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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无双刺杀
  无双城的正午,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依坐在城里最气派的迎仙楼对面的高墙下。
  小乞儿年龄不过十四五岁,枯瘦的身材,汗水和着尘土在他憔悴的脸上印下数道痕迹,黑一片黄一片瞧不真切,虽是隆冬时分,却仅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破旧不堪的薄棉衣,怕是除此之外再无更换的衣物,或许因为饥饿与寒冷,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也不知是实在没有力气,还是残存着最后一点自尊心,小乞儿只是静静坐着,并不主动开口求讨。他的右手边放着一支细细的打狗棒,怀中抱着一只几乎分不清颜色的青瓷破碗,里面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铜板。
  酒楼生意清淡,偶有几名过路人驻足,也不过伴随着几声叹息后扔下两、三枚小钱。而此时那小乞儿便会几令人难以觉察地微微点头,唇边飞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午后的阳光斜照在脸上,他放松了身体,眯起了眼睛,享受着瞬间即逝的温暖。
  突然,一道黑点直往那小乞儿怀中掷来,可巧小乞儿伸个懒腰,“当”得一声脆响,一枚小小的黄豆正好打在他的破碗上。
  小乞儿好像被吓了一跳,张开眼睛四处张望着,口中发出低低呀呀之声。原来竟然是一位哑乞儿。
  “哈哈哈哈,武三弟的暗器功夫果然大有长进啊,不过准头虽然不错,劲力却稍嫌不足……”几声大笑隐隐从迎仙酒楼内传来。
  “刘二兄见笑,小弟刚才乃是有意手下留情,且看我下一枚黄豆定要将他的破碗打烂……”
  听起来应是城中几名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酒后取闹,竟将这哑乞儿当作了练习暗器的靶子。
  哑乞儿漠然地朝声音的方向投去一瞥,就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重又闭上双目,只是握着打狗棒的右手似是紧了一紧。
  “呵呵,这小乞儿的倒是有些意思,即不叫又不嚷,看来不但是个哑巴,而且是个呆子。不妨再看看武三弟家传的暗器手法还有何精妙之处?”那名叫刘二的恶少见哑乞儿不动声色的样子,反似更来了兴致。
  风声轻响,又是几枚黄豆袭来。哑乞儿眼中闪过一丝愤色,勉力爬起身来胡乱挥舞几下打狗棒,却哪里挡得住。“啊”地嘶叫一声,倒在地下,也不知被飞来的黄豆击中了什么部位。怀中的破碗扔在了一边,几枚铜板咕噜咕噜滚出好远。
  酒楼中笑声大作,又听得那个刘二的声音赞道:“武三弟好功夫啊!若能得到城主的赏识,何愁不能发财?”
  武三叹道:“不瞒你说,家父与城主也有些交情,还特意带我在城主面前露过两手。只可惜作为一城之主,自要远亲避邻,做个表率。唉,这事就坏在家父与城主的深厚交情上了。”
  “武三弟不必气馁,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城主不能用你有他的苦衷,何不另寻他路。不知你是否有意求得一官半职,也算不枉这大好身手?”
  旁人听得好笑,皆知这两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并无真才实学,整日只是相互吹嘘,仗着父辈的名头四处招摇。他们口中的城主自然就是无双城的杨云清,虽说颇含微词,但态度上亦显尊敬,由此可见杨云清在无双城民心目中的地位。
  “哦?”武三闻言甚是意动,“听刘二兄的意思,竟是有些门路?还不快快道来。”
  刘二笑道:“我若无心成全武三弟,今日也不必拉你来迎仙楼喝酒了。你可知道我昨夜陪着老爹与郭老板喝酒,探得什么消息?”说到这里,他卖关子般顿住不语。
  武三心痒难耐,连连追问,又给刘二许下两顿酒席,这才听那刘二续道:“过不几日,无双城将会来一位贵客。你道是谁?原来竟是京师钦差沈从龙沈大人,那可是平日里怎么都高攀不上的大人物。听说他出身将军府,武功那是不必说了,难得他惜才若命,最爱提携后辈。嘿嘿,家父将会亲自宴请沈大人,到时只要武三弟露上两手,若能博得沈大人看重,荣华富贵岂不是触手可及。不过沈大人来此可是机密之事,武三弟千万不要传出去哦……”他口中说是机密,声音却大得足令整个迎仙楼的人都听到,当然是故意卖弄自己消息灵通。
  武三大喜,口中自是要谦逊几句:“将军府出来的人可都是见过大世面的高手,小弟这些微末小技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唯惹刘二兄一笑而已。不过嘛,若是真有机会光宗耀祖,定不忘刘二兄的大恩。”说罢忍不住心中得意之情,又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拈起碟中几枚黄豆,目光再度落在迎仙楼外的哑乞儿身上。
  小乞儿捂着腿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欲将几枚散落在地上的铜板检拾起,才一伸手,又是一枚黄豆伴随着狞笑声射在他的手背上……


IP属地:河北426楼2017-04-19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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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者欺侮弱者,这是每个地方都会发生的事情。酒楼中虽尚有几名客人,却怎愿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乞丐出头招惹这些在城中横行霸道的恶少,连多余的言语也不敢多说,唯恐惹祸上身。
      “你们住手!身强力壮的两个汉子欺负弱小的孩子,算得什么本事?”一个清柔的女声传来,纤秀的背影挡在了哑乞儿的面前。
