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神剑吧 关注：8,975贴子：413,927
罗玄从年轻起便出类拔萃，冠绝武林。他是武林宗师，神医丹士。不论到哪里，无论多么倨傲不可一世的高手耋宿，见到他，无不恭敬有礼称一声“罗大侠”或“罗神医”。逢人不是有求于他，便于久仰他大名。哪怕他做出了那天下皆知的歪逆伦常之事，除万天成外，亦再无半个人当面说过他半句不是。世人皆颂他济世为怀，他为人又不苟言笑。武林中大小人物，或为他威名所摄，或出自真心景仰，在他面前，无不谦恭唯诺。哪怕失去记忆的岁月，来历身份也惘然，亦没有神医之名傍身，他也能凭独步的武功和医术，技惊四座。他为人淡泊，无求于人，冷面间行于世，素来不必受半分委屈。所以在檀香岛，单是要搜他的身，他已觉莫大屈辱，断然拒绝。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而今他竟四肢皆废，受一个喜怒无常的小丫头肆意摆吅弄。他以为自己可以适应，慢慢再相信聂小凤，想着只要放宽心，便可泰然而处。可当他听到聂小凤笑嘻嘻地跟人一唱一和说要给他泼尿灌尿时，他终于怒不可遏，同时伴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和绝望。面临威胁，他从来不会铁骨铮铮地说“士可杀不可辱”。因为这于他，太过理所当然。虽然随后证明，灌尿之说不过是小凤与人周旋之语。可单是这样的说辞，便已是莫大侮辱与冒犯了。
从聂小凤轻快的语气和事后躲闪的态度中，他悲哀地发觉，聂小凤并不如他所想，把他的尊严看得重要。他甚至觉得，小凤也许从侮辱和捉弄他之中，获得了快吅感。他怒火滔滔，又哀伤彻骨。盛怒中，他甚至忍不住地想，那纸卷是聂小凤放在棺材中，存心引人来谋害他的。他知道聂小凤亦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可她给出的反应，竟是保证尽快与他分道扬镳。
多少年以来，他一直觉得，自己负了小凤的深情。小凤崇拜自己，爱慕自己，为了这份荒唐无望的感情，倾尽了一生。纵然羞耻，纵然不敢深想，不知不觉中，他罗玄却也渐渐把聂小凤放在了心目中极重要的位置。他亦不惜一切，寻天阳珠，把小凤从冥妖的境地中解救出来。他亦禁不住地觉得，她是自己生平的唯一。她是他唯一动过心的女人，他深深爱过的人。不论那份感情是朝夕相处的亲情还是其他，漫长的生命里，他从未，亦再不可能，那样深爱上另一个人了。他总能欣赏她的各种特别之处，那些旁人可能不喜欢，而他却又爱又恨的特点。有时他避若蛇蝎，称之为“魔性”，有时，他觉得那是一种单纯美好的自然生命力。有时，他甚至觉得，那是他们两个骨子里重合的特点。
他深信小凤爱自己，这种爱意灼热得让他一再回避。可他一冷下脸，聂小凤马上轻飘飘地说要与他分道扬镳时，他忽然觉得，聂小凤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是啊，真正爱他，岂会一而再地对他下毒手？又或者，也许小凤自己也不知道，她其实只爱高高在上的罗玄。血池中，纵然不良于行，他终究还是武功卓绝，而现在彻底沦为废人，匍匐尘埃，聂小凤便终于对他厌倦了。看到他像**一般窘迫地用嘴啃出那枚钉子，小凤立即避之唯恐不及。自他恢复记忆以来，他还顾着伦常，提醒自己不越雷池，可不自觉地，他渐渐不愿以师尊自居。现在，她的一再玩笑冒犯，他或许一时不悦，但心里其实又并不会真正着恼，半推半就地，潜意识中就欣然受之了。可今日之事，他方发觉，小凤玩笑态度中的歹毒恶意，他以为的玩笑中日渐平等之相处模式，其实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聂小凤不过以践踏他自尊取乐罢了。
