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狗粮者无心，单身狗有意。铁红色的封面上“王小波 著”“李银河 主编”，这大概是我见过最甜蜜而不腻的秀恩爱。
我不知道设计者为什么选择“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而不是“忽然间我感到很烦很累，不像二十一岁的人。我想，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老了。”作为封面摘语。前者仿佛暗示着这本书将开启一段阳光与奔跑的旅程，可书中写的却是另一番样子。
如果说我起初就是为了单纯地研究王小波的写作风格和手法，这一定是假话。当我看《黄金时代》的时候，我好像在看小黄书。就像人保组的人看王陈二人的交代材料，大家心照不宣。
除了那些不可描述的场面，我们还看到了什么？
王二的推理演绎很有意思，特别是和陈清扬讨论破鞋问题，还有证明自己没有打瞎队长家母狗的左眼。关于破鞋，他说“要证明我们无辜，只有证明以下两点：
1.陈清扬是处女；
2.我是天阉之人，没有性交能力。
这两点都难以证明，所以我们不能证明自己无辜。”
关于队长的狗：“我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无辜，只有以下三个途径：
1.队长家不存在一只母狗；
2.该母狗天生没有左眼；
3.我是无手之人，不能持枪射击。
结果是三条一条也不成立。”
看看这规整排列的123，就像答高中政治题目一样条理清晰。逻辑很缜密，却很荒诞，此处的逻辑就是一种反逻辑。最后发现，实际上我什么都不能证明，除了那些不需证明的东西。结果就是，在二十一岁那天，他们真的搞了破鞋。王二真的打瞎了母狗的另一只眼。大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什么道理可讲。不和傻子论短长，如果不想吃亏，就该做点事出来。
“人”本身也很有意思。一个肤白貌美的医生和一个蓬头垢面的**，为了某个，或者说某些原因而搞在一起。大庭广众之下，不明就里地冒出一句“要是你瘫了，我照顾你一辈子”的情话，却又把情事严肃地称作“敦伟大的友谊”。云里雾里，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和情感，我们不知道，恐怕他们自己也迷糊了。混乱的时代养成混乱的人。军代表和人保组也是混乱的，看破鞋的交代材料，不断以“缺少细节”为由要求犯人重写，也不知是“上面”的要求还是“下面”的需求。总之大家农忙累了，所以娱乐一下，斗斗破鞋，没什么大不了。看一些反映文革的作品，每次都会对“人”这个字贴上新的理解，或加深或颠覆。所以非虚构作家何伟说：“中国是个有趣的国家，因此我无需费力去积累写作素材。”我想加上一句，“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不管是在山里建个小草房像乌龟一样躲进去，还是奋起反抗耍流氓。不得不说王陈二人，或者说一人，是个有趣的生命体。第七节有个片段是我认为最柔情最纯洁最令人动容的一幕，似乎能解释封面摘语的选择，也几乎化解了我心中所有的冷酷：
“天又蓝又亮，以致阴影里都是蓝黝黝的光。忽然间我心里一动，在她红彤彤的身体上俯身下去。我都忘了自己干了些什么了。我把这事说了出来，以为陈清扬一定不记得。可是她说，‘记得记得！那会儿我醒了。你在我肚脐上亲了一下吧？好危险，差一点爱上你。’
陈清扬说，当时她刚好醒来，看见我那颗乱蓬蓬的头正在她肚子上，然后在肚脐上轻柔的一触。那一刻她也不能自持。但是她还是假装睡着，看我还要干什么。可是我什么都没干，抬起头来往四下看看，就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