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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张起灵视角 古风武侠长篇略OOC《急急流年》不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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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昆仑之巅
“十年前,我携人来敦煌与你们张家人汇合,一行共百人有三,待接到你家公子的消息后前往昆仑山下待命,我们带足了兵刃、暗器、迷药、毒药,便与他们当年对付你们敦煌的手段一模一样,同时手握你家公子早前传回敦煌的图纸,早已熟知上山途径、守卫岗哨等诸般情况。我们在山下等了几日后,收到你家公子送来的上山讯号及秘道图纸,再次打点齐全后冒着数九酷寒小心翼翼上了山。到山上时已过了中夜,除了你家公子那山上谁人也不会料到那时会有大批敌人偷袭,你家公子接应到我们之后,便匆匆离开不知去了何处,我们按计划行事,先进光明堂,一路上的值夜本就不多,也都已被你家公子先下了手,于是我们很快便极为顺利地踏入了昆仑山上精英汇集的光明堂,你猜,我们见到了什么?”
张初客听此一问心里轻轻一动,以公子的智谋,绝不会择一个寻常时机引众人上山,于是轻道:“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侯爷所见到的,应是公子已经为大家摆好的饕餮盛宴吧?”
“哈哈!”江中侯不由大笑,道:“饕餮盛宴?你家公子可不这般认为吧。”
“不错,公子虽然冷硬,但那些人,他们也是人,虽然满手血污干的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公子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且与他们相识已久,更何况,他们多年刻苦学艺,不至于落得刀俎之肉的下场。”
江中侯闻言握着酒杯不言语,脸上瞧不出一丝喜怒,张初客恍觉自己失言,忙道:“侯爷赎罪,卑职一时失言。”
江中侯道:“张将军敢于坦露直言,又是为着自己主子抱不平,更有一副侠义心肠,何罪之有。”
“多谢侯爷大量。”
“我等当年的行径,本不是光明正道,这十年来,本侯也从未觉自豪过,只不过人生在世,黑黑白白,又哪里划得了那么清楚明白呢?”
“侯爷说的是。那侯爷当时见到的,可是极乐宴后大醉的众人?”
“不错。”江中侯说着缓缓抬起了头,似是望向远处,喃喃道:“我问过你家公子几次,那种酒到底是何种滋味,竟能令那些身怀绝技之人迷醉至斯,睡梦中的神情似乎满足到了极处,幸福到了极处!幸得我们带去的都不是寻常人,否则,一般人哪里下得了手,去取那些酣睡得如同婴儿一般的年轻性命!”
听着江中侯叙述时的语声,张初客几乎要打一个冷战,顿时有些恍悟,道:“原本我以为公子他只是因为背叛了那个人,又不得已杀了一些昔日的同伴,如今看来公子他……他心里……”
“无情之人,何以无情?然成大事者,必以无情,一如你们老城主,一如你家公子。你家公子不喜言辞,我所知仅为一二,但只他当年在要紧关头肯舍私情以成大义,又不惜拿性命以报知己,真真乃一个大人、真人、痴人也,亦是我与张则中舍命也要将他救回敦煌的初衷,至于后来暗中助他,一来确是因着双方互利,但二来,张将军,你说惺惺之情在这天下间,能找出几番?”
这番话张初客自然是听得心内唏嘘,但听到张则中这个名字,不禁问道:“敢问侯爷,张则中可是当年敦煌一支的首领?”
“嗯。”
张初客幼时因是张起灵的侍童,是以并未收入老城主的训练之营,而那训练严密异常,被选中之人前去训练自有幌子教外人瞧不出来,受训的孩子及其家人又不得泄露半分,是以除了当事人以外便无外人知晓都谁受过训练、都受过什么样的训练,后来的生还者回到敦煌时,被城主用几架大车亲自接回了内城,之后除了张起灵以外其他人也就再也未曾见过,不久后城内大变,张起灵夺位,敦煌城也就渐渐淡忘了其它事。张则中这个名字,张初客还是知晓的,同为张家外族,幼时里一处玩过几回,记得是比自己大上好几岁的,有股少年老成之气,后来大了也就不怎么见到了,他能成为敦煌一支的首领,想必那些年,便从未断过老城主的训练。
“侯爷,那后来呢?”
“后来,我与张则中眼见那些年轻杀手睡得异常深沉,便留下了十人下手,其余人分为两路,一路由我带人去昆虚殿找殷度那老儿,一路由张则中带人分去日阳殿和月华殿,至于修罗堂和娑婆堂的少年不足为患暂无须理会,五行子已然年迈活不了几年,而星魂殿则有你家公子交待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以动星魂殿的一草一木。再后来,我只知道,我们为了对付那老家伙专门练了一个阵法,虽也杀了他不少人,也重伤了他本人,但我的人,他们为了保护我,四十几人几乎死伤怠尽,我心知再斗下去就算打倒了老家伙,所有人也都要将性命交待在那里,于是带着仅剩下的几个人一路撤出到光明堂,也不知光明堂里都发生了何事,只见到火光满天,满地都是尸体,你们敦煌还有十余人活着,与几名年少的杀手打成一团,一名青年男子还有一名年轻女子正在合力对付你家公子,另有一名少年则与张则中斗在一处,双方都受了伤,你家公子与张则中都处于下风,我忙赶到你家公子身前助他脱了身,向张则中打个撤退的暗号,且打且退,一路退到一处山崖下,翻过那座矮崖,崖下留有接应的人,再行不远便是出去的秘道,进入秘道的路上则有我方布下的暗器机关,就算他们前来追赶也教他们有好果子吃,只是在那要紧关头,你家公子却不跟我们走!”
“啊?”
“他尽管傻傻地望着一个少年,那少年也空空洞洞地望着他,原本与他相斗的年轻男女见状兵刃全往他身上招呼,他只随手挡架,张则中一见忙回身探出抓住他的后心将他拖上崖去,我紧随其后,我们有几人一时缠住了受伤不轻的年轻男女,那名着普通灰衫的少年却仍是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我心中纳闷,却没料到忽地一阵劲风自背后呼啸而来,待要惊呼却已来不及,那剑来得快如流星,直指你家公子心口,而那傻小子眼见那剑的来势,却是一躲也不躲,直被那剑透胸而过,剑尖钉入山崖寸许,我当下来不及多想,伸指封住他的大穴一把拔出长剑抛在崖下,那一拔之下血溅长崖,傻小子登时便晕了过去,张则中抓住他脚下一蹬疾速越过了山崖,下崖后见无人追来,忙给他上药止血,却哪里止得住,于是点亮数支火折子用纯阳掌力催动火星将一柄纯银匕首烤红了去封他的两道血口,他给那炙烤之痛疼得醒了过来,张口就叫了两个字,那两个字在后来昏昏迷迷的一路上,我听到过无数次,我不说,你自也知道是哪两个字了。”
张初客眼圈已然红了,轻道:“公子他……他受苦了……”
“那一剑,若不是偏了一寸,便是大罗神仙也回魂无天,饶是如此,被那样锋利的宝剑透胸而过,还能在那样冷的天儿里活下来,除了一股执念,我也想不出别的了。苦固然是苦的,前胸后背均是重创,只能让他侧身躺着,一人从旁相扶,一开始他滴水不进,我们只能轮流用内力为他续命,后来勉强进些热水,有好几回我都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时,却忽然见到他张开两只黑洞般的眸子也不知道在看哪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问他他也不说话,旁人也许不知,但我年少时也曾失过爱侣,也就是那昏迷时模模糊糊的呼唤声,还有那空空洞洞的眼神,我才敢断定,他与那名刺他的少年,一定有着不寻常的关系。至于他当时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后来我也问过他,他却是绝口未曾答过。”
“还是放不下吧。”张初客松了松不知不觉间握了许久的拳头,叹口气道。
“不错。” 江中侯故事一讲完,便又恢复成了先前笑呵呵教人看不明白的模样,“后来我隐隐约约地猜测到,便是因为那偏了寸许的一剑,教你家傻公子活了下来,也教他自己隐隐约约地没有放自己的心死去。”
“那个吴……吴……”究竟是公子最爱之人,终还是未能直呼其名,张初客轻咳了一声接着道:“日前在祁连山上也未对公子下致命一剑,说明他虽不记得公子了,但深心底里仍是还有公子,所以公子才要查他的下落,还非要去瓜州见他一面,如今又弄得……又弄得……”一句话未说完忽听得一声“多嘴”自厅角传来,忙站起了身,俯首叫了声:“城主。”


173楼2018-03-25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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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争取3天更一章


    179楼2018-03-28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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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菩提难证
      “城主息怒,是属下的错,请城主责罚。”张初客说着,单膝跪了下来。
      张起灵不言。
      “行了,你若是还有气,我再陪你打一架就是,张将军是我拉着他说你闲话的,与他无关。”江中侯似乎是一见到这位不苟言笑的敦煌城主,就要嘻皮笑脸起来。
      张起灵目光一动不动,沉声道:“可有楼善的消息了?”
