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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一错再错
夜深。风寒。月明。星朗。
公孙石藏身于江边一片密林之中,强忍着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河中央的一座小木桥。对岸是一片荒岭,只要到了那里,他有信心利用复杂的地形脱身。
河水奔波不启,浩浩荡荡,似是无有尽头。
他的心情亦如这河水一般跌宕不休、踌躇难决,虽然周围并无人迹,俱他可肯定当自己现身奔向桥头的同时,亦会引来埋伏在周围的敌人。他先机在握,应该可甩开追踪者抢先过桥,但在对面桥头,肯定亦有人守株待兔,等他落网。一旦被截住,他没有丝毫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公孙石今年二十七岁,人如其名,相貌普通,矮壮敦实,脊背肩膀上全是隆起的肌肉,乍望去浑如―方厚实沉重的大石,再加上冷厉的眼神与刀削般的容貌,给人以一言不合,即会挥拳相迎的威慑感。公孙石的身份复杂,时常变迭更换,做过酒楼的小厮、大户的仆役、公子的随从、赌场的护院,亦当过走南闯北的镖客、拦路行劫的马贼,甚至还为了几两银子劫过死牢。
仅从外观来看,这是一个根本不起眼的人,与最普通的江湖汉子全无区别,有勇无谋,胸无志向,饱饮食醉,享时之乐,忘当下之忧。
然而这并不是真正的公孙石,藏在粗豪莽撞与放肆不羁的外表之下,是一个真实武功远胜平日所显、心机更要缜密数倍的人。
所有的假象都只为了掩饰绝密的身份――他来自御泠堂,是青霜令使简歌暗中精心培植的高手!
六年前少堂主南宫逸痕远赴塞外失踪后,御泠堂内部变故重重,杈力争夺达至顶峰,青霜令使简歌暂摄副堂主之位,渐露野心,引起堂中诸人的警惕,尤以碧叶使吕昊诚为重。但南宫逸痕失踪,南宫涤尘尚在蒙洎国师门下习艺未归,四大旗使中红尘使宁徊风与简歌狼狈为奸,紫陌使白石摇摆不定,吕昊诚孤掌难鸣,唯得几位堂中元老支持,勉强与简歌扳得均势。
五年前在鸣佩峰,简歌用一场以人做子的惊天棋局诱四大大家族定下六十年一度的行道大会战约,最终两败俱伤。
四大家族固是惨胜若败,元气大伤,御泠堂更是损失惨重,二代精英弟子几乎全军覆没。此役令御泠堂的实力发生了决定性的转变,吕昊诚的亲信伤亡殆尽,支持他的几位元老亦当场阵亡,吕昊诚虽有怀疑,不过因简歌的几名心腹亦未能幸免,没有真凭实据之下,不愿引起堂中火并,只得压下心头怀疑不提。
却不知这一切早在简歌的算计之中,借此机会将不愿附庸的异己与难以驾驭的手下剪除,而他真正的实力则留而不用,毫发未损。
自此之后,简歌于不动声色中利诱威逼,加上宁徊风之助,渐渐掌握大杈,虽无堂主之名,却有堂主之实。吕昊诚等人有心无力,难以对抗,若非南宫涤尘及时出师接管,一盘散沙的御泠堂几成简歌的囊中之物。
如今御泠堂已分裂为两派,忠义之士跟随宫涤尘在吐蕃新拓基业,再展宏图;另一批不甘蛰伏者则听从简歌号令,在江湖各地掀起种种波澜,扰乱天下,伺机从中渔利。
而公孙石,才是能够真正得到简歌信任的心腹之一。在简歌手下,类似公孙石这般的共有三十佘人,散布在全国各地,或借用各种身份打入帮派之中,或低调掩藏匿于民间,平时一切自便,但只要接到简歌的密令,则立即发动。
这一次,公孙石接到的任务是从湘北小城的一间无人秘所中拿到―些密封的资料,并火速送吓京师。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任务,既不知线索由何而来,亦不知下一个接手的人是谁?如果是普通江湖门派布下如此任务,必会让接令者无所适从,更会生出不被信任的感觉。但对于公孙石来说,他常年接受的训练令他只知服从,不会询问。他只用按密令行事,水到渠成后自会有人与他联络,并执行下一步的计划。
他们有―个特别的称呼,叫做“盘子”。
茶水、点心、美食经由盘子端上,再奉与客人,盘子只是一个盛放传递的工具,既不知制作美味佳肴的工序与心意,亦不知品尝者的感受,但却是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
然而,原本完美的计划出现了小小的纰漏。
离开湘北小城后的第一天,公孙石就察觉到被人跟踪,那是一位模样俊俏的年轻男子,他一眼即看出是位女子所扮,并不以为然,自信只需略施小计即可摆脱,待布下的种种疑阵都被对方毫不费力地破去后,便心生警惕,随即设下圈套反击。
御泠堂的宗旨是:只要挡道,杀之无赦!
公孙石也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为了保证任务的顺利完成,他已决意除掉跟踪者。然而看似弱不禁风的对手武功却出乎意料的高明,虽然他趁其不备突施伏击,却仅能令对方略负轻伤后逃之夭天,未能致其于死地。
虽然成功击退跟踪者,但他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自己犯下了第一个错误。


IP属地:河北394楼2017-04-19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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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交手,公孙石已识破对方武功,应是来自四大家族中的温柔乡。四大家族虽然名声响亮,但一向如闲云野鹤,不管江湖闲事,何况他自信身份掩饰的天衣无缝,决不可能被对方无缘无故地跟踪,由此推论,他在湘北小城中所取得的资料,一定与之有关。
    作为经验丰富的“盘子”,他已可大致推想出其中的过程:有人从四大家族中盗出一批机密资料,因此被温柔乡高手追杀,在情势险峻之下,只得藏于秘所中。此人随后要么已被灭口,要么落入温柔乡手中坚不吐实。
    温柔乡虽遍寻不至,但却可肯定资料仍留在湘北小城中,故乡中派人留在城内监视。自己的出现仅仅引起了怀疑,只要从容应对,多半可全身而退,但自己的反击却证实了对方的怀疑,接下来只怕就将要面对四大家族的全力追捕了。
    公孙石匆匆北上,果然不出所料,在渡过长江的当晚,再度出现了三位跟踪者,一明两暗,皆为女子,其中一位正是那位被他所伤的来自温柔乡的年轻女子,而且他可以肯定另一位中年妇人与老妪的武功更远在其之上。
    公孙石无力硬撼三大温柔乡高手,只能拼力逃窜。对方显然是精于追踪的高手,令他几度落入险境,昨晚在小镇上被三女伏击,好不容易才拼死闯出重围,代价是在胸口留下了一道半尺长的伤痕。
    “盘子”有权以任何方式完成任务!
    为防资料落入敌手,他当机立断,将密封的资料阅读后牢牢记在脑中,并随即销毁。
    这时,他立刻明白自己犯下了第二个错误,却已后悔莫及。
    过了这条小河,再走十余里路即至京师,只要得到接应,三名温柔乡高手只能无功而返。但对方绝非亦与之辈,当知其中关键,必是稳守从小镇去京师的必经之路,以公孙石的带伤之躯,绝无可能逃出生天。而眼前这道小木桥正是伏击的最佳地点,虽然他暗藏在树林中已有三个时辰,并没有发现任何埋伏的迹象,但他有一种猛兽般的直觉,对方静候已久,只等他的出现。
    这是耐力的比拼,那座看似不起眼的小木桥,就是生与死的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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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395楼2017-04-19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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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风雨欲来
      御泠堂密使公孙石被几位温柔乡高手由湘北小城一路追踪,几经艰险终于来到离京师二十里外的一处小镇,趁着夜幕的掩护静守于林中,等待着摆脱追兵的最好时机。
      他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朝那木桥奔逃而去,忽听粼粼车响,却见对岸一辆四轮马车缓缓朝木桥驰来,赶车人头戴低垂的毡帽,身披厚重的棉衣,似是冷得发抖,全身都缩成一团。车厢则以黑布密裹,难窥其中。
      公孙石心中一动,四大家族自命侠义,决不肯'滥杀无辜,自己大可凭此掩护摆脱追兵。但转念一想,夜半三更,如何会有行车赶路之人?此人来得十分蹊跷,马车又慢得不合情理,莫不是跟踪者诱他现身的陷阱?可一旦错过时机,等到天色放亮,他再无把握躲过敌人的搜索。
      正踌躇难决间,又见一叶小舟顺流而下,一人蹲坐于舟上,身披蓑衣,手持长篙,舟中点燃炉火,泛起暗红色的火光,行舟取暖虽是平常之举,但在这暗夜之中,却透着一分诡异。
      舟行无声,人影模糊,火光明灭不定,宛若从幽冥鬼域来的招魂使者。
      天边缓缓飘来一朵乌云,公孙石默算着马车与小舟的速度,当云儿遮去月光的时候,马车正好驰入桥头,而小舟亦恰好从桥下经过。
      如果赶车人是敌,无疑是自投罗网,而值此天寒地冻之际,河上遍布薄冰,无有落足之处,一旦舟中人突然发难,逼他落水,必会消耗极大体力,几无生望。
