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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眼看了看天色,吓了一跳,灰蒙蒙的,竟是快日暮了,一时也顾不得擦汗,提起袍子,小跑起来,
王殿高卧山顶,等双宜能扶住膳房门口歇气的时候,小衣已经尽湿了,
玄珠早等在门外,见了她,大声嚷嚷道;“这是打算饿着陛下吗?都等着娘娘给口吃喝呢!”
双宜一愣,见膳房几十双眼睛都盯着自己,脸就红了,轻声说:“对不住,我迟了,这就去做!”
连忙净了手,见砂锅突突的散发着香气,知道火候已够了,便伸手去抬。
  玄珠待要再说,一旁的凝碧拉了拉她,低声道:“你少说一句吧。”
玄珠和她姐妹十几年,少见她有不悦之意,不由得奇怪,转过头来,顺着凝碧的视线看去。
那南帝最珍爱的睿安公主赵双宜,鸦青的长发如今只编成一根辫子,想是跑的急了,有些散乱。穿着件灰扑扑的袍子,一点绣花也无,下摆沾满了黄泥点,
那袍子她认得,是早年陛下怜惜草原上老弱的牧民冬日难熬,令针房制作。凡年50岁以上者皆可领用,因是冬天御寒用,做的十分厚重,可此时穿在她身上竟显得空空荡荡的,仿佛衣服下的人,要被压垮了一样,那手仍像玉碾雪砌似的,抬着那大砂锅,微微打颤,纵然隔得远,也能看到她脸上尽是汗珠,顺着额发流下来,衣领子都打湿了.


IP属地:云南1楼2017-05-17 18:55回复
    她忽然想起和凝碧初来那天,睿安公主正选夏衣,满榻锦缎,浮翠流丹,睿安公主只着了一件似银非银的纱衣,片金绞边,云蒸霞绕一般,美的仿佛不是这世间的人。笑嘻嘻问她们:“百花潭太艳,越山青又太素净,今晚领宴,陛下他会喜欢我穿那件?”啊,她突然惊叫了一声,已被快步进来的男人抱了起来,抬手间,袖子如流水一样滑了下去,露出的那白得透明样的手臂,那男人脸上微微含笑,抵着她额头,低低的说了一句,女人仿佛羞极了,偏了头不理他,双手却紧紧的圈着他的脖子......
     玄珠犹在发愣,凝碧却已经走上前去,扶住砂锅一角,说:“馍已蒸得了,你捡容易的赶紧做吧!”赵双宜转过头来,吃惊似的看她,默了一会,点点头,对凝碧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来,凝碧垂下眼睛,不敢看她,玄珠又急道:“姐姐快倒茶来,陛下不知怎么了,今儿个竟没出去,在殿里看书,午膳一点没用呢,再不垫补些,可怎么好!”,说着把滚烫的奶茶倒进银壶,放在托盘里,到底没再说什么,和凝碧往大殿去了。


    IP属地:云南2楼2017-05-17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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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里却没有人,两婢见书还放在桌上,茶却凉了,连忙出来寻。
      皇帝独自一人坐在翼亭里,也不点灯,不知在想什么,连她们接近都未听见,凝碧抬头就看见不远处膳房的灯光,心里一紧,一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恍恍惚惚间听见皇帝问:用膳了?
      玄珠别了别嘴:“陛下,皇后娘娘今儿迟了,听说又找羊去了,.....偏这样,累得陛下到现在都没用膳呢,您好歹垫补垫补,等娘娘的膳还不知到什么时辰呢....。”
      黑暗里看不见皇帝的脸色,只听他问:为什么?玄珠忍不住笑道:“英奇王爷说怕娘娘放羊不精心,但凡让羊离了娘娘的眼,他就给抱走了,让娘娘自己去寻回来呢,前几日丢的更远些,到野狼坡了,娘娘抱着羊走回来回来都半夜了!鞋都走掉了一只。说着又笑起来了
        皇帝猛地站了起来,急步走出去,眼见快到槛门,却停住了,十五月光正好,蓝幽幽的,正照着他脸上,凝碧只看了一眼,就吓住了,连忙低下头去,半响,皇帝只说:“今日看书乏了,让膳房做碗冷面来,其他都不必做了”。自己反身慢慢进殿里去了.......
