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千山摇摇头，轻声说：“看不下去了，背后说人是非，欺负女孩，大雄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大雄咬着牙齿，不说话了。大雄不说话，贺千山也不动，他耷拉着眼皮，懒懒散散的，像是没睡醒。
贺千山这年身高一米七八，粉丝们对他十分自信，笃定他随便长个一米八都不成问题。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大雄，连宋好佳都觉得十分有压迫感。
整个教室的空气凝固，宋好佳的红眼圈也慢慢消退。她用衣袖擦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个什么劲儿，说：“我没什么。”
话音刚落，大雄就走到宋好佳面前，低下头对她说：“对不起。”
宋好佳的手握成拳头又松开，她强忍着绞痛，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以后你别那样说孟老师，也别那样……说我爸。”
宋好佳抬起眼，正好看到贺千山在微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细细的眼睛弯起，露出两颗虎牙，像个小孩，十分可爱。阳光从他身后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微微低下头，一片尘埃飞舞。
宋好佳转过身，一脚踢到桌子腿，大惊小怪地号叫起来，试图掩饰自己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
3
第二周傍晚，下午六点，学校广播突然响起“吱”的一声。下一秒，音乐前奏响起，金玟岐的声音在唱：“能够握紧的就别放了，能够拥抱的就别拉扯。”

所有人在这一刻停下脚步，抬起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眺望。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欢迎收听今天的校园广播。”宋好佳对着话筒，尽量放慢语速，手指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浑身已经冷汗泽泽。她努力挤出微笑，露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我是主持人，宋好佳。”
篮球场上，站在三分线外的舒也正准备投球，忽地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抱着脚踝嗷嗷大叫。
教室里，正在写数学题的贺千山停下来，一支细长的派克钢笔在指间灵巧地旋转。他侧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夕阳西下，火烧云染红一片天，倦鸟余归。
“今天的第一首歌，也是广播站的第一首歌，《岁月有神偷》，送给你们。”宋好佳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希望大家也能喜欢。从今天开始，以后每天傍晚的这半个小时，我都会在这里陪着你们度过。欢迎大家点播你们喜欢的音乐，也欢迎各种闲聊和趣事分享。我想和大家一起建好这个广播站。”
宋好佳的声音既不甜美也不轻灵，她还刻意压低嗓子，让声音听起来低沉。她舍弃了刚刚踏入校门那天的嗲声嗲气，舍弃了故意装出的柔弱可怜，她不再站在全校男生的对立面。这一刻，她无比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就是这里的一员。
这个陌生而美丽的校园，就是她的青春。

一曲结束，歌声慢慢消失，少年们回过神来。吹口哨的、鼓掌的、哟喝的、大声叫着要点歌的、冲去广播站的……整个校园渐渐沸腾起来，太阳似乎再一次从山顶升起，且用不西沉。
点播环节结束以后，宋好佳安排的第二个栏目是读诗。宋好佳选的是叶芝的《当你老了》，背景音乐则选择了李斯特的《爱之梦》。她声音低柔――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昏沉。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多少人爱过你青春的片影。
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
唯独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在炉糊边，你弯下了腰。
低诗着，带着浅浅的伤感。
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晚自习的上课铃声急促地响起，宋好佳踩着最后一秒冲进教室。她把广播站的钥匙用绳子串好，挂在脖子上，急刹车的一瞬间，钥匙高高飞起，正好打中自己的脑门。
宋好佳还没反应过来，教室里响起一片整齐地掌声。男生们笑嘻嘻地看着她，为她喝彩。
宋好佳站在门口，用手捂住通红的一张脸，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眼珠子不断转动：“谢谢，谢谢，谢谢。”
秦帅举起手，带头大声说：“我要点歌！快快快！明天第一首！”
“可以啊。”宋好佳在心底谢谢他替自己解围，也大声回道，“一块钱一首，三十包月。”
“宋好佳，你能不能行行好，一个月才二十天啊。”