      这两名恶少在无双城中一向飞扬跋扈,如今武三被人当众驳了面子,怎肯罢休,询声望去,蓦然眼中一亮,凶光隐去色意又起,嘿嘿一笑我当是谁敢坏大爷的好事,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
      酒楼的掌柜连忙出来拉住少女,一面作揖打着圆场:“小侄女少不更事,武三爷大人大量,看在吴老儿的面上,千万莫和她一般见识。”转头对那少女喝道,“兰儿还不快快向武三爷赔罪。”
      那名唤兰儿的少女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水绿的衫子恰到好处地衬出一分青春,小巧玲珑的眉目,吹弹可破的肌肤,虽是荆钗布裙,却遮不住那倾国倾城的婉约气质,竟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女。
      兰儿早就听闻过刘二与武三的恶名,刚才情急之下一时口快,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垂下头去紧紧握着叔叔吴掌柜的手,目光扫一眼站在一旁的哑乞儿,眼神虽仍不甘愿,神态上已怯了三分:“他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小孩子,武三爷你就放过他吧,兰儿这就来给两位大爷敬酒赔礼。”
      刘二阴阳怪气地道:“你这小姑娘仗着有几分姿色便如此凶巴巴,将来怎么嫁得出去,敬酒赔礼之事大可免了,倒不如让武三弟收做偏房,好好管教一番。”
      武三大笑:“刘二兄说得有理。”言罢便伸手来摸兰儿的脸。
      吴掌柜连忙上前赔笑几句,兰儿愤然转身欲走,却又被刘二笑嘻嘻地拦住。
      那楼外的哑乞儿忽然站起身来,朝迎仙楼走来。面上依是一片茫然,似乎虽然听着了那些对话,却事不关己般充耳不闻。
      吴掌柜只怕弄脏酒楼,本不愿让那哑乞儿入楼,却见他黑黑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恼怒之色,还透着稚气的眼瞳中却蓦然闪现出锐利的光芒,普通无奇的面容亦闪过一丝煞气……
      他记得这哑乞儿十多日前流落到此,白曰乞讨,晚上不知蜷在何处,但每个清晨都会准时出现在酒楼外的墙角边。对于一个精明的生意人来说,可以有同情心,但决不可泛滥,所以他除了偶尔施舍一些残羹剩饭之外,亦从未在意过他。
      但这一刻,吴掌柜却从这微不足道的哑乞儿脸上看到了一丝杀气,不禁心虚起来,不敢拦阻,转头对两位恶少陪笑道:“刘兄、武兄大人大量,何必与这乞儿和小姑娘较真,我马上叫小二送壶好酒上来,算是小店请客,还请两位笑纳。”
      武三知道吴掌柜颇有些来历,表面看似软弱可欺,却一向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与城中几派势力交好,也算是无双城里的人物,所以才能开起这城中最大的迎仙楼,倒也不敢太过相逼。转眼见那哑乞儿正要踏入楼来,一口气就发在了他身上,飞起一脚踹去,口中犹道:“这上等酒楼岂是你这个臭小子进来要饭的地方?还不给大爷快滚!”
      哪知武二这一脚踢到中途,却忽地一软,跌倒在地。旋即惊跳而起:“他奶奶的,哪个兔崽子敢暗算你家武三爷?”话音未落,又是大叫一声捂着嘴巴,一张口,一颗小小的黄豆与一枚沾血的牙齿一并吐了出来。
      刚才他以黄豆射向哑乞儿,如今却被人以其之道还治其身,在场诸人无不心头称快,但众目睽睽下,却是谁也没看清是何人出手。
      刘二扶起武三,大声喝道是谁在装神弄鬼?给大爷出来。”
      “叮”得一声轻响,又是一枚小小的黄豆钉在桌上,入木三分,竟将结实的桌面射出一个小窟窿。这一手技惊四座,酒楼里人虽多,霎时却再无一点动静。
      两名恶少齐齐一震,互视的目光中已瞧出彼此深深的惧意。出手之人显然是手下留情,若是这枚黄豆打在头、胸等要害部位上,岂非立刻就会丧命于此?
      吴掌柜亦是个老江湖,知道出手之人不愿意显露痕迹,也不多说话,只是当空一揖,以示感激。暗地眯着眼睛细査酒楼,除了相熟的几位客人,眼生的便只有柜边饮酒的一个挑夫模样的汉子与坐在东角桌边一位颤巍巍的疤面老妇,而那这两人的桌上恰恰各放着一碟黄豆。不过那挑夫虽然生得强壮,却明显不是江湖豪客,而那疤面老妇颤颤巍巍,似乎一阵风便能吹倒,更不像出手之人。
      吴掌柜料定必是挑夫与疤面老妇中某一人出手,不过他知晓江湖规矩,对方既然隐姓瞒名藏起本来面目,必有其缘故,他自也不会说破。回头看看那哑乞儿,依是傻傻愣愣的模样,哪有半分杀气?唯有暗骂自己疑神疑鬼。
      刘二见武三吃个哑亏,又心知难敌,正待留几句场面话离开,忽又听一记女声遥遥传来:“刘二、武三,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一愣,认得这声音,不禁暗自叫苦。


    IP属地:河北427楼2017-04-19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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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马车停在楼前,一位女子款款走了进来。但见她年约二十八九岁,身材高颀,素面淡染,青丝半遮,浅眉淡目,怀中还抱着一个尚不足周岁的婴儿。虽是少妇装束,但那清朗脆快的声音与挺立如枪的站姿,依然散发出娇俏之气。此刻她明眸中隐现怒意,白玉般的贝齿咬紧嘴唇,愈发显得飒爽明丽。
        沿途百姓皆上前问安:“大小姐好。”
        刘二与武三亦忙不迭地起身,连声赔笑道什么风把大小姐吹来了,快请上座。”
        无双城中皆知两大恶少之名,一般人遇见他们皆是远远避开,像这般敢公然找麻烦的人不多,作为女子也只有一个。
        来者正是无双城主杨云清的唯一宝贝女儿杨霜儿。从少女时期开始,她就喜欢以男装示人,更有一股不让须眉的豪侠之气,无双城中任何不平之事,一旦被她遇上,必定不会袖手。深得百姓喜爱,皆以“大小姐”称呼,久而久之,其名不胫而走,都说无双城其实有两个城主,管士卒的是杨云清,管百姓的是“大小姐”。