      他无法断定这到底是陷阱还是天赐的良机,但却隐有一种直觉:敌人早已摸清他的实力,即便故布疑阵,亦大不必提供两种路线。
      而他现在却有两个机会,既可利用马车将追兵稍做阻挡,提前一步进入荒岭之中;亦可借足小舟越过小河,由对岸的丛林之中脱身,而敌人将因无法预判他的选择而错失追踪的方向。
      寒气迫人,他的体力在逐渐耗尽,依然滴血的伤口更不容他多等,必须痛下决断赌一下运气。目前他唯一的凭借,是在这一场猎人与猎物的追击过程中,尚且保持着一份主动权。面对敌人早就布好的天罗地网,若无高明的战略,贸然出动实与送死无异。
      乌云遮掩住月光,夜色蓦然浓重如墨,眼见时机稍纵即逝,公孙石不再犹豫,一咬牙,由林中电闪而出,往桥边奔去。
      与此同时,几声轻叱响起,林中路旁陡然闪出数道人影,隐呈合围之势朝公孙石袭来。
      公孙石眼角余光瞅见来袭者身法,心头微沉,对手不但又有增援,而且每个人的武功皆不在自己之下,在负伤的情形下欲杀出重围如同痴人说梦。他久经训练,意志坚毅,越挫越勇,明知凶多吉少,仍不肯束手就擒,毕竟稍占先机,而对方一意生擒,应不会痛下杀手,只要他舍命拼死一搏,再加上些运道,或能逃出生天。
      公孙石刚抵河岸,两道人影已包抄而至,个个身形快迅,体态曼妙,当是温柔乡女子高手无疑。左首一人手持长剑,径直抢入中宫,当头劈来,剑势猛烈罩住全身;而另一位女子虽身在五步之外立定,但手臂轻扬处,一道长达两丈的黑索无声无息地往他小腿卷来。I
      温柔乡多收外姓弟子’武技在四大家族中最为庞杂,剑关、刀垒、索峰、气墙四营高手层出不穷。
      两女分进合击,长剑正面拒敌,黑索暗施袭击,配合精妙,看似剑光耀目,气势极盛,其实只是障眼之法,真正攻击的主力却是那根无影无形的长索,一旦被其缠住,便只得束手就擒。
      公孙石狂喝一声,对来剑不避不让,掌中战刀朝对方颈项劈去,竟是以攻对攻,欲要拼个同归于尽。
      使剑的女子武功虽高,但何曾见过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又见公孙石目眦欲裂,激愤若狂,登时心头发虚,何况还有同伴照应,谅其难避开黑索伏击,剑至中途留力不发,回招格挡住战刀。
      剑刀相交,火光迸现,两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但一方全力出手,另一方却是中途变招,顿时高下立判。使剑女子连退三步,包围网现出一线空隙,公孙石夺路而出,腿上忽然一紧,已被黑索缠住。
      公孙石嘿然一笑,足尖逆力反踢,看似全力突击的身影蓦然一转,竟从索影中绕出,斜斜往小舟上落去。原来这是他早就制定好的策略,对方的反应尽在意料之中,明抢桥头,暗夺船舟,甩开两女的截击。
      公孙石计算精准,落足之际小舟恰好行于桥底,令敌人难以越过桥面攻击。刚刚松了一口气,忽听头顶传来一记苍老的男音:“困兽犹斗,亦不过是垂死挣扎!”言犹在耳,抬首就见掌影如山,朝他胸口击来,掌法如封似闭,暗含黏沉滞重之力,霎时罩定全身,令他几乎动弹不得。
      那人身着夜行衣,紧贴于桥面下,在夜幕的掩护下浑若一体,若非陡然发难,实难察觉。仅看那出掌时睥睨天下之势,当是溫柔乡气墙高手,更是蓄势良久,此际方发出雷霆一击,志在必得。
      公孙石虽设想过对方会于桥底设伏,但大半心思皆用于防备舟中人,更不料伏击者武功之高,远超预估,纵然身上无伤,怕也远非他敌手,此刻变生不测之下更难抵挡。对方来势极快,瞬间已近身半尺,公孙石战刀回防已然不及,只得出左掌相格,他心知因伤而难聚全力,更是仓促迎战,是以不求退敌,反暗蕴回卸之力,意在借对方掌势反向逃走,明知如此一来必将受重创,只怕手腕亦会因此而折断,但为保一线生机,实是不得不然。
      千钧一发之际,小舟猛然一斜,几欲倾侧,公孙石脚下一滑,险些跌落水中,但那气墙高手满以为必中的一掌亦击在了空处。
      舟中人挺身而起,蓑衣滑落,露出纯黑色的劲服。方才公孙石遇险之际,正是他脚下巧施暗劲,令舟行改向,将双方一触即发的形势化为无形。


      IP属地:河北396楼2017-04-19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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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关与索峰两位女子随后赶来,正欲跃上小舟夹击公孙石,却见随着小舟倾斜,舟上暖炉弹起,杂以无数火星飞炭,犹如无数暗器朝她们袭来,两女娇喝连连,或格或闪,被迫往一旁。
        那位气墙高手低啸一声,由桥上反身跃下,稳稳落在舟中,与那操舟之人对峙,淡然一笑:“阁下好高明的武功,还请指教一二。”他白发披拂,显已是年纪不轻,面蒙黑布,只露出一双精光暴现的眼睛,目光锁在那操舟之人身上,反而对一旁的公孙石视若不见。
        小舟本是顺流而下,行程极快,但被他一足钌下,速度蓦然缓了下来,此人内力之强,依此可见。
        “谈笑一挥间,生死不由心。”操舟之人漠然轻吟,“想不到谭老爷子虽久不出山,却依然是神功惊人,威势不减当年。
        那气墙高手名叫谭笑,曾是二十多年前威震江湖的一代豪侠,师出崆峒,凭一对肉掌与精纯的内家真力博得“谈笑一挥间,生死不由心”的名号,入赘温柔乡后渐渐归隐不出,乃是气墙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此次原是另有要务,因收到温柔乡传书,方才临时加入。
        他知公孙石负伤颇重,武功大减,再加上自己隐伏于侧,伺机出手,本以为必是十拿九稳,却不料陡生波折,竟被这神秘操舟者搅局。看那操舟者形貌不过二十余岁,眉清目秀,浑不似刀口舔血的江湖汉子’但言语颇为老道,更有一份泰山崩于面前不动声色的沉着与冷静,观其出手运力巧妙,时机绝好,先助公孙石避开自己的掌力,再以炉火迫开两位同门,可谓劲敌。又听他一口道破自己来历,不禁微微一怔,收起轻视之心阁下目光如炬,何不报上高姓大名,与老夫痛快一战?”
        “无名之辈,岂敢班门弄斧?在下亦非眼力高明,能一眼看穿谭老爷子的身份,只想借此提醒—声,诸位行藏已露,不若及早回头为妙。”
        “盘子”间有着极其精密的联络方式,公孙石见那操舟者并未朝自已发出暗号,已可肯定并非同伙,心中大奇,猜不透是何方援手。此人素昧平生,为何甘愿得罪四大家族之人冒险相救,怕是另有所图。不过至少目前事有转机,先静观其变,寻机脱身。
        谭笑戒意大增,操舟人看似平淡的一番话,却是连消带打,不但未露身份,更是隐含威胁,喑示周围尚另有接应,令己方未弄清速实前不敢贸然出手,显是智勇双全的人物。口中当然不肯月艮软,一面默运玄功,仰天长笑道:“老夫久疏江湖之事,竟不能瞧破老弟的来历。不过我等此次出击势在必得,假设老弟非要趟这浑水,那就画下道来,老夫一概奉陪。”
        操舟人阴恻恻地道:“本门向不介入江湖恩怨,亦不会管你们的闲事,只不过京师重地,不容惊扰,但请诸位择地再战……”一语未毕,手中轻摆,先发制人,以篙作枪,直刺谭笑心窝。
        谭笑听他言中之意,似是官府中人,倒也不愿招惹,本以为对方留下几句场面话后即会置身事外,当下只是暗中留意公孙石,防他伺机逃脱。
        谁知那操舟人口中说话竟与行动全然不符,出手前全无预兆,才一疏神间,长篙已至身前,一声怒喝,右手变掌为爪,往篙头抓去。
        操舟人收放自如,一击不中,即刻变招,篙杆虚击谭笑面门,长达两丈的竹篙末端却横过舟身,递至公孙石面前。
        公孙石知其用意,一把握住,借操舟人反手一挑之力,纵身而起,倒翻上了桥头。
        操舟人掌中长篙似虚似实,隐隐罩住谭笑。那一刹谭笑本可追击公孙石,但如此一来,胸腹空门将尽现于操舟人眼底,实是习武之人大忌,不敢冒险,微一迟疑,小舟离木桥越来越远,已错失时机。
        谭笑惊怒交集,操舟人虽非弱手,但仅以武功而论仍非他敌手,但却巧妙利用言语惑乱自己心神,更借天时地利之便助公孙石脱困。谭笑心中杀机大起,冷然道:“就不怕老夫迁怒于你,杀你泄愤么?”
        操舟人收回长篙,若无其事地继续撑舟而行,坦然道:“授命于身,情非得已,在下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既非前辈之敌,亦只好认命。不过敝上对此早有安排,若是在下不幸身死,只怕一众温柔乡高手皆难从容脱身,更何况逃走那人尚未脱出你们的掌控,请老爷子何必大动肝火?”听着操舟人既似示弱又似威胁的话,又有意无意点出温柔乡之名,以谭笑丰富的江湖经验,亦觉棘手,一时奈何他不得。他知对方言之有理,强龙难压地头蛇,在不明底细的情况下,若强行动手实属不智,纵然杀之亦后患无穷。此人武功尚在其次,更难得临危不乱,智略藏胸,下属已然如此了得,其幕后主使者更是不可轻忽,沉住气旁敲侧击道:“若是老夫所料不假,你与逃走那人并无丝毫关系,如何能算准他今夜至此,更不惜开罪我四大家族执意相救?”
        操舟人淡淡道:“非我夸口,京师百里之事,尽在本门掌控之中。还请谭老爷子歇息片刻,半里外有个渡口,待在下恭送你上岸后,再另行赔罪。”
        谭笑听他口气如此之大,微微一震,已猜出其来历,沉声道:“难怪老弟高明至此,原来竟是水总管手下的精兵强将。不知是十面来风、十七令符中的哪一位?”