“VIP嘛，”宋好佳笑得东倒西歪，“秦帅你别那么抠门，我知道你是尊贵的QQ会员。”
有人接话：“不止呢，红钻绿钻黄钻。秦帅可是点燃了QQ每一个图标的男人，简称王的男人”
秦帅顿时奓毛：“闭嘴。”
回到座位上坐下，宋好佳还面红耳赤地抬不起头，只好装模作样地翻书包。
突然，宋好佳觉得有什么在戳她。她抬起头，身旁是认认真真在抄单词的舒也，桌上放了一条巧克力，他的手腕似乎是无意碰到巧克力，把它一下一下地推过来。
终于，那条巧克力越过男女之间的三八线，来到宋好佳面前。
宋好佳拼命忍住笑意，捏着笔杆，眼疾手快地将巧克力藏起来。她偷偷打量四周，确定没有人再看自己，将手藏在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撕开铝箔包装，掰下一小块含在嘴里，让它慢慢化开。
她小声说：“谢谢。”
舒也傲慢地哼了声：“做得不错。”
舒也大概不知道，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收到巧克力。
她最喜欢吃甜食，腻到发鼾才好，大概是因为她这一生所能拥有的快乐，注定要比别人少一些。

4
坚持夜跑一个月以后，宋好佳终于突破3000米大关。
她曾在心底许诺，如果能跑下3000米，就奖励自己一顿吃两包方便面，放火腿和鸡蛋，再配上一听冰镇可乐。
泡面出锅，香气溢满整间屋子。宋好佳特意洗了澡，正襟危坐，举起筷子对着体重计虔诚地拜了三拜。
吃下第一口面，宋好佳竟然停了筷子，她心中涌起巨大的失望，记忆里美味无比的泡面竟然味同嚼蜡。
为什么自己过去会迷恋这种毫无营养的食物呢？它们根本就不值得她长肉。
宋好佳盯着眼前油腻腻的面汤，认真地想，这样的变化是运动带给她的，她的身体开始排斥垃圾食品，向着更健康的生活方式靠近。
跑步带给宋好佳第二个好处是，她居然早、起、了。
时值深秋，早晚温差极大，常常下雨。过去每年的这个时候，宋好佳都是把内衣套在秋衣外面，以换取多睡一分钟。而今年闹钟还没响，她竟然自、然、醒、了。

窗外夜色还未散去，破晓将至，深蓝色的雾气在玻璃和树林间穿梭。
宋好佳趴在寝室外走廊的栏杆上，耳机里传来温柔的歌声：“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她对着远方的月亮轻轻哈了一口气，拿着本子写下为广播站准备的诗歌。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
当所有人都在沉睡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地快乐着。
时间之神像是偷偷为她打开了一扇门，从中漏出些许星光。她站在门外，捡起那些曾被遗落的时间。
再多一点就好了，宋好佳在心中祈求，拜托了，请在多给我一点时间。
到了早上七点，宿舍楼活过来了。生活老师一间间寝室横扫过去，把门敲得震天响，扯着嗓门大喊“起床了”，“起床了”。从美梦中陡然醒来的男生们个个哭天抢地，抱着被子不要脸地开始撒娇。
整个学校陷入鸡飞狗跳之中。
宋好佳躲在房间里，贴在门背后听隔壁的动静。等到贺千山关了门，她就背起书包，假装打着哈欠推开门，露出一个非常惊喜且夸张的笑容：“唉呀，好巧，你也去上学？”
宋好佳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演得惟妙惟肖，全然忘了贺千山本职年级第一，兼职国民新生代小影帝。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天，宋好佳低着头，和贺千山一起走到校门口，看到男生们分成两排站在路边，毕恭毕敬地开路让道。
贺千山一看，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很腼腆，像个小孩，脸颊上两个梨涡。
宋好佳不明所以，问：“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中华田园猫正在食堂大门口，昂起头，发出一声无比高贵的――“喵”。
贺千山笑着给她解释：“嗯，这位就是本校笑霸。”
他说话的时候微微俯身，离宋好佳耳畔很近，如一阵春风拂过，痒痒的，让人想要伸手去挠一挠。
黄猫甩甩尾巴，大摇大摆地顺着众人给他开的路走进来。跳上饭桌，一口咬住一个男生的热狗面包，似乎味道不甚合意，它低头把啃碎的面包吐到男生的餐盘里，眯着眼睛，舔了舔嘴。
真乃校霸。
然后它的目光看过来，十分惊奇地发现了宋好佳这个异端。校霸走到宋好佳面前嗅了嗅。咦，竟然是香的于是它长“喵”一声，伸出爪子扯了扯宋好佳的裤脚，在她脚边缩成一团。
贺千山抿着嘴强忍住笑，他拉了拉棒球帽的帽檐，不让宋好佳发现他在笑。