        后来杨霜儿虽然嫁给了杨云清手下大将骆迎东,依然不改本色,只是年初喜得麟儿,这才稍稍收敛了些,大多时候呆在家中相夫教子。不过前几日骆迎东奉命外出,她终于在家中坐不住了,渐渐本性复萌,却又舍不得离开孩子,只好抱着孩儿偷偷外出,却正好遇见刘二与武三欺侮哑乞儿、调戏兰儿之事,当即按捺不住出面制止。若不是手抱婴儿行动不便,必定早就各打几十个耳光以示惩戒。
        杨霜儿望着两人,面寒似水:“当街行恶,欺负弱小,调戏民女,该当何罪?”低喝一声,“龙将军!”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从她身后闪出:“末将在。”娃娃脸上,闪动着一双大眼睛。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的另一个人脑海中,飞快地闪现出一份蓝色的短笺:
        ——龙鸣谪,男,外号“袖里藏锋”。年龄:二十二岁。身份:无双城主贴身家将。出身:不详。门派:不详。武器:袖中刀。出手:七次。战果:五死二伤。
        在这张短笑里没有标明的是:这是无双城中最神秘的两个人之一。作为区区一名家将而言,龙鸣谪得到了杨云清莫大的信任,他的每一次出行、每一次会面,包括无双城的每一次重大事件,龙鸣谪皆会在场。但这个人有一项最大的本事,就是决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尽管他并不寡言少语,也并非没有主见,但是他更懂得什么时候应该沉默,什么时候只适合倾听,就像一个模糊在空气中的影子,说话行动皆不用顾忌他的存在。除非,当城主的安全受到了威胁时,他和他永远藏在袖中的刀才会陡然出现。
        虽然有记录的出手次数不多,但若不是杨云清及时喝止,他的刀下几乎不留活口。
        这是一个看起来温良,实际上却要危险百倍的人。
        杨霜儿悠然道:“问问他们刚才是哪只手掷黄豆打小乞儿?哪只手去摸人家小姑娘?”
        刘二与武三的脸色变了,依杨霜儿的脾气与作风,只怕问清楚后,惹祸的手就会与自己的身体分家。
        刘二低声道:“大小姐息怒,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武三亦垂首道:“幸好大小姐来得及时,尚未酿成大祸。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结伴玩耍的面子上,就饶了这一次吧。”
        他二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惹了事自有父亲承担,难得如此服软。那是因为杨霜儿素来铁面无情,但毕竟女儿家心慈手软,只要肯低头认错,亦不会追究到底。
        杨霜儿冷哼一声:“你二人怙恶不悛,我早有所闻,实是耻于与你二人结识。今日不好好教训一下你们,下次不知又会轮到哪个人遭殃……到底是哪只手掷的?男人有胆子做,就没胆承认么?”
        龙鸣谪忽上前半步,以旁人难闻的声线在杨霜儿耳边低低道:“小施惩戒即可,莫让城主难办。”
        杨霜儿一怔,若非必要,龙鸣谪决不会檀做提议。刘二与武三虽不足道,但刘父是当地大财会的首领,掌管着无双城附近十四个镇的经济,而武父则是京师外派的官员,虽无实权,但却是无双城与朝廷关系的一个重要缓冲。杨云清以草莽出身,被敕封为城主,于此非常时期最怕受朝中之忌,对这两人多有借重之处,也不好过份得罪了他们。若依杨霜儿过去的性格,管他天王老子,只要犯事落在她手里,决不会妥协,但嫁人生子之后心态大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心头暗叹一声,轻声道:“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先给那位小兄弟赔礼,然后自己掌十记嘴巴。”
        刘二与武三无奈,只好到哑乞儿面前深施一礼,不料未及说话,那哑乞儿已半转过身,竟是不受其礼。
        杨霜儿看在眼里,心头暗赞,俯下身柔声问那哑乞儿:“你叫什么名字?”
        哑乞儿指了指嘴巴,摇了摇头。
        自从生了孩子后,杨霜儿母性大增,心想这哑乞儿四处流落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不由大起怜意:“若你愿意,就做我的随从吧。至少保证你有衣穿,有饭吃,如此可好?”
        哑乞儿愣了一下,怔怔地望着杨霜儿,神情古怪,却仍是倔强地摇摇头。
        杨霜儿暗忖这小乞儿自幼不知受了多少白眼,被人多少欺骗,只怕再也信不过别人,微微一叹:“龙将军,身上带有银子么?”


      IP属地:河北428楼2017-04-19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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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鸣谪淡然道:“给他银子,多半也会被人抢走。”转身抓起两个馒头,递给那哑乞儿。
          哑乞儿默然接过,也不道谢,重又回到酒楼外的墙角边坐下。
          杨霜儿怀中的孩子哭闹起来,她再也顾不得许多,急急上了马车。
          龙鸣谪并没有马上随之而行,手指轻弹,那原本深深嵌入桌中的黄豆蓦然跳出,被他握在手里,冷厉的目光扫视了一遍迎仙楼,这才缓缓离去。
          酒楼又恢复了喧哗,可以想像,明天的人们又会谈及“大小姐”严惩恶少的事迹,尽管其实两名恶少并没有受到什么严厉的教训,但是人们喜欢听这样的故事,那就足够了。
          只有吴掌柜注意到,那哑乞儿虽然饿得厉害,却将馒头一小块一小块地辦下来,慢慢送入口中,似乎每一口食物对他来说都有很重要的意义。
          傍晚,无双城外三里处,白色的小木屋中燃起了一丝灯火。
          摇曳的烛光下,一只秀气的手将一张薄薄的面具从脸上揭下,疤面老妇转眼已变为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只见她瘦削的脸孔,端正的五官,细长的柳眉下一双大大的杏仁眼,虽然岁月的风尘在额边刻下几道细细的皱纹,仍是风韵犹存。
          “人都来齐了么?”
