吃了一惊,后撤一步,人已在两丈开外,暗忖道:“这姓曲的果真有几分旁门左道!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今日不出全力,怕难以胜他!”决断一下,当时凝神守一,暗中持咒。
曲听风见他虽站着不动,却神色肃穆,料得必有古怪,当时身法展开,两三步到他跟前出招抢攻。不料剑招未到,对方斜开一步人又在两丈外,当即仗剑追击。如此循环五次,忽然心通抢步迎上,这一步说来古怪,竟踏到了曲听风本欲落脚之处,顿时身法微乱,紧接着对方左掌袭到。
曲听风一声冷哼,腕子一抖剑刃卷他小臂,不料“叮”得一下脆响,如金铁交鸣,长剑竟伤不得他分毫。曲听风反应极快,一击无功人早已弹开,甫一站定,对方招式影随影追上,当时脸色一沉,左掌疾出,闷响中借力飘开两丈,半条手臂酸麻难禁,暗暗吃惊:“这牛鼻子好大的劲!”
殊不知心通一股极寒劲力入体,也是浑身僵住,一时动弹不得。他以“神行咒”移形换影,“琉璃咒”加持双掌硬抗对方至阳火劲,再加上“巨灵咒”之神力破敌,竟未得手,直觉匪夷所思,几个念头间,身子已恢复如常,双掌一拍,率先攻上。
这一番打斗直看得在场武林人士目瞪口呆。心通倏进倏退,一步间远则三丈近则三尺,同时身带罡风不避剑刃,宛如天神下凡;而曲听风这边虽然身法剑路看不出奇特之处,却有一寒一热两股气流交汇四散,匪夷所思。
转眼过了数十招,心通以“琉璃咒”护持双臂,不惧寒热利刃,虽少不得衣物有些许损伤,却已稳稳占据上风。
但曲听风却不见丝毫慌乱,乐心脸色也没有半分担忧。原因只有一个。
百招未到,这道士已然满头大汗。
曲听风笑道:“在下听闻道门法术虽神通特异,威力惊人,却极耗心力。以至于法力修为不足者,若强行催动过多术法,不仅难以持久,更易遭其反噬,不知是真是假?”
心通被他说中心事,不由更加焦躁,暗道:“这厮竟如此了得!我以卜术运三大咒法,四术并用竟仍拿不下他,当真邪门!如此下去,只怕不妙。”法术一途不似武术,修的是心力,耗的亦是心力,自己法力未到圆满之境,强行施为旨在速战速决,不想弄巧成拙,反而骑虎难下。
如此又过三十招,曲听风渐入佳境,攻守之间渐凭本能,端的潇洒无比。如此一来,心通的卜术无用武之地,索性弃而不用,专心驾驭三大咒法,然则形势并未有所改变,斗得越久,脚下越显虚浮。
曲听风暗自好笑,自己本只出了七分力,但这么玩儿下去,等不到自己出全力,这道士自己便趴下了。正觉胜券在握,猛听得一声低喝,说时迟,那时快,眼前一花,对方右掌袭到。
曲听风不及细想翻掌相应,骤然间警兆大起,本能一声大喝,炽寒两股劲力喷薄而出,二人同时被展开三步,心通蓦地一声惨哼,一口鲜血喷出,软瘫砸地。曲听风眉头紧锁,只觉浑身如被抽空了一般,摇摇欲坠,反手一剑拄在地上,才勉强撑住。


IP属地:浙江274楼2019-05-29 10:13
回复
    岑含轻轻推开两步,驻足而立,笑道:“杨先生终于舍得把这‘江山如画’的功夫拿出来了?”
    杨忆之焉能听不出话中的讥讽之意,但此时此刻,早已没有心思反唇相讥。对方以一路指法便逼出了自己看家的本事,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五年来,江南塞北两大年轻高手迅速崛起,成就了“拳圣”、“刀神”之名,比之“诸子六仙”早已不遑多让。
    若说耶律潜与乐心是让自己感受到了江湖地位的威胁,那么岑含今日用杨家的方式压制了自己则是劈头盖脸的羞辱。
    无论如何工于心计,武人终有武人的自尊。
    一路“黄河剑”展开,奔腾万里的气势扑面而来,时如巨浪滔天,雄劲狠厉,浩浩荡荡;时如九曲盘折,招里套招,暗藏杀机。眨眼间反客为主,占据上风。
    岑含受他气势所激,蓦地纵声长啸,一时如癫如狂:或狂怒、或幽冷、或悲恸、或木然,杀气四溢,摄人心魄。
    二人气势大相径庭,斗到后来,杨忆之越发意气风发,狂态毕露。而岑含这边,无数情绪渐化为一缕笑声,越笑越响,攻势也随之越发狠戾,到得极处陡然一转,笑声变为哭声,狠戾变成阴诡,哭声越来越大,叫人毛骨悚然。
    乐心不自觉热泪盈眶,喃喃道:“虽生由死,虽生由死!原来如此!”