        双宜把夹子肉盛在影青盘子里,看膳房内监抬起来,急匆匆的送出去,这才觉得累极,全身脱力一般,再站不住,咬牙勉强走到天井廊边,靠着柱子坐下来。她本来极爱洁,此时坐在地上,竟是起不来,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IP属地:云南3楼2017-05-17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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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宜进得殿来,规规矩矩的给皇帝行了礼,低头道:陛下,妾给您试膳。
        说完也不等皇帝发话,就拿起桌边银碗,把大桌子上的菜都夹了一筷子,夹完一看,居然有满满一碗,其中很有几样她素来爱吃的,心道,这果然是个好差事,不管有没有毒,今晚好歹能吃饱了。
        当下也不说话,胡乱的又行了个礼,转身向殿外走去。
        皇帝再忍不住,怒呵:回来。
        双宜被那声音吓得终于抬起头来,松山一战后,双宜还是第一次见他。
        皇帝今天穿着件月白满绣的骑服,头发整整齐齐束在银冠里,眉目英挺依旧,
        此时却微微皱着,打量着她素衣蓬头的样子。
        慢慢的,那清冷的目光终于有了波动,
        是了,这神色,她以前也经常见,只是那时候,她以为这叫宠溺,
        话本子里总说一个男人爱女人到极点,才会流露出这种神色,
        如今看来她错了,错的那么离谱,他的眼神,明明是厌恶之极啊
        双宜哆哆嗦嗦的解开大袍子,只着了小衣,下的池来。
        只觉得热气蒸的她全身的骨头没有一处不酸痛,身上顿时没了气力,眼前金花乱冒一阵黑一阵白,
        她斜靠在池边,好半天才喘过气来。
        双宜定定神,这才觉得身上黏糊糊的,连忙伸手去拿澡豆,
        一看之下,却愣了,玉盒里呈着的,还是沐风金栀丸,不多不少正好十一颗。
        那天是他生辰,他说了要赶回来带她去猎红狐,
        她早早起来就沐浴,换上那件他说还不错的杏子红素织梨花锦衣,
        她等了一天,等到了他身陷松山的消息…………
        她把澡豆握在手里,呆呆的看着,许久,终于手一松,那澡豆沉进了水里,
        她仿佛楞了一下,便沉下水里去捡,澡豆没捡到,她却像是乏力了一直没起来,只有黑鸦鸦的头发安静的漂浮在了水面上.


        IP属地:云南4楼2017-05-17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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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手里尚握着马鞭,大步向西侧殿走去。
          远远的看见杂役抬着碗碟银盘进进出出,不由心头一松,
          又走了两步,瞥见外袍上尽是泥水。想必自己现在一身风尘,不由得皱起眉,略一想就转身向天一阁走去,
          草草的冲洗了一下,那头发犹在滴水,就自己束了起来。到的侧殿,膳桌尚未摆罢,
          摆膳的杂役一向都是做的粗活,平时至多不过听内官们的吩咐,此时突然见皇帝突然走进来,一时间跪的跪,呆的呆,请罪的请罪,乱作一团。
          半响才跪的整齐了。只听皇帝问:皇后呢,声音里掺着冰渣似的。
          双宜见皇帝的身影往天一阁去了,料想必定还有大半个时辰好等,心里挂念追风,便不再迟疑,转身向马廊跑去,
          远远的,追风看见她,高兴的双蹄跃起,长嘶数声,双宜眼眶一热,不由得紧跑几步,双臂紧紧搂住马颈,笑眯眯的喊道:好追风,可想我不曾!
          追风口不能言,只不住拿头抵着双宜的额头,口中轻轻嘶叫,一人一马依偎的片刻,双宜方抬起来头,笑道:身上都是汗,臭死了,我给你刷刷。
          说完去打了水,捡了最软的刷子刷起来,一边刷,一边和追风讲话:这些天跑了好远的路,可累不累呢,
          又轻轻抚摸追风左后腿的伤疤,问,还疼吗?你跑的慢点,就没那么疼了。
          追风侧过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手,温顺的把个马脑袋搁在她肩上,双宜被戳的痒痒,拍了它一下,笑骂:别闹。
          她洗干净马腿上的泥,又拿起梳子,侧身靠着马颈一点点给它梳毛,梳的顺了不由得自己夸起来“真好看,待我给你编起辫子来。”
          想想草原上的头马追风编个辫子的模样,一时间笑的花枝乱颤,笑的乏了静静的靠在马颈上,好一会,才轻声说:我听甸子上的婶子们说,整日在草原跑的,吃点羊血对身体好,我今儿做了羊血酸笋子汤,你喝一点吧!
          那声音悄不可闻,被山顶凛冽的寒风一吹,没留下一点回音.