          木屋边一位赤裸上身的黑脸汉子闷声闷气地答道:“千丝还没有回来。”
          中年妇人命令道:“铁键你出去找找,若发现有人跟踪,杀!”
          黑脸大汉应声出门,行动间浑身肌肉隆起,似有无穷的精力。
          中年妇人冷哼一声,目光落在小屋角落里呆坐的哑乞儿身上,轻哼一声:“千丝怕是不敢回来见我吧!”
          她的右边是一位二十八九岁的蓝衫青年,正缓缓将右臂的衣袖垂下,遮住一只寒光四射的虎爪,他低声劝道:“千丝只是气不过那两个家伙欺负小师弟罢了,大姐不必动怒。”
          “啪”的一声,中年妇人右手挥出,重重击在青年的脸上,留下一道掌印:“你还敢帮他说话?”
          蓝衫青年动也不敢动一下,垂下头去:“扣子知错了!”
          哑乞儿蹲坐在木屋的一角,用一种不合年纪的沉静看着中年妇人出手“教训”三师兄扣子,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中年妇人冷冷望着扣子,薄如刀削的嘴唇撇出一道刚烈的弧线:“如果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杨霜儿此刻已是我们的阶下之囚。今日行动为何会失败?”
          “因为没有预料到龙鸣谪会出现,对于这个人,我们掌握的资料太少,也不敢轻视他。”
          “你错了!再厉害的高手,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也绝对挡不住‘五星锁’周密计划的一击。我们被他气势所夺,不敢贸然出手,只是因为他已有了瞀惕。还不是因为千丝的那一颗黄豆?”
          中年妇人名叫欧阳虹,真正的身份是名动塞外的杀手组织五星锁之“锁眼”。她本是江南的一名艺妓,但无意间得一异人传授武功与秘术,彻底改变了她凄惨的命运,暗中谋杀了几位害她身陷青楼的仇人后,东窗事发,逃亡到塞外,被离昌国重臣诺颜察所救,并在其扶持下创立五星锁,专事暗杀,清除异己。
          真正的一把好锁,除了明锁之外,还有暗锁。


        IP属地:河北429楼2017-04-19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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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颜察国事繁重,分身乏术,五星锁的主要事宜皆由欧阳虹操控,他只是作为幕后的引导与命令的发布。
            欧阳虹虽只是表面上的“锁眼”,但数次行动计划皆是由她一手制订。这样一个不但美丽,还拥有着难以言述气质的妇人,谁也不会想到竟是一个杀手组织的核心人物。
            最初的五星锁中除了锁眼欧阳虹外,其余几人皆是诺颜察征战塞外时所结识的奇人异士所组成,但次第在行动中毙命,后来的人大多是流落在塞外的流浪者组成,并由师出异门的欧阳虹或诺颜察另派高人传授武功,他们忘却了本来的姓名,只知服从与杀戮,连姓名也只是随口而起。
            那黑脸大汉天生力大无穷,本是一名马贼,使一柄大铁锤,一身外门功夫登峰造极,便以铁锤名之,乃是五星锁中的二师兄“锁头”;臂装上虎爪的蓝衫青年唤做扣子,原是塞外流寇,精于轻功、用毒,在五星锁中排名第三,人称“锁扣”;在迎仙楼内化装为挑夫的汉子则是四师兄,本是身怀绝技的浪子,精于暗器与小巧腾挪之术,起名千丝就是形容他那无孔不入暗器手法与沾身即纠缠不休的擒拿功夫,号称“锁环”。他三人跟随欧阳虹已有数年。
            至于那哑乞儿本是一个流落江湖无名无姓的孤儿,三年前被欧阳虹收养,后来得了一场大病失了声,按“沉默”的谐音起名叫陈漠。欧阳虹传给他诡异的杀人剑法,虽然尚年幼不足十五,但经过欧阳虹与诺颜察帐下高手悉心栽培,几年的刻苦修炼下来,他已是五星锁每一次行动中最关键的一个步骤一“钥匙”。
            暗杀的技巧不在于武功的高低,而在于精心的布局与出其不意的谋划。五星锁组织严密,每次的刺杀计划全由欧阳虹一手制订,再分别与四人联络。此次生擒杨霜儿的行动,本是由铁锤与扣子负责吸引敌人注意力,千丝诱敌,而完成最后一击的人,则是五星锁中看似最不起眼的小师弟一“钥匙”陈漠!
            只可惜,龙鸣谪的出现,让他们的计划落空。
            脚步声从小屋外传来,屋内的三人刹时分守各处要点,显得训练有素。
            铁锤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四师弟回来了。”
            那化装成挑夫的汉子昂首走入小屋,除下脸上的面具,却是一位二十出头的俊朗青年,在欧阳虹面前垂手施礼:“千丝见过大姐。”
            看着四师兄千丝,陈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除了大姐欧阳虹,千丝是他在塞外第一个认识的人。依稀还记得那一场令自己失声的重病,就是千丝抱着他渡过了那一个个病痛难眠的长夜。在情怀淡漠的五星锁中,千丝就像他的兄长,总是保护着、照顾着他。在此次行动中,千丝为了教训戏弄陈漠的恶少武三显露武功,犯了本门大忌,尚不知欧阳虹会如何惩治他。
            欧阳虹漠然看着铁锤与千丝两人进屋,不怒而威的目光定在千丝脸上,面上现出一丝寒意你可知因你今天抱自出手暴露行踪,坏了我们的大事……”
            千丝答道:“那恶少欺辱小师弟,我实在看不过眼。”
            欧阳虹冷哼一声:“你想过没有,或许你的几位师兄弟都会因此而死?”转头对陈漠赞许地看了一眼,“小漠就做得很好,不闪不避地硬接了那颗黄豆……”
            千丝倔强地一拧头,争辩道:“若是那个**射出把刀子,还要不闪不避么?”
