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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寻道&虽然以前贴过,我还是从头贴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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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口,岑含心里猛然生出极大警兆,一股难以描述的危险感刹那间袭遍全身,几乎同时,[url]http://李存勖[/url]的劲力变化忽然停滞。
准确地说,是“消失”,在自己无孔不入的灵觉之下,凭空“消失”了。
但他人却还在原地,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化。
岑含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激了起来。
忽然/李存勖[/url]的人也消失了。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劲力袭到,岑含甚至来不及反应,全仗着多年的实战经验才护住了要害,只听“嘭”得一声响,沉闷无比的撞击声中岑含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在地上滚出老远才勉强站起,已然半身**,胸口隐隐作痛。
转头一看,[url]http://李存勖[/url]已站定在一丈开处,姿势与先前一般无二。
旁观这一切的南宫翎完全惊呆了,表情仿佛是看到了一头怪物。
岑含惊魂未定,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疑问,但他已来不及多想,因为[url]http://李存勖[/url]又“消失”了。
又是一声闷响,又飞出老远,岑含只觉胸口一阵闷痛,浑身气血都在翻腾,直欲破体而出。回头一看,[url]http://李存勖[/url]又已站定,身上仍然没有半点劲力与气息的变化。
岑含一颗心沉了下来,对方的虚实自己半点无法察觉,对方的攻击自己却半点不能防备,这种手段,简直已不能用“武功”来形容。但自己已经没有时间细想办法应对,再捱一下,喉咙口那口老血可就挡不住了,到时候便大势去矣。
“动如雷震,难知如阴。”[url]http://李存勖[/url]的声音仿佛回荡在天际,“雷者,骤然而起,骤然而落,所到之处万物皆为齑粉,阴者,寂然如死,不死不活,矗立之处宛如一片虚无。这便是‘雷阴之道’!你还要负隅顽抗么?”
“负隅顽抗?”岑含忽然觉得这句话说不出的可笑,“我若不知负隅顽抗,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那你今日怕是真的难逃一死。”
“未必罢!这功夫确实匪夷所思,不止是我,这世上怕是没有一个人能防住。话虽这么说,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岑含忽然笑道,“既然防不住,我不防便是!”
“周天四象功”是以无上灵觉御十二绝艺来批亢捣虚的法门,天下间不管何种武功,均根结底都是劲气变化,在自己这一身灵觉前根本无所遁形。但唯有这“雷阴道”例外,不动时一片混沌难以感知,动时又如落雷骤临无法防备,恰恰是这门武功的克星,然而走运的是自己并不只有“周天四象功”这一门功夫。自古以来,临阵对敌不外乎两种方法,一种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周天四象功”便属于此类。
还有一种,叫“我守我疆,不卑不亢”,换句粗俗一些的话,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哦?”[url]http://李存勖[/url]浓眉一掀,正待出招,蓦然间一股生平未见的重压凭空而至,重压中俨然甚么东西“动”了。这一“动”难以言喻,因为它既不来自岑含,亦不来自其他事物,而是来自于“所有”,来自于这“天地”。
而引发这一“动”的是两根手指,岑含的手指。
二指如剑,可借天地大势。


IP属地:浙江219楼2018-11-19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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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轮交锋比之方才极为沉闷,纯阳剑的压迫令李存勖身心俱疲,唯有强行施展“奔雷道”,以求震退对手,或使之步步紧逼之势稍有停滞,一旦自己得到反击空隙,便胜券在握。但岑含亦心知肚明,自己的胜机只在抢攻,先前“奔雷道”之所以无敌,是因为这功夫极快极刚,又完全无法揣度从何处打来,真个如同落雷;但此时对方在自己排山倒海的攻势之中,仓促间强用都是迎着自己的攻势,其速其难测都难以发挥,自己面对的只有对方刚猛无比的劲力,但纯阳剑本就以磅礴浩大见长,硬拼之下也只是稍稍不及,虽痛苦难言,但仍能强行压上。
    这一战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一场赌博,双方都将全部赌注压上,岑含赌李存勖先承受不住纯阳剑压迫下带来的巨大身心压力,李存勖则赌岑含先扛不住硬拼“奔雷道”带来的极大痛苦。双方都已输不起,李存勖自灭后梁,气势已达顶峰,此时若败,气势受挫,只怕再难一统天下;岑含则为打破宿命而战,若败了,便没有未来。
    不知不觉斗了将近两个时辰,东方隐隐现出微光。
    “纯阳剑”的威力因专注度而异,只有物我两忘,才能合于自然借动天地大势。但反复的痛苦煎熬之下,岑含渐渐难以维持,剑法的威力早已不如先前巨大,只仗着一股执念强行灌注精神。
    相比之下,李存勖并没有丝毫的轻松可言。“奔雷道”之无敌自有其代价,这门功夫对精力的消耗极大,换作旁人之怕早已脱力而亡,加上纯阳剑带来的身心巨压,也是苦不堪言。
    此时此刻,二人都已经濒临极限。
    南宫翎一直在旁紧盯着战局,手心早已被汗水浸透。
    这二人可能已是当世最强的两个高手,都站在各自的巅峰状态。与以往的任意一次高手相争都截然不同,这二人不为名利而战,不为生死而战,更不为胜负而战,为的仅仅是信念。这是堵上一切的信念之间的交锋。
    一声大喝,如半空中砸下一个闷雷。
    一声清啸,如一股青气直冲九霄。
    来了!
    难以形容地快,从南宫翎的角度看去,根本没有看清二人的动作,这一击便已结束。
    岑含不自觉往后滑出近两丈,凌空又是一个后翻,才在三丈处站定,低头呕出一口血,面色已有些苍白,笑道:“这‘雷阴道’果真是天下无对,岑含拜服!陛下保重,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李存勖昂然挺立,脸色却没好看多少。
    岑含像南宫翎一招手,南宫翎微感诧异,迅速走到他身边,只听他轻声道:“三叔,我眼下浑身麻木,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麻烦你背我走了。”南宫翎抬头看他,又回头看了眼李存勖,心中震惊无以复加,也不犹豫,弯腰将他负在背上,大踏步往南而去。白鹿迅速起身跟上,走前还回过头看了李存勖一眼。
    “岑含!你会后悔的!”这是李存勖说的最后一句话。
    但岑含和南宫翎已经走远。
    “他败了?”