胡思乱想之际，聂小凤取出了那张纸卷。看见绛雪的画像，心中暖流涌动，他还是不由想到与小凤的血脉牵连。那种锥心的禁忌羞愤感淡却了，一种温暖的感觉漾起。她拿出方兆南的字给他看时，他极力克制地要看，可脑子太乱，那几行字，竟看了半天，也没怎么看进去。小凤问他什么看法，他只好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句“是兆南的字”，他觉得自己窘迫痴蠢到可厌。好在她并未发觉，紧接着她便滔滔不绝地说纸卷之由来了。她心中一早有答案，不过随口一问，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他说什么。他便也平心静气下来，泰然要求再看一遍。看完纸卷，仔细一想，她说的确是合理推断。是自己又错怪她了么？看着她委屈的目光，他不禁心软。是自己太过矫情、气量狭小了么？四肢重创已成事实，说好了原谅她的。岂能言而无信，一遇点委屈，就又蛮不讲理地迁怒于她呢？
“我想打造一柄弓吅弩作防身之用。”他柔声道，委婉地放下芥蒂。只要振作起来，今日之事便不会再有了吧。
他决定放下不快，以为可以淡然处之。可当他又被来回塞到床底，一只蜘蛛栖落在他脸上时，那种沮丧无力感又来了。而今一败涂地、匍匐卑下的自己，不正如这阴暗卑小、猥琐的爬虫蜘蛛么？
聂小凤又在与人周旋。还是下午那个想灌他尿的人，也果然应证了小凤的说辞。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他忽然觉得吵闹厌烦，希望这两人速速闭嘴，还他一个清静。但小凤并不理他。他们开始打斗，灰尘落在他脸上，耳边尽是嘭嘭巨响，羞窘煎熬，竟像永无止境。
此人跟小凤谈起他，一口一个“令尊”。他不禁恼怒。转而一想，这不怪别人，是聂小凤先与人一口一个“我爹”来代指自己。她一边表白情爱，一边可以肆意玩笑这般称呼他。那种禁忌的感觉，他厌恶透顶。而她却可以拿来当玩笑。他竭力想冲淡他们的相处伦常身份，以“你我”相称，不自称“为师”，不介怀她的冲撞。可她竟一再玩笑轻松地把这份禁忌加码。“我爹”，“令尊”，一而再，再而三地玩笑设定，他觉得刀刀戳心地在令他清醒，他们之间横亘的那不可逾越的禁忌深渊。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而今他竟四肢皆废，受一个喜怒无常的小丫头肆意摆吅弄。他以为自己可以适应，慢慢再相信聂小凤，想着只要放宽心，便可泰然而处。可当他听到聂小凤笑嘻嘻地跟人一唱一和说要给他泼尿灌尿时，他终于怒不可遏，同时伴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和绝望。面临威胁，他从来不会铁骨铮铮地说“士可杀不可辱”。因为这于他，太过理所当然。虽然随后证明，灌尿之说不过是小凤与人周旋之语。可单是这样的说辞，便已是莫大侮辱与冒犯了。
从聂小凤轻快的语气和事后躲闪的态度中，他悲哀地发觉，聂小凤并不如他所想，把他的尊严看得重要。他甚至觉得，小凤也许从侮辱和捉弄他之中，获得了快吅感。他怒火滔滔，又哀伤彻骨。盛怒中，他甚至忍不住地想，那纸卷是聂小凤放在棺材中，存心引人来谋害他的。他知道聂小凤亦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可她给出的反应，竟是保证尽快与他分道扬镳。