            欧阳虹喝道:“放肆,你竟敢对我如此说话?”
            千丝不敢再争辨,一颗头颅却仍是高高昂起,显然并不服气。
            欧阳虹瞪了千丝良久,方缓缓道:“幸好,这虽然是一次失败的行动,却是一次全无伤亡、甚至令对手根本没有觉察的失败,我们依然有下一次机会。”
            这当然不是五星锁的第一次失败,但五星锁在塞外之所以享有盛名,那是因为雷霆一击,无人能避。只是人们往往忽略了那些不为人知的失败,只记得最后的胜利者。这亦是欧阳虹的信念。
            欧阳虹背过身去:“小漠留下,其余人离开,明日此刻再来。”
            等到小屋中只剩两人,欧阳虹的目光瞟着在一边沉思的陈漠,冷冷的声音在小屋中回响:“你虽然不能说话,却也因此而使你的耳目更加敏锐,加上你的剑法已渐趋大成,更有易容之术与潜匿藏形的功夫,可谓是我门下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位,所差就是江湖经验了与一份火候了。”
            陈漠静静地听着,脸上神色不动。
            欧阳虹突然发问:“按千丝所说,如果当时向你击来的不是黄豆而是一把飞刀,你应该怎么做?”
            陈漠伸出手臂,做出一个格挡飞刀的动作。意思是:让刀子扎在不是致命的地方。
            “很好。”欧阳虹赞许道,“你最大的长处就是忍耐的定力。这也是做一名好杀手最重要的条件,我这一把钥匙果然没有选错人!”
            五星锁中五人各有所长:锁眼欧阳虹精于谋划,锁头铁锤霸气冲天,锁扣扣子擅长暗器,锁环千丝用毒无双,钥匙陈漠则是易容潜踪术与剑法。
            欧阳虹正容道:“今日我再教你几句话,你就可以出师了。”


          IP属地:河北430楼2017-04-19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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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漠心中一惊。自从来到塞外,他几乎都是跟随在欧阳虹的身边,除了欧阳虹有事外出,从未分离。虽然欧阳虹平日总以大姐自居,但其实可算是五星锁其余四人的师父,欧阳虹喜怒难测,时而温柔时而凶狠,甚至会出手毒打四人,陈漠练功时没有少吃苦头。但是,在陈漠的心目中,仍然把欧阳虹当作自己从未见面的母亲……可现在,如果按欧阳虹所说,他出师以后就要像几位师兄一样平日隐于市野,接到任务时方才联合出手。他一个人应该怎么生活?平时教给他的那些生存技巧果然有用吗?他不知道,只是突然对欧阳虹有了一丝依恋之情,虽然外表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但足令他心头沉重、无措。
              欧阳虹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假设今天行动成功,但杨霜儿及时发觉,拼死抵抗,你会怎么办?”陈漠摇摇头。
              “记得我对你说过两句话:‘只做要做的事;只杀要杀的人’现在你记住第三句话!”欧阳虹顿了一下,方才加重语气续道,“不要试图完成已经失败的任务!”
              陈漠陷入沉思中。欧阳虹满意地点点头:“今天我虽然没有责怪千丝,但他确实做错了一件事,并不是他帮你出手,而是他不应该让别人知道他在帮你出手。”
              陈漠盯着欧阳虹,心头一阵迷糊。迎仙楼中千丝出手极其隐蔽,除了欧阳虹与自己,并无他人瞧破,欧阳虹为何要这样说呢?
              欧阳虹续道:“至少我们都知道千丝对你很好,他对你的感情就是他的致命之伤!”她抬首望天,一字一句道,“做一名杀手,不要让任何感情暴露出来,因为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你的敌人。这也是我今天告诉你的最后一句话。”
              陈漠惊讶地望着欧阳虹,听这番话的意思,难道同门之间也要有所防范?
              欧阳虹索然一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得一切。”
              “砰”的一声,小木屋被撞开,一人直撞进来。欧阳虹面露狂喜,讶然惊呼:“诺大人!”
              也许欧阳虹亦自认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但对于救过自己性命的诺颜察,她却始终有一种无以复加的敬慕之情,对他的忠诚甚至超过对于自己。只要他有一个暗示,她就可以放下一切,甘心做他的女人。
              可是,诺颜察雄心勃勃,一意成为离昌国一统天下的开国重臣,根本无意儿女情长,欧阳虹也只好把这份感情深深埋在心底。
              前段时间草原上流言四起,离昌国内乱,诺颜察被威赫王追得走投无路,最终在白松城自焚而死。这个真假难辨的消息让欧阳虹情绪大变,但她却强迫自己不去相信,依然忠实地执行之前诺颜察留给她的命令。假如有一天证实了诺颜察的死讯,她必会不顾一切地为他报仇,哪怕对手是强大令人绝望的威赫王也不例外。
              此刻见到诺颜察安然无恙,她当真喜出望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从不在五星锁其余四人面前出现的诺颜察为何匆匆现身。
              诺颜察急急问道:“擒下杨霜儿了么?”
              “原本今日诱她离府,但事到临头有些变故……”
              诺颜察似是松了一口气:“很好。行动立刻取消,从现在起,我们有了全新的任务。”
              “我们?”