于是这天，宋好佳一脸蒙地抱着肥硕的中华田园猫来到教室门口。校霸一进门，前一秒还闹哄哄的教室顿时噤声。它就到宋好佳的课桌上，推了推正在蒙头大睡的舒也。舒也的起床气犯了，戾气很重的抬起头：“找死……”
然后他就对上一双玻璃珠般的眼睛，校霸舔着爪子，不耐烦地看着他。
说起来他舒也也是怀川私立中学的一代扛把子，“吗”字也只能活生生自个儿吞下去。
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抱着一个大纸箱走进教室，看到在讲台上缩成一团的中华田园猫，教室里鸦雀无声，他抬了抬眼镜，冷笑道：“看着你们这副欺软怕硬的熊样。”
第二天是圣诞节，怀川私立中学自诩国际化男校，按照惯例会举办一个叫“守护天使”的活动，字条上写好每个人的名字，就着决定你要守护的对象。
班主任说：“作为一名合格的守护天使，要好好守护那个人，陪伴他、相信他、鼓励他。但不能让他猜出你是他的守护天使。本校传统，请大家务必遵守。学会爱与被爱。才是人生的必修课。”
每个人依次上台抽签，宋好佳手短，伸进箱子里摸不到底，只好在众人的耻笑声中端起箱子使劲摇。

一个纸团骨碌碌地掉出来，宋好佳紧张地捡起来，回到座位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第一个“贺”字出来的时候，宋好佳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觉得自己像是坐上了一架直升飞机。她紧张得手心出了汗，慢慢摊开纸团。等看到好“贺千山”三个字的时候，飞机已经冲出了银河系。
为了掩饰心中巨大的喜悦，她伸头去偷看舒也的字条。舒也猝不及防，被她偷袭成功，但他面前的纸上没有字，只有一个黑乎乎的爪印。
宋好佳不禁脱口而出：“也爷，这是什么？”
舒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见班主任抬了抬眼镜，慢条斯理地说：“哦，恭喜我们也爷，抽中了校霸。”
趴在讲台上的黄猫似是能听懂人话，眯起眼睛，惬意地看了舒也一眼。
一山不容二虎，狭路相逢勇者胜。
5
入冬以后，隔三岔五就要落雨。
这天黄昏，宋好佳冒着倾盆大雨冲到广播室，就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靠在墙边。暗沉沉的光下，舒也一下一下转动手中的篮球。
“也爷？”宋好佳扬眉，“怎么了？”
舒也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硬币，大拇指一弹。宋好佳双手接住，广播站的规矩，一首歌一块钱。

舒也淡淡地说：“点首歌。”
宋好佳觉得他今天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放柔了声音：“什么歌？送给谁？”
“一个很重要的人。”他顿了顿，露出一个可有可无惨淡笑容，“《最后的战役》，她最喜欢的歌。”
宋好佳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舒也，他侧过头，久久地凝视身后，透明的落地窗外，大雨滂沱，雨声急促地让人莫名惶恐，十二月的雨就像是一场告别。
这样的舒也，看起来这么近，又那么远。
在硝烟中想起冰棒、汽水的味道，和那些无所事事一整个夏天的年少。
广播结束以后，宋好佳推开门，窗外的黄昏已经彻底沦陷，一片沉甸甸的黑。
舒也还靠在墙边，连伸腿的姿势都没有变过，宋好佳有些诧异：“你还没走？”
“等你。”
走近了，宋好佳才看到他手中的PSP（掌上游戏机），屏幕发出幽暗的光。将他琥珀色的眸子照成了黑色。
舒也见她好奇，解释道：“Journey.风之旅人。”
宋好佳看到屏幕上的动画画面：一个孤独的狼人站在沙漠里，斗篷被吹得高高扬起。远处是一座高山，烈日耀眼。

舒也重新点开：“很简单，你就是这个旅人，操纵键盘，一直向前走，穿越沙漠、山谷、灯塔、雪原和群山，就可以抵达终点。”
“就这样？”
“就这样。”
“终点有什么？”
舒也耸耸肩：“不告诉你，自己看吧。”
宋好佳毫不犹豫地揭穿他：“你自己也没看到吧。”
舒也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宋好佳挪开目光，他刚才的落寞昙花一现，那个熟悉的舒也又回来了。
“那里是世界尽头吗？”宋好佳追问。
“或许吧。”舒也顿了顿，“也可能是世界的中心。”
画面开场，是一望无际的孤独沙漠，只能听到风声，砰砰的，卷起细沙飞舞，落日的光笼罩整片沙漠，像是落日汪洋大海。
宋好佳呆呆地看着屏幕：“啊――”
舒也笑着低头看她，放开手，将PSP交到她的手中。

