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蹲下身，手捏着贝尔福的脸颊，把原本瘦削的脸捏得鼓鼓的。他强迫贝尔福看向自己。身后的兵说:“整个组织，就抓到这一个，剩下两个都已经查明身份了，什么都搞清楚了。可惜的是叫那两个跑了。”让把贝尔福的脸甩向一边，贝尔福抬头看他，他注意到贝尔福的眼睛亮晶晶的，浓密的睫毛不停地颤。让一直忍着内心的悲痛，他叉着腰，面对自己的好友准确的说是恋人，他却毫无办法。他深呼吸，叫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其实有法子让贝尔福保命，但是这机会完全掌握在贝尔福自己手里。他知道他必须将另外一个东西放在最重位置。
让点点头，他迎着贝尔福的目光，说:“你还想上学，对吗？”贝尔福点点头。让苦笑着说:“可是你只要与那个组织有一点点瓜葛……你都不会再回头了你知道么？”贝尔福明白，从米尔克到让，都在骗他。所谓“仅仅是失败，不会死。”，其实都是一句诱骗他的谎言，而他却顺从地吞咽。让脸上的笑容僵硬又难看，他点点头说:“道理你都懂了，也不用我说很多吧。”

贝尔福在这过程中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不停地回忆，琢磨，分析，每一个人的动作，话语，表情，一点问题也没有。
那么错就错在那日他因过生日贪时间而早出来了吧。
他已经大脑完全空白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猛的抬头质问:“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我自作多情？”
这一问，把让彻底问住了。
让的眼泪已经无法再忍住，一滴滴地流下来，跌落在地面。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打手们上前，被让喝退。让不希望再看到一个刑讯场面。

让替贝尔福签好了字，然后把枪决书拎到贝尔福面前晃了晃，缓缓地说:“明早三点，镇郊。这是你自找的。”然后转身拿起贝尔福的黑风衣，走了出去。

让侧卧在床上，一直无法入眠。他看了看表。

两点三十分。

他更无法睡着了，腾地一下坐起来，倒还吓了戴叙珍一跳。
“你做什么？！”戴叙珍低声问他。
“你别管！睡觉！”让低声说。
戴叙珍不管了。自从一点多让回来，他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没安稳过。

让独自出门，溜到镇郊山下。
昔日快乐幸福的天堂，却是此时好友的刑场。
他清楚他走后贝尔福遭受的一切，鞭子抽在贝尔福的身上倒不如说抽在让的心上。鞭子撕裂皮肉的痛楚弥漫在贝尔福英俊的面容，也震荡着让的神经。
他斜倚在树上，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也还没什么人。现在天气又有些倒春寒，他微微地哆嗦着。原本他捂着嘴，低声的呜咽，他不想哭出声来，但后来，尤其是发现已经两点五十五分的时候，他似乎听见了囚车的声音，似乎听见镣铐的声音，他便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低下身抱头痛哭。
三点了。
山上的一排枪声很清脆。

让瘫软在地上。

1944年，让对战局的判断其实很不乐观了，民统党内部温和派与激进派的争斗让他身心俱疲。他相信连吉斯林自己都难以自保。更何况现在出了一项征兵令，说19到45岁的民统党人都要进军队服役。他准备逃向森林地区，也准备埋葬自己过去的一切，更包括一段见不得光的“友情”。戴叙珍染上了一身脏病，她吸毒，她酗酒。原因很简单——让把她抛弃了，她的首饰也都变卖，她成了穷妓女，只会涂着廉价的口红站在街边。

但是让还是准备走进她那摇摇欲坠的家

戴叙珍斜躺在床上，嘴里叼着个长烟斗，床边的桌子摆满了酒瓶。她的头发乱蓬蓬的，全堆在脸前，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口红涂花了抹在嘴边，也没擦粉，脸黄黄的。
他看见戴叙珍这样，心中自已退却了七八分，却听戴叙珍柔声唤着:“别走啊……”让转身就走，他不想多看她一眼，多碰她一下。他出屋，却听戴叙珍半狂笑半大喊:“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是自作多情？哈哈哈哈哈哈哈……”让头也不回叫:“对！没错！！就是你自作多情！！”戴叙珍听这话就不停地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让冲进去查看，才发现戴叙珍眼睛睁得大大的，手里紧紧握着烟杆，死了。
一切都回到了初始，最终极的原点。

从刚开始都没人敞亮过。组织内部就充满了勾心斗角。所有人都在喊着口号，但也都不希望最累、最危险的任务落在自己头上。他们所谓之爱国，仅仅是一纸空文。

其实这场刺杀策划了一年，让自己心知肚明。只是他想不想说的问题。其实如果贝尔福没有擅作主张，计划照常进行，让满可以借抵抗运动之手除掉舒马赫。让后来感慨的就是那通电话。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