              “是的,这一次我将与你们一起战斗。”
              欧阳虹按住内心的狂喜:“要我做什么?”
              “两个名字。第一个是来自京师的钦差大人沈从龙,第二个人不日将会赶赴无双城……”诺颜察顿了一下,方才一字一句道,“宫涤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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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431楼2017-04-19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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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金角鹿冠
              潼关城中,许惊弦与水柔清易容进入流花苑,不料被凭天行识破身份。而听到凭天行蓦然提及“金角鹿冠”之语时,着实大出许惊弦意料。直觉告诉他,这个陌生的名号必是沈从龙出使无双城的关键。
              凭天行何等样人,虽然许惊弦强按心潮,不动声色,但已从他微妙的态度中有所觉察,惊讶道:“难道你果真不是为金角鹿冠而来?”
              许惊弦心念电转,凭天行虽是将军府的人,但为人耿直豪爽,重情重义,在他心中实如长兄一般,不愿再有所欺瞒,诚声道:“小弟对此实是毫不知情。凭大哥若肯信任小弟,不妨将来龙去脉告知。”
              凭天行叹道:“金角鹿冠本身并不出奇,却与多年前流传在塞外的一个传说有关,如今知道的人已极少。此次我等假借钦差寻访之名出行无双城,实是奉将军府之命喑中护送此物与塞外某异族联络。在当前的局势下,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关天下苍生气运,恕我不可多言,兄弟你既是与此无关,不如立刻离开,我可保证不再追究。”
              许惊弦听凭天行说得如此郑重,动容道:“如果只是将军府的私事,小弟决不会插手,过去小弟年少轻狂、不明事理,但如今做了一帮之主,自然分得出轻重缓急,既然事关天下苍生,不得不问个明白,与将军府的恩怨暂且不提,只要不违侠义道,或许还能助凭大哥一臂之力。”
              凭天行熟知知许惊弦性情,若是自己不讲清楚势难罢手,反倒是如实相告或能博得他的支持。
              他沉吟良久后缓缓开口:“相传数千年前,塞外九大异族陆起争端,并引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战火连绵数年不休,死伤无数,终于惊动天庭。天帝曾下禁令,天、人两界互不相犯,严禁涉足人间恩怨,可一位大神心怀慈悲,不忍见人间动乱,自愿减寿千年自贬凡尘,化身为一只麋鹿来到人世,用无上法力化解恩怨,并令九族歃血为盟,平息争斗。九族感其恩德,奉其为主,矢志不渝。大神立此功德,感动天帝,被天庭召回,但为保证九族后人再无二心,就将化身的鹿角留下,并以此打造成一顶金冠,相约只要此冠在手,即可号令九族后人放弃恩怨,齐心协力共抗外敌。这,就是金角鹿冠的来历……”
              “只不过是一个真假难辨的传说,怎可轻信?”
              凭天行道:“塞外与中原风土迥异,这里的人们与汉人在性情上亦有许多不同,但同样是铁血男儿,有一点是类似的,那就是重允诺,轻生死。而相较之下,塞外异族更多了一种对信仰近乎疯狂的执著。金角鹿冠虽然只是一个传说,但在他们的心里,却是深信不疑。何况金角鹿冠确有其物,虽然极有可能只是后来的统治者根据传说打造而成,更无传说中那不可思议的法力,却被塞外九族奉为神物。那九族历史久远,衍化为无数分枝,塞外各族多属其后代,其中血豚最为纯正的一族乃是高昌,金角鹿冠亦收藏在高昌国的神殿之中。
              早在十余年前,明将军挥兵北征之际,就有九族后人暗中寻找金角鹿冠,希望凭借此物能联合残部,召集各族重立盟约,以此相抗我中原大军,幸好明将军捷足先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高昌城,将此宝物收为已有,将一场大祸化为无形……”
              听到高昌国的名字,许惊弦不由一怔。记得曾听义父许漠洋说起,那笑望山庄庄主容笑风正是来自高昌大族,正因明将军攻破高昌,不少族人因此丧生,故与明将军势不两立。
              而笑望山庄设于隔云山脉深处的诸神峰上,不但在暗汲天地灵气的伏藏山左近,更有幽冥、渡劫双谷环绕,谷中有锁禹寒香、庄中引兵阁里有定世宝鼎,铸炼偷天弓的三才五行之中独占水、金两项,这一切看似巧合,却又似乎隐含深意。
              由此可见高昌族人对于那种暗藏于天地之间、不被人知的神秘玄学自有领悟,难怪容笑风身为胡人,却是饱学多才,就连雷鹰抉摇实也是拜他所赐,只可惜容笑风已于去年死于南征军中,而正是因为他才导致了挑千仇的身亡,如今挑千仇的恋人凭天行却又带着高昌族人的圣物金角鹿冠重赴塞外……
              种种因缘加在一起,令许惊弦心中生出一种玄妙至极却又难以言说的感觉。此次重续偷天弓弦,势必将再去一次笑望山庄,那里是否还有容笑风未曾告诉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
              凭天行望着许惊弦变幻不定的脸色,奇道:“你在想什么?”
              许惊弦渐渐理清思路:“我曾听说当年明将军北征的情形,长达五年的战争中,双方死伤皆重。但早在第一年明将军就已攻破高昌国,为何不利用金角鹿冠的影响力令塞外臣服,免得多伤人命?”
              凭天行沉声一叹:“金角鹿冠虽然声名不显,却隐为塞外各族所奉之圣物,一如汉人之传国玉玺。一旦落在外族手里,到底会就此臣服还是被激起更多血性,实难测度。我不敢妄猜将军的心意,但想来他亦有此顾忌。”
              “但听凭大哥的意思,这一次无双城之行表面上是钦差巡视,实际上却是与金角鹿冠有关。你们打算把它交给什么人么?”