    “没有。”
    “那是你败了?”
    “也没有。”
    “这么说是平手?”
    “是谁败了又有甚么关系呢?我只知道他现在也一样动不了,但他只有一个人,没有人背他,也没有坐骑能驮着他,所以他留不下我。”岑含笑道,笑得无比惬意,也无比轻松。


    IP属地:浙江220楼2018-11-21 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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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刚说完,忽然门外一个黄莺般的声音喊了声“罗叔”,紧接着房门应声而开,进来个妙龄女子。岑含应声转头,只见这女子一身淡绿绸衫,肤白如雪,身形十分清瘦,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瞧着自己。
      目光相接,二人都微觉尴尬,岑含回过神来,忙施礼道:“这位小姐是?”
      罗叔忙道:“这是我们老爷的掌上明珠。”又对那女子道:“小姐找我有事?”
      蔺小姐还了一礼,关切道:“我听说罗叔脚伤得厉害,特地过来瞧瞧。”
      罗叔笑着一指岑含道:“让小姐挂心了!已经让小张把城里‘致柔堂’的孙大夫给请了来,正治着呢。”
      蔺小姐望着伤口,颇有些自责道:“是我连累了您。”
      “甚么话!这是老头子份内之事,小姐要是这么说,可就是在打我这张老脸了。”罗叔皱了皱眉头,佯装不悦道。
      蔺小姐点了点头,不再露出愁容,笑道:“那我在边上看着。”罗叔望了一眼岑含,岑含摇摇头示意无妨,拿出针包,一边听着主仆二人闲聊,一边下针,大概一刻时分行针完毕,又写了方子嘱咐抓药,而后告辞离去。罗叔忙令张大鼻子去账房拿钱,骑马送他回去。
      回到医馆时已过正午,南宫翎留了几张饼和一叠小菜,下午零散进来两三个病患,均是风寒擦伤之类,很快便又闲下来。左右无事,岑含又开始给自己下针,三针下去,南宫翎忽道:“你去蔺家庄可曾见到那蔺小姐?”
      岑含不解道:“怎么?你想见她?”
      南宫翎悠然道:“倒是真想见见。毕竟杨家三公子亲自登门求亲,没理由是寻常人物罢?”
      岑含自顾自下针,头都没抬:“还不错,容貌虽谈不上绝色,却也清丽;人看着挺简单,让人觉得真。”
      “哦?”南宫翎饶有兴致地瞧着他,笑道:“看来你对她印象不坏。”
      岑含听出他话里的味道,苦笑道:“我看您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大有还想上去插一脚的架势。”
      南宫翎自嘲道:“老喽!腿脚不利索了,往前二十几年还想想。”
      “您还真是闲不住。”
      南宫翎摆手道:“放心罢,逗你玩儿呢,咱们这平静日子来之不易,跟江湖上的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妙。只是我还是有些好奇,另一个少年高手又是谁?敢跟‘落羽惊风’的侄子抢人,胆子可真不小!”话说着,忽见岑含抬起了头,目光转向门外。
      门外站着一个人。很陌生,又似乎很熟悉。
      南宫翎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任何一个曾经差点要了你命的人,你都不太可能认不出来。
      那人还静静地站在原地。
      但南宫翎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真亏你能找到这里来,是谁让你来的?”


      IP属地:浙江222楼2018-11-28 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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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翎忽然冷笑道:“这套说辞并不高明。”
        钟离叹一怔,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低头沉思片刻,道:“但你可以相信我。”
        “何以见得?”
        “第一,‘冥府’已灭,剩下的人不足以威胁你们,我如果作为‘冥府’的人来接近你们,根本是做无用功。第二,眼下的他已不是那个身居高位的少年大将,更不是一手摧毁武林格局的‘绝仙手’,只是一个乡间籍籍无名的大夫,既无利可图,也威胁不到任何人。但要除掉他代价却很大,作为别的势力,也没有理由无故来招惹他,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钟离叹明着在回答南宫翎,眼睛却望向岑含。
        南宫翎依旧冷笑:“也许你只不过是想找个庇护。‘冥府’中人无一不是满手鲜血,但现在没了靠山,想杀你们的人怕是遍地都是。也许你进入出了这个门,晚上就会死于非命。”
        钟离叹奇怪地看着他道:“你也曾是‘冥府’中人,难道不是一样满手鲜血?”
        南宫翎怔了怔,默然半天才道:“我确实是罪人,但我也早已安排好自己的结局,一个罪人该有的结局。”
        “你既能自己安排,我为何不能?”
        南宫翎愕然,哑口无言。
        钟离叹继续道:“何况你们已退出江湖,即便真有仇家上门,也大可袖手旁观。我也从没说过要你们出手帮我。”
        南宫翎不说话了。
        岑含忽道:“你也是个特别的人。也许你可以留下来,但在这之前,你需要知道一件事。”
        “甚么事?”
        “没有一个地方会养吃白饭的人。但我这医馆是救人的地方,杀人的技艺在这里用不着。”
        钟离叹笑了:“你难道不觉得这里还缺了点甚么?”
        “缺了甚么?”
        “这里有大夫,有账房,却没有一个伙计。”
        岑含想了想,点头道:“似乎有些道理。”
        钟离叹道:“我就是那个伙计。”
        南宫翎忍不住道:“你真信他?”
        岑含摇头道:“我不信。”
        南宫翎又怔住,钟离叹也怔住。
        只听他继续道:“能不能信,在他,不在我。何况我们也没有别的法子,总不能让他在门口一直赖着。”
        钟离叹的眼里仿佛有了光芒。
        “不过我好像还忘了一件事。”。
        钟离叹一怔,道:“甚么事?”