    曲听风吃了一惊,道:“原来甚么?”
    乐心幽幽道:“如今的你便如当年的他,但你却比他幸运得多。”
    曲听风诧然。
    乐心苦笑道:“因为无论如何,你深爱之人总是还好好活着。而当年,他挚爱之人,却眼睁睁地死在了自己面前。”
    曲听风怔了怔,默然无语。
    一番对话中,场上二人气势再变。岑含癫狂邪气尽去,指影翻飞间绵密异常,招招藏暗手无孔不入,只不知怎的有股若有似无的哀莫之意。反观杨忆之,则是神色苍凉肃穆,一路“长城剑”使得密不透风,毫无半分破绽。二人看似拼招,实则拼的是神意,谁之“意”更高,谁便占据上风。
    激斗中,只听岑含说道:“这第二路,叫‘暗香氤氲’,先生以为如何?”
    杨忆之道:“果真是‘幽幽暗香,无处不在’,好指法。”
    乐心听得二人对话,不由暗自沉吟道:“方才这路‘虽生犹死’是为洛姑娘而创;那这路‘暗香氤氲’所指,便是兰儿了。”转念间二人攻守往来又走了三十余招,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曲听风忽道:“杨忆之不愧一代宗师,惊世之才!他剑中藏着的是天下,岑兄以一个‘情’字应之,只怕后继乏力。”
    乐心微笑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此战胜败,便看这第三路指法究竟是何门道了……来了!”
    便在这一刹那,哀莫之意烟消云散,和煦如阳光的暖意涌上心头,一股奇妙的共鸣感宛如高空坠落的水滴落入平静的湖面,漾开一阵阵涟漪。曲听风凝神看去,只见岑含湛然若神,飘然间一指点到杨忆之剑刃之上,清澈无比的脆响中,长剑应声断为两截。
    杨忆之惊诧莫名,身形暴退;余光中但见对方轻轻一转,身如游云三步追到跟前,又是一指点到胸前。
    这一转一追一攻,并非身法之快,实是妙到毫巅的一气呵成,纵老辣如杨忆之,竟也猝不及防,仓促间只得聚起全身劲力,以硬碰硬。不料二人眼神交接处,陡如挨了一闷棍,当时神志一阵模糊,紧接着一股生平罕见的雄浑之力在掌心一点炸开,登时劲如怒潮,震动五脏六腑,噔噔噔连退十余步才勉强站住,强行咽下了喉头的那一口腥甜,整条右臂已然麻木失去了知觉。
    岑含驻足而立,静谧如水。
    杨忆之面如死灰,道:“这又是甚么?”
    “这是第三路‘一点灵犀’。一路只这一式,聚周身神意劲力于一点一霎之间,转瞬即逝。三路合而为一,唤作‘三生问情指’。”
    “好个‘一点灵犀’,好个‘三生问情’。”杨忆之抬头望天,喃喃道,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
    杨家众人一时鸦雀无声,以意成技的“落雨惊风”,被人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击败,没有甚么比这更具摧毁性。杨家武林领袖的形象从此轰然倒塌,而“诸子六仙”又多了一人折在“绝仙手”手里。
    而岑含接下来又要做甚么?是取了对手性命?还是当着全天下尽情地羞辱他?抑或更为惨烈的报复?
    没有人敢再想下去。


    IP属地:浙江280楼2019-06-20 12:47
    回复
      二人对话也就几个眨眼的事情,但萧雷萧猛早已冷汗淋漓。
      八年前,二人分别败于岑含、洛飞烟之手,其中萧雷更是二打一以众击寡而败,可说是天山前所未有之耻;这八年的光阴,自省自戒刻苦用功,从未有一日懈怠,虽无耶律潜、萧清那般颖悟,却也是勇猛精进,各自将“开天辟地拳”、“太阴擒龙爪”与“截江断瀑脚”、“清风障”练到出神入化,补足了当年的软肋,也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比之扬崇义也不遑多让。本以为即便不能敌也当能全力一战,却万万没料到竟是如此局面。
      当日扬崇义一招之间便无战意,二人虽有执念,却也无法阻止心智一点一点崩塌。
      耶律潜与萧清面色凝重。只有活在一个屋檐下,才知道这二人为今日之战付出多少心血,若今日连出招都不能,一辈子便也算废了。
      两声厉喝平地而起!
      二人出手了!
