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bel 40
“陛下,如果不在法兰克福、图林根州两地增加驻防……像这样的事,可能还会有”
“我知道,这两地的驻防如果不增加的话,将来花在这里的军费会更多。可是今年士兵的阵亡率过高,驻防派兵的话……”
“陛下……”好一会儿,这位国防大臣才抬起头来,无兵可派也是很实际的。“陛下!”那位大臣又叫了一声他。很明显,维克多在发呆。
“抱歉,”维克多楞了一下回过头。他是看到海涅在一边又睡着了。“经费的话,大概两天后去财理那边可以批下来。”露出的社交性微笑无可挑剔,他便如此将人打发走了。重新站回那堆近乎把人淹没、看不到的书堆前。『怎么回事呢?』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嗯?”在如此沉默了不大工夫。便看见海涅揉揉惺忪迷糊的眼睛。一边说着“工作结束了?”边从书堆里站起来,拍拍西装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稍微休息吧,海涅!”
“不……刚才不是有休息吗?”他嘴上说着还可以工作继续的话,身体却险些一个趔趄,不稳磕在身后书柜上。
“你该休息了,”维克多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人揽紧在怀里。又抚了两下那头红色长发。“没事了,等下一起出去走走吧。”
“陛下!”门外的敲门声音格外不会看气氛,海涅才得以退了往后两步。“有谒见的客人。”他便如此,借着谒见重要客人的理由,把海涅推了出去休息。『应该是没问题吧?』他在心里犯嘀咕。又趁着空当偷偷看了一眼窗外。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一旦真的闲下来时反倒是不知道是好。海涅就属于这其中的一员。只好独自在这片花园里,走马观花一样闲逛。『不过,却真是没什么变化。』刚修剪过不久的草坪绿植、雕有塑像的喷泉、白色的玻璃花房。一切如旧
“那是……?”海涅看的有些模糊。因为过去工作的图书馆夜晚灯光不是特别明亮,大概现在有了些近视的趋势。“金色?”他稍微眯起些眼睛。一团金色……正朝自己这边跑。不。准确点说应该是有一个人在朝自己的方向飞奔而来?
是的,就是冲着他而来。等到那孩子近了,海涅才恍然大悟。 这孩子是自己几年前见过的——维克多的妹妹。不知不觉都已经长高了一大截。真是出乎意料。等走到自己身边。细细观察下来,那与维克多相似的如水蓝眼睛和如出一辙的好奇模样。还真是像啊!他的脸上渐渐浮现淡淡笑容,不禁在心里感叹起了『成长可真是件奇妙的事啊!』。但是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长成一个淑女呢!
“王室副侍卫长,海涅•维特根斯坦因祝公主殿下健康长寿。”仍是与当初无差地将手置于胸前、微微倾身的致意礼。“祝您幸福快乐……”
话没说完,那位备受宠爱的小公主便一屁股跌坐在了草坪上。呆愣住了,过一会儿,那双无辜的漂亮眼睛里,就写着随时要哭出来的失落。头上原本迎风而起的呆毛也垂了下来。
“公主?”海涅困惑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滞了一下。不过看到那副样子,他还是赶忙凑近到这位小公主身边。他不是太愿意看到小孩子伤心难过,尽管并不怎会哄。
“漂亮姐姐变成大哥哥了…难得艾米丽想找人一起玩。”海涅轻轻咳了下,是自己的声音过于低沉沙哑,吓到这位小公主了吗?然后赶忙上下打量自己的一身装束,西装、长裤、风衣、头发?!他摸了下原本应该束好背在身后的红色长发,却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给编成了一条长长的粗大麻花辫,『还会是谁呢?』他攥紧拳头,眼前便浮现那个人特有的欠揍笑容。
应该就是刚才,错看了背影吧!不过不管维克多多么欠揍,他终归是不忍心看着一个孩子眼泪汪汪的模样。他用一张手帕擦掉那孩子发红眼角的眼泪。“没关系,如果公主愿意的话我可以在这里陪着你。”他的模样有些无奈,就这样被认错了?海涅高她不多,那孩子得昂头看他。但是那副沾着泪水的委屈模样。让他顿时就没辙了。心里改了口,小孩子的话也没什么吧?