        “在这医馆,我是孙若风,他是南山,你又是谁?”
        钟离叹想了想,道:“我是钟始。开始的始。”
        “听着还不错。”岑含不紧不慢地取下针,又开始换另一条胳膊。


        IP属地:浙江223楼2018-11-29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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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时近正午,杨崇义心思活络,稍一思忖,便找了个由头请三个姑娘吃饭,上的是城中有名的“十香斋”。蔺家是江湖中人,“落羽惊风”名头之大如雷贯耳,对方既诚心相邀,也不便强行拒绝,杨崇义为显大肚,也特意开口相请曲听风,曲听风却不买账,自己单开一桌在侧,杨崇义巴不得他如此,不由暗中冷笑。
          不多时酒菜上桌,杨崇义事先打听好了蔺溪饮食喜好,是以一应菜式皆按她口味烹制,蔺溪固然惊喜不已,李吴二位小姐更在一旁瞧得大为羡慕。杨崇义趁机打开话匣子,从诗词歌赋聊到武林轶事,说得绘声绘色,他口才极佳,一时三个姑娘兴致大增。
          曲听风见他出尽风头,心中憋闷,酒过三巡,忽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岂可无丝竹助兴?曲某不才,愿献一曲,请三位姑娘指正。”说完解下背后古琴,横在膝上,屈指拨弦。但闻琴音幽远,时而清越高昂,时而婉转缠绵,悠悠袅袅,如九天凤鸣,又如月下花开,纵是蔺溪不懂音律,也觉心旷神怡,闭眼倾听中,一抹笑靥如花绽放。这番情景之下,曲听风自是窃喜,反观杨崇义却是面无表情。
          一曲既罢,尚且意犹未尽,吴小姐忍不住问道:“这是甚么曲子?”
          曲听风目视蔺溪,微笑中透着暖意,道:“此曲名为‘凤求凰’。”
          “莫不是西汉大才子司马相如写的‘凤求凰’?”
          曲听风道:“正是。”
          司马相如一代文豪,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广为流传,一曲“凤求凰”,抱得美人归,为后世有情人所艳羡。吴李二小姐转头望向蔺溪,直瞧得她面红入耳,忍不住瞪了二人一眼。
          这边曲听风正自得意,那边杨崇义兜头泼下一盆冷水,冷笑道:“司马相如勾引良家女子舍弃父母家人,与其私奔,又有甚么值得称道?足下难道还想效仿不成?”
          曲听风一怔,一时想不出反驳之语,不由噎在当场。
          这一顿饭吃到此处,蔺溪又觉如坐针毡,心不在焉地动了几筷子后,拉了李吴二小姐便走。
          本来一个曲听风已经十分惹眼,再加上一个杨崇义,二人也丝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注意,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直让蔺溪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左转右转,终于进了个人少的小街巷,才慢下脚步松了口气。只见两旁零零落落了几家铺子,也不及细看,正走到一家门口,忽然一阵破空声响起,一团黑影毫无征兆地直奔自己胸口而来。
          蔺溪本就心不在焉,这团黑影又来得极快,一时竟忘了躲避,后面曲杨二人离得远救援不及,忍不住失声惊呼,拔步冲来。人尚未至,忽闻“叮”得一声,似是轻微的金铁交击,那团黑影在空中应声一顿,来势骤止,“当啷”一下掉在地上。蔺溪惊魂未定,俯下身捡起那东西细看,只见是块黑色令牌,上纹一龙头,前后都有字,正面是个“天”字,背后则是个“下”字。


          IP属地:浙江224楼2018-12-01 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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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崇义与岑含相对而坐,四下打量了一眼,才开口笑道:“没想到这小小医馆,竟藏着名动天下的‘绝仙手’岑含,真是让小弟着实吃了一惊。”
            岑含摆手道:“这‘绝仙手’之名是有人居心叵测想把我架在火上烤,不提也罢。倒是杨兄你,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杨崇义微觉尴尬,干咳一声道:“岑兄好闲情逸致!自你半年前不知所踪,整个江湖为之震动!外面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说你遭伶人谗害,愤起反击,以致与李存勖撕破面皮大打出手,有人说你死在了宫中,也有人说你打败李存勖扬长而去,却不想今日叫杨某在这江南之地撞见了!”
            岑含淡然道:“不论事实如何,都已过去了。眼下我不过是这乡野间的一个大夫罢了。”
            杨崇义意味深长道:“以足下武功智谋,昔日威名,难道真心愿意就此蛰伏?莫不是效仿卧龙待价而沽?”
            岑含看了他一眼,笑道:“世人皆道名利好,名利虽好,却未必有福消受。这世上,你执着甚么便为甚么所困,执着名者以名为牢,执着利者以利为牢,为了一个‘贪’字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有甚么好日子可言?我倒想自由自在一些,求个知足常乐,问心无愧。”
            “岑兄难道就没有执着的东西?”
            “有是有,”岑含笑了笑,接道:“在下执着的是四个字:顺其自然。老子有云:道法自然,这自然是人最好的老师,所教者多叫人受益终身,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其中乐趣亦远非其他俗物所能比拟。所以若真要在下在这世上选一物自困,那我此物便是‘自然’。”
            杨崇义怔了半晌,才喟然道:“岑兄超脱世俗,杨某望尘莫及,闲时当多来请教,以受教益。”又道:“今日故人重逢是缘分,不知能否赏光往寒舍一叙?正好家叔近日也在江南,对岑兄风采早已倾慕许久。”
            岑含颇感意外,道:“杨先生也来江南了?”
