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 8
黑子被呛得猛咳不止,眼泪都要呛出来,一咳嗽还引得身上其他地方扯得疼。他愠怒地瞪向黄濑,而后者则笑得死皮赖脸,悠闲地靠在座椅上:“嗳,打个商量。我请你吃冰淇淋,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黑子的表情由气恼变成了莫名其妙的惊讶。“你……胡言乱语什么呢?”
“没有胡言乱语啊,我只是在正式地邀请你跟我回去,顺便偷偷打探一下你喜欢的冰淇淋口味。”
黑子叹了口气,显得非常无奈:“黄濑君,你说我,我能‘回去’哪里?”
黄濑想了一会儿,又没心没肺地笑了:“那这样嘛,我们去别的地方,没人知道你是谁,也没人知道我是谁,没人知道我们曾经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我们可以去大城市,比如东京啊纽约啊,或者你喜欢乡下的话也很不错。南方和北方你比较喜欢住在哪里?”
“……黄濑君。”
“我们可以先租一间小房子,”黄濑自顾自地说着,“屋子前后都种上花,可以再养个猫猫狗狗之类的。小狗,喜欢吗?雪橇犬?”
“黄濑君。”
“向日葵——说到花的话,你觉得种向日葵怎样?不如就种那个?当然还是要听你的意见。如果租好了房子,至于怎么生活下去你大可不必担心,只要我在,不会委屈你半点。到时候呢,我们再——”
“黄濑君!”黑子终于打断了他一个人的喋喋不休。
黄濑终于安静下来,坐在那里。
“你……你,你不明白吗?你明明就明白的啊,”黑子看起来十分痛苦,更是难以理解黄濑现在所做的一切,“你以为任何人都有所谓‘重新开始’的机会吗?你以为‘活着’就只是说说‘不必担心’之类的话就可以做到的吗?
“看上去好像是在生活,好像是在和别人正常地说话、交谈,但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别人说到笑话是我也会笑,但是我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我一点也不开心,就像身体自己不由自主笑起来了一样……就好像我自己并不存在一样,很可怕,很恶心,那种糟糕的感觉让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自己。
“人究竟……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能继续活下去呢?什么雪橇犬向日葵……那种东西……人只有在想离开的时候就能够离开,才是自由的,生命才是可以承受的,而不是被彻底毁掉啊。
“这根本就与我想不想跟你回去无关……与其说是我想离开,其实是我想要那个一直折磨着我的人离开啊。
“你究竟能不能明白,向日葵那样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我这种存在所能企及的啊。”
黄濑安静地听着,很久才点点头,可是又摇摇头。
黑子裹上毯子想要下车,扳动车把手后却怎么也推不开车门。
“我打开了儿童锁,”黄濑轻声解释道,“车门从外面才能打开。”
黑子发泄般地有猛推了一把车门,坐了回来。
黄濑低下头,将那支烟在指间转来转去。“你不是……也说过烟火之类的么。”
黑子看向窗外,服务站平台上的车来来往往。
“其实你也不信的吧,黄濑君。其实你也知道,一起生活什么的根本就是完全不可能的臆想吧。”
黄濑耸了耸肩。
“为什么呢,”黑子苦笑,“还是没法放弃抱希望于这种事……”
“为什么呢……”黄濑将脑袋靠在座椅上,望向窗外的天,“为什么……你觉得为什么呢?”
黑子摇摇头,半开玩笑地答到:“我说你啊,总该不会是真的……”
“是啊,”这次是黄濑打断了黑子的话,“是真的啊。”
“让你留在漫无边际的寒冷和阴暗里——光是这样想想看就已经要没法控制住自己的痛苦了。”黄濑还在试图扯出一抹笑容来。“有时候,莎士比亚也是很有先见性的啊。”
“那么究竟要怎么办啊,我真的爱上你了啊。”
黑子愣了好久,有些语塞地呆坐在那里,然后慢慢低下头去。
黄濑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笑着揉了揉黑子的头发:“算啦,请你吃冰淇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