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坐在荒芜破败的墓地上,一句低喃穿过微茫迷漫的血色天空落到耳边,一瞬间,眼前无尽的阴冷雾气渐渐散去,如同平静无波的水面被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刀割开一样,露出隐藏已久的漩涡。
沢田纲吉闭上眼,不受控制地走过去,待他睁开眼,周围的景色都变了,既熟悉又陌生。
……又做梦了。
这样想着,他晃了晃手铐和脚镣,整个***起来,浑身是伤,血肉淋漓。
这里是毫无光明可言的暗室,静谧的黑暗充斥着视野,只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心跳声,沢田纲吉垂下眼,面无表情。
时间无声流逝,没多久,门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有着黑色的头发,锐利的眼神,身后背着形影不离的武器。
阳光从门口那里流泻进来,陡然间满室光辉,将沢田纲吉狼狈不堪的模样照得愈发显眼。
“阿纲。”黑发男人站到他面前,声音又低又沙哑,“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沢田纲吉一言不发,鲜血顺着额头流到睫毛上,眨动间一片粘腻。
“阿纲,你别生气,我只是……”黑发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服,与沢田纲吉相比要干净整洁许多,就像两个极端。
他急切地喃喃片刻,却是说不出话来,只默默注视着吊在墙上的褐发青年。
沢田纲吉慢慢抬起眼,温暖的褐眸不知何时失去了光采,木然而空寂,“你对彭格列做了什么?”他的嗓音沉闷,不复往日的清润,“你和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我不想对彭格列做什么的,阿纲。”黑发男人的眼角眉梢统统蔓延着痛苦,他伸手抹去褐发青年睫毛上的鲜血,指尖颤抖,声音也抖得厉害,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我只是想要在你身边,阿纲,我总是在你身边的,对吧?”
他高大的身体完全笼罩着褐发青年,诡秘的阴影如蛛网般一点点爬上他俊朗的面容,看不清有什么表情,只能隐约看见那双总是笑着的眼睛变得黑沉沉,疯狂涌动着一些令人害怕的情绪,“至于他们,与我何干呢?”
“对不起,阿纲,毁了你一直想要保护的彭格列。”
“但是没关系,彭格列没有了,我可以再建立一个只有我和你的家族。好吗阿纲?”
沢田纲吉漠然地看着他,平静地说出那个许久未曾开口的名字:“山本武。”
“我最开始想要保护的人,是你们,是我的守护者,是varia,是彩虹之子,是所有我想要保护的人们。”褐发的青年透过一点缝隙望向明亮耀眼的门外,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消失了,空荡荡的,雾茫茫的,什么也不存在,“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想要保护的了。”
山本武静静地看着他说完,然后笑了,爽朗的,愉悦的,从少年时期成长到如今完全没变的,一如既往的笑容,“这样就好,阿纲,一无所有的你,由我来保护。”
他低下头,面上笑着,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幽深的眸光冷冰冰的,令人毛骨悚然。
“最在意你的人,始终是我。”
含着微妙笑意的话语消弭于唇齿间,接下来,就是一遍又一遍的痛楚。
这到底算什么呢?
身体承受着痛苦,沢田纲吉仍旧空洞无物的灵魂仿佛抽离出肉体,飘在上空淡漠俯视,褐眸一片虚无。
为什么总是梦到这些已经无所谓的事情?
*
白兰在沢田纲吉的房间呆了一会儿,处理完一些事务后,抬脚往审讯室走去。
沢田纲吉昏睡了三天,黑衣人也被折磨了三天,这人倒是硬气,无论怎么严刑拷打也不肯说出自己的所属家族。
幽静的走廊上回响着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白兰一边翻着手下刚才递上来的报告,一边问:“哦~?还没问出来?”
尾音上扬,隐含危险。
跟在他身后的下属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解释:“白兰大人,那人骨头硬得很,我们动用了最高级别的刑罚也没能让他吭一声。”
“是吗。”白发青年不咸不淡地说:“挺有趣呢,让我来试试吧~?”
“是,是。”
下属如蒙大赦,连忙带路。
左拐右拐,走了一段不短的路,周遭璀璨的光线渐渐暗下来,白兰笑容满面地走进萦绕着浓浓血腥味的屋子,紫眸心不在焉地扫过被粗大锁链紧紧缠住的黑衣人。
下属搬来座椅,白发青年施施然坐下,一举一动都优雅无比,“还不打算开口?让我来动手的话,你大概会生不如死哦~?”
奄奄一息的黑衣人艰难地抬起头,糊满血的眼睛隐约看到一个白晃晃的身影,“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断断续续地说完,黑衣人便不再开口。
白兰起身,站在森森然的黑暗之中,他站了好一阵,像是在端详那个将死之人,然后薄唇微勾,露出堪称愉快的微笑:“这样啊。”
他稍微弯下腰,右手猛地窜起绚丽的大空之炎,“既然你这样视死如归,那我就帮助你了却心愿哟~”说着话,他用包裹着熊熊火炎的手慢慢伸进黑衣人胸口,烈火灼烧皮肉的声响清晰到不可思议,近在耳边,令人不寒而栗。
黑衣人猛地瞪大眼,死死咬住已经被咬烂的下唇,脸色惨白至极,他只觉得有人拿着一把非常驽钝的手术刀一点点挖开他胸口的皮肤,然后用斑驳的刀尖缓缓刺进血肉中,等他痛到几乎窒息时,又慢慢在伤口上不断搅动。
“啊——!!!”
凄厉的,声嘶力竭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审讯室。
白兰继续把手往里伸,笑眯眯地问:“对我的服务还满意吗,杀手先生?”
“我,我说……快……住……手……”
“嗯?总得先说出什么信息让我收点利息吧~?”
“我们……家族的,首领不……不……止一个……”
“嗯哼,然后呢?”白兰弯着紫眸,眼中闪烁着冰冷摄人的光。
“首领们……下……达……同,同一个……命令……一,一定要……杀死……沢田……沢田纲吉……”
说到这里,胸口血流如注的黑衣人像是被什么力量遏制住,忽然闷哼一声,垂下头,彻底没了呼吸。
白兰抽出手,下属适时递来手帕,他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擦着满手粘腻的血,环顾四周,浅紫色的眼眸满是阴冷。
半响,他扔下手帕,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随便处理掉。”
“是,白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