            杨崇义点头:“想必岑兄方才也听到我们几个对话了,如今武林中新近崛起一个名为‘天下’的神秘组织,这伙人势力极大,遍布各国朝堂,手段也十分厉害,已经吞并了不少江湖门派,大有一统武林的架势。以今日所见,怕是蔺家庄便是他们下一个目标,家叔心忧武林同道,故奔走联合有识之士共抗强敌,以保江湖安宁。”
            岑含微笑道:“杨先生既已出手,自然无虞。”
            杨崇义摇头叹道:“未必。”
            “哦?”
            “这‘天下’的首领,号称‘帝君’。此人行踪诡秘,武功奇高,家父曾二度与之交手,皆无功而返,亦看不透他路数,这次下江南也是听说他在这一带。这人手下能人异士极多,单以我杨家之力只怕难敌,所以我斗胆请岑兄出山,与家叔联手挽救这场武林浩劫!还望岑兄勿辞!”


            IP属地:浙江225楼2018-12-04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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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含微笑不语。在这个曲听风眼里,有种很似曾相识的感觉,今日的曲听风对蔺溪,就宛如当年的自己对洛飞烟,魂牵梦萦,心心念念,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一眼看出,也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理解其中滋味。
              但愿他能得偿所愿,不会成为第二个自己罢。
              如果他真是个好人。
              杨崇义见他不语,心下也有些惴惴,又闲聊了几句,起身告辞。
              岑含送到门口,道:“还有件事方才忘了说,我如今用的是‘孙若风’这个名字,还望杨兄不要叫错。”
              杨崇义点头笑道:“我记下了,孙大夫!”说完转身而去,转眼消失在拐角处。
              南宫翎这才走了过来,皱着眉头道:“看来这地方的形势远比咱们想得复杂!照他这么一说,今日医馆门口的事,还真多半是有人刻意而为,不得不防啊……”
              岑含点头道:“以后不相干的事少插手,但如果有人在医馆周遭鬼鬼祟祟,一律拿下。”
              钟离叹道:“是了。咱们虽说蛰居此地,不参与江湖上的纷争,但也得给对方一个适可而止的底线,不能叫人得寸进尺。”
              话说到这儿,这事也再没甚么好说的了。夜里无事,风平浪静,一觉醒来时东边才微微放亮,岑含忽想起自己已有些时日没去看白鹿,心中不禁有些惦记,决定出城去看看。这鹿儿自半年前随自己回到江南,便安置在东南十里外的荒林子里,还为它搭了个隐蔽的安身之所,林子外又是个乱葬岗,人际稀少,六七个月下来倒也没人发现。
              岑含草草啃了两个饼,喝了碗白水,又叮嘱了南宫翎和钟离叹两句,便带着鱼竿、鱼饵和鱼篓出门——那林子里有条河,每次去看白鹿,都是佯装去钓鱼。不过说佯装也不完全是,自己有时候也真钓鱼。
              就比如说今日。
              岑含在离林子最近的地方找了条河,上了鱼饵,真就坐着钓起了鱼。
              阳光温暖,河面静谧,微风之中透着野花若有似无的甜香,鱼钩静静地沉在水里。就这么悠闲地坐着,不知不觉已到午时,一看篓子,倒也钓了两条不大不小的鱼,岑含忽然心血来潮,走到稍下游的地方洗杀干净,又捡些干柴火,拿出随身火折点燃,干脆就地烤起鱼来。
              烤鱼讲究火候,火候差半分,味道便差了大半截,岑含全神贯注,浑不觉时光流转,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大功告成。鱼香四溢,叫人馋涎欲滴,岑含拿起大的那条,一口咬了下去,虽然无盐,但齿间留香回味悠长,一条鱼吃得极细极慢,连里面的小刺都一根根清理出来,等到吃完时已然过了不短的时间。正准备收拾第二条,忽听身后有人笑道:“孙大夫好福气!竟在这荒郊野地独自享受美食佳肴。”
              岑含心中暗笑,却回过头去故作惊讶状,只见不远处一棵大树后,缓缓走出来一人,正是曲听风。
              这人跟了自己一路,藏身树后半天,终于还是给自己用一条鱼勾搭出来了,想必饿得够呛。


              IP属地:浙江226楼2018-12-05 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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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听风淡然道:“世有道教,佛教;有摩尼教又有甚么好奇怪?只是修道者求个顺其自然,修佛者求个明心见性,而修我摩尼教义者,求的是光明普照,世间无恶!”
                岑含忍不住赞道:“好个‘光明普照,世间无恶’!”这与“墨宗”也可说异曲同工。
                “只是人心鬼蜮,满世污浊,要使光明普照又谈何容易?”曲听风叹了口气,接着道,“纵如我先师当年拼尽全力,也不过如投石入湖,只泛起些许波澜,终于还是一败涂地。”
                岑含安慰道:“我听老人家说过,春秋时越王勾践虽为吴王夫差所败,但他忍辱负重,厉兵秣马卧薪尝胆十年,最终打败强吴成就霸业。今日曲公子所受挫折比那勾践不如罢?为何如此轻易便灰心了?”
                曲听风怔怔看了他一阵,忽大笑道:“枉我跟着恩师闯了多年江湖,也算见过大世面,今日经孙大夫提点,才醒悟是自己心志不坚,谢过了!今日一谈甚是投机,不如你我以后也别‘孙大夫’、‘曲公子’地叫了,我称你孙兄如何?”
                岑含笑接道:“那我便称你曲兄。”
                “好!今天多谢孙兄的鱼,来日我做东请客!”
                “那我是占了大便宜了。”
                曲听风笑着站起了身,道:“我尚有别的事,先告辞。”
                “不用说又是蔺小姐的事罢?”