        操舟人显无隐瞒之意,傲然一笑:“在下丙三。”
        谭笑点头不再多言,心下暗惊,他知“十面来风”乃是水知寒手下一支奇兵,由将军府近几年在江湖上招揽的奇人异士所组成,皆抛却原有姓名,以天干为代号,分别为:甲一、乙二丙三、丁四、戊五、巳六、庚七、辛八、壬九、癸十,专职收集各方面江湖情报,其中甲乙属东,丙丁属南,戊己属中,庚辛属西,壬癸属北,分管五方。丙三不过是其中的三号人物,却已迫得自己缚手缚脚,空有一身武功却是难以尽展所长,由此推算,水知寒暗藏的实力委实可怖。
        公孙石翻上桥头,看着谭笑随着小舟越去越远,心头大定。谭笑无疑是敌方阵营中武功最高之人,没有了他的威胁,逃生胜算大增。
        持剑与持索两女随后赶上桥头,却见那辆马车悠然停在么、孙石身前,不偏不倚地阻住两人去路。赶车人缓缓抬起头来,亦是二十五六的年纪,虽无异动,但毡帽下眼神犀利如刀,紧锁两女身上,一派高手风范,与方才瑟缩畏寒之状实有天壤之别。
        谭笑与丙三的对话隐隐传来,赶车人知身份已泄,沉声道:“在下将军府丁四,还请两位高抬贵手。”言辞彬彬有礼,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IP属地:河北397楼2017-04-19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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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温柔乡丢失那批资料后,对内对外皆封锁消息,仅有乡主水柔梳与有限几人知晓实情,一切尽在暗中调査,只因公孙石的出现,才临时调派数名弟子追踪,想不到竟引来了将军府的插手。
          两女惊疑不定,一时不敢妄动。持索女子冷然道:“这是明将军的意思,还是水总管的命令?”看似无心之问,实乃关键。依她们所接到的命令,乃是调査出公孙石受何人指派,所以仅是假意追捕,并未全力格杀,否则断不容公孙石逃至此地。
          丁四长笑一声:“姑娘言重了,在下与这位兄台素不相识,仅是奉命巡查京师一带,杜绝争持,因职责所在,故才斗胆做个和事佬。”他虽不露半点口风’将事情揽在自家头上,但两女皆是心知肚明,只凭丁四与丙三出现的时机,必是谋定后动,绝非侥幸撞上。但若不就此罢手,势必与将军府产生冲突,这个后果绝非她们所能承担。:两女对视一眼,进退难定,大是畴躇。
          丁四单掌一挥,马缰应手而断,朝公孙石使个眼色:“此处且由我照应,兄台不妨上马先行一步,待风平浪静后请去将军府归还马匹,顺便说明原委,我亦好有个交代。”随着他出掌,腰下隐露出一把锋锐的无鞘长剑,斜指两女,暗防她们出手阻止。
          公孙石低声道:“幸得丁兄援手,两日之内必入将军府当面道谢。”飞身上马。暗忖一旦入了将军府只怕再难出来,此刻急于脱离险地,暂且应付他一声,事后当然绝无可能送入虎口。
          大笑声从身后传来:“丁兄忙不迭地撇清关系,到底是实情如此,还是故意混淆视听呢?”桥的另一端蓦然现出一道黑影,瞧不清楚面目,唯见掌中一把五尺长力闪动着慑人的光华。
          公孙石心头一寒,胯下战马急停,哪怕相距三丈之远,已可感应到那把长刀发出的凛冽杀气,此人武功更在谭笑之上,纵有快马,亦无丝毫把握硬闯此关。如今方才醒悟到数位温柔乡高手一'路上并未赶尽杀绝,其实是为了从自已身上引出幕后主使。丙三与丁四的出现,又半真半假地欲盖弥彰,令对方误以为是自己的接应,故不再保留实力。然而他只知听命于简歌,与将军府实无半点关系,假设四大家族把这笔糊涂账记在将军府头上,对己方自是有利无弊。“十面来风”虽隶属将军府,但世人皆知他们乃是水知寒帐下亲信,以水知寒的老谋深算,怎会如此失策?其后是否还有更深的图谋……
          丁四并不回头:“谭老爷子久不出江湖,只可算做是温柔乡中的逍遥派,此次不过适逢其会,想必卫垒主才是真正管事之人。”又对公孙石嘿然一笑,“温柔乡剑、刀、索、气四营精锐尽出,这位兄台面子可着实不小,令小弟对你的身份大生好奇之心……”他若无其事地道破对方来历,又仿佛对公孙石一无所知,虚虚实实,高深莫测,更令人感觉到一切皆在其掌握之中。
          公孙石悚然一惊,在他所看到的情报中,正好有此人的资料。
          卫十一,本名卫韬,乃是江北八卦剑门杰出弟子’少年时性格急暴刚烈,因与门中师兄弟意见不合,愤而出走,并誓不用剑,转而四处求拜名师习得刀法,并集十门技业于一身,创下独门“飞雪刀法”,难得其武功大成后性情亦变得平和,主动与师门化解恩怨,传为一时佳话。从此就以十一门下弟子自居,游历四悔,不羁俗礼,偶见不平事则仗义相助,成为颇有名望的一代游侠,江湖皆以卫十一称之。后与温柔乡女子水柔梦相识,并生有一女,从此隐于鸣佩峰,并于九年前凭其三十六式“飞崖刀法”力克七名温柔乡使刀高手,成为刀垒垒主。
          昔日索峰峰主水秀、剑关关主莫敛锋相继离世后,分别由水柔枫与外号“剑扬秦关”的图良翰接替,再加上气墙墙主水琳,此四人可谓是温柔乡中仅次千水柔梳之下的绝顶高手。
          刀垒垒主亲自出马,十面来风能敌得住么?
          卫十一立若亭渊,浑不为丁四言语所动:“既闻卫某之名,丁兄依然谈笑自若,定有所恃。想必四下另有埋伏,何不一并现身出来,见个真章?”
          丁四抚掌:“卫垒主视我将军府如无物,果是英雄了得。不过毕竟远道来此,而我等以逸待劳,万一失手,岂不令一世英名尽丧?”
          卫十一淡然道:“若是明将军、水总管、鬼失惊这三大高手亲至,卫某或会退避三舍,至于将军府的其余人嘛,嘿嘿,尚不放在卫某眼里……”扫一眼怔立马上的公孙石,声音冷若寒冰,“奉劝老弟不要强行过桥,卫某一刀出手后,连自己也控制不了生死,留不住你的人,也会留下你的命!”言语间流露出强大的自信。
          丁四眉间煞气乍现,瞬间又平复,苦笑道卫垒主是否恐吓得过分了些?如此一来这位兄台岂敢冒险过桥,只好与小弟在此苦等援兵。幸好只要再撑两个时辰即可天明,那时只怕就由不得卫垒主了。”
          虽在黑夜之中,但卫十一功蕴全身,双目雪亮,将丁四脸上表情尽收眼底,不禁暗赞。他亦知将军府既然出动,己方实难得手,之所以说话狂妄,不留余地,意在激怒丁四,以便有隙可乘,至不济也可令他心神失守泄露一些机密。却不料丁四不但及时冷静下来,更针对自己的情况做出反击,果不愧水知寒的嫡系亲兵,深谙隐忍之道。近年“十面来风”声名虽显,但仅被江湖人视作水知寒手下的斥候,对他们的真实实力并不了解,此刻方知每个人皆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决不可小窥。
          却听公孙石狂喝道:“卫垒主大言不惭,在下却偏要拿性命赌上一手,若是技不如人,丧生于卫垒主刀下,亦是甘心情愿……”语音未落,已是策马疾驰,朝着桥头冲去。
          卫十一早知公孙石已是强弩之末,只怕连自己半招也接不下来,所以才以言语震慑于他,再专心应付丁四。哪知公孙石竟悍不畏死,放马直冲而来,之前话说得满了,若是袖手不理任其逃离,岂不显得四大家族数位高手被将军府区区一个丁四喝退,威名大坠?他本无杀公孙石之心,但此刻骑虎难下,亦不得不全力出手。深吸一口气,长刀斜升至头顶处,隐隐发出惊心动魄的呼嘯之声,这一刀斫下,必是神佛难挡。
          公孙石面色凄厉,策马狂冲,战刀虽擎在手中,但谁都能看出他受伤颇重,几无抵抗之力,绝难抵挡卫十一的惊天一击。
          丁四亦是暗中皱眉,公孙石此举赌的已不是武功,而是卫十一的心慈手软。在这等情势下,岂有幸理?原本他已略占上风’大有把握兵不血刃地从容退敌,但公孙石的鲁莽行动却令事态急转直下,再也不受控制。
          丁四只是奉水知寒命令行事,全不知公孙石的来路,心忖若早知此人不过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又何必大费周折相救?但事已至此,亦不能任其被卫十一当场斩杀,不由暗叹一口气,曝唇发出尖利的呼哨之声,召唤同伴相助。
          两名女子见状更不迟疑,双双抢上桥头。丁四低喝一声,由马车上一跃而下,身法飘忽,剑走轻灵,人未落地,掌中利剑轻摆,一招两式分刺左右,将两女缠住。
          却不知这正是公孙石机敏过人之处,他深知无论是温柔乡还是将军府,落在谁的手里全无区别,唯有趁双方互有顾忌之时寻机突围,所以才不惜以命犯险,做出了目前情况下的最佳选择。他赌的并不是卫十一的慈悲,而是将军府隐而未发的实力。何况对于“盘子”来说,与其落入敌手受严刑逼供,倒不如求仁明志,即便毙命于此,亦不后悔。
          蹄音震桥,嘯声惊云,三丈距离转瞬即至。卫十一纵身跃起,一声暴喝,飞雪刀法全力施展。长刀劈空直下,刀光如耀目烈阳,刀声似霹雳滚雷,但那刀气却带着一股沁人肺腑的寒凉之气。看那一往无前的迅猛势道,只怕会将公孙石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砰”,马车厢顶碎开,一道人影冲天而起,在空中迅速飘过数丈的距离,后发先至,在卫十一长刀落下的一刹那,一拳击入刀光最盛处。


          IP属地:河北398楼2017-04-19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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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挡然一声大震,刀拳相击,竟发出金铁之声,人影在空中一个倒翻,落在五步之外,卫十一这沛莫能御的夺命一刀亦因此稍稍偏离,从公孙石额边险至毫厘地劈过,仅劈断他几缕发丝。
            嘶声长鸣中,受惊的马儿带着公孙石急速逃开,没入沉沉的黑暗。
            卫十一稳立原地不动,但觉一道若有若无的阴柔之力沿着刀身反噬而来,由腕关直迫入经豚,行至肘弯处方被自身的护体真气所阻。他的飞雪刀招法开阖威猛,内力亦走阴柔一路,但却是玄门正宗的路子’不似对方功走偏锋,寻隙而入,阴力若断若续,诡异难言。心头浮起“寒浸掌”之名,讶声道:“水知寒?”随即知道自己猜测有误,对方身形高大,一身黑衣,但几道束发斜披而下,遮掩住面容,全不似传闻中水知寒三缕长须,悠适儒雅的模样。
            黑衣人眼望手肘,一双铁铸的护臂已然扭曲变形,怪笑一声:“若是水总管亲自出手,卫垒主还能如此轻松么?”