多少年以来，他一直觉得，自己负了小凤的深情。小凤崇拜自己，爱慕自己，为了这份荒唐无望的感情，倾尽了一生。纵然羞耻，纵然不敢深想，不知不觉中，他罗玄却也渐渐把聂小凤放在了心目中极重要的位置。他亦不惜一切，寻天阳珠，把小凤从冥妖的境地中解救出来。他亦禁不住地觉得，她是自己生平的唯一。她是他唯一动过心的女人，他深深爱过的人。不论那份感情是朝夕相处的亲情还是其他，漫长的生命里，他从未，亦再不可能，那样深爱上另一个人了。他总能欣赏她的各种特别之处，那些旁人可能不喜欢，而他却又爱又恨的特点。有时他避若蛇蝎，称之为“魔性”，有时，他觉得那是一种单纯美好的自然生命力。有时，他甚至觉得，那是他们两个骨子里重合的特点。
他深信小凤爱自己，这种爱意灼热得让他一再回避。可他一冷下脸，聂小凤马上轻飘飘地说要与他分道扬镳时，他忽然觉得，聂小凤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是啊，真正爱他，岂会一而再地对他下毒手？又或者，也许小凤自己也不知道，她其实只爱高高在上的罗玄。血池中，纵然不良于行，他终究还是武功卓绝，而现在彻底沦为废人，匍匐尘埃，聂小凤便终于对他厌倦了。看到他像**一般窘迫地用嘴啃出那枚钉子，小凤立即避之唯恐不及。自他恢复记忆以来，他还顾着伦常，提醒自己不越雷池，可不自觉地，他渐渐不愿以师尊自居。现在，她的一再玩笑冒犯，他或许一时不悦，但心里其实又并不会真正着恼，半推半就地，潜意识中就欣然受之了。可今日之事，他方发觉，小凤玩笑态度中的歹毒恶意，他以为的玩笑中日渐平等之相处模式，其实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聂小凤不过以践踏他自尊取乐罢了。
胡思乱想之际，聂小凤取出了那张纸卷。看见绛雪的画像，心中暖流涌动，他还是不由想到与小凤的血脉牵连。那种锥心的禁忌羞愤感淡却了，一种温暖的感觉漾起。她拿出方兆南的字给他看时，他极力克制地要看，可脑子太乱，那几行字，竟看了半天，也没怎么看进去。小凤问他什么看法，他只好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句“是兆南的字”，他觉得自己窘迫痴蠢到可厌。好在她并未发觉，紧接着她便滔滔不绝地说纸卷之由来了。她心中一早有答案，不过随口一问，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他说什么。他便也平心静气下来，泰然要求再看一遍。看完纸卷，仔细一想，她说的确是合理推断。是自己又错怪她了么？看着她委屈的目光，他不禁心软。是自己太过矫情、气量狭小了么？四肢重创已成事实，说好了原谅她的。岂能言而无信，一遇点委屈，就又蛮不讲理地迁怒于她呢？
“我想打造一柄弓吅弩作防身之用。”他柔声道，委婉地放下芥蒂。只要振作起来，今日之事便不会再有了吧。
他决定放下不快，以为可以淡然处之。可当他又被来回塞到床底，一只蜘蛛栖落在他脸上时，那种沮丧无力感又来了。而今一败涂地、匍匐卑下的自己，不正如这阴暗卑小、猥琐的爬虫蜘蛛么？
聂小凤又在与人周旋。还是下午那个想灌他尿的人，也果然应证了小凤的说辞。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他忽然觉得吵闹厌烦，希望这两人速速闭嘴，还他一个清静。但小凤并不理他。他们开始打斗，灰尘落在他脸上，耳边尽是嘭嘭巨响，羞窘煎熬，竟像永无止境。