      张初客忙应道:“回城主,是好消息,楼善王已经答应让明妃回来一趟,两日后便可到敦煌。”
      “好,届时你亲去迎接,接进甘西院。”
      “是。”
      “你先下去吧,叫小月传晚饭来。”
      “是。”
      敦煌城主一撩衣摆坐了下来,对眼前的黑衣侯淡淡道:“你打算几时回京?”
      “哟,这方使唤完晚饭还没吃就开始打发人了?”
      “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哟,原来这是担心我呢!”
      “你是朝廷重臣。”
      江中侯呵呵笑了几声,道:“依我看,我的身份倒不一定会暴露。”
      “哦?”
      “以殷宁那般护犊,回去之后不一定会将瓜州及悬泉之事上禀,否则她丈夫私下与敦煌城主会面这一条,恐怕已是死罪。”
      张起灵听完这句话,眼光便是一黑,江中侯却继续道:“至于吴邪,十年前在昆仑山上都经历了什么我们一无所知,但此次我说服他去悬泉见你,却并未花费太多唇舌,倒在我的意料之外。”
      敦煌城主这下眼光忽地一动,问道:“你如何说服他的?”
      “你教我说的我都说了,他问我既然是你要见他为何不亲去瓜州相见而要他前往悬泉。”
      “你如何答的?”
      “我应付他说日前敦煌城被袭,敦煌城主此时不宜离城太远,他听后便一口答应下来了。”
      晚饭布了上来,烛光摇晃。
      “怎么了?”江中侯一改嘻色,问道。
      “吴邪,他……他还是那个吴邪。” 敦煌城主眼光一灭又一明,脸上不由温柔了起来。
      原来,十年前光明堂开始频繁地接到一些刺杀汉人的任务,到后来更有一些远涉中原刺杀地方官员、军中将领、京畿大臣的命令,这是吴邪最终决定与张起灵下山的另一个主因。
      “他不愿杀汉人?”
      “嗯。”
      “怪不得!”
      “如何怪不得?”
      “怪不得他身上没有戾气。”
      张起灵不禁要笑,轻道:“他不愿杀汉人,与他身上有没有戾气有何相干?”
      江中侯竖他一眼,这家伙,只要一说到吴邪,一张臭脸瞬间就变好看了,当下酸道:“我怎地知道,你倒是来告诉我。”
      这一下倒是又戳中了张起灵的痛处,两人一时不再言语,各自默默夹菜吃饭。
      “话说,你们俩都说了些什么?有问他怎地不记得前事了么?”江中侯还是没憋住,先开了口。
      张起灵搁了筷,淡淡道:“没有。”
      “哎你怎地不问,错过这次他回了昆仑山你想再见他可有多难!”
      张起灵先是一横眉,却又慢慢归于死寂,仍淡淡道:“与你无关。”说罢站起了身,“侯爷请放心,我不会将城主之位随意交出,张明辰是侯爷教出来的,侯爷若是信他不过,那便是信自己不过,至于张初客,侯爷但放一百个心,日后不论谁当了敦煌的主子,亦不论谁当了这天下的主子,他都会为敦煌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住处已为侯爷安置下,侯爷请早些歇息。”说罢行了一礼便径自出了偏厅。
      江中侯愣了一会儿,不由苦笑,就连太子殿下都未曾这般当头直言不讳,他一小小敦煌城主就敢如此不给他情面,哼,看来自己果真是将他瞧得太重了。不过,他话虽无礼难听,倒是句句在理。张明辰在长安十年,自己是他的师父,除了传授武艺之外,对这未来的敦煌城主谁说不曾下过一番苦心,就因为晋王的一时拉拢便对他对己失了信心,那与常自多疑的太子殿下又有何不同?还是说,自己在太子身边多年,竟沾染了他的行事为人?还是自己本就亦是这样多疑的性情,就连手握敦煌重兵的张初客也要去试探、礼贤下士一番,恐日后敦煌难以掌控之时还有这位老实人可以利用,思及此,不由悄悄叹了一口短气,你虽为江中侯爷,并不若那些日日上朝的朝廷大员们权欲熏心、利字当头,但你毕竟浸淫朝堂之事多年,早已失了十年前那份就算丢了性命也要将张起灵、将活着的人带回敦煌的赤子之心,也是你见到吴邪之时会在心内暗自惊叹的主要缘故,以他那样的一个身份,仍自可以那般遒然伫立在这滚滚红尘之中,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戾气,眼光澄湛世事洞明,你心中何曾没有一丝羡慕?
      而此刻的敦煌城主,则又是另一番心事,不想与任何人提,不想与任何人说,如一杯苦酒含在口里,明明极苦,却不舍得吐出,想要吞咽,却又不甘,只能这般煎熬着,任它麻木了口腔唇舌,却仍自苦着,心里愤懑,如何不想问他如何失了忆?如何不想弄清楚他是自愿还是被迫?如何不想知道他十年来的一切?辛辛苦苦步步为营换来与他见一面的机会,想叫他,想抱他,想问他,想……可是一见到他,望着他清明的双目,竟是什么也问不出,不觉自问:他这般什么都不记得了,岂不更好?何苦再去揭那十年前的伤疤,哪有勇气再去瞧一回他绝望的双眼?啊张起灵,是你窝囊,你没有胆量,你没有用!
      静,死一般的寂静,无声无息,如结了冰的湖面,沉沉睡着,可有谁知道,冰面之下,如何汹涌厮杀,如何诡谲变幻……
      吴邪,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若是没有你,纵有良辰好景可与何人说?
      若是没有你,黄沙万里暮雪千山我可向何处去?
      若是没有你,吴邪,终将零落为泥碾轧成尘,什么也留不下,所以吴邪,我还是不能没有你,我就是这样没有出息,我还是想你像从前那样打我,那样恼我,那样抱我,那样疼我,那样对我笑,那样叫我小哥,那样,将我藏在你的眼里,裹在你的心里,吴邪啊,我好……好……
      吴邪——
      吴邪又做了那个梦,他又一次杀了那个人,那人依然没有面目,却在消失之前发生出了一个声音,那声音似乎极为熟悉……
      他睡不着了,悄悄起了身,轻轻打开房门披衣站在回廊上。四下里万籁俱寂,只有一弯下弦月斜斜垂在天幕,清冷地瞧着无眠的人。回廊下是个四方庭院,庭院中间有个圆形水池,水早已结成了冰,在黑黢黢的庭院里冷幽幽地发着青光,令他不由想到了昆仑山上的弱水渊,想到弱水渊,倒似乎曾有一件什么要紧的事与之有关,却想不起是什么事。这次下山后,也不知是怎么了,总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觉得什么熟悉,或是隐约觉得什么与自己相关,却不知是什么,有许多疑窦,许多不合情理,却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人固然可以在言语上说谎,但生死关头的行动却绝撒不了谎,那么说谎的到底是谁,还是,他们都说了谎,又或者,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谎言?
      “星魂?”
      “师姐。”
      “怎么,又头疼了么?我看看。”
      “我没事。”说着放下了按在脑后的手。
      殷宁也不再多言,走近了他为他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裘袍。
      “师姐,外面冷,我们进去吧。”
      “星魂!”
      “嗯?”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师姐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么?”
      “日前……我跟踪你到驿站,你生不生我的气?”
      吴邪笑道:“我为何要生师姐的气?我不告而别本就是我的错,还害师姐担心我做错事回去受罚,更是心中有愧。”
      殷宁也笑道:“你不生我的气就好,我是你的妻子,又是你师姐,虽然你本事比我大,但我担心你、保护你,都是应该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去见他?敦煌城主。”
      “喔,我有个疑问想当面问一问他。”
      “什么疑问?”
      “他不是我们昆仑山的死敌么,怎地他在祁连山最后关头却忽地饶我一命?”