“可以吗?哥哥说,每一个来王宫里的男孩子、大哥哥们都很忙!叫我…不要打扰他们…”
“可以,时间的话我还是有的” 海涅在心里默默腹诽:他是多怕有人哪一天拐走他妹妹啊!
“但是哥哥说,可以找大姐姐们玩,不。原本还可以找艾因斯的,但是他却有事……出门了。”那孩子用了海涅递过来的手帕擦擦眼泪,又吸吸鼻子。继续说下去。“母亲跟着艾因斯出门了,哥哥他又很忙,所以…所以艾米丽很孤独。”
那孩子又垂着头,说着又有要哭出来的趋势。
“淑女可不能哭哦!”他轻轻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噤声。脸上明明是没有表情的,却能让人感觉温和。“要开心地笑起来,就像我这样。”并且努力做出了一个微笑(他自以为在笑)
那孩子“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虽然不知道在笑什么,不过总之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又重新摸了下背后的大麻花辫,那家伙啊!海涅没办法的摇摇头浅笑。
“哥哥!”那孩子跳起来冲着背后摆手,海涅则顺着小公主的方向回头,是维克多。在往这边走。
“海涅!艾米丽。真没想到你们会遇上啊。”
“哥哥,”小公主冲过来抱着维克多的腰。“我好想你!”
“嗯,”低头揉揉那一头金发,就马上抬头看着欲言又止的海涅。“工作已经完成啦!海涅”那个可爱的小骑士这才像放心了一样点点头。
“名字是海涅吗?”小公主昂头看着高出自己一大截的哥哥。一脸地写着好奇。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他也一副十足十的小孩态度回应,比起跟那些不知藏着心思的大臣们斗智斗勇,还不如跟着孩子一起。
“我想起来了,”那孩子一下跳离维克多的怀抱,“海涅,就是那个红发的哥哥。那个哥哥喜欢的……”一席话还没说完便被维克多紧紧捂住嘴。“我还没说……”原本即将说出的话都被维克多红着脸堵在了指缝间。
“抱歉,海涅。我妹妹想吃蛋糕了。麻烦你帮我去一趟可以吗。这孩子……”被小小的高跟鞋踩中真是痛。“舍不得我去。拜托了”
“好。”看着这幅异景。海涅好一会儿开口。或许是因为这幅和睦,出现在王家;或许是自己从来没见识过这种……过于奇妙了吧?
终于走了,维克多长舒一口气。“小鬼,你想干什么?”
“维克多不是喜欢那个人吗?为什么不直接说。”
这小鬼是真的一点秘密不打算给他留啊!当真是精。维克多摇头,哭笑不得。好一会儿脸上的热度才褪掉。“我想……他已经知道了,”一头金发被风扬起,就像金色的麦浪一般瞩目。
“是吗?”小机灵鬼也跟着感叹起了人生。“要是海涅哥哥能像以前一样陪着艾米丽玩就好了。”
“那把海涅哥哥变成我们家的哥哥怎么样?”
“那我就有两个哥哥了,好像也不错。”一大一小站在那边朝海涅离开的方向。说着白 痴 话,丝毫没有注意到海涅已然绕到两人身后。端着蛋糕和红茶一样没落下。
“咳咳……”一大一小心虚回头的模样着实好笑,海涅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憋笑的意味。“走吧,蛋糕已经拿过来了。”
“嗯,”维克多僵硬着点头。心里想着不会都听到了吧。丧气地准备转身跟在海涅身后。
“以及,”维克多停驻脚步准备听海涅说些什么。一头金发如同麦浪一样在风中吹起。
“今天的话,应该是可以剪头发了。”
“嗯嗯嗯,”这次点头点得如同真正的点头娃娃一般肯定。便跟在海涅身后,要比海涅高出一大截。却像个真小孩。
“就不怕被我剪坏吗?”
“不怕。”
然后几个小时后。昔日杀手拿出一副解剖的严肃态度。对待那一堆理发工具和一头金发。认真的模样惹得他想笑。
“总之,应该先洗头吧!”大概是这样的吧?