      但耶律潜与萧清的脸色却没好看多少。
      萧雷拳路稳重,用的正是最擅长的“开天辟地拳”。萧猛腿法凌厉,用的也是最拿手的“截江断瀑脚”。
      招式还是往常的招式,但劲力和身法却连平日的一半都拿不出来。
      这样的攻势,甚至没有资格让一个大高手看一眼。
      岑含面无表情,轻轻一个侧身便无二人擦肩而过,身上的“势”陡然重了一倍。萧雷萧猛同时身法一僵,几乎当场摔倒,又是齐齐一声狂吼,各自使出了第二招。此时已无了先前的章法,面容近乎扭曲,只凭着拼死的本能强行出招。
      这一招岑含甚至不用躲,因为二人根本没有打不到他面前。
      在场武林群雄虽是旁观,却也早已汗毛倒竖,烦闷欲呕;此刻见二人这副模样,更觉胃里一阵翻腾,不少人当场便吐了起来。二人每出一招,岑含身上的气势便强几分,又过两招,面容越发狰狞,口角流涎,几成疯癫之状,夹杂着含糊不清的低吼,又摆出了出招的架势。
      岑含忽地叹了口气,一身气势忽然烟消云散,紧接着身子一晃,二人便飞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各自呕出一口鲜血,动弹不得。
      岑含缓缓道:“二位的决心我已经见识到了。这两掌算是我的回礼。”
      二人喘着粗气,过了一阵才恢复些神志,只觉头痛欲裂,身子宛如抽空一般。萧雷强行挣起身子,嘿然道:“阁下武艺高绝,我师兄弟二人即便再练几辈子,怕是也追不上。今日输得无话可说,先师在天有灵,想来也最多怪我不争气,但没给他老人家丢人!你且记住了,我二人虽不堪一击,但天山,有能人!”
      岑含点头道:“我知道。”
      萧清快步上前,左右手各搀二人一臂,只轻轻一托二人便站了起来,仿佛身子不是自己的,却走得格外轻盈。缓步到边上一棵树下坐定,各自吞服了萧清递过来的药丸,闭目调息。
      场中只剩下了耶律潜与岑含二人。
      众人的目光也聚集到了二人身上。
      岑含幽幽道:“这五年,我时常在想,你我终须有此一战。”
      耶律潜平静道:“五年前足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一战,真是天可怜见。”
      岑含道:“你我恩怨,始于十二年前。那时足下已是少年高手,我却是个门外汉,热血上头拼死为我师姐挡了你一掌,险些丧命。”
      耶律潜道:“但我却对足下太过轻视。九年前,恩师亲手格毙姓谢的小子,带着我们师兄弟入桃源谷寻仇,我出手擒拿那姓洛的丫头,却一时不慎险些伤在了足下的手里。”
      岑含道:“八年前,天山之上。我亲眼看着师姐命丧你师之手,若非海蟾仙长出手相救,此刻怕已是冢中枯骨。如今想来仍是生不如死。”
      耶律潜道:“七年前,北国边境。我亦亲眼看着你杀了恩师,纵有万般仇恨与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恨自己无能。”
      岑含道:“五年前,江南竹林。足下功成出关,几乎给了我致命一击,若非恩师来得凑巧,我又是难逃一死。”
      “我恩师、四师弟皆死于你手。想我耶律潜少年成名,同辈无敌,却始终不如你。”
      “我师兄、师姐先后死在你师手下。我岑含生平五次命悬一线,三次皆拜你天山所赐,还有一次也与足下有关。”
      “你我二人当真是不共戴天之仇。”
      “所以今日何不了断?”


      IP属地:浙江281楼2019-06-24 13:59
      回复
        二人这一轮比斗可谓千变万化,一个效法万灵,一人千面;一个浑然归一,信手拈来。岑含越变越奇,时而以灵蛇之相以静制动,时而以熊罴之相强攻压制,时而以游隼之相穿梭搏击,时而以苍狼之相避实击虚,但无论他如何变化,耶律潜总能对症下药,演化出克制的路数,而反过来,无论耶律潜克制多少次,岑含也一样能以新的变化应对。众人瞧在眼里,不由暗道:“这二人年纪轻轻便如此超迈绝伦,当真不可思议!”一念未毕,忽听耶律潜冷然道:“你还想玩儿多久?也该拿出真本事了罢?”当时又是一惊,忖道:“这般神通竟是还没拿出真本事么?”
        岑含不置可否,只道:“彼此彼此。”
        耶律潜冷笑道:“若不以命相搏,岂非辜负了这一战?”