      “这……毕竟你曾是他的授业师父,许是他一时惧了你,或是想起了昔日授业的恩情。”
      “可那是生死关头,他不刺那一刀,我也会刺那一剑。”
      “我们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知他当时作何想,你见到他时,没有问他么?”
      吴邪摇摇头道:“没有,我们只说了几句客套话,你便到了。”
      月光下殷宁的脸沉了一沉,道:“我看了当时跟踪我的人身上的腰牌,去瓜州找你的黑衣人便是京城来的江中侯,十年前上我们昆仑山就是他带的好头,而那敦煌城主年少时城府就那样深沉,潜伏在我们山上五年之久,我们整个光明堂和半个娑婆堂都毁在了他手里,就连父亲都受了重伤,你也……落得个前尘尽忘的地步,如今他二人竟又联起手来一个去瓜州找你一个在悬泉等你,不知打的又是什么如意算盘,你教我怎能不着急不忧心?”


      180楼2018-03-28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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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能看到多一些留言


        181楼2018-03-28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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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水落石出(一)
          殷宁这番话句句发自肺腑,吴邪也没有听不出来之理,只是关于十年前之事,他也不是不恼、不恨,他只是不记得了,所以不知道该怎样恼、怎样恨。
          “若不是当时离敦煌那样近,他敦煌城主身有重伤绝不会一人前去悬泉,况且还有江中侯在后,否则当时我便要下手取他性命以报当年之仇!虽说只取他一人性命算便宜了他,但也可稍稍以慰我们后山的那些亡灵。”
          “师姐……”
          “星魂……”殷宁伸出右手握住了他左手,放柔了语声道:“我并非是怕死,我只是,放不下你的安危,我不能让你陪着我一块儿死。”
          “师姐说什么傻话,你我既是夫妻,自然是要同生共死,你不要多想了,我们进去吧。”
          “好。”殷宁行了两步又道:“星魂,回山复命,一切且听我的。”
          “好。”
          离天亮还有一个半时辰,殷宁瞧不出丈夫是不是睡着了,但她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再难睡着了。此番丈夫领命下山,她求了父亲几次才答允让她跟来,幸亏她跟了来,否则他岂不是早已落入了张起灵的手里!那楼善国也是不济,大好的机会都能打了水漂,闹得最终敦煌城主未死敦煌也未拿下,回去可有好生一番交待,虽说还不至于让堂堂的星魂使、掌门的乘龙快婿难堪,但此番命丈夫下山与张起灵决战已惊得她不轻,有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这么凶险的命令只怕日后还会接二连三,而自己夹在父亲与丈夫之间,孰轻孰重,教她真的难以抉择,更何况她深知,不管是山上的杀手还是他们日月星三使,都不过是昆仑山养的一柄柄利器,到你出鞘之时,你便只能出鞘,但最令她惧怕的倒还不是此节,而是她的傻丈夫,似乎……并不惜命……又想到,在祁连山上时就不应该依照什么江湖规矩留那人一命,就应该狠下辣手一掌结果了他,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事端,敦煌也已城破,更不用再担心日后他再来纠缠星魂,一想到日前星魂独自前去见了他,心里还是一阵后怕,若是自己去晚了,恐怕她这个丈夫未必还会轻易跟她回昆仑山了,他从小就与山上的其他人不一样,这也是她一直喜欢他要嫁给他的缘故,人活一世,渴望的、追逐的,不过都是自己没有的东西,那张起灵是如此,她亦是如此……只不过回想在祁连山上,那张起灵眼都不眨一下甘将自己的性命送到星魂的手里,为了他红着眼要跟自己拼命,又几欲呕血至死,那般疯魔,那般癫狂,竟教自己连杀意也未尝起!而星魂,她的丈夫啊,即使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能因他的一副神情一声呼唤便能忍住万箭穿心的剧痛于千钧一发之际将剑偏上一偏!呵,是冤还是孽,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们三人,迟早要再血染一处,只不过,她能阻得一日,便阻一日了。
          “城主!”
          张起灵正在看账房递上来的账目,一起战事,消耗巨大,唯今除了整顿军务抚恤伤亡,要尽快盘活东西贸易才是,于是命人去传了谋臣宁无周,寻思着也该到了,但听到脚步声来的却是张初客,人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合上账本,挥手屏退了左右,问道:“何事?”
          张初客闻声本就低着的头直接伏到了地上,大声道:“末将有罪,请城主责罚!”
          张起灵素来不喜繁文缛节,平常里的礼节能省则省能免则免,张初客又非寻常下臣,是以鲜少让他行礼,更何况是跪礼。
          “起来说话。”
          “末将治下犯了大罪,不敢起身说话。”
          张起灵见他如此,必然不是寻常小事,推断起来,只能是与此次敦煌被袭有关,那确不是一般的罪责。当下微一沉吟,沉声道:“是谁?”
          “城主……”张初客抬起了头,面色难看,道:“副将南延朔。”
          “为何?”
          “这……倒不是他有意为之,是不慎被人盗了。”
          “被谁?”
          “是老城主生前的书童,小名叫十七,后来老城主赐了他张姓,安置他在城中教书。”
          张起灵目光微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张初客仍不起身,便跪在原地,将来龙去脉简要说了。原来,那十七是被老城主从城外捡回来的孤儿,放在家里与自己的孩子一同养大,后来做了自己的书童。他从小跟守城军南家之子南延朔要好,因生得好看,却体弱瘦小,幼时常被其他孩子欺负,南延朔为了他没少跟人打架。老城主生前为他择过一门亲事,妻子早亡,南延朔便三天两头去看他,他却向来自觉身份低微,从未主动去看过南延朔,但在楼善攻城的前几日里,他却突然带了好酒来找南延朔喝酒。南延朔大喜过望,心里高兴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他当时未以为意,直到几日后被楼善国偷袭,张初客下令彻查奸细,他回想起来才恍觉十七那日有异,于是当面去问他,谁知张十七坦认不讳,南延朔悲痛欲绝,问他为何要做此等天人不容之事,他闭口不答,奈何南延朔苦苦相问,他才不得不道出原委,说他从小多蒙老城主与大小姐的恩德,大小姐多年来一直未曾与他断过联系,多番述说现任张城主如何逼死老城主,如何夺了城主之位,如何将明辰公子送往长安,还如何年年要挟于她……张十七初时自然犹豫,但日深年长,每每想到亲如生父的老城主竟死于非命,青梅竹马的大小姐不得已远嫁异邦,还有小公子,远在长安多年有家却不得回,再加上大小姐的书信愈来愈频,催得愈来愈急,说攻城只为了对付现任城主、将明辰公子扶上城主之位,于是终于将心一横灌醉了南延朔,盗了军情机密。张十七说完原委,便撞柱而死了,南延朔伤心之余自知罪责深重,于是面见张初客,请求军法处置,竟是抱着一副必死之心。
          张起灵听完一时未语,片刻后道:“你先下去吧,让他进来见我。”
          “城主,南延朔多年来为敦煌立下过汗马功劳,还请城主从轻发落,末将军纪不严,甘愿一同受罚。”
          张初客一时猜不透公子的心思,为何要将他支开单独见南延朔?南延朔此罪甚大,公子若是不从重发落,定难服众,但南延朔是他手下得力爱将,也是敦煌的重要梁柱,若是就此失了,那可是敦煌的一大损失,况且他现下一心求死,这可如何是好!
          “你先下去,让他进来见我。”
          “这……是。”张初客不敢再多言。
          南延朔在厅外已候多时,见到城主时凛凛然跪倒在地,道:“末将任凭城主处置。”
          高座上的玄衣城主神色不明,问道:“若是张十七当时没有撞柱而死,你当如何?”
          南延朔闻言脸上一红又一恸,朗声道:“我会一剑杀了他,留书陈情,再一剑杀了自己。”
          “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等犯下如此罪过,一死谢罪原是轻的。”
          “你为何要亲手杀了他?”
          “他……”南延朔忽地直直看向高座上的城主,脸现异色,怔然道:“他不得已背叛了家国,背叛了我,我知道,他心里是极苦的,他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知己,我一定要亲手送他上路,再下去陪他,他从小就常常被人欺侮,我放心不下他一个人上路。”
          “可是你家中还有父母妻儿,便都不管不理了么?”