此人跟小凤谈起他，一口一个“令尊”。他不禁恼怒。转而一想，这不怪别人，是聂小凤先与人一口一个“我爹”来代指自己。她一边表白情爱，一边可以肆意玩笑这般称呼他。那种禁忌的感觉，他厌恶透顶。而她却可以拿来当玩笑。他竭力想冲淡他们的相处伦常身份，以“你我”相称，不自称“为师”，不介怀她的冲撞。可她竟一再玩笑轻松地把这份禁忌加码。“我爹”，“令尊”，一而再，再而三地玩笑设定，他觉得刀刀戳心地在令他清醒，他们之间横亘的那不可逾越的禁忌深渊。
秦义一出，果然，人群几乎尽数追他而去。我正想把罗玄拖出来，忽然想到，他们不会把马都骑走吧？果然，众人纷纷上马，眼看马厩就要空了。我连忙捡起地上石子，朝最后骑马的两人嗤嗤扔去。好在他们大多都已走远，又乱作一团，加之天也黑了，最后的两人被我打下马，也无人注意。我迅速套了马车，这才转回屋中，将罗玄从床底拉出。
“师父，我们走吧”我道。罗玄没有说话，脸色似乎不太好。难道是因为我没听他话把画像还给秦义而生气？虽然他一向安静，但方才还是太安静了一点。
“师父，我们要不要去那个什么白鸦峰啊？”我问道，想把决定权交给他，一来表明我听他的，二来我心中确实踟蹰不定。
“随便”他道。
“岂能随便？这人古怪狡诈，今天下午，已经想出那样下三滥的贱招了。我怕去了，他又……”若他为了画卷，又想给罗玄灌尿怎么办？
罗玄没有说话。我又道：“不过好像也不怕，大不了把画像还给他。虽然我有点舍不得，但找个舒服的地方，住些日子也好。”我笑嘻嘻望着罗玄。
他还是没有说话，还索性闭了眼。我心中一冷，一种被冷待、嫌弃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一定极厌恶我了，一刻都不想跟我共处了吧。可他想走又走不了，而我还整天不停地在他眼前晃，聒噪讨厌，还自以为伶俐地嬉皮笑脸。他极力克制，也掩饰不了这份从心底对我的厌嫌憎恶了。我沉默着，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与他分开。
我默默在床头放了块银子。把罗玄连同担架，再加上床上的被子，一并搬到马车上。虽然天气并不冷，一席薄毯足矣。但我想把他身下垫厚点，让他舒服点。相处这些年，我一向都是这般全心全意待他好的。只是一旦痛下杀手后，再这般待他，他只会觉得我虚情假意吧。
一推开门，好像那里不对劲。罗玄猛地睁眼，目中精光一闪，我们一对望，一柄寒锋带着汹涌杀气从天而降，剑锋直击罗玄的咽喉。我将右手托举的担架急速一翻一抛，担架迎着剑锋砸去，半空中席被铺展，将罗玄一裹，我抱起他，直奔马车。
“马车有埋伏”罗玄忽然道。我连忙一挥雁伏刀，斩断马匹绳缰，马受惊奔逃，我抱着罗玄一跃上马。剑锋从背后袭来，我头也不回地反手一击，双吅腿猛夹马腹。马受惊急奔，追杀之人则因避我刀锋而退跃，我们暂时与之拉开了距离。反手这一招，其实极侥幸，为了一招逼敌后退得尽可能地远，我极尽雁伏之锋，只攻不守，所幸躲避及时，对方的剑锋只划破了我肩头的衣物而已。
我们驰马出镇。“你把我放下，自己走吧。”他忽然出声。我明白，虽然我已经极小心了，但马上颠簸的滋味不会好受。
隐隐听到马蹄追来的声音。若把另一匹马顺手砍杀掉会更好，这样追兵就没有马骑了。我不知为何没有下手，也许部分缘由是，我不想给罗玄最后再留一个嗜血好杀的印象吧。可我很快就后悔了。因为身下的马已受伤，慢了下来。也好，师父也不必受这颠簸之苦了。我猛地一跃下马，再一踹马臀，让它驰骋得尽可能远点。我运起轻功，向路边的密林中钻去。