        岑含未及答话,猛觉对方掌力陡重,这劲力熟悉无比,不由自主被震开三尺。
        万物皆有阴阳,劲亦如是。以一化二,以二化四,以四化八,无穷无尽。
        “八重劲力。”岑含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淡然道:“还不算难以承受。”
        “是么?”耶律潜跟步又是一掌。
        这次是十六重劲,足足将他震出一丈远。
        岑含笑了。
        空气中宛如有一阵腥风刮过,但见他双掌往胸前一合,骤然向前扑出。耶律潜只觉耳畔隐有虎啸,当即出掌相迎,一声闷响过后,却是自己退了三步。
        岑含脚下不停,身上掀起一股浑厚劲力,所到之处沙石皆受牵引,一扣一摆转到耶律潜身后,掌缘已切到后颈。耶律潜上身不动,左脚微撤,右拳自左耳下出,直直迎上。
        若说对方第一击是劲如炸雷,那此刻便是劲如怒潮,浑厚汹涌。
        以掌对掌,耶律潜虽间架不散,却再次被震退三步。
        “这便是龙虎之劲?”
        “是,又不是。”
        “怎么说?”
        “这是龙虎之劲,但龙虎之劲却不止于此。”
        “还有甚么?”
        “还有甚么,要看你有没有资格见识。”
        耶律潜面无表情,抬手又是一掌,这次二人身子一晃,均是半步没退。
        众人正觉莫名其妙,忽听有人叫道:“你们瞧他们脚下!”只见二人双脚都平地陷下去半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这波澜不惊的掌势之下,力道竟大得出奇。在场的百余人中,除了乐心、墨商、杨忆之,剩下的,恐怕谁碰上怕都是非死即伤。
        这时场中二人已然收起了相互试探之心,三十二重劲硬碰龙虎大能,招招都是无俦刚劲的硬碰,一时飞沙走石,罡风呼啸,其中声势无法用言语形容。不少人被二人劲风所激,生生站不住脚,不知不觉圈子越来越大,更有修为尚浅着,已然受了暗伤,只得退得更远。
        曲听风视线一刻不离二人,此刻不由直皱眉头:“我自认为这五年来也算是进境神速了,但这两人是妖怪么?”
        乐心叹道;“旁人我不晓得。但岑含么,嘿嘿,自打我认识他以来,就是个妖怪。每次干的事情都好像谁都能干,但又偏偏谁都干不了。”
        “那这个耶律潜呢?这五年来他名声可不下于你啊。”
        乐心眯起了眼:“他是经历过大痛大辱之人。他师父当年生生死在岑含手里,他自己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折在我手上,这种事情可不是谁都能挺得过来的。但他不仅挺过来了,还差点置我们于死地。”
        提及五年前之事,曲听风不由沉默,过了一会才道:“若在场中的是你,有把握赢他么?”
        乐心笑了笑,漫不经心道:“以当下所见手段,尚不足以赢我。但他还没出全力,难说得很。”
        曲听风摇头道:“你们都是妖怪。”
        二人对话间,岑含与耶律潜已拼了近百招,兀自势均力敌,耶律潜忍不住道:“还舍不得用看家本事?”
        “不刻意用罢了。”岑含语气不咸不淡,信手又对了几掌。
        “那我来让你刻意用用?”
        这话一出,岑含脸色骤变,浩瀚无比的掌力激荡中,生生退出七八步才勉强拿桩站住,长长吐了一口气,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六十四重?你就不怕力竭而亡?”
        耶律潜气息不见半分乱象,眼中隐隐泛着光:“那你得先能活到那个时候。”


        IP属地:浙江282楼2019-06-26 13:05
        回复
          “有意思。”
          这一瞬,岑含周身骨节筋肉松开到极致,节节贯穿毫无瑕疵。
          只见他身子轻轻一坐,一股纯粹无比的劲力自足跟而起,过踝、经膝、由胯而腰,窜脊入肩,形于手掌;双胯开合之间炸起,脊柱旋转之中抖开。二人劲力无声相接,足下齐齐塌陷尺余,各自气血如沸,心头均大震:“这人功夫竟如此强悍!”
          各自顿了一顿,只听岑含笑道:“怎么?一掌就不行了?”
          耶律潜回敬道:“你在说谁?”言语间身形腾挪,反手又是一掌,岑含亦出掌相迎,劲力激荡之间又是气血狂涌,双足又各陷尺余。但二人都是性格极其刚硬之辈,谁都不愿不示弱,反而故作轻松,电光火石间又对两掌,生生震得心都快蹦出喉咙,周身**,膝盖以下尽数没入土中。
          众人早已惊得忘记了感叹。须知这几日阳光明媚,并未下过雨,二人脚下可不是甚么烂泥地,就算打个桩子,都得抡个大铁锤费点劲,这一掌之力就深深入地尺余,简直匪夷所思。
          二人原地稍作调息,复又拼起掌力,步法动处皆是一尺深的足坑,蔚为奇观。斗了二十余招,又停下手相对而立,各自浑身剧痛,气血难平,喉头更是隐隐泛甜,已是内伤前兆;再看周围,已无一处好地。
          耶律潜仰天大笑道:“痛快!果然只有你,才配当我的对手!”