          南延朔听闻此言忽地眼中一闪,似是从另一个世界里回来了一般,顿时一脸愧色,嗫嚅道:“这……这……末将犯下此等大罪,已无面目再见他们,请城主开恩善待我的家人,南延朔死已瞑目。”
          “如此说来,你便是要为了酬一知己,而甘愿留下全家老小了?”
          “他不仅仅是我的知己……”一急之下恍觉失言,但左右瞧了瞧,此处只有他与城主二人,死无不可对人言,便又抬起了炯炯的双目望向高座上的城主,朗声道:“城主有所不知,事实上,除了我与他二人,旁人均以为我们是知己是好友,如今他已死了,我也要死了,他一生孤苦也没有后,也不必计较什么身后名声,至于我,堂堂七尺男儿,原该顶天立地磊落承认,只是家中还有老小,人言可畏,城主一向傲世不喜俗礼,末将一直心存敬佩,此处只有城主与末将二人,末将心中憋得难受,便将这临终之言说与城主,求城主瞧在末将曾为敦煌立过一些微末功劳的份上,待我死后,请将我与十七葬于一处,我与他生不能堂堂正正地在一处,死后我再不愿与他分离,求城主成全!”说到最后已是凛然悲愤,声泪俱下,拜伏在地不肯起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胸中汹涌翻腾的那些叫嚣声已静下来不少,于是忽觉着有一只手轻轻抓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近在咫尺的低沉语声轻道:“你先起来。”南延朔猛然抬起头,不禁大吃一惊!
          这……这是城主么?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城主!


          189楼2018-03-31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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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落石出】一共有四章,交代敦煌被偷袭的前因后果,以及二十五年前的旧事、十年前老张夺位的来龙去脉,再引出一些对于幕后操控者的疑问,等等,信息量很大,细节很多,其中涉及到的人物除了老张其余均为原创人物(有一个是【大漠荒颜】同人人物),所以为了照顾同人文的读者,已经简化了许多本该对于这个人物的塑造,当然也相应简化了许多线索与情节。
            所以这几章不会再出现什么情情爱爱的情节,但我是很喜欢的,有一股大气在,会说到人物与人物之间的纠葛,人物与自己的纠葛,人物与敦煌这座城的纠葛。这些纠葛都讲完之后基本上敦煌的主场就告一段落了,下一个主场,你们可以猜测下。
            其中我最喜欢的原创人物是活在简短叙述中的张十七。
            还记得当时为他起名的时候,起名废的我扫到桌面上的日历,看到了“十七”这个两个字,一瞬间觉得实在是太适合这个人物了,便果断拿来用了。若是细心的、对小说线索与文字比较敏感的读者,一定能发现,我用的最多的数字便是“七”和“三”。至于十七,原著粉都懂的。
            而这一章中南延朔的这一段话,今天时隔一年多后我再次读来,仍然想流下泪来。
            “他不得已背叛了家国,背叛了我,我知道,他心里是极苦的,他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知己,我一定要亲手送他上路,再下去陪他,他从小就常常被人欺侮,我放心不下他一个人上路。”
            南延朔=难言说
            下一章南延朔还有一段话与老张说,也是我很喜欢的。


            192楼2018-03-31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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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水落石出(二)
              张起灵见他神色,知道是自己不小心流露了真情,于是撒了手,背身道:“南将军,我可以如你所愿治你死罪,将你与张十七葬在一起,张十七不是你南家人,不能受你南家的香火、后人的跪拜,于是你二人便只能葬于无名之处,你便也再受不得你南家的香火祭拜,甚至除了我,这世上没有第二人知晓你真正的埋骨所在,你可愿意?”
              南延朔闻言先是怔了一怔,继而重拜伏在地道:“谢城主大德,末将愿意。”
              张起灵仍背对着他,没有人知道他的神色,半晌后,他转回了身道:“南将军,我若要你活着呢?”
              南延朔又是一惊,不明所以。
              “你活着,独自活着,继续守护敦煌,守护你的家人,你可愿意?”
              “这……”
              “南将军真英雄、真君子,敦煌若是失了你,便是失了一根栋梁,张将军爱才,我亦是不舍,官降两级,罚俸一年,戴罪立功。”
              “可是……城主……”
              “你不愿意?”
              “城主……十七临终时,末将曾向他许诺,很快便下去陪他,末将若负了他,活在这世上又还有何脸面,更何况,十七死了,末将……的心也跟着死了,就算活着也是一具尸体,求城主成全!”
              敦煌城主脸色一变,厉声道:“南延朔,你好大的胆子!你与张十七犯下如此大罪,妄想一死了之即算?那张十七既已自绝,罚你官降三级戴罪立功不得再议,退下!”
              “城主……是。”
              是夜,又起了北风,风声在窗外呜咽,如泣如诉,张初客亲自前来给公子换了药,又叫银黄添了两个软靠过来,公子左肩受伤只能侧卧着歇息,这一夜不得翻身可是难受,公子本来就睡得不好。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张初客正要退下,却听到公子忽然悠悠地似是询问又似是自言自语了这一句,他见完南延朔以后便未开过口。
              “公子何出此言?”
              “他一心想死,去陪张十七,我却要他活着,我是不是做错了?”
              “公子,南延朔他?”
              “若是我眼见吴邪死在我眼前,我是,定然再难以活下去的,所以,若有那一日,不要拦我。”
              “公子……”
              “我累了,你回去吧,留心盯着他。”
              “是。公子不要多想了,南延朔他日后自会明白公子的苦心,在私他上有高堂下有幼子,在公还有咱们军中这许多兵将需要他带领,身为军人,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怎可轻易自戕其命……啊公子,请恕初客头脑发热口不择言,初客没有那个意思,初客的意思是,他与公子不同,不同……”张初客这一下确实是一不小心连自家主子也一并说了,待发觉到时已然晚矣,顿时满腹悔恨一脸焦急,公子都已经给伤成这样了,你怎地还口没遮拦一通胡说?于是抬手就给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心里方觉稍稍好过些。
              张起灵似是根本就无动于衷,抬了抬手叫他下去,自己进了内室。
              窗外的风声愈来愈大了,黑乎乎的树影给劲风推搡着摇摇摆摆,却怎地也吹不倒,真是奇了,就像白日里南延朔眼中的那一团执,是啊,执,自己短短一生阅人无数,倒鲜少有见到似他那般执的,执拗得简直就像……就像自己一样……那张十七不知是何模样,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不禁生出一股冲动,想去祭一祭他,不知南延朔要将他葬于何处,又不知那南延朔,在接下来的时光里,面对着自己的妻子,思念的,却是另一个人——啊疼,胸口里,好疼!
              吴邪,你也有妻子,哪一日我若死了,你面对着你的妻子,可会思念我?
              一曲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入骨相思,知不知?
              楼善国的明妃回了敦煌城,城中百姓不明真相,但对这位为保敦煌太平和亲嫁出去的敌国妃子却也再爱戴不起来。那楼善王倒也是个醒目之人,跟明妃进城的随驾除了一群内侍,竟连一个带刀侍卫也无,张明夕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寻常百姓家都常有丈夫无情,更遑论君王,她这许多年可以得宠,本就是仰仗着她敦煌之女的身份,如今兵败,她已全无价值可言,当年被当作和礼送去异国,如今又被当作和礼送回家城,这一去一回,呵呵,倒也传奇。只是住进甘西院已愈两日,却还未曾见到敦煌城主的面,心下恼怒之余倒也不乏赞叹,这张起灵果然沉得住气,怪不得此番计画如此周详都未能将他拉下马背!
              “明辰。”
              “姐姐。”
              “方才叫人送了两碗参汤过来,来喝一碗,这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冷成这样,冷宫恐怕也比这里暖和。”
              “姐姐,这是我们的家,姐姐怎么拿冷宫来比。”
              “家?呵,这敦煌城如今虽然还姓张,只不过此张可非彼张,哪里还有我们的家?”
              张明辰不再答话。
              “三弟。”张明夕语重心长道:“你可有打算了?”
              张明辰仍是不答。
              “成大事者,当断不断可是大忌,姐姐不是男儿身,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十年来也无一日不在寻找报仇时机,此番若不是他张起灵卑鄙无耻以下流手段将我军将领刺杀,敦煌早已掌握在你我手中,怎地还会被关到此处等人鱼肉!”
              “姐姐!”张明辰豁地转过了身道:“事到如今难道姐姐还在装糊涂么?你想让为弟与你一同糊涂,做那叛国的千古罪人么?”