              凭天行苦笑道:“军令在身,实是不能多说。”许惊弦如剑的目光凝在凭天行的脸上,缓缓道:“金角鹿冠如此重要,一旦在塞外出现,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嘿嘿,事关天下苍生气运!可以想见,若是金角鹿冠落在某个有野心的人手里,必会以此号令塞外各族,新势力的崛起势将成为我中原的心腹大患。明将军肯定知道后果,却还是将这隐藏多年的神物交出来,他所图为何?要挑动战乱从中渔利么?若是凭大哥不说个明白,恕小弟不肯干休。”
              凭天行摇头道:“你应深知将军为人,正如我们也同样了解你。事实上他这些年所做的事恰恰是竭力维持天下的安定,若想挑动战乱,何必等到今日?实话告诉你吧,近日塞外风云突变,离昌国势力大涨,国师威赫王击破重臣诺颜察,废太子穆答,新立二王子安吉,看此势态,只怕不日就将会对我中原用兵。金角鹿冠正是阻止其势力增长的一个关键棋子,只要塞外未能一统,离昌国决不敢对我中原用兵,借此喘息之机,我们可预做准备。”
              许惊弦恍然大悟:“原来是借金角鹿冠之力,在塞外另立新王,与离昌国彼此制约。但,你们不会是把此物交给杨云清吧?”
              凭天行摇首而笑:“杨云清虽有胡人血统,但他一向被视为中原武林高手,无双城亦归朝廷所辖,即使有了金角鹿冠,他又怎能令塞外各族服膺。此次计划是水总管的提议,亦得到了将军的认可,所以此次无双城之行才会动用将军府的实力。不过杨云清明显是得到了什么风声,才会特意派出使者到潼关相迎,只怕也从中得到更多好处吧。嘿嘿,这些权谋之争煞是无趣,却也不得不打足精神来应付。”
              “水知寒!”经君东临点醒后,这个名字的出现令许惊弦心生戒备。如果凭天行所言属实,只要应用得当,得到金角鹿冠的人将有机会在塞外建立庞大的势力,并与离昌国分庭抗礼。水知寒会把这个重任交给谁?他又会在当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许惊弦虽猜不透“知寒之忍”,却已从中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言由心生,不禁脱口发问:“水知寒看好的人是谁?”


              IP属地:河北432楼2017-04-19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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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人选,恕我不能告之。”凭天行轻叹一声,转开话题,“其实此次任务若非将军亲点,我本不愿来。像金角鹿冠这等神物,一旦出世,是福是祸已非人力所能控制,若有选择,我倒是宁可让其永不见天日,以免引发冥冥之中的祸端……”
                在许惊弦的印象中,凭天行是那种只要认定行止无咎,便会无畏无惧放手去做的人,实不料他竟会有此想法,或是与静尘斋弟子挑千仇的一场相恋,令他潜移默化中接受了那天意难测,宿命轮回皆有天定的理念吧……他不由想到了悟魅图,同样是来自千古的神物,同样有着传说中不可思议的魔力,当年昊空真人是否亦因为深悉人力难以控制悟魅图,所以才设下种种禁锢,宁可令其尘封于域外,永不现人间?他低首沉思,良久不语。
                凭天行又道:“我对你坦诚相见,将这等机密告之,实是不想你我兄弟间有何冲突,听我好言相劝,就此离开潼关城吧。”
                见凭天行如此推心置腹,许惊弦本待应承,但一想到金角鹿冠的计划是水知寒所策划,背后不知还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诡计,不禁迟疑起来:“小弟还想问凭大哥一件事。若能得到满意的回答,小弟就此告别亦无不可。”
                “嘿嘿,知道你不会甘心,问吧。”
                “此次无双城之行,沈从龙、甲一与你,谁才是主事之人?”
                凭大行大笑:“想不到半年不见,你不但功力大涨,言辞锋利,眼力亦变得如此精准犀利,就连贾先生的真正身份也瞒不过你。此次出行,表面上是朝中派出钦差巡行,实是将军府暗中对立两大势力的一次合作。沈从龙不过是个幌子,三人之中,我在将军府中地位最高,当是以我为主,若遇上要事,亦会与他二人一并商议。”
                “小弟最近得到一些消息,恰恰与水知寒有关,依我所见,他说动明将军交出金角鹿冠,目的决不简单。正如凭大哥所言,你待人忠厚,不谙阴谋。沈从龙与甲一皆是水知寒的心腹,是否有独木难支之感?何不留小弟在身边,关键时候也有助力。”
                凭天行的笑容变得颇不自然,显是被许惊弦的言语击中要害,他在将军府多年,当然知道水知寒心怀异志,与明将军貌合神离,这一路上与沈、甲二人虽无冲突,但某些小处上亦感掣肘。低声道:“临行前将军特意嘱咐,要我相机行事,并会随时飞鸽传信,由我宣布最新的指令。水知寒毕竟还只是总管的身份,不至于公然违背将军之令,应无大碍。”
                许惊弦沉默,敏锐地感应到凭天行话语中另有隐情,或许涉及到将军府内部的矛盾,所以才不愿自己插手。
                凭天行拍拍许惊弦的肩膀,挺起姆指,傲然道:“放心吧,.有我在此,天大的事亦可担得下来。如此回答,你可满意?”
                许惊弦暗叹一声,知道多说无益。忽听楼下喧哗,一记喝声隐隐传来:“这是我祖上传下的字画,乃是吴道子的真迹,足足值几万两银子,你敢来赌么?”却正是多吉的声音。
                许惊弦灵机一动:“凭大哥知道这是什么人么?”