                曲听风嘿嘿一笑转身而去,身法一经展开,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岑含这才缓缓起身,往荒林深处走去,白鹿倒是安分,只静静待在住处,并未外出,看上去有些孤孤单单。联想起方才与曲听风一番话,岑含忽心生歉意,走过去轻抚其后颈,叹道:“鹿兄,真是难为你了!来日你若遇见合适的伴儿,便随它去罢。”
                白鹿看了他一阵,忽低低叫了一声,摇了摇头。
                岑含笑中带着些泪光,道:“我都过去了,你也要过去,总不能跟着我孤独终老。老伙计,不用担心,你我是一辈子的好友,若真有这么一日,我也会时常去看你。”
                白鹿又低鸣了一声,俯下头往他身上蹭了蹭。
                这场景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岑含忽想起当年并肩杀狼群,闯江湖,上战场的光景来,道:“鹿兄,今晚小弟就留在这里陪你,咱们跟以前一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说着又拿起钓竿和篓子,笑道:“不过得先解决晚饭。”
                晚饭不用说还是鱼。
                家乡的夜远比别的地方更让人踏实,星星在天上一眨一眨的,好像在跟人说话,此情此景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也让人倍加珍视眼下的宁静。这样的夜,最好的享受莫过于一觉睡到大天亮。
                但岑含还是惊醒了,被“人”的声音惊醒。


                IP属地:浙江227楼2018-12-06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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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对话后,二人迅速展开身法,原路奔了出去,不多时便消失在重重树影之间。
                  岑含耳力通玄,二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暗自忖道:“姓蔺的?看来这洞中十有八九是那蔺大小姐了。这两人能从蔺家庄里把人劫出来,武功倒是不俗,依着杨崇义所说,必是那‘帝君’手下了。”想着有些犹豫,救人自是举手之劳,但自己若趟这浑水,怕是难免要溅一身泥,不得安生;但不救罢,谁知道这蔺大小姐落在这伙人手里会有甚么后果,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岂非助纣为虐?
                  思前想后,这人还是救。
                  岑含身形一纵,轻飘飘落到那洞前,稍微摸索了一阵便找到洞口,揭开盖子跳了下去。只见里头一片漆黑,忙拿出身上火折点燃,借着微光粗略查探了一番,发现里面只蔺溪一人和两身夜行衣,脑子一转套上了其中一身,而后抱着蔺溪出了洞,复又回身将洞口掩好,才奔回白鹿休憩的地方。
                  白鹿并未如他方才离开时闭着眼,反而神色颇为警惕,显然方才二人再度路过,又惊醒了它。
                  岑含将蔺溪靠在一边,稍稍察看了一下,发现只是被人打晕了,并无受伤,松了口气,稍一寻思,低声对白鹿道:“鹿兄,已经没事了,你先歇着吧,我这就送她回去,以免节外生枝。”白鹿会意,岑含于是蒙上面,抱起蔺溪拣小路往蔺家庄而去。
                  如此奔行一阵,不多时走到庄外一里处,远远已能看到蔺家庄里还是一片漆黑,显然到此时还没有人发觉庄上的大小姐已经让人劫了。
                  岑含不由皱起了眉头,自己若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送回去,人固然是救了,但蔺家庄这种戒备,对方随时都能把人劫出去,于事无补。想了想将蔺溪原地放下,给她推拿起来,片刻后只听得一声极低的呻吟,蔺溪悠悠醒转,夜色漆黑中猛见自己面前蹲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惊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失声道:“你是谁?”环目四顾,见不远处就是自己家,又是一怔。
                  岑含心中好笑,正要开口让她宽心,忽想起她听过自己的声音,话到嘴边忙给堵了回去。
                  蔺溪见他目光盯着自己,却不答话,只道他要伺机动手,忙将手往腰边一放,按上了胸前暗器机括,声音却有些发颤:“你莫乱来!否则我蔺家的‘千锋’可不长眼!而且此处是我蔺家庄地界,就算我失手,只要出声大喊,庄里的人也会立时赶来,你逃不掉的!”
                  岑含啼笑皆非。
                  那俩黑衣人劫你的时候,你倒是也这么机警啊。
                  想着也没理她,径自转身离去。
                  “等等!”
                  岑含暗中叹了口气,停下步子,但没转过身来。
                  “是你……救了我?”蔺溪犹豫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妞居然反应过来了。
                  岑含原地点了点头,又将手举高挥了挥,忽然脚下发力奔了出去。蔺溪只觉眼前一花,方才还在眼前的人瞬间已在十丈之外,顿时看呆,过了一会儿才勉强定了定神,转身回庄上,经此一事,蔺家庄草木皆兵,戒备数倍于以往。


                  IP属地:浙江228楼2018-12-07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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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家是武林世家,即便普通庄客也是训练有素,拳脚功夫非凡,对付寻常武师根本不落下风。但今时今日,这十五人却如豆腐做的一般,短短数十招内躺了一地,竟无一人捱过十招,尤其面对那四人中的一个威猛大汉,更是三拳两脚间便被制住,毫无反抗之力。但这伙人却只将人打晕,并不取命,倒不是心存慈悲,只因死了人,官府便会插手,反有诸多不便。
                    一时四人面前只剩一辆马车。
                    车中仍没有传出半点动静。四人缓缓围上,圈子越收越紧,眼见就要攻入,骤然间一条人影爆射而出,直奔那威猛大汉,但见来人出手狠辣,招招均攻要害,不留半分余地,正是罗叔。其他三人见他出来,却不上前围攻,反而一个拧身,齐齐冲向了车内,才到门口,忽闻一声异响,便见银光点点当头罩来,猝不及防下狼狈后退,几声闷哼过处,已有人负了伤。
                    那大汉眼光六路,见状不由一怔,忽笑道:“不错,蔺家‘千锋’果真名不虚传,一个小姑娘使出来尚有如此威力,不愧是能再江湖上排进前三的暗器。可惜了,”说话者,只见他左手一探,竟已抓住了罗叔右腕,罗叔混迹江湖数十年,应变也不慢,第一时间右手回抽,借着敌我互争之力,左掌疾出直打对方前胸。
                    这一招出全力的情况下尚自借了对方的力,比之之前任何一招都快,是险中求胜的妙招,但那汉子似乎早有预料,左掌早已等在胸口,只听嘭得一声,罗叔五脏六腑如遭电击,脑中“嗡”的医生,一口血还没来得及喷出,竟自先痛得晕了过去。到此时,这汉子才接着刚才的话缓缓道:“遇见的是我。”
                    这边罗叔一倒,那边三人也早一分为三,一人对着车门,另两个左右进击,砰砰两声大响,马车竟被卸掉了两面。蔺溪毕竟实战经验太少,方才一手暗器还是罗叔事先安排,一怔之下反应不及,被迎面而来蒙面人一把拿住,顿时反抗不得。
                    那大汉走上前来,哂笑道:“竟然还费了点劲。蔺大小姐,跟我们走一趟罢
                    ?”