          岑含目光锋利,面上也带着笑意:“我本以为这龙虎合一的‘太乙真劲’已无敌于天下,未料今日竟占不了半点上风,果真不枉你我十年死仇。”
          耶律潜气血渐渐平复,道:“以劲力刚猛而论,今日你我所施展,当是人力之极限。只不过可惜的是,这天下的争斗终归是要有个结果的。”话说到后来,竟有一丝惆怅。
          岑含本要接过话茬,没来由心一凛。
          他灵觉通神,猛觉出对方气势已变,一股极危险的异样感涌上心头,浩瀚深邃,难以捉摸。转念间掌势已到,不及多想“太乙真劲”应手而出,孰料甫一相触自身劲力当场土崩瓦解,直惊得头皮发麻,千钧一发中脚下劲力狂吐,往后崩弹出三丈有余。
          场中一片哗然,二人方才还以无俦刚劲对攻,拼得鬼哭神嚎,哪知一句话的功夫竟成了一边倒的局势!只见耶律潜步步进逼,岑含一退再退,无法正面相抗。
          又走十几招,耶律潜霍然止步,表情已有些漠然。
          “没招了?”
          岑含不置可否:“在看你的招,刚看明白。”
          “说来听听?”
          “正面硬碰,天下无敌。”
          耶律潜冷笑:“坐以待毙可不像你。”
          “谁说要坐以待毙?”
          “那你又待如何?”
          岑含抬头望天,缓缓道:“不正面硬碰不就行了?”这话说完时,他人已消失。
          这下变化与他一开始救呼延擎苍夫妇时如出一辙,非单纯手眼身法步所能办到,不仅仅耶律潜,便是旁观的众人也是恍惚间没了他的踪影。但这只是一瞬的事情,下一个瞬间岑含的右掌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耶律潜身后,紧接着风云突变,天地间的一切都跟着这一掌“动”了起来,浩浩荡荡,其势所指赫然是耶律潜周身劲力最为薄弱之处。
          饶是耶律潜早已全神戒备,面对这放乎穹庐收乎太微,又刁钻到极处的手段也是不及防。仓促间劲未使足,只消解了对方七八成掌力,硬生生捱了剩下的两三成,险些痛昏过去,忙借势飘开几步,重整阵脚。
          斗到此时此刻,二人才是真正的毫无保留。这一番景象与之前所有的拼斗都截然不同,不似与杨忆之那般恣意狂放,也不像方才那般惊天动地的绝世刚劲。耶律潜功夫玄奥,早已返璞归真,非大高手看不出端倪,但岑含却是实打实的神通变幻,时而如凭空消失,人间蒸发;时而又与天地一体,排山倒海;但即便如此,面对耶律潜仍以避实击虚的打法为主,众人想到这一层,不免更加毛骨悚然。


          IP属地:浙江283楼2019-06-28 12:44
          回复
            这一手时机拿捏得极为精妙,几乎与萧清的最后一招同时而动,骤然间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眼见攻到,岑含蓦地平地“消失”,但这只是一瞬的事情,下一瞬铺天盖地的威势自右方压来,一前一后两掌分击二人身上劲力最为薄弱处,杨忆之首当其冲,难以躲避,大喝一声发力硬拼,顿时被震得气血翻涌,倒飞出去。而萧清则是一退破千招。
            这两掌借了天地大势,先以藏气于天地的手段匿了行迹,又突然出其不意打在二人最难以防备的地方,仓促之下平素十成的本事只能勉力拿出六七成,没当场内伤实属侥幸。
            杨忆之惊骇莫名,回头神时对方又已不见,当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岑含这次出手与先前截然不同,没有半分多余动作,下手极重,且优先对付自己,是真动了杀心。
            一念方才闪过,冷不防背后警兆大起,杨忆之心知命悬一线,极力闪避,无奈对方身法太过鬼魅,已然不及。正自绝望,忽然觉出背后又多了一双手。
            这手自然只能是耶律潜。他劲力霸道,岑含无法正面硬拼,气息一敛,人又不见。
            杨忆之惊出一身冷汗,叫道:“这是将‘纯阳剑’、‘空灵掌’和岑先生师门武艺相融为一的功夫,非一人之力所能敌,二位先生切莫冲动,以免被各个击破!”
            萧清道:“忆之先生有何妙计?”
