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冷的阴风渐渐变为刺骨的寒风,我们披上撒了石灰粉和酒散发卍热气的蓑衣,有惊无险看到了山洞的尽头,那圆形的亮点昭示着出口所在。大家都很欣喜,但是越接近终点,大家反而越谨慎。果然,山洞的尽头,微弱的响动暗示着埋伏。大家剑拔弩张准备动手,才陡然发现是自己人——走左径的华山、少林等派中人。
探路的六百名勇卍士,无论是走左边的三百人,还是走右边的三百人,都无一例外地失踪了。
我们争执半天,走左边还是右边,结果却是,左边右边通向同一个地方。走左路的华山、少林等门派一路顺利。没有幽幽笛声,没有长明灯和白帛,没有机卍关岔路,没有精钢墙,更无一地狼藉的兵器和砍斫痕迹。它通风干净,路程是右路的一半,不仅是俘虏所指认的路,且充满了日常交通、站岗哨兵的痕迹。
左路右路通向的地方,我们此刻伫立的皑皑冰雪的崖台。它和方才的崖台几乎一模一样,却是气候相反。我抓着师父的衣袍,寒风迎面,根根刺骨,我冻得浑身哆嗦。这地方很见鬼,相似的崖台,上一个热得要命,这里冷得要死。不过,都一样难待难熬。
看着前方一模一样的地形,两条呈“八”字形向着截然不同方向延伸的未知石径。重复的问题又来了,走左边还是右边?
“极阴极阳,汇天下极端之怪异”师父轻叹,似乎有些邈远的思绪,萦绕着时光莫名的感怀。从我们发现他和着笛声雕刻石像开始,他一直沉浸在某种情怀之中,那是一种极为沉重、浓烈却又让他迷惘、追慕的情愫。他仍旧保持着淡定安静,但偶然一瞥,我总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模糊忧悒。
群雄战战兢兢地应对着危卍机,没有人察觉他细微的情绪波动。方鹏天兴致高昂,“说的是啊,这等奇异极端之地,想必除了当年的血池,就只有如今的檀香岛了。”
师父听到“血池”这个词,短短一瞬,眸中溅出涟漪,又如指缝中的流沙,消邈无迹。
俘虏再次不约而同地指认左边道路。这回没有再探路,短暂争议后,我们所有人走的左边。
和华山少林之前走过的左道一样,眼前的隧道明亮通风,充满了日常交通的痕迹,隧道地面有车辙,角落有一些鱼骨、米饭、烟灰烟草、杯碗酒坛的碎块碎屑,尤其隐蔽处,还有阵阵尿骚卍味,皆昭示着驻守巡逻的遗迹。
这次过隧道是一个由冷到热的过程,很顺利抵达下一个崖台时,我们恢复了最贴身的薄衫,还是汗流浃背、酷热难当。再次走出隧道,遭遇的情形,让人骂娘的力气都没有了。居然还是滚卍烫的崖台,重复的情形:左、右两条未知的路供君选择。
此时夕阳西下,晚霞映红半个天空,斑斓的云彩舒卷变幻,静若处子,动如飘絮。岩崖与微风相抵,沙沙有声,倦态着听觉。硫磺与汗臭共舞,丝丝刺鼻,煎熬着神卍经。
所有俘虏再次不约而同地供认走左边。
几乎没有争议,大家都决定走左边。
师父却突然想起什么,目光骤然清厉:“我们不能走左边!”他突然从清浅梦雾中惊醒,“刚才那条左路上的痕迹醒目刻意,是魔教故意留下的,目的就是引我们走左边。”师父一点点整理思绪,一字一句清晰平静,却是重如万钧的冷彻沉重:“从第一个崖台到现在第三个崖台,我们已经入了他们的‘乾坤三岔阵’!”
“乾坤三岔阵!”人群僵呆一瞬,顿时炸开了锅。
乾坤三岔阵是迷阵中最复杂最凶卍杀的阵,涉及地形地貌,星宿天象,九宫八卦等等细微精深的运用,越是精妙的“乾坤三岔阵”,越是布置得和地理地貌浑然一体,不是自然胜似自然。它属于阵法中最难布置,也是最难破的,因为它所依赖的杀招通常不是人力,而是转借自然之力。师父说,能布置这种阵法的人,是世间罕见的奇才。
“前面的左边山洞是死门,右边亦会危险重重,却是生门。生门在月亮升起时闭合,我们须在此之前闯过右边隧道,否则绝无生路。”师父有一种慑人的气魄,让人从平懵中惊觉危卍机,在危卍机中镇定自若。
“难道撤退的时候还要清扫开路,才算不是刻意留下痕迹吗?”有人戏谑。许多豪爽的汉子哄笑出声。
师父不理他们的哄笑,转而问陈朝龙:“陈帮主,我记得你曾说过魔教教卍主皇极天和白旗旗主金昊之间有嫌隙。”
陈朝龙常常一副逢迎的嘴卍脸,师父对他一直比较冷淡,这次主动问他,他显得格外郑重。
“不错。皇极天人如其名,极是自大,他和金昊、金尔文本是兄弟,都姓黄绿之‘黄’,但他当上教卍主之后,便改姓为皇帝的‘皇’,从此教中上下,都需避讳‘皇极天’三个字,连他的兄弟也被卍迫从黄姓改为金姓。”
陈朝龙恨不得从黑芝麻烂谷子的开天辟地说起,尽情显摆沿海黑白道间流传的各种八卦,“传言金昊跟教卍主夫人青梅竹马,至今还藕断丝连。皇极天深为嫉恨,但金昊统领白旗,羽翼已丰,皇极天也无可奈何。”
师父点了点头,清泉碎玉般的声线扬起,“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这一路来,跟我们对阵最多的是白旗,死伤最多的也是白旗。皇极天在利卍用我们消耗白旗的实力。所以离魔教总坛最近的关隘天险,皇极天不可能交到白旗手中。可是,我们看看山洞中的这些痕迹……”师父退后几丈,重回身后左边山洞,走深几步,从角落中拾起一根枯灰的烟草梗,“这种烟草在白旗魔徒尸体上连续搜到,黑旗的却没有。”竹玉般的手指捏着枯梗,更显修卍长白净,“我记得陈帮主说过,这种烟草实则是种藤蔓,只有渔民才爱吸。”
陈朝龙连连点头,“这叫‘马屎藤’,吸上去带股马屎味儿,一般人谁吸这个!出海打渔的,时常有要吃生鱼,这个可以去腥。”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气,“罗大侠说得不错。黑旗是教卍主直系,个个严格选拔,身份尊贵。只有白旗中才有许多打鱼穷汉。”
师父捏着枯梗,如拈花一笑的佛卍陀,“布置这些,想引我们走左路的,应该就是白旗之主金昊了。”
群豪心悦诚服,事不宜迟,所有人都准备踏上右路。
“且慢!”林峻突然上前,寒星朗目中冷锋咄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