                    蔺溪咬着牙不说话,只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罗叔,心急如焚。
                    “哟呵,还挺倔!”那大汉见她神情,失笑道。
                    蔺溪恨得牙痒,忍不住怒道:“要杀便杀,废甚么话!”
                    “杀你?那不会!”大汉的语调却十分平静,“不过怎么‘招待’你,就得看你老子听不听话了。他若听话,愿意为‘帝君’效力,那便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对你自然也是上宾之礼,不敢有半分冒犯;他若不听话,一意孤行,那便是我们的敌人,到时我们……嘿嘿,自然也有的是对付女人的法子。”
                    他说这话时,刻意加重了“女人”二字,听到蔺溪耳朵里格外刺耳,一腔愤怒尽成恐惧,面色也跟着发白起来。
                    那大汉不欲再多废话,手一挥,冷笑道:“带走!”
                    蔺溪虽生在武林世家,但自小受父母宠爱,极少出家门,江湖履历几近一片空白,遇上这种事,既没有逃脱的能力,也没有求死的勇气,不由地万念俱灰。
                    正出着神,忽然耳边两声闷哼,只觉被制住的双手莫名一松,身边两个蒙面人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IP属地:浙江229楼2018-12-10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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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变化来得太过突然,以致于蔺溪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那汉子忽然听到身后异响,本能地转过身护住要害,见两个同伴莫名其妙倒在地上,不由心头一沉,冷声道:“谁?”
                      话音方落地,又听两声闷哼,一声在自己边上,一声自身后草丛中传来。边上这个已经动弹不得,草丛里那个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竟然连自己预先安排在暗处的人也一起收拾了。
                      大汉神色顿时郑重起来,缓缓道:“哪里的朋友?还请现身一见!”自己带来的都不是庸手,不是蔺家庄那群乌合之众能比,但就这么轻易被收拾了,而且恰到好处,只是制住,不伤人命。一如己方对蔺家庄众人人所为。
                      单凭这一份拿捏,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大汉等了一阵,周围仍无动静,当时冷笑道:“都已经出手了,何必再躲躲藏藏?我们便是‘天下’,这天下事又岂能瞒得过我们?阁下自问藏得了一世么?若你藏不了,嘿嘿……”笑声戛然而止,却是大汉嘴里忽然不知飞进了甚么东西,一惊之下慌忙吐出,仔细一看竟是几颗石子。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石子既能入口,自然也能穿了自己喉咙。
                      显然对方没甚么耐心再听自己说下去。不现身就是还不想开杀戒,反过来说,对方一旦现身,今日己方五人势必都会死在这里。
                      大汉的额头已渗出了冷汗,脑中闪电般转了几个念头,道:“蔺家庄既有高人护持,那我等今日便不叨扰了,告辞!”说完去察看同伴状况,发现对方用的只是寻常的打穴手法,于是先后将被打昏的人救醒,正要离去,忽又转过头来对蔺溪笑道:“蔺姑娘三次遇险都有高人相助,真是吉人天相!”不等蔺溪回过神来,身子一晃人已远去,其他四人一见他走,也展开身法紧跟而上。
                      岑含躲在暗处,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人处事冷静决断迅速,实是个厉害角色。无怪连杨家都慎之又慎,这“天下”果真是能人倍出。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将此间事善后。


                      IP属地:浙江230楼2018-12-12 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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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到这个地步,高个的身法劲力早已被摸得一清二楚,岑含灵觉所至,打向矮个的右掌骤然转向奔他而去,左手二指却自右肋而出,疾点矮个胸前大穴。只见三人同时一震,矮个猛地俯下身去,一阵剧烈咳嗽,高个却是连退五步,忽然忍不住腿一软,瘫坐在地。
                        岑含也是半条手臂酸麻难禁,高个方才这掌用上了料敌机先的手段,时机招势之巧妙,竟使自己无法直接攻到薄弱处,只能以“玄武针”强行破他劲力,但余劲之大,仍险些伤了自己;而矮个的青气也是威力骇人,若换了别人,中了那一下怕是身首异处。不过二人手段虽独到,软肋也不小。
                        矮个止住咳,沉声道:“厉害!”走过去将高个扶起,那高个竟似已虚弱不堪,勉强站稳,喘着气说道:“足下果然神乎其技!我以‘分神’、‘削力’二符咒弱你精神劲力;再以‘蹈风’、‘巨灵’二咒之迅疾刚猛与你拼斗,还用上卜术,竟然占不到半点便宜。加上我这道友苦练了数十载的‘百步飞剑’和‘白虹剑气’,仍然败得如此之惨,着实骇人听闻。”
                        岑含轻描淡写道:“若非二位气力不济,我哪能侥幸胜这半分。”
                        高个闻言沉默,过了一会才道:“先生慧眼如炬,法术神通虽好,但代价也不可谓不小。符咒卜法运用本极耗心力,‘白虹’之技亦耗力甚剧,我二人自恃技艺神妙,本以为心力耗尽之前必能稳操胜券,却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傲气蒙蔽了双眼。这一败可说是理所当然。”
                        岑含微笑道:“阁下的卜术不是五招内只能算到一招,而是招招都能算,今日胜败怕是难料。”其实自己今日也是一时兴起差点阴沟里翻船,若一开始便以“周天四象功”批亢捣虚之法全力应对,这二人早就躺下了。
                        高个苦笑道:“非也。一则没有先生生辰八字,纵有天大的道行,至多也就是五招内算出一招;二则先前也说过了,卜术费心力,纵能步步算准,在下也未必能熬到取胜那一刻。”说着肃然一抱拳,又道:“先生技艺,今日我二人心服口服,敢请赏光移驾一叙,‘帝君’求贤若渴,早已盼望多时。”
                        “原来如此。”岑含失笑道,“这么说四位今夜是来试我的?”