“放我下来。”他又道。我心中一叹，加快脚步。
他忽然凑近，极轻快地，耳朵边缘传来尖锐的疼，如轱辘碾过。
“你做什么？”我怒吼，强忍着将他一放落地，忍不住刮了他一耳光。饶是气急之下，我还是顾忌着他的伤势，没有将他重摔在地。但实在气不过，忍不住就扇了一下。并没有用内力，但他嘴角立即流了血。我感受着手掌间火吅辣辣的感觉，一时也愣住了，我居然扇了师父一个耳光。我一摸自己的耳朵，还算完好，只有耳朵边缘一小点血肉模糊。他咬的着力点极细窄，因而力道也极凶狠，一小丝皮肉全烂了。
“你……你为何咬我！”我捂着火吅辣辣流吅血的耳朵边，质问。
不知是吃痛还是愤怒，他眯了眼，打歪的脸好一会儿都没有转过来。又大概是这猛地一放，撞到旧伤了，他皱着眉眼，微微张嘴喘息，唇上嘴角都是血迹。月色透过树影，婆娑光斑在他脸上浮动，湿漉漉的唇上泛着血色光晕。而待他睁开眼，正过头，他的神色一恢复平整，波澜不惊中便又冷又狠。
“我说了放我下来。”他淡淡回道，目光无比平静地与我对视，无一丝慌乱，连凶狠的眼角也都慢条斯理。
我气得说不出话，震惊于此人的不可理喻。
“我不带你走，你只有任人宰割”我道。
他眼角有了一丝笑意，“那我岂非还得多谢你？断我四肢，由你百般戏侮，玩弄于股掌，形如鼠蚁，终日躲藏奔逃。”
“你不是说原谅我了么？”我咬牙道。真是好笑，明明他害我更惨，却是他装作宽宏大量来“原谅”我。这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只是口头上说说，其实一直小肚鸡肠。我强忍着悲伤，辩解道：“下午之事，都是那姓秦的所为。何况，你也没有被……”
“你与他一唱一和。他所作所为，恐怕你早有所知。故意借他之手戏弄我。”他蛮不讲理道。目如锋刃，冰寒万里。
“你……”我语塞，气极。
“聂小凤”他一字一顿，盯着我的眼睛道：“你别以为恩威并施，我便会形如玩偶，任你操控。四肢尽断，罗玄也还是罗玄。”
我怒火大炽，喉咙哽咽，心中委屈伤心难以言状。这种禽吅兽，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我不再废话，飞奔而走。
“师父，我们走吧”我道。罗玄没有说话，脸色似乎不太好。难道是因为我没听他话把画像还给秦义而生气？虽然他一向安静，但方才还是太安静了一点。
“师父，我们要不要去那个什么白鸦峰啊？”我问道，想把决定权交给他，一来表明我听他的，二来我心中确实踟蹰不定。
“随便”他道。
“岂能随便？这人古怪狡诈，今天下午，已经想出那样下三滥的贱招了。我怕去了，他又……”若他为了画卷，又想给罗玄灌尿怎么办？
罗玄没有说话。我又道：“不过好像也不怕，大不了把画像还给他。虽然我有点舍不得，但找个舒服的地方，住些日子也好。”我笑嘻嘻望着罗玄。
他还是没有说话，还索性闭了眼。我心中一冷，一种被冷待、嫌弃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一定极厌恶我了，一刻都不想跟我共处了吧。可他想走又走不了，而我还整天不停地在他眼前晃，聒噪讨厌，还自以为伶俐地嬉皮笑脸。他极力克制，也掩饰不了这份从心底对我的厌嫌憎恶了。我沉默着，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与他分开。
我默默在床头放了块银子。把罗玄连同担架，再加上床上的被子，一并搬到马车上。虽然天气并不冷，一席薄毯足矣。但我想把他身下垫厚点，让他舒服点。相处这些年，我一向都是这般全心全意待他好的。只是一旦痛下杀手后，再这般待他，他只会觉得我虚情假意吧。