没过多久，上课铃响起，宋好佳大叫“糟糕”，回过头怒视舒也，指责他没有提醒自己。
舒也耸耸肩：“你喜欢Journey这类型的吗？那你可以用手机下载《纪念碑谷》。都很适合一个人。”
舒也看出她的依依不舍，把PSP丢给她：“拿去吧。”
“不了。”宋好佳吐舌头，“先准备期末考试吧。”
宋好佳跟在他身后往教学楼走，舒也停下来，挑眉：“怎么了？”
宋好佳摇摇头，仍跟在他身后。想问“怎么了”的人应该是她才对：你为什么不开心？那个很重要的人是谁？其实我也很喜欢周杰伦……想说的话却只能独自吞入腹中。

秦帅曾经说过，舒也浑身上下都是谜。宋好佳其实在心底怵他，比面对贺千山时的惶恐和不知所措更甚。
舒也就像刚才画面中的旅人，独自站在一整片世界里，谁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喜怒哀乐，不知晓他从何处来，又要去往何处。
6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宋好佳和宋建军按照习俗大吵了一架。
天色微明，宋建军大摇大摆进宋好佳的房间，打开灯和窗帘，噼里啪啦一阵响，催着她去医院拿体检报告。
宋好佳出离愤怒，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十六七岁，宋建军还视她的隐私为无物。她本来起床气就重，憋着一肚子火，声嘶力竭地冲宋建军大吼：“你给我出去――”
“你去不去！”宋建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宋好佳脖子一横：“我不去！我也不去！”
她和宋建军冷战了一上午。
中午的时候，宋建军没去吃饭，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宋好佳终于忍不住开口，冷冷地说：“空腹喝牛奶不好，这还是凉的。”
宋建军恍若未闻，故意将牛奶喝得哗哗响，还洒了大半在键盘上。

宋好佳勾起嘴角自嘲地笑，自己多这个嘴干吗？
到了晚上，宋好佳去宋建军的房间里拿东西，一打开门，差点被屋里的烟味给呛死。
她一闻到烟味就头疼，强忍晕眩，冲着宋建军大吼：“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室内抽烟！你出去抽不行吗？！”
宋建军根本不理她，翘着二郎腿，一边抽烟一边斗地主。
宋好佳气得血气上涌：“我真的不知道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你这么自私的人！就是因为你总是这副德行！妈妈才会离开！”
宋建军像尊石像一动不动，宋好佳的愤怒坠入无底深渊，只能一直向下沉。她歇斯底里地反抗、挣扎，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甚至想要跪下来，祈求宋建军说点什么，宁可他发火，用难听的话骂她，动手打她，可他偏不。
他漫不经心、毫不在意，拒绝任何沟通。他彻底伤害了她。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
宋建军一怔，也终于火冒三丈，怒吼道：“老子养了你十六年！养出你这副德行！老子白养你了！你***出去！”
“我也不稀罕你养！”宋好佳瞬间泪水决堤，心中的割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愤怒地撕破父女之间最后的情面，“当初我要是判给妈妈，就不用糟这个罪了！你到死都没人陪着！没有人爱！你就这么过一辈子吧！”

宋好佳将门摔得惊天动地，冷风灌进来，她趴在书桌上，拼了命咬住牙关，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终于干了，宋好佳翻到记事本的最后一页，上面是她瞒着宋建军记录下的各所公立学校的转校考试时间，打了勾的是和她的成绩匹配，成功率较大的学校。
截止时间迫在眉睫。
她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吗？她有离开宋建军的自由吗？她有在这个世界上独自活下去的可能吗？
到死都没有人陪她，没有人爱她，她离开了宋建军，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这就是亲人啊。
宋好佳做了一整夜的噩梦，醒来时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看到阳光投过门缝照射进来，落在斑驳的地板上。
她伸手抹了一把，脸颊犹有泪水，同一个梦翻来覆去十几年，也应该习惯了。
去一次省医院要转两趟公交车，新年伊始，街上只有零星的行人，不知是旅人还是归客，宋好佳坐在公交车最后靠窗的位置，戴着耳机听歌，Arco的Happy New Year.她用手指在玻璃上写“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