              张明夕脸上白了一白道:“叛国?哼,当初张起灵逼死父亲夺取敦煌还将你送去长安,怎地你的朝廷从未过问过呢?他们要的不过是敦煌的钱,根本不理会做城主的是谁,也不理会敦煌到底是在谁手里!”
              张明辰扶了扶额,忽道:“姐姐告诉我一句实话,那调虎离山之计,是谁出的?”
              “什么调虎离山?”
              “楼善攻城时,张起灵并不在城内。”
              “喔——”张明夕敛了敛心绪在软榻上坐了下来,拢了拢双手,缓缓道:“我与大王商议良久,敦煌十年来被那小子治理得也可算得上富可敌国、兵强马壮,他人缘虽然不好,但民心所向,贸然攻城的确不是上兵之道,更何况你还在他的手里为质,所以最省力的法子恐怕还是刺杀,但眼见近年来各国买来刺杀他的人非死即残,他却是毫发无伤,于是我便说服大王由他出面向昆仑山下重金,请他们务必派出最顶尖的刺客,若是刺杀成功必还有重谢……”
              “姐姐竟然向昆仑山买刺客?”张明辰出声打断了姐姐。
              张明夕一瞧弟弟的神色,赔了一笑道:“三弟,那昆仑山刺客不过是用钱买的,又不是他们要对付我们敦煌,当年联合买那十几名刺客的罪魁祸首不是已经给父亲查出来了么……哼,说到此处更是令人着恨,当年父亲明明拿了证据向朝廷请命,请朝廷派兵剿灭小宛、且末、若羌三国,朝廷不但不派兵也就罢了,还要我等与其交好,共享商路繁华,三弟,这样的朝廷,有何值得效忠?”
              “那毕竟也是他们昆仑山的人杀了母亲哥哥,还有我们敦煌那么多的人!”
              “那又如何?这整个西域乃至整个天下,他们的刺客最是厉害,那张起灵不也是出自那里么,若非如此,他怎么会如此难杀?”
              “姐姐你怎知他去过昆仑山?”张明辰闻言吃了一惊。当年父亲派人上昆仑山之事就连他都不知晓,更别说嫁入他国的姐姐,还是直到后来张起灵一行人回来以后他追问父亲,父亲才私下只告诉了他一人,还嘱他不许告诉任何人。
              “哦,原来弟弟早知道。”
              “是父亲派他去的。他在昆仑山五年,当年敦煌被夜袭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查出来告诉父亲的,还有十年前昆仑山根基被毁元气大伤,也是他与父亲派去的人里应外合办到的,至于后来,我在长安听说,西域有几国连年内斗,不断有人起兵造反,问起是哪几国,却正是小宛、且末与若羌三国,如今回想起来,若不是机缘巧合,便也该是他的手笔。”
              “如此说来那倒怪不得,那昆仑山收到信后亲派人前来,说道此人既出自昆仑山光明堂,自是难以对付,重金不必了,毕竟此人也算是昆仑叛徒,那就是共同的敌人,如今时机已然成熟,昆仑自有法子将他引出城外取他性命,而你们倒可提前筹谋,待他离城之时大举攻城拿下敦煌……但是弟弟,你该不会是因为他曾为敦煌做了那么点儿见不得人的小事,便对他心慈手软了吧?”
              “父亲曾教导我们,做人要是非分明,他于敦煌有功,我不会否认,但他于敦煌也有罪,我亦不会否认,倒是……姐姐你先告诉我,昆仑山派去见你们的人是谁?”
              “他自称什么昆仑三使的日阳使,是个极为精明之人,几句话便说得大王心动不已张口就想答应,但我想到你还在长安便找了个法子阻了大王一阻,没想到几日后大好的消息传来,你竟离开了长安,我大喜之下连忙命人送消息进城来盗取军情要图,再派人暗中一路跟着将你接到楼善。”
              “如此说来,竟是昆仑山献的此计。”
              “嗯。”
              张明辰沉吟不语。
              “三弟在想什么?”
              “我在想,昆仑虽然横行强大,但只是一个杀手组织,既然他有法子将张起灵引至城外取他性命,却为何要献此计策挑起战事?”


              195楼2018-04-04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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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上半章有好几个心酸的句子我都很喜欢。下半章借张明辰姐弟之口,交待的信息量很大,有兴趣的读者欢迎留言讨论剧情。
                吴邪,你也有妻子,哪一日我若死了,你面对着你的妻子,可会思念我?
                这句最是心酸。想想已经是16年写的了,现在看来还是想流下泪来。我也是,生啊死啊的,魂太重,命太轻。


                196楼2018-04-04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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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水落石出(三)
                  “便是你说的那个缘故了,那来人道,张起灵当年曾引狼入室毁他昆仑根基,只杀他一人太便宜了他,要教敦煌……吃些苦头才行。”张明夕说到此处,不免也有些心虚起来。
                  张明辰叹口气,心下固然是不喜姐姐的所做所为,但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十二岁时失了母亲和长弟,十六岁时为了敦煌被嫁到了异国,几年后又没了父亲,幼弟又被仇人送去了长安为质,一个弱女子,四下无亲,既要在后宫中争宠夺势,又要谋虑伺机报仇雪恨,相比而言,这十年她的苦楚比之自己不知要大上多少,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再去指责她。
                  便在此时,张明夕的贴身婢女进来求见,在她耳边耳语了一阵,张明夕顿时身子一震,问道:“何时?”那婢女道:“昨日。”
                  “姐姐,发生了何事?”
                  张明夕挥手叫婢女退下,身子委顿在榻中,眼中隐隐似有泪水莹动。
                  “姐姐,到底是怎么了?”
                  张明夕抬眼道:“三弟,事已至此,姐姐我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我自问问心无愧,就算让我再选一次,我也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以前父亲常说,大丈夫行事,有所舍有所得,小舍小得大舍大得,唯今姐姐自知此番有来无回,即便能回去大王也已容不下我,稍候我便去见张起灵,向他认下一切罪行,让他念在他也姓张的情份上,不要为难于你。”
                  “姐姐!”
                  “我心意已决。弟弟,姐姐定会尽力,为你谋一条出路。”
                  “姐姐!”
                  “来人!”
                  张明夕不由分说叫人去禀了张起灵,张明辰欲再劝说,但见姐姐神情坚决全然不容商议,他无计可施,只能焦急地坐在甘西院傻等,但心里隐隐知道,姐姐这一去,凶多吉少,事实上,自从在楼善国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便隐隐感知到了这个结局,只是,他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顿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袭上四肢百骸,恍惚间似乎有个声音在说:承认吧,你比张起灵,差得远呢,差得远呢——差得远呢——
                  说起来,张明夕还未真正见过张起灵,或者说未见过长大后的张起灵,她见过的,还是在敦煌那夜之前,仍在母亲怀抱中的张起灵,因着明辰与他同岁,她才记住了这个堂叔家的儿子。敦煌那夜死的人太多,她也无睱去分清楚都死了谁,她要忙着自己悲伤,毕竟那夜里,她失去了自己的娘亲和长弟,一夜之间,一个完整的家庭缺了一半,她顿时便由家里的大小姐变成了幼弟的母亲,四年后,她被父亲嫁往楼善,便很少得已回敦煌了,直到十一年后,父亲死去,敦煌易主,她回城奔丧,却被重重看紧,新任城主竟连见也未见她一面,她心中怨恨,日积月累,可想而知。
                  张初客按剑立在城主身侧。这位敦煌守将,她却认得,十年前回来奔丧时,便是这位“将军”日夜不歇地派人看着她,当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才将目光转到了张起灵身上,一对上后者的目光,不由得全身一凉,可想到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遂欠了欠身施了一礼,道:“张城主,有礼了。”
                  张起灵还了一礼,张初客亦向她见了一礼,引她入了座,重回到张起灵身侧。
                  张明夕早用余光环视周围,见无旁人在场,心知已到此番地步,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便直言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张城主,既然十七已经死了,呵,我本是要他煽动南延朔造反,虽知不是一着好棋但反正我也已无路可走,此处山高皇帝远,我们姐弟也没有任何指望,我做过什么事,我心里清楚,但这十年来明辰一直被你看在长安,他可是什么都没有做过,你心知肚明,只要你放过他,你要如何处置我都随你便。”
                  “你竟要煽动南延朔造反?”张初客没忍住。
                  “呵呵,张将军,当年你不也是被煽动了,才会夺了兵权造了反自己当上了敦煌守将?”张明夕也没有忍住。
                  张初客不由得脸上一白,却也无可反驳。
                  “好,待收到你已不在人世的消息,这个敦煌城主的位子,便是明辰的了。”忽地,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顿时便消弥了二人间的恼怒之气。
                  “你说什么?你此话当真?”张明夕未料到对方竟会如此爽快,爽快地简直……简直距她想象千里万里之遥。
                  张起灵没有答话,张初客道:“难道明妃没有听说过,敦煌城主,向来说一不二的么?”