            杨忆之道:“妙计不敢。只有个笨法子,耶律先生正面强攻,你我二人从旁牵制。”
            萧清恍然道:“是了!需叫他腾挪不得,师兄天下无敌,越是硬拼,于我们越是有利。”
            岑含微笑道:“忆之先生劳心了。”忽然人又不见。
            萧清反应奇快,几乎同时脚下发力,窜到杨忆之身后,便在这时岑含携天地大势攻到。二人齐齐一声大喝,联手接下这一掌,只觉气血翻涌,岑含一显即隐,虚空中缓缓传来一句话:“萧兄好灵觉。”
            萧清洒然一笑道:“没有的事,我猜的!”岑含的武功太过神鬼莫测,以他目前的修为要追踪行迹未免强人所难,但岑含会优先除掉自己和杨忆之这件事并不难判断。
            岑含如今所用神通,正如杨忆之所言,是三大奇功的集大成之作。
            五年前那一战,自己曾在生死一线间将“纯阳剑”与“周天四象功”穿插使用,生了奇效,事后思之颇觉不可思议。这五年来除了治伤,也在思考武艺上如何更进一步,其间创出了“三生问情指”和“森罗万象”,但最重要的,还是摸索到了将两大绝学的共通之处——圆转之道。也是此次发悟,又间接通透了刘海蟾当年藏气于天地的法门,海蟾子武功本得自吕纯阳,学而化之后才有了“空灵掌”,是以与“纯阳剑”根理相通,自此,岑含神通大成,显而借天地大势,隐而凭天地匿形,觉而察万千气机,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堪堪纠缠了两百多招,萧清和杨忆之终究逊了一筹,几度险象环生,凭着耶律潜的及时救护才不致重创。但生死刺激之下,二人越发专注,渐渐被动的情形少了许多,时而牵制二三,耶律潜随即便能到,而后反守为攻。如此攻守往来,斗了个旗鼓相当。
            杨尚仁静静望着场中,除了显而易见的震撼和感叹,还有几分难以察觉的无奈和苦涩。
            墨商忽道:“这一战你怎么看?”
            杨尚仁,想了想道:“惊天动地,胜负难料。”
            “那我‘墨宗’又当如何?”
            杨尚仁迟疑了一下,一时沉默。
            “我若是你,定然也不知如何作答,所以你甚么都不必做。”墨商平静道,“‘墨宗’自我手而创,历二十余年,其间也经历过灭顶之灾,但唯有大义不变。此战你父居心不可谓不险恶,岑含若胜,我自作壁上观;但他若败,谁想取他性命,都需过我‘墨宗’这一关。”
            “天山的人也一样?”
            墨商冷冷道:“从他们放任杨忆之开始,就已经没有杀人报仇的资格了。”
            二人对话之间,又三十余招过,场上形势渐生变化。耶律潜居中路,萧清、杨忆之在侧,配合越发默契,岑含若攻萧杨,耶律潜能及时救援;若奇袭耶律潜,萧杨二人又往往见机在前,配合相较之前更加天衣无缝。
            岑含接连恶斗三场,场场面对顶尖高手,如此损耗,饶是修为再高,也渐生阻滞,显隐之间已不如先前了无痕迹、声势震天。此消彼长,三人气力消耗远较他为少,逐渐稳占上风,又十数招,已能追上他形迹,顿成围追堵截之势,到得此时,便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他已命悬一线。乐心、墨商、曲听风不约而同蓄上了势,只待形势危急,便当即发难救人。
            岑含此时疲惫已极,只凭借势之法与无上灵觉勉力周旋,几次勉强脱出圈子,都被三人配合追上,眼见成必死之局,一股绝望之意从心底涌起,暗道:“莫非我今日真命丧此处?我岑含用了五年时间,从鬼门关回来,从一个垂死废人练到合于自然的武道绝诣,也不过如此么?即便合于自然,也终究无可奈何么?”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奇怪念头:“我既合于自然,自然为何不能合于我?”
            这个念头便如一把钥匙,当年在曹州与朱子暮生死之战的情形闪电般浮出脑海,那一招的画面也渐渐清晰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IP属地:浙江284楼2019-07-01 17:23
            回复
              三人已然稳操胜券,乍听得他喃喃自语,都是心头一震。
              杨忆之暗道:“这人邪性得很,再拖下去只怕横生变故,良机不可失!”蓦然间一声清啸,气势瞬间达到顶峰,指出如剑,直奔岑含胸前“膻中”大穴。
              四人激战,杨萧二人并不主攻,岑含大半精力用在对付耶律潜身上,此刻几乎山穷水尽,更是无暇顾及二人。这一下全力发难,自是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乐心与墨商早在一旁蓄势,却不料杨忆之会骤然全力一击,稍一迟疑便失了先机,齐声叫道:“不好!”眼见招数落实岑含必死无疑,却不知怎的平地里卷起一阵怪风,不大不小不偏不倚,正好将这一指带偏存许,几乎同时岑含腰身转动,手指擦腰而过,杨忆之只觉去势如行云流水顺畅无比,冷不防对面忽然出现耶律潜的手掌。
              二人同时吃了一惊,要收劲已然不及,只听一声轻响,杨忆之退出七八步才勉强站定,面色苍白,周身气血翻腾难平,再看右手二指,竟已脱臼。耶律潜稍退一步便即稳住,但整条手臂奇痛彻骨,也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局势骤变,所有人当场惊呆。
              除了萧清。
              因为这一刻他已经出现在岑含目光唯一的死角,手掌已距岑含后心不足半寸!