            卫十一心知肚明,表面看来黑衣人多退数步,护臂又被震裂,自&似是占得上风’但那只是因为自己蓄势良久,心无杂念全力施为,而对方仓促出手,又是志在救人,方有此效果,若论真实实力,黑衣人即便略逊一筹,亦与自己相差无几。更何况他能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窥准飞雪刀刀势最强处,硬捋其锋,这份眼力与胆识已自不凡。想不到除了明、水、鬼三大高手外,将军府另有能人。
            卫十一凝声道:“阁下何人?”看黑衣人形貌,亦与将军府五指中尚存的凭天行、点江山、行云生大不相同。
            黑衣人缓缓脱下护臂,不以为意地掷在路旁:“在下汉江海,不过是水总管帐下的无名小卒,难怪卫垒主不识。”
            他的声音喑哑低沉,浑如夜枭嘶鸣,令人心悸莫名,难以分辨其语气是自谦还是嘲讽,面容更是一直隐在乱发之后,诡异难言。
            卫十一恍然大悟,除了负责情报传送的“十面来风”外,水知寒手下另有精于隐匿、用毒、伏击、刺杀之术的“十七令符”。四大家族曾派京师中的卧底详加刺探,十七人中的十六人亦如"十面来风般尽忘本名,按五行中金、木、火、土划为四组,分别为:钉针钹铗、桩楼柱栅、灯烟炬烬、坊坞墟堰,唯有领头一人号称符主,便是眼前这位汉江海。姓名中三个字全带着“水”,可见水知寒对其的信任。
            丁四运剑如风’迫退温柔乡两女,窥空跳出战团:“人都跑了,我等相争无益,不如停手罢斗,卫垒主意下如何?”
            铿然一声,卫十一收刀入鞘,哈哈一笑:“那就如丁兄所言吧。”战意方消,忽心有所觉,转眼望时,只见汉江海已无声无息地闪入马车之中,以他的眼力,亦只捕捉到一片黑影。此人武功尚在其次,这份销声匿迹、神出鬼没的身法才委实令人心惊。若是隐匿行刺,着实防不胜防。
            丁四笑道:“汉兄一向不喜与人多打交道,卫垒主莫怪,小弟告辞。”说罢赶着马车施施然地去了。
            卫十一沉吟不语,汉江海或不如丙三、丁四等人口才出众、精于智略,但他的武功就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在江湖上不知情人的眼里,多以为将军府两大高手水知寒与鬼失惊互相争权,所以水知寒才创出“十七令符”与“星星漫天”相抗,但直到此刻,卫十一才真正明白,汉江海虽仍不及鬼失惊,但已不乏一拼之力,由此推算,“十七令符”的实力应该远在“星星漫天”之上,何况还有“十面来风”相助……水知寒手中有如此强横的实力,却一直隐而不发,所图的只怕决不仅是将军府的大权。
            一女上前道:“是否要潜入京师继续追踪那人,请卫垒主示下。”
            两女虽分属剑关、索峰,但此次行动皆由卫十一掌握。
            卫十一淡淡道:“任务取消,会合谭兄后,我们立刻回鸣佩峰。”见两女欲语却休的模样,悠然道,“是否觉得我们追踪一路,竟连那人的姓名都不知道,大觉沮丧?”
            两女一齐点头,事实上从那湘北小城发现公孙石开始,就已在追查其来历,却是一无所获,如今乂眼睁睁地看他逃走,自是不甘。
            卫十一道:“从丙三诱走谭兄,即知敌人谋定后动,我们已难尽全功。但明知如此,我为何仍要一意孤行,强阻敌于桥头?”
            两女茫然摇头,卫十一方才虽尽显霸气,却大违他平日的冲淡性格。
            卫十一笑道:“那只是一个测试。假若真如丁四所言,我们追踪那人与将军府毫无关系,他们又岂会出动了汉江海这样的高手?只要证明了这一点,便已不虚此行。”作为刀垒垒主,他是温柔乡中几位知情人之一,自然明白公孙石带走那批资料的真正用意。
            想到水知寒或许正是温柔乡的某位弃婴,他的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特感觉。


            IP属地:河北399楼2017-04-19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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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石快马加鞭,一路再无阻拦,直入京师。在城关某个隐秘处,终于看到了同门联络的暗记。他先在城中绕了几个圈子’确认身后再无追兵后,解缰将马儿放开,任其自找主人,他则借着夜幕的掩护,赶往城西。
              这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园林,全无人迹,唯见残垣断壁间疏疏落落地开着几树红梅。公孙石遍寻不获,这一路逃生精疲力竭,实在支撑不住,靠在墙角小憩片刻。
              不知睡了多久,公孙石突觉有异,一睁眼,就见七八步外的一棵梅树前,赫然背立着一位青衣人。他知自己负伤在身,功力大减,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令他即使在睡梦中也能保持警觉,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现身,武功应远在自已之上。
              若非特殊情况,“盘子”交接任务时都是单线联络,只凭背影,他已辨识出来者并非熟悉之人,不由暗生戒意。
              “夜阑人未散,麟阁画丹青,相寻梦里路,高楼深院中。”青衣人负手望天,低声轻吟。
              春寒料峭,梅香涣漫,月影低斜,夜风微拂。配着他轻柔的声线,仿佛是名门公子邀请某位绝代佳人赴约。
              只可惜公孙石的心却在逐渐变冷,这四句似诗非诗的话虽然无误,但却已是时过境迁。
              简歌自诩文才风流,所以皆用诗文作为口令,但他同时亦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每个手下每次行动都会替换不同的口令,这四句乃是半年前公孙石在执行上一次任务时用过的口令,如今已然不同。
              他的手指探入怀中,悄悄地摸上了刀柄。此刻他全身乏力,无法再战,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在确认不能脱身的情况下,他只好自我了断,以免落在敌人手中受辱。
              “公孙兄是打算出手偷袭我,还是唯恐遭擒,提前做好了自尽的准备呢?”青衣人虽未回头,却犹若目睹。
              公孙石大惑不解,在不成文的规定中,“盘子”间彼此不知姓名来历,以免被擒后供出同伴。此人既能叫出他的姓名,当非敌人,并且在组织中职位不低,但为何口令有误?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青衣人缓缓转身,在他脸上戴着一张面具,那是一个狰狞的狼头。锐目如针般锁在公孙石身上:“你问了一个决不应该问的问题。”
              公孙石强自镇定,刀尖暗抵住心口,不放过青衣人任何轻微的举动,漠然道:“因为我没有见到我本应该见到的人!”
              青衣人目光闪动,忽发出一声轻笑:“我明白了,是否口令有误?”
              公孙石不语默认。
              青衣人叹道:“只因你的联络人出了意外,来不及告诉我更多详情。待事情平息后,堂主应会重新安排调度,日后我就是你的唯一联络人。”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公孙石疑心渐去。毕竟如果青衣人是敌人,又得知联络暗号,本有更好的机会引他入伏,一念至此,握刀的手不由松了。
              “公孙兄能时刻保持警惕,不枉堂主看重。”青衣人见公孙石面色和缓下来,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按你接到任务的时间算,本应早几天入京,因何事耽搁?”
              “只因属下不小心泄露了行迹,被温柔乡派高手一路追踪。”
              青衣人喃喃道:“其实这批资料早已盗出,故意延迟一个月才命你去取,想不到依然引起溫柔乡的警觉。你又是如何脱身?”
              公孙石不敢隐瞒,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听到“十面来风”与“十七令符”一齐出手,青衣人身体一震:“不必说了,资料呢?”
              公孙石暗叹一声,答道:“因被敌人跟踪,属下唯恐有失,所以自作主张打开密封,毁去原件,那些资料此刻都记在属下的脑海里,绝无丝毫遗漏。”


              IP属地:河北400楼2017-04-19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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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人怔了一下:“讲。”
                公孙石迟疑道:“文件甚多,难以尽述,不如找个安全的地方,待属下默写出来。”
                青衣人沉吟片刻:“将军府已盯上了你,在京师不可久留,一早我就会送你出城。以你过目不忘的聪明才智,是否已瞧出资料中哪些是障眼之法,哪些才是本堂需要的关键情报。”
                公孙石最担心的情况终于发生了,在那些资料中,他看到了一件本不应该让他知道的事情。他现在必须做出判断:到底应该充分展现自己的才能,好让堂主觉得他可堪大用,杀之可惜;还是假装自己愚鲁迟纯,并未看穿真相,无需杀人灭口!这个分寸拿捏得稍有不准,可能就会换来杀身大祸。
                公孙石犹豫良久,一横心:“在那些资料中,包括温柔乡弟子的名册、修习练习记录、日常住用开销等,但属下认为这些都不是关键处。”若是简歌亲至,只怕他还未必会坦诚相告,因为简歌自有生杀予夺的权利,而青衣人即使不容自己活命,亦需上报简歌,足有逃命的时间。
                青衣人点首笑道:“公孙兄果然好记性,莫非连那些生意往来的账簿都记得一清二楚?”