“嗯,”海涅不作声只是点点头。拿这个拿那个的忙碌身影,让人觉得格外安心。偶尔像这样躺在躺椅上,被人照顾也不错。他合上一双天空眼睛。一头金发在试得适宜的温水里像是流动的金色丝线,很温暖。很放松。海涅小心翼翼地模样他也能感觉地到。而且很小心地避开了水沾到脸上的伤口…『真的很好啊,海涅。』
他将一条白毛巾罩在一头金发上。一点一点慢慢擦拭起来。而回忆这东西总会在相似时刻触发。不自觉便是历历在目。“海涅还记得那时候,我说要剪你的头发。结果躲到床底的事吗?”是啊,那时候自己才刚参军不久。
“不记得,”海涅立马矢口否认,鬼知道这个家伙又要搞些什么出来。给维克多擦头发的动作也重了些维克多知道那是在提醒自己呢!。『万一又是要嘲笑自己那时候躲在床底不肯出来呢?』
“要怎么剪呢?”等全部擦完,海涅撷起一缕长发思考。
“没关系哦,就像我那时候一样随意剪就可以了。”才说着的功夫,脸颊就被不重地掐了一下。是在小小的报复吗?不知道呢!
海涅用梳子慢慢将一头灿金色的头发梳通…动作很轻很轻。又审视一番过后才动手。手上的剪刀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伴随着几缕金发不时落下。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才算得以完成
『只是剪短了啊』维克多看着一头正搭在肩上的“新”发型。不管怎么说,很高兴就是了。
人生啊~对他残忍又温柔的神明。为他设置了一次接一次的离别无奈。却又将温柔的心和被爱赐予他。但命运之神补偿他的惊喜大概不止于此?
应该是吧!
大概这世界上好奇也有不会害死猫的时候。
“很好喝吗?”半个月后他好奇地尝了一口海涅落在桌上的热茶,他最近总看见海涅拿柠檬来着。却正逢海涅推门进来。
“噗,”猝不及防全都喷在了素描纸上。酸、苦、涩杂糅在嘴里,实在是不怎么好喝。“海涅!”他伸着舌头跟海涅撒娇。“太酸了。”
“你……”海涅的反应出人意料。没像平时一样说着“你是小孩吗”一类的话?视线始终没离开过那杯热茶,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样。还红着脸?维克多又抬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没错,那就是在脸红啊!
“柠檬吃的太多了。”维克多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是。”海涅点头,再也没抬起来。脸上是无可挽回的心衰表情。不得不说,他的表情最近好懂了不少。『等一下,』维克多做出习惯性的咬着拇指思考。眼睛来回乱撞,是在回忆那时,『自己是十一岁时候,母亲生下的妹妹。那段时期……对了,』他做出逐渐了然于心的表情。好像也不难理解。不过上天还真是偏心与己啊!与海涅不同,他笑得如沐春风
“生病了吗?去看医生吧?”慢悠悠从办公桌前站起,向海涅递过去一只手。真心是个讨厌的家伙。他在等,在等海涅自己说。脸上的满足,却是怎么也藏不住地露了馅。
“不去!”做出一副鱼死网破前的态度。做出一副防止被拉走的防御态势来。宝石眼睛却总不自觉的偷瞄一眼维克多。
“那我去请医生过来。”他脸上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
“不许去!”杀手的目光满是无地自容。
“好好好,我不去!”真是败给海涅了,看着气得鼓成包子的双颊。忍不住让人想戳两下。只不过真的那样可能会被打手吧?还是不欺负他比较好吧?“那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维克多特意弯下腰,贴着他的耳旁。
“嗯!”认命似地点点头“你知道……图林人的事吧?”
“是的,我知道”那是沉重且必须保守的秘密。从父亲那里获悉的秘密,他一辈子也不会忘。
“就是你想的那样。”自暴自弃地塞了满口的柠檬片。“满意了吗?”海涅近乎要跳起脚来!
“满意至极,”他轻轻将一吻落在海涅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