              耶律潜与杨忆之掌指相接的瞬间他便已经动了,二人的动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是最好的掩护。三十二重劲狂涌而出,也只有以“清风障”登堂入室的他,才能以这般无声无息的身法,打出这至为刚猛的一掌。
              时机、方位、角度、劲力。全部无可挑剔。
              世上根本没有人能避过这一掌。
              岑含也不能。
              但萧清的脸色却变了。
              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节律,几乎同时,自己掌力一吐,对方后背一“含”,一进一退,一放一敛,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均势”。只差一厘,掌力便能落实,但这一厘却仿佛天堑,待得萧清劲力吐尽,岑含后背也已成张弓之势。
              这一切只在一瞬之间,萧清暗叫糟糕,本能横臂护身。只觉对方后背一弹,不由自主脚下拔根,倒飞出去,“嘭”得一声重重撞在两丈外的一棵大叔上,直震得树叶簌簌而落,心肺都快翻了出来。
              三人都是当世大高手,虽觉震惊,阵脚却不乱。杨忆之轻轻将指关节复位,与其他二人对了个眼神,各自站定一个方向,耶律潜当先而动,中宫直进,杨萧二人左右应援,封死岑含所有闪避线路,顿时又成合围缠斗之势。
              岑含恍若未觉,眼见三人欺上,忽然右掌抬起,似攻非攻,往左前方踏出一步,三人没的心头一跳,各自去势受阻,本能向后散开,合围立时土崩瓦解。
              三人一时面面相觑,满脸不可思议。
              原来岑含这一掌针对的并非是人,而是动势,在三人势起未半之时,忽然携磅礴劲力一步落定在其共同死角上。高手感觉本就极为敏锐,忽被反客为主,这一惊自然非同小可,自保之下必先后退,合围自然也就破了。
              这一手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如登天。高手动势瞬息万变,死角亦瞬息万变,捕捉一人已是万难,捕捉三人更是天方夜谭,更何况是三人共同的死角?就算运气好能偶尔察觉,也根本来不及下手。
              岑含笑了笑,道:“你们都攻了三招了,该我了。”话音方落,气势又变。
              他方才显隐无方的手段虽匪夷所思,但耶律潜、杨忆之、萧清等人也能明白个七八分,无外乎拳合于自然,借天地之势或攻敌或藏身,只是自己未必能做到。
              一言以蔽之,天地是天地,岑含是岑含。
              但如今,这一切变了。他静静站那里,仿佛无处不在,又仿佛已经消失,在真实与虚幻之间,超脱所有人的理解之外。
              倏忽之间,他的人已在三人面前。耶律潜一声暴喝,“混元无极”催至极限,岑含翻掌迎上,空气中产生一股奇妙流动,耶律潜的掌力极难察觉地偏了半分,只这半分之间,劲力尚未吐出便被闷在半路,耶律潜脸色刷白,失声痛哼。
              生死一刹,杨萧二人上前与他并肩而立,三人同时身形一沉,已成搏命之势。岑含神色淡然,又是一掌落下,这掌仿佛带着种神奇的魔力,迎着掌势三人脑中齐齐闪过一个念头,竟要上前受掌,未及收摄心神,周身气血随之流动,已然要迎上前去,不由大骇。眼见手掌按到,不由万念俱灰,还能闭目待死,却不料一切忽又烟消云散,三人睁眼,只见岑含已经退回原地,负手而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萧清怔了怔,看看岑含,又看看耶律潜,忽叹道:“罢了。”右掌闪电般拍向自己顶心。
              变故来得太过突兀,萧雷、萧猛心胆俱裂,失声惊呼;耶律潜尚未回过神来,想要救援已然不及。而杨忆之呢?杨忆之似乎甚么都已不关心,只默然站在原地,低头无语。
              但掌到中途,萧清已经拍不下去,因为身子已经不听使唤,自杀的念头也在散去。
              这一切自然只有一个人能办到。


              IP属地:浙江285楼2019-07-02 13:33
              回复
                且说岑含归心似箭,与乐心师徒、摩尼教众人一路南下。时值正午,欲过一渡口,忽见不远处站着两个道人,一派遗世之姿,岑含忙上前叩拜,这二道不是旁人,正是吕纯阳和刘海蟾。
                二道忙将他扶住,吕纯阳笑道:“恭喜小友,恩怨了断,大道终成!”