          追风的辫子终还是没编成,欢喜找到马房的时候,急的满头大汗,颤巍巍的好容易把话说全了:“娘娘,你怎么跑这来了,快,陛下等您去试膳。”
          双宜一惊,打量他脸色青白,忙问:可是他发作你们了”
          欢喜摇头,又赶紧说:等您半天了,又苦着脸做个抹脖子的样子来。
          双宜急匆匆的进的殿来,只见一帮子人静静的垂手伺立,膳桌却是空荡荡的,皇帝也不见。
          正疑惑,穆公公抬起头来,悄悄指了指东里间,又连忙低头站好。
          双宜不敢迟疑,连忙走进去,皇帝独自一人坐在大炕上,正喝酒,桌上满满的菜,一动未动。
          双宜眼皮跳了跳,赶紧福了礼:妾今日迟了,陛下恕罪。
          皇帝已经喝了一会了,有了酒意,竟然笑了声:你的确有罪,让朕等了那么久。快些,朕饿了。”
          双宜连忙把桌上的菜夹了一份,照旧又去盛汤,皇帝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力气极大。
          双宜不解,不由得抬头看他,他的脸在烛光里忽明忽暗的,眼睛周围微微发红,是个酒意正浓的样子,
          皇帝也不看她,只低头看着案桌上的菜,淡淡的说:就坐这,把饭吃了,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点推辞,只见皇帝瞳孔里并着寒霜凝着雨雪,凌冽犹如冰凌,冻的她一哆嗦,
          她赶紧坐下来,低着头慢慢吃饭,一时间寂寂无声,只有灯花爆了的声音,
          皇帝也不吃菜,饮水似的独自把一坛梨花白饮得尽了,方觉得酒意上涌,微微有些头晕,不由得斜倚着身后的大迎枕,看她一颗一颗米的挑着饭吃。
          半晌突然扬声道:“来人,取酒来”
          穆公公忙托着一小坛梨花白进了东里间,眼皮搭了搭,看了眼炕桌,不由得心里一紧,忙垂下眼睛给皇帝斟酒,
          皇帝皱眉,道:下去吧,
          高公公小心道:陛下今夜喝的急,恐有了酒,还是让老奴斟吧!
          皇帝盯着对面那个始终不发一言的人,短促的笑了笑,道:“不必,自然有人给朕斟酒,下去吧,不用你们伺候了”
          双宜闻言,不由得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心道他还是不放过我,在这等着呢,
          于是放下碗,站起身来捧着酒坛给皇帝重新倒满,恭敬的双手持杯,轻声道:陛下,请!
          半晌没人说话,双宜诧异,抬起头来,皇帝只盯着那酒杯,道:“皇后,你素博闻广记,知道这酒是什么来历吗”
          双宜见他倒是平静和气的样子,就答道:是梨花白,产于贯州,用青稞荞麦混合发酵,此酒乃蒸馏而成,酒液纯净无暇,其味清冽,酒味薄而不散,却又香沁五内,饮后飘飘欲仙,犹如亲见梨花盛开,雪白灿烂。
          皇帝听她说完,道: “你倒是记得清楚,是你自己喜欢喝,才让他们进贡的吗?”
          双宜这才觉出味来,她因素爱这梨花白的清淩口感,哥哥才赐了贯州做她的封地。
          这酒,是异邦敌国之酒,对皇帝来说,自己是个仇人,想皇帝何等心思之人,怎么会轻易喝这酒。
          双宜想到这,脸色就白了,
          皇帝自顾自的盛了汤,慢条斯理的开始喝,说:“既是你属地的贡酒,朕这么贸贸然的喝了,未免有些不妥,还要劳烦皇后替朕品一品这酒的好坏了。”
          双宜捏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那酒就撒了些,她也不擦拭,垂下眼睛来一饮而尽。
          皇帝说:“既然撒了,就再喝一杯吧”。
          双宜心知皇帝今天必不会放过她了,也不知哪里又惹他不高兴了,当下也不迟疑,自斟了一杯,又一口饮尽,
          这次喝的急了,岔了气,咳嗽起来。
          她不愿出丑人前,侧过身捂着嘴咳了好一会才歇过来,
          因着酒意,她眉目间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
          皇帝看着,待她咳定,就道:再饮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相接
          烛光淡淡映照在她雪白的侧脸上,
          微微有了暖意
          皇帝向后靠去,脸隐藏在暗处
          淡淡的说:再饮!


          IP属地:云南5楼2017-05-17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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