                公孙石听他说起账簿,显是知情,再无疑心:“依属下判断,真正的关键是那些入赘温柔乡的高手资料。而这其中最为可疑的共有九个人。”
                青衣人眼中一亮:“想不到公孙兄记性过人,还能对情报做出精妙的分析,倒真是小窥你了。待我禀明堂主后,下次将会给你更适合的任务。说下去!”
                “古梦定,江左大豪,因败于五台长老雪瑶大师之手愤而改习刀法,终大成。再度约战雪瑶大师,胜之而云游四海。后与本乡弟子水萝琴相识,结为夫妇。二年后生下龙凤双胞,女湘华入索峰,男童交古氏收养,七岁时被一云游道人掳走,疑为拐卖……
                “梁文修,擅使双枪,本为杭州双杰之一,中秋时在灵隐寺偶遇本乡弟子水月心,自此一见钟情,弃家业于不顾,执意相随,终结为夫妇,三年后生得一男,水月心却难产而亡,因强送其子回乡而激愤若狂,偶有失心疯状,后因悼念亡妻,八年后郁郁而终。其子闻讯后离家出走,不知所终……
                “腾逊良,不通武功,荆州举人,文采风流,曾任荆州文书。与本乡弟子水无暇相识结为夫妇,弃官入赘鸣佩峰,生下二男一女,女素宁入剑关,两名男童先后送回荆州腾家,长男三岁时走失,下落不明,次男六岁时家中失火,疑已殁于火中,但事后却并未找到尸体……”
                待公孙石背完九个人的资料后,青衣人长舒了一口气:“只凭公孙兄大海捞针般从数百份记录中特意挑选出这九份资料,可确信你已清楚地知晓本堂需要找的情报是什么,而且对此已有眉目与自己的见解,但先请不要说出你的答案,以免扰乱我的思路。”言罢陷入深思。
                公孙石虽看不见青衣人的面目,但可感应到他情绪动荡,显已想通某些关键处。他此际心头大定,事实上当他念到第六个人的资料时,已觉察到青衣人眼中闪过兴奋之色,却并没有阻止他,而是耐心听完了九个人的资料。由此小处应可判断对方并没有急于杀人灭口的念头,不由暗笑自己杞人忧天。
                青衣人思考已毕,沉声道:“相信公孙兄已看出这份资料的重要性,可曾泄露给旁人?”
                “此事目前只有属下与兄台得知。”
                青衣人低叹一声:“我与公孙兄一见如故,忍不住提醒你一声,若是简堂主知道公孙兄如此聪明,会是什么反应,可非我能预测。”
                公孙石猜测他的意思,谨慎道」“属下只是个跑腿的,何敢居功?如何上报给士主,全由兄台定夺。”
                青衣人沉吟道:“据我所知,你与堂主另有联络之法。”
                “堂主曾吩咐过,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轻用。”
                “很好,那么说堂主对此事一无所知了。”
                “属下知道轻重,像这般机密之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公孙石一言脱口而出,忽生出不妙之感,大惊之下手往腰间刀柄探去,但他胸口伤势未愈,行动巳然缓了一线。
                青衣人放声长笑:“不错,这样机密的事,最好连你也不要知道!”左掌抵住公孙石探刀之手,右掌疾出,已重重拍在公孙石胸口之上。
                公孙石但觉一股巨力直撞心脉,就在这刹那,忽又有一道诡异飘忽、隐秘而阴冷的力道由脚底迅快传来,在他体内无声无息地与青衣人的掌力硬触一记,随即口中鲜血狂喷,眼前一黑,心跳骤停!
                青衣人望着公孙石瘫软在墙边的尸身,喃喃一叹:“你本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太过聪明了些……”
                他早备下计划,出手极有分寸,并不暴露自身武功,而是要造成公孙石因伤势过重,力竭而死的情形,正待上前进一步对尸体伪装,耳中忽就听到了一声叹息。


                IP属地:河北401楼2017-04-19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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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人大吃一惊,一跃而起,掌中已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提起十成功力,运足目力搜寻,但却只有阴风阵阵,全无人迹。
                  这个废园是他精心挑选的地方,如此深夜决不可能有人,何况他之前见曾仔细巡视过周围,在确定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后才现身与公孙石相见。但那叹息声虽然极其微弱,似有若无,但凭他的武功,可以肯定那绝非错觉。
                  只有一个解释,敌人悄无声息地掩近,而他对此一无所觉。
                  如此身手,整个京师怕也不出五人。而最有可能的,无疑也正是他最怕面对的那个人!
                  在难耐的寂静中,青衣人但觉背上一道冷汗涔涔而下。
                  “嘿嘿,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狼公子好。”一人悠然现身,脸上亦是戴着一张面具。
                  青衣人苦笑:“豹先生,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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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402楼2017-04-19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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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以诚相待
                    来人立在五步之外,所戴面具上,是一只奔腾的猎豹!
                    狼牙狰狞,豹眼圆瞪。在斜照的月光下,在树影的摇动中,都似活了过来,仿佛随时会张牙舞爪凌空扑击而至。
                    豹先生眼望明月,悠然道:“今天并非申日,想不到亦能一睹狼公子的风采,真是始料未及。”
                    狼公子勉强道:“能在此地与豹先生相见,亦是大出小弟意料?,
                    豹先生微微一笑:“听了十面来风的汇报,我一衰猜想到底是何方神圣胆大包天,竟敢去招惹四大家族,此际见到狼公子’方才恍然大悟。放眼京师,或许只有狼公子’才有做这件事情的足够理由。”
                    他的声音平和,似还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但听在狼公子耳中,却比刀剑更锋利。令他震惊的不是对方语含双关,暗示已知晓他与四大家族为敌的原因;而是径直说出“十面来风”的名字,无疑自承身份。最大可能是打定主意决不容自己活着离开,所以才如此坦白?
                    狼公子心神微乱:“豹先生似乎忘了,除了小弟,还有一个人亦有足够理由招惹四大家族。”话语脱口而出,不免略生悔意。此时此刻,在豹先生面前锋芒毕露,决不明智。
                    “嘿嘿,狼公子似是言有所指,可否解释一二?”
                    狼公子静默不答,眼望掌中利剑,暗地里却是全神戒备,以防对方陡然发难。
                    化身狼公子的,正是平西公子桑瞻宇。而豹先生,无疑则是将军府大总管水知寒。
                    这两个月来,每隔十二天的申日,在京师北郊的“销金窟”中,就会有一场六个人参与的赌局,表面上仅是风月之事,其实却是在“销金窟”神秘主人的召唤下,京师几大势力的秘密聚会。
                    与会者各戴不同的面具,除了狼公子桑瞻宇与豹先生水知寒外,尚有以狮子面目出现的太子御师管平、扮做松鼠的内宫总管葛公公、丞相刘远的心腹“妙手王”关明月王则化身大熊,另还有来历神秘的凤凰夫人。
                    看似这六人分别来自不同阵营,但其中“妙手王”关明月乃是太子派往刘远身边的卧底,桑瞻宇与凤凰夫人一明一暗,背后主使则是遥控京师形势的简歌,而水知寒名义上代表将军府,其实却是自行其是,明将军对此未必知情。
                    形势错综复杂而微妙,彼此间既有利益上的合作,亦有各自的盘算,极尽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能事。
                    销金窟六人之中,水知寒看似藏锋敛锷,实则胸怀韬略,最令桑瞻宇忌惮,所以他务要找出其破绽。因念于自家身世,隐隐猜到水知寒的来历,却是苦无证据,这才暗中派人前往溫柔乡盗取入赘外婿的资料,只可惜行事百密一疏,被温柔乡察觉,急忙将几名手下逐一灭口,直到风声过后,方才假借简歌之命派出公孙石前往,若能找出水知寒隐藏多年的真实身份,应可利用,甚至以此要挾。哪知刚刚从公孙石口中得到证实,水知寒却陡然现身。
                    虽然水知寒平日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但谁都知道,这只是将军府总管的刻意隐忍,当真惹怒了他,心狠手辣决不在当世任何人之下。
                    而桑瞻宇的行为,无疑深触水知寒之忌,只要稍有不慎,就将面对寒浸掌雷霆一击。在两人犹如平常的寒暄背后,暗藏杀机!
                    “这面具或可瞒过其余人,但若不巧遇上参与销金窟秘会者,则会无所遁形,实属不智。”
                    水知寒似要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轻弹面具,发出砰砰的声响,转开话题道:“嘿嘿,想不到狼公子却对此情有独钟,实是耐人寻味。是否只有在这张面具的遮掩下,才可除去平日的伪装,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桑瞻宇语含讥诮:“那么豹先生又为何戴上面具呢?相信总不会是恰好随身携带吧。”
                    自水知寒现身,始终镇定自若,如智珠在握,而桑瞻宇则是如临大敌,忐忑不安,气势上已逊了几分,若再不用言语反击,只怕不待对方出手,就将心神崩溃,再无一拼之力。
                    “那是因为在来此之前,我已相信遇见的人必会是狼公子。”


                    IP属地:河北403楼2017-04-19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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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瞻宇身躯微震,假如水知寒对此早有所枓,今夜只怕凶多吉少。他深知寒浸掌的厉害,正面对决实不存胜望,唯有乘其不备先发制人,或有一线生机,总好过坐以待毙。手中长剑一紧,已喑暗提起十成的功力,伺机出手。
                      然而水知寒神态如常,浑不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更是英华尽敛,玄机内蕴,仿佛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全身上下不露半点破绽,令他欲攻无门。
                      水知寒眼中精芒隐现:“听说狼公子身兼各项奇功异业,虽身处高位,依然苦习武功,寒暑不綴,看来果非虚言。若换做是半年前的你,只怕连与我动手的念头也不敢有。”
                      在水知寒无形胜有质的强大压力下,桑瞻宇但觉额间汗珠轻渗,幸好被面具遮挡不会被对方瞧见,于此生死关头,蓦然冷静下来,深知只有先将自己置于死地,才能激出求生之欲,保持斗志,或可逃此一劫。冷哼道:“你不必花言巧语乱我心神,尽管出手吧。不过还要提醒豹先生一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我死了,关于你的秘密必将遍传京师。”
                      豹先生惊讶道:“狼公子是否有所误会?第一,我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第二,若真想杀人灭口,本应暗中偷袭,何须与你多说这些话儿?嘿嘿,非我夸口,若是有心算无心,天下能避开我暗袭之人决不超过五个,而我可以肯定,狼公子决不在这五人之中!”