                刘海蟾亦笑道:“师弟神采,已非我辈能及。”
                岑含神色肃穆,退后两步,又对二人躬身一揖,才道:“若非二位前辈救命之恩,传道之德,岑含难有今日!此生铭记,绝不敢忘!”
                “今后有何打算?”
                “只想回江南好好过日子。”
                吕纯阳颔首道:“如此甚好。”
                岑含喟然道:“浪迹江湖近十年。爱恨痴缠,恩怨是非,悟武学,悟情爱,悟时势,悟天地;到头来不过两个字,自然。这世上多少人口口声声顺其自然,实则不是放任自身便是裹足不前,能见自然,方能顺应,不见自然,又顺谁去?”
                刘海蟾微笑道:“既已得道,何不传之?”
                岑含笑道:“也无不可,只看机缘。说起来倒是有那么一人,与我虽无机缘,却不妨向二位老师一荐。”
                吕、刘二人对望一眼,道:“何人?”
                “‘清虚处士’陈抟。”
                吕纯阳捋须道:“此人确系可造之材,只差些时机。如贫道当年,时机一到,黄粱梦醒,便可登堂入室。”
                岑含道:“甚善。”
                三人话中暗藏玄机,乐心几人听得颇有些云里雾里,吕刘二道也不多说,就此别过,飘然而去。
                几人正欲上船,忽见白鹿僵在原地,望着不远处的林子一动不动。岑含顺它目光看去,只见林子边上也站着头鹿,通体如雪,却是头上无角,是头雌鹿。
                二鹿对望,一在河边,一在树下,一般的目不转睛,宛如石像。
                岑含一怔随即会意,当时轻抚他脖颈,轻声道:“鹿兄,你我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白鹿一个激灵,转过头来看他,眼中忽然有了雾气。
                岑含笑道:“别这样。你我心意相通,我已身无挂碍,你也当身无挂碍;去罢!回嘉兴的路你认得,住的地方也还给你留着。”
                白鹿低鸣两声,俯下头在他脸上蹭了几下,转身往林子里去,走到一半复又停下步子,回头来看,岑含只挥挥手,微笑示意。白鹿又驻足一阵,忽然转过身来,两只前足跪地,朝他叩头相谢,岑含鼻头一酸,躬身一揖,一人一鹿就此拜别。
                乐心忍不住抹了抹眼泪,道:“想不到你们这一人一鹿这么矫情。”
                岑含道:“难得矫情一回。上了战场它是我坐骑,下了战场它却是我兄弟,与你和擎苍并无二致。”
                乐心道:“也算是一段奇缘了。”
                江南小雨如烟,虽是正午,街上人烟已稀,但医馆里却还忙着。
                蔺溪不紧不慢下了一针,然后换下一个穴位。
                “蔺大夫真是神医啊!上次叫您这么一弄,我这经年的老毛病可好了老多哩!”挨针的老头面色看着有点虚,嗓门却亮。
                蔺溪笑了笑道:“我医术还不精。若换这医馆原先的主人,你这旧疾早就药到病除了。”
                张老头顿时瞪大了眼睛:“有这么神?”
                “有。”
                病人只有一个,伙计暂时得闲,搬个小板凳靠着门休息片刻。门外的雨似乎小了些,像一层薄纱,有种别样的精致。
                也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多了个人,撑着油纸伞,一动不动站在门前。这人出现得很突兀,却又格外自然。
                伙计懵了一下,忙道:“先生是来看病么?”
                来人点头。
                “先生且请稍坐,不知身上有何不适?”里面的蔺溪没抬头,只淡淡道。
                伙计笑道:“先生但说无妨,无碍的。姑娘虽施着针,一样能诊病。”
                那人道:“我来看心病。”
                这声音一出,蔺溪的手骤然抖了一下,看得张老头心一惊。只听那人继续道:“五年前,我因为一些事,与一人虽未死别,却不得不生离。这五年来日夜煎熬,思念成疾,却苦于身子未复俗事未了,迟迟不得相见,如今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我想问问蔺大夫,若我现在见她,她可会原谅我?”
                蔺溪长长吸了口气,稳住手下完了最后一针,站起身,望向门外。
                那是一张很熟悉的脸,脸上有一个很温暖的笑容,笑容上挂满了热泪。看着看着,蔺溪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一刻,时间仿佛已经静止。
                “我回来了。”


                IP属地:浙江286楼2019-07-03 10:3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