                        “不敢。”
                        “我若不敌,今夜你们是不是就斩草除根了?”岑含目光扫过四人,饶有兴致道。
                        “多虑了,”高个干笑一声,道,“先生年纪轻轻,便能匹敌‘诸子六仙’,我等自然也想见识见识。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先生心中不痛快,等见了‘帝君’,我等任凭处置如何?”
                        岑含摇头道:“我谁也不见。”
                        高个脸色一变,道:“为何?”
                        “不想见就是不想见。”
                        “先生莫非已联手杨家?”
                        岑含淡然道:“我不过是在乡野之间的大夫,既没甚么雄心也没甚么壮志,江湖上的事管不了也不想管。四位还是请回吧。”
                        高个摇头道:“但先生却已经管了。”
                        岑含忽然笑道:“足下这是在威胁我?”但这笑在对面四人看来却可怕无比。
                        高个额角已经渗出冷汗,忙道:“不敢。先生也是修道之人,当知修道者顺势而为,如今这武林大势便是为‘天下’所一统,洪流之下焉有独善其身之人?还望先生三思。我等先行告退。”说完由矮个搀扶,连同一边的胖子和瘦子,展开身法而去,几个起落后便消失无踪。


                        IP属地:浙江232楼2018-12-15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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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没过多久三人就笑不出来了,尤其是岑含。
                          因为医馆里忽然来了一个人。甚么家丁管家都没带,只有一个人的蔺家庄大小姐,蔺溪。
                          岑含心头一沉,忙先将她请进来,给她倒了杯水。南宫翎挤眉弄眼地将钟离叹拉到一边,边走边还朝岑含笑,直笑得岑含一脸尴尬。
                          二人坐定,岑含便开口道:“蔺家庄出甚么事了么?”
                          蔺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岑含懵了一下,道:“我看你连个人都没带就自己跑过来了,还以为有甚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蔺溪道:“我是偷跑出来的。”
                          “偷跑出来干嘛?”
                          蔺溪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早上听人说,你这边昨晚出了大事,一时心急就跑过来看看。”
                          岑含急道:“我能有甚么事?你胆子真大!不知道这么一个人跑出来有多危险么?若是路上再遇着甚么事怎么办……”
                          说着说着,二人脸都红了,气氛一时难以言喻。
                          良久,岑含才干咳一声打破沉默,道:“等会儿我先送你回去罢。你爹要是发现你不见了,还不得急死。”
                          蔺溪低声道:“好。”
                          情绪平复了,岑含思路也清晰起来,又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让丫鬟扮成我的样子闭门在屋里,然后溜到就近的渡口坐船来的。”
                          岑含沉吟道:“我这边也就是昨天半夜不到的事情,蔺家庄远在城外,按理不会这么快知道,消息传递之快与昨日曲听风受伤如出一辙,此刻怕是早有人在来城里的必经路径上埋伏多时了。不过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个赌博,毕竟我和蔺家庄非亲非故,放这个消息过去也是试探多于设计,而且他们更想不到你这回居然走了水路,任他们在陆路上埋伏到死,也等不到人。”
                          蔺溪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却又听得后怕,道:“我没想那么多,现在改怎么办?”
                          岑含微笑道:“这不好好的么?你人都到了我这儿,还有谁动得了你?”
                          蔺溪秀眉微蹙道:“但你总不能一直守着我啊。上次在庄子里我都让人抓了,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要么你教我几招防身?”
                          岑含道:“你家不是有家传的武功么?”
                          “学家里的武功还要会下棋,我从小最怕这个,烦都烦死了,所以一直就会一点粗浅的功夫。但你武功这么高,总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岑含无奈道:“我倒没甚么。只不过你总不能老偷跑过来我这儿,太过危险,何况你爹又不瞎,能让你次次都溜得出来?但反过来,我也没甚么由头老往你们蔺家庄跑。”
                          蔺溪想了想道:“这个好办,我就跟我爹说,我想学医。请你来庄上教我就行。”
                          岑含失笑道:“还真别说,是个法子!”
                          蔺溪嫣然道:“那是!”


                          IP属地:浙江233楼2018-12-17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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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敬瑭直视他道:“岿然,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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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敬瑭缓缓道:“说起来也不复杂,我没甚么大本事,只能老老实实一点一点查。起初也是毫无头绪,后来从内侍口中打探到你当日曾对陛下说过想归隐江南的事,于是派人到江南一个地方一个地方依着你的样貌打听,就这么耗了近半年,才在四五个地方找个几个样貌相似之人。而后我亲自到这些地方一一核实,才在几日前,在这嘉兴城找到了你。”
                            岑含道:“区区在下令石兄如此劳心劳力,实在惭愧。”
                            石敬瑭缓缓放下酒杯,躬身一揖道:“石某不才,今日相邀,是想请你出山相助;从此以足下为师,言听计从,在这乱世中干一番大事业!”
                            岑含心一沉,道:“你有帝王之志?”