                      桑瞻宇闻言一怔,再也把握不到水知寒的心意,气势立泄。如果有所选择,岂愿与这大敌拼死一战?毕竟仍抱着一丝饶幸,希望水知寒只是刚刚赶来,并未听到他与公孙石的对话,不知自己已掌握了他身世的秘密。何况两人早知真正身份,却依然以“狼公子”、“豹先生”互称,似乎亦借此巧妙暗示彼此间尚有回旋余地。
                      但这是否只是水知寒的缓兵之计,一旦探听出他的秘密唯有自己得知,立刻就将面对寒浸掌的雷霆一击?
                      桑瞻宇不敢掉以轻心,沉声道:“豹先生想如何?”
                      “很简单,只想问狼公子一句话:在销金窟中,你我有过不乏默契的合作,那么销金窟外,是否也依然有效呢?”
                      “合作?”桑瞻宇自嘲般一笑,“能得豹先生相助,当是梦寐以求。不过小弟却有一事不解,以豹先生威震京师的实力,小弟对你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利用价值,为何寄予厚望?”
                      他决不是一个甘愿示弱的人,此举一来试探对方言语的真假,二来希望水知寒对他存有轻视之心,或有生机。
                      “狼公子太谦虚了。”水知寒长笑,“容我反问一句,你对简歌又有何利用价值呢?他对你寄予的又是什么样的期望呢?”
                      桑瞻宇故作茫然:“小弟与简歌全无关系,听不懂豹先生的意思。”
                      “大家都是明眼人,何必躲躲藏藏?”水知寒冷然道,“你不但是宫涤尘精心培植的人才,更是翩跹楼主花嗅香的庶子’若非如此,凭简歌的城府,又何须在你身上下那么多的工夫呢?”
                      “叮”然一声轻响,双方身影疾动,随即又回归原处。
                      桑瞻宇乍听花嗅香之名,实乃平生之奇耻大辱,一时按捺不住愤而出手,但被水知寒一指弹在剑锋之上,将其迫回。
                      桑瞻宇但觉水知寒那一指的劲道恰到好处,既化去自己的剑力,亦不生反击,表面看似不分伯仲,其实只是对方手下留情,方才维持不胜不败之局。水知寒位列六大邪派宗师,寒浸掌名动天下,确非侥幸。自己这些年虽然勤学。苦练,与之相较依然有不小的差距,再出手亦只是自取其辱、眼中燃起愤恨之色,死死盯住水知寒。
                      “狼公子因何恼羞成怒?”水知寒悠悠道,“婴儿懵懂无知,难以选择自己的身世,原不必以此为耻?但若身为成人,尚不知应该如何选择未来的命运,岂非枉来世间一遭?若从另一个角度去想,如果能好好利用你的独特身世,让御泠堂与四大家族两大阵营皆可被你所用,何乐而不为?嘿嘿,这才是简歌的如意算盘吧。御泠堂与四大家族的最终目的是什么,相信已经不用我来提醒你了……”
                      桑瞻宇一震,或许是因为孩童之时听惯了母亲的怨言,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早就播下了仇恨的种子’每每念及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花嗅香,只有滔天愤意,而无任何亲情,更不容旁人提及。以己心度人,他一直以为简歌只是利用他的身世对付四大家族,此际被水知寒一语点醒,才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假设明将军执意不取皇位,御泠堂与四大家族欲要另立传人,他无疑是最好的人选。这才是简歌拉拢他的真正原因!
                      水知寒淡然一笑:“以狼公子的智慧,应该可以想通许多事情了。简歌暗藏祸心,只不过利用你的身世大做文章,一且达到他的目的,必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而与我合作,才是百利而无一害!”
                      桑瞻宇平复心情,冷笑道:“小弟焉知豹先生不是另一个简歌?”
                      水知寒一晒,手指墙边公孙石的尸体:“我能让‘十面来风’与‘十七令符’从温柔乡手中救下他,当然也可以让他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你,更不必等你听完这位公孙老兄的所有资料后方才现身。既然想与狼公子合作,当然须得以诚相待,只有让你也知晓我的秘密,方才公平,亦可体现出一分诚意!”
                      桑瞻宇听他叫出公孙石的名字,不由大吃一惊。此时已可确定水知寒早就隐伏一旁,可叹自己却是一无所觉。而相比他销声匿迹的武功,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竟故意等到听完公孙石的情报方才现身相见,“知寒之忍”确非常人所能。不过此事虽令桑瞻宇更增警惕,不敢有半分懈怠,却也略松了一口气,毕竟水知寒根本不必冒这个风险,完全有机会抢在公孙石开口之前将两人毙于寒浸掌下。
                      虽然隔着面具,水知寒似也将桑瞻宇脸上表情尽收眼底:“实不相瞒,来此之前,我并不清楚你与简歌的真正关系,尚未拿定主意用何种态度面对你。当看到你说错口令后,立刻凭急智过关,不由暗生欣赏之情,其后虽料到你必会杀公孙石灭口,但若是你少一点耐心,或是多一点顾忌,我也不必与你废话了。”
                      桑瞻宇顿觉遍体生寒,别人或不懂水知寒的机锋,但以他对水知寒的了解,。立刻明白其言外之意:所谓耐心,是指他在反复确认公孙石未事先通知简歌的情形下方才出手;所谓顾忌,则是他已决心与简歌反目,不再受其胁迫。正因水知寒看穿了他的用心,才会有合作的提议。若非如此,豹先生将不会现身,结局则是平西公子于回府途中遭遇动机不明的伏杀。


                      IP属地:河北404楼2017-04-19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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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知寒叹道:“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因贪心而丧命的例子比比皆是,咎由自取,亦怨不得人。不过这位公孙兄却是个例外,当他拆开资料强行记忆时,多半已猜到自己的下场,却仍然依约赴命,视任务高于生死,委实可叹可敬。简歌能令手下忠心至此,确有其过人之处。你可知公孙石的真实身份?”
                        桑瞻宇不敢隐瞒:“他是简歌帐下亲信,皆以‘盘子’相称。据我所知,像这样的人物共有三十余名,分布在全国各地。其中不乏一些江湖帮派的实权首脑人物,一旦发动,将会是极其可怕的力量。”
                        “可有这些人的名单?”
                        “这……”桑瞻宇一咬牙,“这批死士乃是由简歌直接操纵,我亦是偶然才得知公孙石的存在,故口令失误,险些功亏一篑。”这才是他不愿再受简歌控制的最大原因,从头至尾,他都未得到简歌的全部信任。
                        “那么就让我来替你解说一下吧。”水知寒漠然道,“简歌野心极大,他加入御泠堂本就别有所图,虽收服一批手下,但这些人皆以利益为先,银子、美色、权利、财富都会令一个人产生变化,更何况,还可能会有性命的威肋、。简歌得志之际,自是服膺其下,如今简歌隐身不出,不免心生异志,御泠堂早已是四分五裂,更有宫涤尘这位南宫世家的正统传人坐镇,简歌岂肯守着一个有名无实的副堂主眷恋不去?据我所知,他早已暗中联合无念宗、非常道以及一些不甘蛰伏的江湖异士成立一个新的门派,名唤‘御剑盟’,这批死士才是他的精锐。”
                        “御剑盟!”桑瞻宇喃喃念着这个极为陌生的名字,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原来在简歌的眼里,他充其量只是一个可供利用、随时可弃的棋子’根本无法接触到真正的机密。
                        “御剑手下共分盘、鞘、梭、钩四类。‘盘子’灵活机敏,负责消息传送,譬如眼前这位博闻强记的公孙石;‘刀鞘’则是精于易容,借身份掩护而暗行其道,当初在擒天堡移花接木假扮龙判官的人应属此类;‘织梭’能言善辩,擅长反间收买,若我所料不差,那位起初跟着宁徊风在擒天堡做香主的鲁子洋,如今摇身一变为媚云教青蝎左使的卢居苍正是其中的佼佼者,甚至极有可能就是‘织梭’的梭主;最为可怕的则是‘鱼钩’,不但充当刺客,甚至会为了造成对手的错觉不惜牺牲自己,我曾怀疑裂空帮的诸葛长吉正是一枚‘鱼钩’,但却无从证实……”
                        桑瞻宇目瞪口呆,如此机密的信息,水知寒又从何得来?
                        水知寒续道:“这批人虽是‘御剑盟’的主要力量,却绝非核心人物。盘、鞘、梭、钩每一组人数不等,像盘子应有十余人,而鱼钩不过三五人。每一组皆有一位首领,称之为‘剑吞’,嘿嘿,你可知为何叫这名字?”