                  张明夕给他如此一白,倒想了起来,整个西域乃至东到洛阳皆知,敦煌城主金口难开,一旦开了,便是说一不二,所以,整条商路上的商客都惧怕与这位城主做生意,但同时又极其喜欢与他做生意,但此事关乎弟弟的未来,不得不防他使诈,于是笑道:“张城主金口我自然听过,只是我唯今在世便只有这一个亲人,我身为姐姐,毕竟关心则乱,眼见为实,还望张城主谅解。”那言下之意是,我定要有个真凭实据。
                  “明妃既然不信城主,那可是还有其它退路?”张初客气不过,冷哼道。
                  那张明夕毕竟乃是前城主的千金,贵为一国之妃,哪里受得了一个下官的这般讽刺,张口待要反唇相讥,却见张起灵一摆手道“你跟我来”,当下只得暂且忍下一口气,跟在张起灵身后进了他的书房。
                  这书房远比父亲在甘西院的书房小得多,架上也无多少书籍,与先前待客的大厅相比,这里简直用简陋来形容也不为过。她茫茫然不知张起灵带她来此是何用意,好在张起灵并未让她等太久,他打开了书案内的暗格,取出一个檀木匣子,命张初客用那把金黄色的小钥匙开了锁,面向张明夕打开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明夕仍然不明所以,但她识得汉字,里面层层叠叠全是白绢,白绢上全都写满了汉字,白绢层上是一个黄缎小卷轴,她瞧张起灵一眼,见他已然走到了窗前去,背身向她,看张初客,神情似乎与她一样,显然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个匣子。当下也不及多想,先伸手拿起卷轴打开来,顿时便吃了一惊,心里不由怦怦大跳起来!张初客也瞧见了,只是却没有她的吃惊,那是在不久前,那个人来敦煌向公子邀战后的次日,公子传了宁先生写下的城主禅位书,书中还附有要敦煌全臣团结一心竭力辅佐新城主的请求。张明夕看到最后手一抖,卷轴几欲脱手而落,张初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她是为了那立书的日子,是在她们偷袭敦煌之前。
                  半晌后,张明夕将那卷轴自上往下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脸上忽地平静了下来,轻轻将卷轴收了放在一旁,又自匣中拿出一张张白绢细细看去,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原来,那些白绢全部来自长安一个署名为“黑”的人,绢上日子由近及远,由今年至十年前,每一年的数目不等,详细交待了明辰在长安的生活、学艺、长进等一切,全是这位署名为“黑”的人从中安排周旋,此人还收了明辰为徒,授他文治武功,近三年来更是专门教他治理一方城池之道,而且,明辰他在长安,已经秘密娶了妻生了子,也全由此人从中隐瞒,而此人所做的一切,则全是她们姐弟的大仇人、此时立在她身后的张起灵所授意?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会如此好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明夕跌坐在了书案前,手上兀自还捏着一张最近日子的白绢,那上面写的是已遵君嘱送回明辰,但明辰眼下并无经验,劝君不要擅自让出城主之位……
                  张明夕呆呆坐着,头脑中不知转了多少个念头,自十年前,一年一年疾速地在脑中过了一遍,不可能,这书信是伪造的,是张起灵拿来骗自己去甘心赴死的!想着,手上就不由用了力,白绢在手上顿时被抓成一团,紧得几乎嵌进了肉里,直到手上没了力气,心里那股恨劲也松了一松,再见到那白绢,才发觉,这可不是一般的丝绢,她身为敦煌之女,又在西域大国宫中多年,各种珍宝见过不计其数,这样的白绢即便是在她楼善后宫中,也是没有的。
                  “为什么?你既要如此,为何当初又要做那天理不容之事?”
                  张起灵兀自背对着她,仍淡淡道:“我的理由无需向你说明,你只需按我所说的去做便可。”
                  “可是***了我父亲也是事实,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换作是你,你便就此算了吗?”
                  “逼死你父亲不是他!”张初客再忍不住,愤然道。
                  “什么?”
                  “是你父亲自己。”
                  “你胡说!”
                  “你父亲自你母亲还有你长弟被杀之后,便暗中下令在城中挑选幼童少年秘密训练成为一支暗杀利器,我家公子就是其中之一,后来他被派往昆仑山作内应,在那几年里受尽折磨,九死一生,后来你父亲又派了数十人上昆仑山与公子里应外合剿杀昆仑,这些事你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你父亲比谁都一清二楚,那些年他为了训练这些可以复仇的人才,不知道令多少孩子及其亲人饱受苦楚,又有多少人因训练而意外身亡,到后来挑选出上昆仑山的五十人当中,只有五人活着回来了,当然,敦煌用这些人的性命清洗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暗杀组织,教整个西域安了心,也教朝廷安了心,从大处看,这牺牲是值得的,可是你父亲花了十五年的光阴筹谋这一切,身心煎熬,无人可诉,早已患下了隐疾,十年前公子回来时,你父亲已经病入膏荒,只是瞒着外人罢了,后来公子与他面谈,说要以十年为期,掌管敦煌十年,请他不要多加阻拦,他当时气急攻心,吐血而亡,但公子不是诡辩之人,反正这城主之位也不是他的,于是便任由外界如何传言,也从不让我等辩别一句。”


                  199楼2018-04-07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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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楼2018-04-07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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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干脆双更,把线索讲完。
                      毕竟看客的关注点始终还是在两位主人公的感情线上。


                      201楼2018-04-07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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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寒木逢春
                        日子过得不快却也不慢,绿洲里冰消雪融,春暖花开,叮叮当当的驼铃声和着呜呜咽咽的风鸣声自目力所不能及之处熙熙而来,攘攘而往,没有人留意敦煌城墙上的伤痕有多深,也没有人关心敦煌城主眼中的出离所为何,敦煌繁华如昨,商路蓬勃依旧,身外的一切如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抽刀无法断水,举杯亦无法消愁,莫愁。
                        独自离了光怪陆离的大厅,信步行到一处地方,忽闻到一股香火味儿,抬头一瞧,竟是张家祠堂。
                        这个地方,在离开敦煌前的每年,都必须要跟着族中的大人来祭拜,十年前回来后,便再未来过。立在门前瞧了一会儿,看祠堂的老人见到是城主前来,忙要行礼,被他给挥手制止了,那老人双目混浊,却又清明,他一撩衣摆,跨了进去。
                        密密麻麻的牌位小山一样层层叠叠一排排一重重,一眼似乎望不到顶。可以说,他眼前这半生中,杀过的人,究竟有多少,他从未计过,他从未埋葬过一个人,从未为一具尸身哭泣过,亦从未为任何一个人立过牌位,此刻,他一排排地看过去,那些文字,一笔一画他都认得,那些人,他却一个都不识得,直到他见了张启山的名字,心道,哦,终有一个我认得,却还是因我而死。呵,堂伯父,莫记恨,我迟早和您一样,一样下场。目光再轻轻转动,便又见到了一双熟悉的姓名,说是熟悉,是因为他知道,从小就知道。
                        老人递了三柱香过来,犹疑了一下,接过来,燃香,跪拜,磕头下去的一刹那,他才知道,人,为何要行跪拜之礼。
                        不管我走到哪里、做过什么、要去哪里,我是敦煌的人,是张家的人,是你们的不孝儿子,对不对?可我却还要不孝下去,将来百年之后,地下相见,你们可会怪我?
                        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从记事起我便是一个人、一枚棋,后来我遇到了另一个人,我却亲手将他弄丢了,我翻手做了棋手,可我却已找不回他,若这一生注定要我一个人,那就让我一个人吧……
                        “红尘百劫苦,城主,来日方长。”
                        迷思中,一把苍老的声音自身旁响起,他直起身来,却见那老人已转身去了,而身后……
                        “张大哥何时来的?”