一推开门，好像那里不对劲。罗玄猛地睁眼，目中精光一闪，我们一对望，一柄寒锋带着汹涌杀气从天而降，剑锋直击罗玄的咽喉。我将右手托举的担架急速一翻一抛，担架迎着剑锋砸去，半空中席被铺展，将罗玄一裹，我抱起他，直奔马车。
“马车有埋伏”罗玄忽然道。我连忙一挥雁伏刀，斩断马匹绳缰，马受惊奔逃，我抱着罗玄一跃上马。剑锋从背后袭来，我头也不回地反手一击，双吅腿猛夹马腹。马受惊急奔，追杀之人则因避我刀锋而退跃，我们暂时与之拉开了距离。反手这一招，其实极侥幸，为了一招逼敌后退得尽可能地远，我极尽雁伏之锋，只攻不守，所幸躲避及时，对方的剑锋只划破了我肩头的衣物而已。
我们驰马出镇。“你把我放下，自己走吧。”他忽然出声。我明白，虽然我已经极小心了，但马上颠簸的滋味不会好受。
隐隐听到马蹄追来的声音。若把另一匹马顺手砍杀掉会更好，这样追兵就没有马骑了。我不知为何没有下手，也许部分缘由是，我不想给罗玄最后再留一个嗜血好杀的印象吧。可我很快就后悔了。因为身下的马已受伤，慢了下来。也好，师父也不必受这颠簸之苦了。我猛地一跃下马，再一踹马臀，让它驰骋得尽可能远点。我运起轻功，向路边的密林中钻去。
“放我下来。”他又道。我心中一叹，加快脚步。
他忽然凑近，极轻快地，耳朵边缘传来尖锐的疼，如轱辘碾过。
“你做什么？”我怒吼，强忍着将他一放落地，忍不住刮了他一耳光。饶是气急之下，我还是顾忌着他的伤势，没有将他重摔在地。但实在气不过，忍不住就扇了一下。并没有用内力，但他嘴角立即流了血。我感受着手掌间火吅辣辣的感觉，一时也愣住了，我居然扇了师父一个耳光。我一摸自己的耳朵，还算完好，只有耳朵边缘一小点血肉模糊。他咬的着力点极细窄，因而力道也极凶狠，一小丝皮肉全烂了。
“你……你为何咬我！”我捂着火吅辣辣流吅血的耳朵边，质问。
不知是吃痛还是愤怒，他眯了眼，打歪的脸好一会儿都没有转过来。又大概是这猛地一放，撞到旧伤了，他皱着眉眼，微微张嘴喘息，唇上嘴角都是血迹。月色透过树影，婆娑光斑在他脸上浮动，湿漉漉的唇上泛着血色光晕。而待他睁开眼，正过头，他的神色一恢复平整，波澜不惊中便又冷又狠。
“我说了放我下来。”他淡淡回道，目光无比平静地与我对视，无一丝慌乱，连凶狠的眼角也都慢条斯理。
我气得说不出话，震惊于此人的不可理喻。
“我不带你走，你只有任人宰割”我道。
他眼角有了一丝笑意，“那我岂非还得多谢你？断我四肢，由你百般戏侮，玩弄于股掌，形如鼠蚁，终日躲藏奔逃。”
“你不是说原谅我了么？”我咬牙道。真是好笑，明明他害我更惨，却是他装作宽宏大量来“原谅”我。这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只是口头上说说，其实一直小肚鸡肠。我强忍着悲伤，辩解道：“下午之事，都是那姓秦的所为。何况，你也没有被……”
“你与他一唱一和。他所作所为，恐怕你早有所知。故意借他之手戏弄我。”他蛮不讲理道。目如锋刃，冰寒万里。
“你……”我语塞，气极。
“聂小凤”他一字一顿，盯着我的眼睛道：“你别以为恩威并施，我便会形如玩偶，任你操控。四肢尽断，罗玄也还是罗玄。”
我怒火大炽，喉咙哽咽，心中委屈伤心难以言状。这种禽吅兽，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我不再废话，飞奔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