                        桑瞻宇渐渐恢复过来,细心思索。所谓剑吞’乃是设于剑柄处的小机关,好令宝剑入鞘后剑身不直接与鞘口相触,既可固定,亦减少磨损。沉声道顾名思义,这正是‘御剑盟’的保身之法,盘、鞘、梭、钩基本都是单线联络,一旦遇险,即可舍弃,追査亦最多至‘剑吞’而止,如同擘虎断尾求生,折肢千而不伤元气……”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水知寒欣然而笑,“以统御之道而言,简歌最大的优点是用人不疑!‘刺明计划’让宁徊风等人放手而为,搅得西南边陲天翻地覆,连明将军亦险些吃大亏;而他最大的缺点,却是疑人不用。像狼公子这样的人才,只因难以收心而弃之不顾,实是他的一大败笔。而我,决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哪怕清楚地知道对方未必言由心生,桑瞻宇依然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无可否认,当水知寒脱去他隐忍的伪装,将真正的个性表露无遗时,确有其独特的魅力,于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已令他心生感激,再无敌意。
                        水知寒续道:“‘御剑盟’以剑为名目,除四名‘剑吞’外,另还有两位首领,号称‘剑刃’与‘剑芒’,这两人身份隐秘,连我也未能査出来。这两人在‘御剑盟’中地位极高,几与简歌平起平坐,绝非主从关系,应是江湖中成名许久的人物……”
                        桑瞻宇忍不住道:“像这样一个隐秘的组织,必须有极其严格的纪律,方可令行禁止,如臂使指,简歌如此放权给手下,未必明智。”
                        “狼公子果知兵法,但切不能照本宣科。”水知寒一笑,“‘御剑盟’野心勃勃,欲一统江湖天下,能被简歌看上眼邀请加盟之人,绝非凡响,又岂能轻易听命于他?必是各有盘算,彼此利用。简歌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深悉人性深浅,欲成大事,先要杜绝内讧。故‘御剑盟’以盟为名,不设盟主,而是三人共持大权。以此分析,‘剑刃’与‘剑芒’必是江湖中成名许久的人物,若我所料不差,非常道主慕松臣应是其中一人,至于另一人么…”水知寒微一停顿:“我怀疑是狮子。”
                        “狮子”指的是太子御师、黍离门主管平,当初简歌身为太子府客卿,与管平私交甚笃,或许早就暗中达成某种协议。
                        桑瞻宇心悦诚服,点首赞同道:“豹先生亦说出了我心头疑虑。当年泰亲王谋反失利后,简歌逃离京师远遁在外,但以他谋定后动的性格,必会留有伏笔。所以虽身为朝廷通缉要犯,但每次潜回京师皆是游刃有余,不见局促,可见必有一权势极大者在后撑腰,狮子当是最佳人选。”
                        两人话语间并不以管平的姓名相称,替之以“销金窟”的代号,这令桑瞻宇有一种与水知寒分享机密的感觉。
                        水知寒道:“在京师中,能不被我看透的人物屈指可数,狮子正是其中之一。不过按说他本已是位高权重,原不必与简歌狼狈为奸,所以我一直不曾疑他,但十余天前绝云谷伏击宫涤尘,正是狮子一意策划。而宫涤尘若死,最大受益人唯有简歌,狮子绝非甘为他人做嫁衣者,直到此刻,我才惊觉獅子恐怕亦是‘御剑盟’的首脑人物,只是尚无证据。”
                        桑瞻宇深知在伏杀宫涤尘一事上水知寒亦出力不少,背后必有不被人知的深意,譬如借此试探明将军等等……


                        IP属地:河北405楼2017-04-19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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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知寒抬眼望天,似在陷入回忆之中,缓缓道:“有这样一个孩子,自小出生就被告知父母早亡,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得知他的父母仍然健在,但只是因为某个门派不可理喻的规定,而导致他无法享受天伦之乐,亦不能尽孝于父母膝前。于是,他愤而离家出走,他可以原谅抛弃自己的父母,但却无法消除对那个所谓名门正派的痛恨之情,四处拜师学艺,只为有朝一日扬眉吐气,将那个所谓的名门正派踩在脚下,好出胸中这一口恶气……”
                          听到水知寒的诉说,桑瞻宇感周身受,尽管他并非温柔乡门规的受害者,但亦有过同样的心境:为何别的孩子可以有父母相伴成长,而偏偏自己却是那个不幸之人?无辜的孩子为何要承担父母的错失?即使他无权去置疑父母的抉择,亦不能忍受这样不公的命运。对于水知寒来说,他的仇人是四大家族,而对于他来说,则还要加上御泠堂!
                          “不错,我们都有同样的仇敌。承蒙先生看重,小弟愿助你一臂之力,有生之年,不离不弃,若违此誓,让我天诛地灭,永不超生!”桑瞻宇心潮澎湃,义愤填膺,举剑立誓。他深知四大家族与御泠堂延续近千年,根基极厚,只凭一己之力,要想击败他们实乃奢望。但若能与水知寒联手,将会大增胜算。他确是语出真诚,全心全意。无论真假,水知寒那与众不同、超乎想象的抱负已深深打动了他。更何况,他从对方身上还看到了简歌不具备的信任。
                          水知寒放声而笑:“狼公子尽可放心,我必不会负你所望。另外好教你得知,那个温柔乡的弃婴其实早已意外身亡,我曾与他同门习艺,亦是他最好的兄弟。而我之所以愿意找你合作,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你的身世,希望能借你之手完成他未竟的梦想。”
                          桑瞻宇失声道:“什么?那你为何要令温柔乡产生错觉?”
                          水知寒傲然道:“我出道二十年,任那江湖流言无数,还不依然我行我素不为所动,岂会怕一些猜疑?不过此事我只对狼公子坦诚,却不能让水柔梳知晓详情,她尽可怀疑,却无真凭实据佐证。”
                          “你不怕四大家族利用此事大做文章么?”
                          “嘿嘿,告诉我,四大家族若认定我是温柔乡的弃婴,将会如何面对?”
                          桑瞻宇恍然大悟,如此一来,四大家族内疚于心,定然缚手缚脚,难施全力,而这样的心态将会被水知寒充分利用。
                          退一步想,假设水知寒早就已订下这样的策略,所以才宁任自己遣人去鸣佩峰盗取资料,从而一步步将温柔乡弓I入歧途,直至今夜故意派出“十面来风”营救公孙石,令对方确信无疑,如此心计着实可怕……
                          幸好,自己目前已是水知寒的同盟,而非敌人。“另有一事,我来此之前接到线报,此次追击公孙石的行动,是由翩跹楼主之女花想容主持,或许不日将至京师。如何应对,由你全权处理。”
                          水知寒看似不经意间的话,却在桑瞻宇心头激起轩然大波。他对花嗅香并无父子之情,但对花想容一这个从未谋面、同父异母的姐姐,却有着难以言述的心情,一时百念丛生,难做决断,沉吟许久后方道:“多谢豹先生体谅。但简歌令我近日需去塞外一行,具体任务尚不明确,已秘密让松鼠替我安排好,下月就将离京。花想容之事,请豹先生斟酌处理吧。”
                          “哦。”水知寒目光闪动,“塞外近日形势极其复杂,离昌国师威赫王刚刚攻破白松城,迫杀其最大政敌诺颜,此刻内忧尽去,下一步意向不明。我几日前派人出使无双城,正是未雨绸缪,以防离昌国对我天朝用兵。简歌此举颇可玩味,你先听从其指示,我会派人与你暗中联系。至于花想容么,我会暂且听而任之,决不会令你为难。”
                          桑瞻宇心怀感激:“豹先生还有何吩咐?”
                          “来日方长,你先回府安歇吧。过几天我会安排一次秘密会面,再议定日后的动向。嘿嘿,且看你我联手,会让这天下形势产生怎样的变化?”桑瞻宇眼睛一亮,从没有一刻,他对未来的命运有着如此强烈的自信!
                          待桑瞻宇走后,水知寒陷入沉思,眼见东方曙光乍现,黎明将至,忽深吸一口气,默运玄功,一掌拍在公孙石尸身的头顶处。
                          “呃一一”公孙石喉中喷出一股长气,缓缓睁开眼来。
                          水知寒凝声道:“云淡天高远,明珠溅雨归,举杯饮千钟,挥毫笔万字……”
                          公孙石本是神智未复,尚自浑噩,忽听到这四句诗文,恰是正确的口令,蓦然惊醒:“你……是谁?”
                          “盘子”行动有着严格的规定,当上一个任务完成后,会接到下一次任务的口令,所以桑瞻宇误报口令才被他立刻发现。
                          随着记忆涌上,公孙石一时疑惑自己已不在人世,喃喃道:“我不是死了么,你是人是鬼?”
                          水知寒淡淡道:“那就看你日后想做人,还是想做鬼了?”
                          公孙石怔然道:“此言怎讲?”


                          IP属地:河北407楼2017-04-19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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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歌想杀你灭口,你若依旧对他忠心耿耿,我就成全你。反正你已知道关于我的最大秘密,下手杀你也决不会手软。”
                            “你的秘密?”公孙石神智霎时恢复,“你是……”一道强大的劲气迫来,将那个令他惊惧的名字淹没在唇边,对方超卓的武功亦令他再无怀疑。
                            原来方才桑瞻宇一掌出手,隐伏一侧的水知寒立有所动,却是将一道真气神不知鬼不觉地由公孙石脚底输入,替他护住心脉,挡过必杀一击。水知寒真力运用极其巧妙,而桑瞻宇毕竟心虚,未曾留意真气的异动,待要进一步査看时,又被水知寒有意发出的叹息声所扰,竟对此毫无所觉。
                            表面上看去公孙石心跳已停,呼吸顿绝,与死无异,其实却尚余最后一线生机,仅是陷入假死昏迷的状态中,直到被水知寒一掌拍在其灵台大穴上,才重新激活心脉。
                            公孙石沉睡多时,听不到水知寒与桑瞻宇的对话,此刻乍闻眼前之人正是水知寒,顿时万念倶灰,料定对方定会杀自己灭口,反倒镇静下来,长吐一口气苦笑道:“既已死过一次,更有何惧。敬请下手给我个痛快,但若你欲酷刑加身,好让我吐露本门的机密,却是休想。”
                            “好汉子!你且放心,动私刑而逼供,岂是大丈夫所为。”水知寒挑指而赞,“但你可知道是谁救了你的命么?”