                        “方到。”
                        “你怎地知晓我在这里?”
                        “巧了,我并非是来此处找你的。”
                        “哦?”
                        来人走近了从案上取了三柱香燃了,插在香炉里,在张启山牌位前拜了拜,说道:“但我却是来找你的。”
                        张起灵不禁双目一亮,道:“莫不是?”
                        “不错。”
                        顿时心里怦怦便狂跳了起来,急道:“他在哪里?”
                        “三日前下的山。”
                        三日前下的山,三日前下的山,再问:“可是往东?”
                        “正是。”
                        心里又是一阵急跳,一来是因他正在东来,二来是不知他的目的……寻思道:“应当不是我。”
                        “不知。只知他往东行,但既然你也认为不是你,那只能,再往东。”
                        莫非是京城?暂且不理会,再问:“他一个人么?”问完这一句心里跳得更加厉害了。
                        “一个人。”
                        啊!
                        他果真是一个人,是一个人!刹那间的欢喜教他双膝一软险些重新跪倒在蒲团上,却也是一手扶住了香案,狼狈不堪。
                        “教张大哥见笑了。”
                        来人脸上这才微微一动,道:“讯息已然带到,你打算如何?”
                        张起灵微微一笑,道:“我早有打算。”
                        “嗯。”来人负起双手,转身便行,行了两步顿住道:“你当真要舍弃这半壁江山,去赌一个冥冥未卜?”
                        “张大哥当初不也是转身就走么?”
                        来人牵动了一下嘴角,左脸上一条长长的伤疤跟着被牵扯成一条弯弦,淡淡笑道:“那你可要快些,慢了少不得我要变卦,报这一剑之仇。”
                        张起灵亦笑道:“这一剑大不了我来替他还你。倒是我去之后,明辰暂还不明所以,张大哥可派人联络初客。”
                        “不必了,这些年城主出手阔绰,‘流沙’以后便靠自己了。你放心,‘流沙’以后还是‘流沙’。”
                        “好。”
                        “后会有期了,张老弟。”
                        “后会有期。”
                        瞧着兔起鹘落的身影眨眼间便在大树后瞧不见了,他怔怔然,仿佛做了一场梦,这场梦从莫名其妙来到祠堂开始,到……到……吴邪!
                        跨出祠堂的那一刹那,他回头望去,香烟缭绕中,一个牌位也看不清楚,只有那老人站在门口,慈祥地远远瞧着他,他微一点头,飞一般回到了大厅,大厅里五光十色仍在继续,悄命张小月去传张初客与宁无周到书房来见,便一闪身没了踪影,张小月愣了一愣,连忙去了。
                        已是正月之末,春寒还是料峭,窗外来往的下人还袖着双手,他心里却是热气蒸腾,虽说前路未卜,但若能离他近一些,身上终是要暖一分,这个事实,就算哪一日他如吴邪一样也失了忆,想必他的心、他的身,也是不会忘记的。
                        吴邪,我但盼望,你也是如此……
                        沉思间听到脚步声响,凝神回到案前。张初客与宁无周并肩而入,齐齐向城主见礼。
                        这三人于这一日,试想过数次,只是一旦真的到来了,却均觉如同做梦,不是真的。于张初客来说,这次与上次还是不同,上次来得太过突然,公子离城也是突然,但他深心里隐隐觉着,公子始终还会回来,不论如何,结果公子真的回来了,但这次,前前后后近三个月的准备与交付,是再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一想到此,心里一酸,竟忍不住地想要流下泪来,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恭恭敬敬地听候公子吩咐。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吩咐的了,该交待的已早交待过,此时不过是确认个日子,嘱咐他们不要声张,待他离城之后,将明辰公子接出来即可。二人了解城主的性子,也不多言,宁无周先领命下去了,离去前伏地向城主行了大礼,只说了句“愿城主往后平安,得偿所愿”,张初客听到那句话,忍不住地又是一番酸楚。
                        “公子……从今往后我等都不能在你身边伺候,公子请务必自己保重……”说着竟再难忍住,红了眼圈,泪水就要夺眶而出,遂低了低头将酸楚咽回,接着道:“公子至情至性,老天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初客只难过……只难过不能随公子一同前去,公子请务必珍重,只要初客在一日,敦煌的城门便始终为公子开一日,公子日后但有差遣,我等自当竭尽全力……”
                        张起灵背转了身去不再瞧他,截了他话道:“以后,你只是敦煌的人,是明辰的人,不再是我的人,你切记住。敦煌和明辰就交给你了,从此后我无事一身轻,逍遥自在,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张初客知他是安慰自己,便也笑道:“是,初客为公子高兴。”
                        “稍候我去见明辰一面,初霞……我就不再见她了。”
                        “是。”
                        “有一事,该让你知道,待日后时机成熟,你再说与明辰知。”
                        “是。倒不知是何事?”
                        张起灵指了指书案前的椅子,示意张初客坐下来,自己也坐了下来道:“你可知今日带消息给我的人是谁?”
                        “不知。属下一直好奇,公子手上有一只暗棋,却猜不透是什么棋……”说到这里忽地脑中灵光一动,“莫不是与十年前有关?”
                        “不错。他便是张则中。”
                        “果真是他?”
                        “嗯。十年前他与江中侯救我一命,将我带回敦煌,老城主问他要何赏,他什么也不要,只要求带活着回来的人离开敦煌。”
                        “这是为何?”问完又喃喃道:“莫不是他与公子一样,厌倦了再当棋子?”
                        “不错,他与我一样,无父无母,从小在敦煌受训,后来他带着众人上昆仑山,眼见自己从小一同训练的伙伴几乎死伤怠尽,有不少还是为了保护他而殒命,以至于他下山后的心情,与我是异曲同工。对于他的请求老城主也未勉强,赏了一笔银两,他与那几名弟兄一同在沙漠里开了一家客栈,离城之前已默然与我结成同盟,助我夺取敦煌扼制昆仑。”
                        “怪不得,当初那些不服的家臣,还有后来西域几国的主将之死……”
                        “不错,他们帮了极大的忙,但有的人却是我亲自杀的。他们本不是刺客。”
                        “公子……”一想到当时那样乱作一团,公子还要亲自出城去杀人,不由得仍是为他心疼。
                        “后来敦煌稳定以后,我每年送他们金珠一车,他们渐渐壮大为一个组织,叫做‘流沙’。”
                        “流沙?”
                        “无踪无迹,无穷无尽,抓不住,消不灭。”
                        “不错,流沙……”


                        204楼2018-04-15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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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太忙了,搬了新家,现在手上还带着几条伤口和一块烫伤,下月要去北美出差,所以各种破事儿。每天晚上都很想给大家更一章,结果等到一看时间又0点过了。。。


                          218楼2018-04-27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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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前方高能,接受不了的就不要往下看了,因为——张起灵会说好多话,全文中唯一一次说话最多的一次,因为要借他之口讲述他所经历的、知道的十年前因,线索很多。
                            一开始也是用张起灵与张初客对话的方式,却是用张起灵的第三人称视角回忆十年前的事,到了这里敦煌篇章告一段落,离开前交待十年前因,我就觉得没有必要再用第三人称视角去回忆了,而是直接用的第一人称讲述,所以这里老张的话会比较多,有的读者不习惯的话可以弃文或者跳过这几章再看吧。
                            但这里我要说明的是,标题上本身我就标注了【略OOC】,加上同人创作本身就是根据原型人物性格进行身份、经历重新注入,本身就不可能与原作一样,这里的吴邪也与原作不一样。这时张起灵的年纪是不到29岁,并不是129岁,况且我给他的性情就是至情至性、认定了宁死不变,特别孤独、执拗的一个灵魂,永远也成不了圣成不了佛的性格。
                            还有一点,我笔下的老张当然会笑的,一个人有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当然是会笑的,不会笑那是没有值得笑的东西和人,有了自然会笑(有些少年读者是不是觉得老张就应该不笑?)我是讲逻辑的人。


                            219楼2018-04-27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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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十年前因(上)
                              “他们表面上做着客栈生意,暗地里其实是敦煌在外的耳目,敦煌得享十年太平,他们功劳甚大,上回楼善突袭时,他们正忙于应对大漠深处一群厉害的敌人,所以未能及时报讯敦煌。”
                              “原来如此。公子,那我如何与他们联络?”