                            石敬瑭坦然道:“起初自然是没有,只盼着灭了朱梁,辅佐明君中兴大唐!可惜天不遂人愿,如今天下未定,内患先起,这大唐王朝尚未复兴,眼见就要衰败。人生短短数十年,又有多少光阴经得起这般虚度?既然这天下不能自他人而定,那何不放手一搏,试试用自己的力量,去创一个太平盛世?”说到后来,眼中狂热呼之欲出,声音也因为兴奋有些颤抖。
                            岑含苦笑道:“我当初离开洛阳,求的便是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怕是要让石兄失望了。”
                            石敬瑭站起身来,又恭恭敬敬作了三个揖,忽然双膝一弯要跪下去。岑含一惊,手臂一抖袖子拂到他膝上,石敬瑭顿觉膝下凭空出现一股巨力,不由自主又站直了身子,顿时一脸错愕。
                            岑含叹道:“石兄这是何苦?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你若担心我去助别人,大可把心咽肚子里,我既不助你,自然旁人也请不动。”
                            石敬瑭牙一咬,仍要强行跪下去。
                            岑含不由冷冷道:“你这是要赶我下船?”
                            石敬瑭沉声道:“足下之才,天下无双!只要你今日点头,从此我石敬瑭对你执弟子之礼,在军中你仅在我之下,你说的话便是我说的话,我有任何事必先与你商议,甚至他日大事若定,石某愿意与你平分天下!”
                            岑含眼神如刀:“你就不怕我到时夺了你的权,把你一脚踢开?”
                            石敬瑭与他目光相接,顿时心口一窒脊背发凉,强行稳住精神,摇头道:“你我共事也算有些时日,以石某所见,你若真有这等心性,此刻应在朝堂上积蓄力量,隐忍待发,岂会就此罢手飘然而去?你是真君子!所以尽管放心,从今往后你只需运筹帷幄、临机决胜,肮脏龌龊之事都由我石敬瑭去做,你来受万人敬仰,我去承受这天下的非议;你若要权,我许你平分天下,你若求名,我让你名垂青史。”
                            岑含眼中的锋锐渐渐散去,摇头道:“你倒是看我看得很明白。诚如足下所言,我若真有心权势,何必离开朝堂?我既已离开,又何必回去?甚么滔天权势、名垂青史,都是过眼云烟,不论王侯将相还是平头百姓,死后也不过占那巴掌大的一块地,要这许多作甚?真要说让人佩服的,还是那些这世上以天下为己任,为苍生谋福的伟人,但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经历无数的勾心斗角还是原来那个自己?站到那个位置,有些事不得不为,选择了这份宏图大志,其他的东西就只能让路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守住本心,多数人终究还是要活成时势要你成为的那个样子。岑某虽有些微末本事,却没把握成为那个万里无一的伟人,更不想去承受这诸多的纷扰,只愿守着一颗本心终老乡野,已知足了。还望石兄成全。”
                            一番话毕,石敬瑭默然半晌,最后才叹道:“罢了!老弟既如此坚持,我又怎能勉强?只是老天断我一臂,叫我痛彻心扉!”
                            岑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微笑道:“言重了。天下能者如云,我岑含又算得了甚么?自古乱世出英雄,石兄若坚信自己是伯乐,何愁找不到千里马?”


                            IP属地:浙江234楼2018-12-18 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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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转冷,但有些人的心还好像很火热。鱼钩在水里沉着,波光在水面泛着,殷扬身子自然而然地一斜,便将玉首靠在岑含肩上,仿佛叹息一般说道:“我总觉得,你的背影很让人心疼。”
                              岑含心里“咯噔”一下,却习惯性地没有甚么表情变化,淡淡道:“怎么说?”
                              殷扬缓缓道:“我见过无数与你年纪相仿的男子,他们背影总是挺拔而自信,有股想让全天下都知道自己有多厉害的劲头,又或是故显高深。只有你,虽透着绝顶高手独有的中正含蓄,却好像背负了很多东西,总感觉跟别人很遥远,看着看着就特别萧索。”
                              岑含笑笑不说话,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是个很让人敬畏的东西,因为它总能不讲道理地击中真相。这一点自己已经领教过一次,在那位蔺大小姐身上,这是第二次。
                              但眼下并不是回味这些的时候,殷扬的脑袋还在自己肩上,这一靠太猝不及防,自己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女人,现在是推开,还是就让她这么靠着?
                              最尴尬的时候,竿子上适时传来了熟悉的力道。
                              “上钩了。”岑含自然而然地坐直了身子,殷扬顺势挪开了头,只见鱼竿轻轻一提,一个小腿长的白影轻轻巧巧被拉出水面,竟是条难得一见的大鱼。
                              殷扬不由惊讶道:“好大的鱼!”
                              “是难得,”岑含点点头:“够两个人吃一顿了。”
                              “也许三个人也够。”殷扬忽然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道。
                              岑含当然知道这第三个人是谁,普天之下没几个人真的能在自己这一身灵觉下藏匿行迹。只是这人伤势恢复之快有些出人意料,但他既然好了,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出来见自己?上一次交谈之后,自己应该没有能让他再起疑的地方。
                              曲听风实在是个让人看不透的人。
                              但殷扬却是个要命的人,因为她压根没打算让曲听风再藏下去。
                              “树这么小,人这么大,藏着不累么?”
                              “藏着当然累。尤其是像我这样一个大伤初愈的人,简直快累死了!”曲听风人已在树下,声音听着很坦然,表情却很郑重。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没有恢复到十成十,根本不会出来转悠,所谓大伤初愈不过是个**对方的幌子,但这女子既能轻易发现自己,便是个不能小觑的对手。
                              殷扬却不吃这一套,并没有半点要动手的意思,只是不论眼神还是语气却都是锋芒毕露:“这么说是上次挨的揍还没好利索?”
                              曲听风不由眯起了眼睛:“这么说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是又如何?没本事找伤你的人,难不成还想在一个女人身上出气?”
                              曲听风冷冷道:“你也不用拿话激我,我找的本就是‘你们’,至于具体是谁,并没有分别。只是,”说着目光落到了岑含身上,“我没想到你也是。”
                              “我是甚么?”岑含皱眉道。
                              “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想装下去?


                              IP属地:浙江236楼2018-12-20 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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