                            “哼,你虽救我一命,却未必存着好心。”
                            “你错了。救你的人是你自己。”
                            公孙石愕然。
                            水知寒悠然道:“我本以为‘十面来风’可慑退一众温柔乡高手,将你带回来;然而你却强行冲入卫十一的刀下,由两方阵营的眼皮底下脱身,若没有对形势精准的判断、超卓的胆识与魄力,怎有这等效果?若不是起了惜才之意,我又何必多生事端,插手简歌清理‘御剑盟’门户的行动。”
                            公孙石虽然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盘子”,但他的表现确实大出水知寒意料,若是简歌手下人人如此,实是不可轻忽。这亦更加坚定了他彻底摧毁“御剑盟”、除掉简歌的决心。
                            当然,在此之前,他会好好利用这股暗藏的江湖视线之外,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
                            听水知寒说出“御剑盟”之名,公孙石隐生绝望,强自分辩道:“你不必惑我。简堂主决不会有杀我灭口的念头,这都是那个头戴狼面具假冒者的私自行为,是他背叛了堂主。”
                            “那么,我又如何知道正确的口令呢?”
                            “这……”此言击中公孙石的要害,哑口无言。水知寒肃声道:“你与简歌相处多年,应该深明他的为人。对他来说,成大事者不择手段,到了必要关头,任何人都可以牺牲,何况像你这样无足轻重的小卒。”
                            公孙石默然不语。他是简歌在御泠堂中收下的第一批心腹,平日相待甚厚,本是不疑有他。但五年前鸣佩峰离望崖一战,简歌派去送死的几位同门中,亦有与他交好之人,尽管人人皆知与四大家族之战必有损伤,但与奋勇冲杀、战死当场相比,以人为棋、吃子自尽却难以接受,而事后简歌只是轻描淡写地提及,显见其天性凉薄,口中虽不说,但心中疑惑实难消除。加上方才听到水知寒说出简歌亲传的口令,而对方本有足够的理由杀掉自己,却依然好言劝说,不由信了五六分。
                            事实上简歌亦是无奈。离望崖之战他派去送死的多是隐有异心、不服其管之人,但却无法对忠心的手下如实相告,以免惹来猜忌,另增变数。
                            水知寒明白不可逼其过甚:“也罢,我敬公孙兄为人,并不强迫于你。不过现在温柔乡四处搜寻你的下落,而简歌以为已杀你灭口,你若现身必然麻烦不小。帮人帮到底,我就留你在将军府,一个月后,若是你仍对‘御剑盟’一片忠心,我恭送你离开。”只要先在公孙石心中播下怀疑的种子,他有十足的把握在这一个月内将其收服。
                            水知寒的口令当然是由那位“剑呑”所告之,然而无论是四“剑吞”还是“剑刃”与“剑芒”,皆是简歌邀入加盟的外来者,彼此间只是因利益而结合,全无真正的信任可言。只有像公孙石这样的“盘子”,才是简歌一手训练出来的心腹,他们才能知道简歌隐藏最深的秘密,这才是水知寒不惜大费周折,执意收买公孙石的重要原因。
                            公孙石踌躇难决,在湘北小城他犯下第一个错误,反击跟踪者令自己暴露身份;拆去密封记忆资料是他犯下的第二个错误;而相信了桑瞻宇则是他的第三个错误。凭着机智与幸运,他总算闯了过来……
                            水知寒望着公孙石的犹豫的神情,已知成功在即,轻声道:“我知你们每个人身上必藏有毒丸,以便被擒时服用。我允许你保留那颗毒丸,直至你甘愿相随于我,决不勉强。不过性命只有一次,希望公孙兄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言罢飘然大步离去。
                            公孙石一横心,随之而行,却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犯下第四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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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408楼2017-04-19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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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军中故友
                              潼关城外,水柔清听那老人说明缘由,得知潼关罗守将为了讨好来自京师的钦差,竟派人强行收缴百姓关税,顿时怒不可遏,当即拉着许惊弦就要入城找那钦差大人告状,却不料见许惊弦神情茫然,另有所思,全然不为其所动,不由得大惑不解。
                              原来在华山经无语大师一言点醒,令许惊弦隐隐窥见武道之奥妙,生出以天地为师,自创机杼的想法。
                              弈天诀由棋入武,却不是执意争胜,而是保持求和之念,于不胜不败间设下陷阱诱敌深入,临险而立,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谓是前无古人的武学理念,与寻常武技相悖。但失了求胜之心,又如何能制敌于前?是以需要有相应的招式相辅,才能发挥弈天诀的最大功效。
                              要知道任何一种在江湖上流传许久的武功,不仅需要有理论上的奇思妙想,更要经历实战中的千锤百炼,方能去芜存精,直至大成,稍有变化,则容易生出破绽。
                              而许惊弦已习得的屈人剑法,帷幕刀网等即成的武学,因为出手的角度、力量、精准等皆是经过实战的无数演练而成,稍改其形,则大违初衷,只可偶尔为之,若欲以之另辟蹊径、开宗立派,却又谈何容易?
                              许惊弦这一路上看似沉默寡言,其实却是苦思武道,没有停息。遇到疑难之处,则以天地为师,心境的提升令他宛若脱胎换骨,眼中所观世间万物,已经与往日大不相同,无论是山水风景之沉静还是飞鸟走兽的灵动,皆可用弈天诀法相印证,并试着将其化为相应的武学,得益匪浅。
                              不知不觉到了潼关,乍然看到城楼高耸,直插入云,河水汹涌,奔腾不息,不由得生出金戈铁马,席卷天下之豪情,又见那城墙上斑斑创痕,久经战火,遥想多年征战以来,城下必定是尸骨累累,冤魂无数,亦觉叹息……随着情绪的转化,脑海中亦生出相应的招法,时而如横扫千军般壮怀激烈,又如花草凋落般慨叹惋惜,在心里不断比划着新创的剑招。水柔清与老人对打之际,许惊弦因心无旁骛,故而充耳不闻。
                              那老人忙不迭的离开,水柔清知道他怕惹祸上身,也不阻拦,只是催促许惊弦道:“喂,好端端地如何成这样了?嘿嘿,你平日不是素以侠义自居么,为何关键时刻反倒做了缩头乌龟。你不去也罢,我自己闯进潼关城去,就不信没了王法。”
                              许惊弦收回心神,略一思忖,沉声道:“此事需从长计议。你且想想,任那罗守将胆大包天,在未明钦差底细前,绝不敢公然行贿,想必是得到了那个沈大人的暗中唆使,他们皆是一个鼻孔出气。莫说你入城未必能见得到那个沈大人,就算你能当面见他告上一状,只怕一转头罗守将就得到消息,这潼关城的几千官兵,你可对付得了?”
                              水柔清气乎乎地道:“那也不怕,这样的贪官污吏不除,哪有百姓的活路。那些为虎作伥的官兵也不是好东西,见一个杀一个,有什么大不了?”但想到对方人多势众,不由得有些心虚,“喂,你可要帮我呀!”
                              许惊弦笑道:“就算有我帮你,也杀不尽这几千官兵呀!”
                              水柔清道:“明的不成我们来暗的,偷偷潜到官邸把罗守将杀了。”
                              “就算得手,朝廷又会派来一个,或许比他还要贪,你能杀得完吗?”
                              “那就把罗守将掳出来,绑到关前,让那些受尽剥削的老百姓出出气,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为非作歹。”
                              许惊弦啼笑皆非:“恶人还需恶人磨,这罗守将遇上了你真是算他倒霉。唔,有道是:水姑娘大闹潼关,罗守将望风而逃。”
                              “哈哈,你敢骂本姑娘是恶人,这法子不错吧!”水柔清洋洋得意开怀大笑,忽然惊讶道,“咦,看你刚刚一副丢魂落魄的模样,浑死中了邪一般,我还暗地替你着急呢,原来是在装傻啊!”
                              却不知道许惊弦方才看似并未在意她与捞人的言语,但声音入耳不忘,尽皆存入至静之心,事后略一回想,即知究竟,那种奇异的感觉实在是妙不可言。
                              许惊弦摇头道:“也不尽然,那罗守将坏事做尽,定然防范极严,杀他都不容易,要活擒就更难了。最怕他得到消息,知道我们清儿姑娘的厉害,刻意躲起来,你人生地不熟,就算把潼关城掘地三尺,也未必能找得到他。何况这种人哪会轻易痛改前非,他奈何不了你,就会将一腔怒火撒到百姓头上,你又不能一辈子守在潼关城,等风声过后,他必会加重赋税剥削,到头来还是苦了当地的百姓……”
                              水柔清听他说得在理,不由得怔住,撅起小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么算了,放他一马?你忍得下这口气,我可忍不下。”
                              许惊弦见她假嗔薄怒、撒娇不依的模样,心情大好,笑道:“既然知道了这等不平之事,岂可袖手不理?你且放心,这一出戏必定要唱下去,但如何唱却要却要有个讲究。既要让那罗守将把贪污的银子吐出来,却又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吞,日后也怪不到百姓的头上。”
                              “原来你早就想好方法了,还不快说……”
                              “哈哈,山人自有妙计。现在我们先去潼关城会合斗师伯与多吉、阿义,然后再去找那罗守将的晦气。”
                              望着许惊弦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水柔清忽有所感:这个“小鬼头”平日与自己相处时呆头呆脑,手足无措,言语笨拙,暗地还偷笑他不已。可是一旦遇上了大事,马上像换了一个人般,头脑冷静,分析缜密,着实令人佩服……想到这里,芳心忽乱,却又有着一丝暖暖的甜意。


                              IP属地:河北409楼2017-04-19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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