                              “他们会来联络你。近几年,除了敦煌,整个西境都在他们的耳目范围之内,张则中,想必你也难以见到,但日后若是有缘见到了,他左面上有一道两寸长的剑痕,是当年拜吴邪所赐。”
                              “是。”
                              “这些年来,他与京城的江中侯算得上是与我联手扼制昆仑还有西域诸国的两大盟友,对了,江中侯亦还有另一个身份,想必你也猜到了,那匣子中的书信便全是来自于他,他是明辰在长安的师父,此事你暂且心知,日后再寻机会告诉明辰,虽然我不在意这天下以后归谁,但眼下我们既然知道朝中皇子与昆仑山有关联,那么届时关键时刻,你当知道该如何做。”
                              “是。”
                              “好了,我要说的也就这些了。在我心里,除了吴邪便是你了,起灵在此多谢兄长从小到大这许多年的照顾,此后青山不改,有缘再见。”说着向张初客施了一礼,心中固然亦是不舍,但面上仍是平静如常。
                              “公子使不得!”张初客忙还了一礼,目光里已有哀伤之意,忽地又想起什么似地,问道:“公子,十年前江中侯与张则中救走你之前,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你与吴……吴公子他是不是生了什么误会?”
                              “此事,说来话长……也罢,我既要去了,便让你知道个明白,日后若是我与吴邪不幸……这世上也有个人,知道我与他的所有故事。”
                              “公子快别这么说!”
                              “无妨,我只盼望……其实我如今也不知该如何盼望,是盼望他重新记起我,还是盼望他能重新认识我,还是什么,眼下未见到他,我自己也没有主意。”
                              “公子,来日方长,既然他在全然不记得你的情形下,还能在祁连山上饶你一命,公子,你该对自己有信心,更要对他有信心。”张初客说得眼睛一亮,面带喜容。
                              张起灵听了也觉有理,来日方长,今日祠堂那老人也说了同样的话,来日方长,是啊,要有信心!心里如是想着,再回忆十年前之事,似乎便没有那么苦痛了。
                              “你已知当年上昆仑山的百余人中有一半人来自中原,你可知为何?”
                              “难道……”张初客微一思索道:“他们已经威胁到了朝廷?”
                              “不错。朝野均知,昆仑掌门昆虚老人年轻时曾是皇帝身边的暗卫,却只有极少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他本名叫做殷度,在当今皇帝还是太子时便跟随其左右,共十年有余,后来却不知何故带着自己的几名亲信从宫中消失,直到数年后昆仑刺客初见锋芒,才为人所知他的去向。殷度中年只有一女,便是……月华使,名叫殷宁,殷宁在昆仑三使中武功最低,但手段最多,令人防不胜防;日阳使卫夜,是殷度一名亲信的独子,从小就拜了殷度为师,那名亲信在上山几年后病逝,于是卫夜便被培养成了昆仑三使之一,其人城府极深,连我都有些惧他,武功应在吴邪之下,但他手下能人颇多,在昆仑山地位尊贵,是下任掌门的最有力继承者;而吴邪……吴邪只是殷度在江南拣到的孤儿,因见他伶俐可爱便收做了弟子,给自己的女儿做个伴,没料到他却成为了昆仑山上最勤奋、悟性最高的弟子,殊不知,身为一个孤儿,在那样的一个地方,除了刻苦练功讨师父欢心,他不知道还能如何……幸好尚有殷宁从小真心待他,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泯灭自己的本性。”
                              “若是没有他,公子在那山上五年,也不知……”
                              张起灵低头一笑,道:“不错,若是没有他,我也不知道我那时,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后来回到敦煌后,回想前尘我才发觉,殷度让年轻的昆仑三使掌管光明堂,这一着,何其高明。当时若论武功智谋,他们都未必真的高于娑婆堂的五行子,但殷宁貌美,吴邪爱笑,就算没有极乐幻酒,也大可将我们的心劳劳拴住,而卫夜沉稳,于背后掌管大局,三人相得益彰,那时的光明堂,确实是人才济济,光芒满堂。”
                              “经公子一说,确是如此,上兵伐谋,不战而胜。”
                              “只可惜,我却将他们如俎上之肉送了出去。他们值得用自己的本事,挖属于自己的坟墓,他们的命记在我账上,我一点也不冤枉。”
                              “公子,冤冤相报,没有对错,你当时也没有选择。”
                              “我却以为我有选择,吴邪可以为了我放下一切跟我下山,我为何不能为了他放下一切?老城主要我上山以后先查出当年指使昆仑刺杀敦煌的背后买主,日阳殿戒备森严我根本无从下手,后来只好卑鄙地从吴邪口中套了出来将消息传回敦煌,那几年里,我日夜苦思冥想寻找机会了解昆仑的一切,甚至不惜主动争取下山刺杀的任务堪察上下山的密径、布防的弱点,趁着下山时秘密与敦煌传递消息……若是没有吴邪,我也就那样义无反顾地做敦煌的张起灵、做老城主的张起灵,就那样做下去了,可是我有了吴邪,我有了真正做张起灵的意义,做我自己的张起灵,做吴邪的张起灵,什么一城之仇、父母之仇,父母我不记得,其他人我也一个不识,我只知道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是吴邪挂念着我,在我最疼的时候,是吴邪给我上药疗伤,在我最孤独的时候,是吴邪将我抱在怀里,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就算将昆仑山上的人杀得一个不剩,难道朝廷就安全了、西域就稳定了、天下就太平了?”
                              “这……”这一番话张初客直听得无言以对!心想公子一个人忍了这么多年的伤痛、委屈,也就只有在这个最后时刻,对着最亲近信任的人,才肯吐露,可是他却不能为公子分担任何,只叹息道:“公子以后且莫再为这些事操心了。”
                              张起灵伸指在眉间捏了一把。经过这几个月,他以为除了吴邪,他再没有什么可放不下,但没想到此刻竟还有如此怨恨,倒教自己也吃了一惊。
                              “那后来是有什么变故,公子最终还是没能放下敦煌与吴公子下山?”
                              “便是因为敦煌。”
                              “因为敦煌?莫不是他们又要……”
                              “不错。”
                              “岂有此理!”
                              “那也怪不得他们,他们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利器,但要怪,就怪他们不该派吴邪下山!”
                              “什么?”
                              “我曾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放下一切与吴邪下山,但我们却苦于没有下山之法。有一回我正在吴邪的书房等他,听到殷宁来了,我下意识便藏在了吴邪书房的暗室内,那是吴邪先前告诉过我的紧急藏身之处,接着我在暗室内听到两人说话,吴邪巧妙地从殷宁口中套出了下山的秘密路径,我当时激动得心脏狂跳,一来是因为我终于可以与吴邪下山去了,再者却是因为我竭力找寻几年都没有结果的秘密就这样给我轻易地听到了!那时,我还欠敦煌的,便就只有这一条密径和一个上山的时机了。我禁不住又斗争了一阵,但有一日我看着吴邪的眼睛,我便彻底放弃了,他的眼、他的心、他的信任,都给了我,全部都给了我。那时,准备上昆仑山的一行人,已经在敦煌待命了,只是我还一时未决,待我与吴邪下山之后,是否要将密径告知敦煌,否则天涯海角,将要追杀我和吴邪的,除了昆仑,便还会有一个敦煌城。”
                              “这……”
                              “我既难以决断,便打算干脆与吴邪下山之后再说。我们计画好了,要寻一个山上最为松懈的时机,于是便择了次月的极乐宴那夜,因下山的秘径必须要穿过光明堂翻越雪峰而下,那时正是三九酷寒之时,山上各处守卫都最为松懈,再加上极乐之夜自不必说,就算有人发觉我们逃走,追赶我们也是不易,况且那时也是下山密径中最为安全的一段时候。可是我们才方定下这一日子,次日吴邪便悄悄潜入我的房里,说日间师尊亲自颁下命令,将要由他带领三名最好的青黧杀手刺杀敦煌城主及城中守将!”
                              “什么?那不是要公子你还有吴公子一同向敦煌出手?”
                              “但我当时担心的却不是敦煌。历来刺杀都是死命令,他们也知道张家人难以对付,所以要派吴邪亲自带人下山,原本是打着十拿九稳的算盘,但他们不知道,敦煌早已不是从前的敦煌了。”
                              “你担心的是吴公子!”


                              220楼2018-04-27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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