                “看来那个吉公子与金师父果然是与你一路的……”.
                “原来凭大哥早注意到他们了。”
                “嘿嘿,古怪的世家少年与行骗老人入城时,花了一百两银子替千人卖关税,想不注意也难。奇怪,既然你们不知金角鹿冠之事,又为何而来?还偏偏如此招摇?”
                “其实我们潜入流花苑,本意只是想给那盘剥民财的罗守将一点教训罢了,不曾想误打误撞,遇到了凭大哥。此刻亦不及通知他们,可否先静观事变,明日凭大哥可派我与水姑娘去他处执行任务,借机离开,亦免得令沈从龙与甲一生疑。”
                “早瞧那贪官不顺眼,到是颇合我意!”凭天行哈哈大笑,爽然道,“也罢,你我兄弟久未相聚,今晚先放开心怀,共赏塞外舞者之技,余事明日再说。我会约束手下,并私下提醒沈从龙与甲一,不会为难他二人,只是也别闹得太过分,此刻流花苑中外松内紧,高手无数,比起龙潭虎穴亦不多让。”
                许惊弦苦笑,若不是遇到凭天行,他们精心设计的这一出戏,到底会以什么方式收场,实难预料。
                水柔清在门外正自忐忑,好不容易见许惊弦与凭天行并肩出来,一个神情肃穆,一个若有所思,不知是相见甚欢还是针锋相对,忙对许惊弦连打眼色。
                凭天行拿出两套黑衣:“换好服装后,即可随我去贵宾厅。你二人算是我的心腹,任何人询问有关身份的问题皆可不答,其余由我应对。”又对水柔清微微一笑,低声道,“若觉不便,水姑娘可以去房间内更衣。”
                水柔清惊得双目圆睁:“你是谁?”
                凭天行不语,只是挺起拇指。
                水柔清立时明白过来,心头一震,不解何以许惊弦会对将军府的人如此推心置腹,轻易泄露身份。
                许惊弦也不解释,只微笑着给她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
                凭天行笑道:“久闻塞外善舞,舞者玲珑,舞技妖娆,与中土大不相同,难得一见。秦兄、莫兄今晚可是大有眼福啊。”当先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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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433楼2017-04-19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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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风起云涌
                  楼下的赌场中,多吉与斗千金有意惹人注目,先是故意输了些随身银两,恼羞成怒后取出一张字画,号称是家传宝物,开口就要典当数万两银子押上赌局,荷官难辨真假,急得满头大汗,斗千金却是不依不饶,冷嘲热讽,引得人人侧目留意。
                  正闹得不可开交,一个身影悠然穿过人群,来到赌桌前:“两位稍安。可巧楼上有一位善于品评字画的大师,吉公子与金师父不妨随我去三楼一见。若真是吴道子的真迹,自会重金求购。”声音并不高昂,但即便在无数赌徒的喧嚣声中,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平凡的相貌,平凡的身影,平凡的声音,却又愈发显出了不平凡。贾先生的出现,令赌场有了片刻的安静。
                  斗千金与贾先生目光瞬息交错,已知对方深藏不露,心下暗惊,面上不动声色,哈哈一笑:“老兄来得正好,我们也犯不上与不识货的多说废话。吉公子,我们走。”
                  斗千金与多吉随着贾先生来到贵宾厅,只在门口驻足。贾先生也不给他两人过多介绍,径直要过字画,入内去了。
                  斗千金左右四顾,浑不着意,多吉却是不免神情凝重,颇为紧张,连气也不敢多喘一口。他倒不是为自己的安危担心,而是唯恐泄露形藏连累他人。不过这一切早在斗千金的计算之中,这般如履薄冰的样子,正符合一个未见过太多世面、只知在家乡小城中作威作福的世家子弟形象。
                  三楼除了十余间装点精美的客房外,正中是一间富丽堂皇、长宽皆达三十步的大厅,足可容纳五六十人。厅间已设有三道正席,另有十余道次席相陪。中间则被空出来,留待那塞外舞者表演。
                  坐在上方首席的,正是此次出使的钦差大人沈从龙,年约三十五六,.白净无须,窄长清削的脸孔,气质文秀,但若接触到那一双深陷于眶内、冷静如冰山的眼瞳,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神不定。
                  斗千金阅人无数,立刻判断出此人城府极深,表面上温文尔雅、谈笑风生,实则老奸巨猾,心狠手辣。对沈从龙第一眼的印象就令他对此次流花苑之行生出不祥的预感。随即,在大厅的人群中他看见了凭天行与他身后的许、水二人,虽然水柔清神态稍有不安,但许惊弦神情笃定,目光自信。
                  将军府拇指的现身虽然大出斗千金的意料,但他知道凭天行与许惊弦交情匪浅,大致应无危险。
                  但他至少发觉,他们的计划已有疏漏。
                  沈从龙左首边的是一位武将,当是潼关城守罗熊飞。虬髯遮去大半张面孔,乍望去倒也威风凛凛,只是笑意满面,更不时起身点头哈腰,全无武将之风,令人心生鄙薄。
                  右首是一位四十出头的文士,浓眉凤目,五缕长须垂至胸前,颇有道骨仙风,只是一对凤目半睁半闭,似是随时都要睡着的模样。此人应是无双城派来的使者。
                  除了这三道正席之外,其余贾先生、凭天行等人皆在下首相陪,另有潼关城的一些乡绅豪客、以及史先生带来的几名随从。
                  许惊弦与水柔清端立于凭天行身后,他二人目前只是护卫的身份,若无凭天行的带领,连进入贵宾室的资格也没有。
                  贾先生来到那右首文士面前,递上由多吉手中要来的字画:“赌场里有人说这是吴道子的真迹,要典押八万两银子,麻烦史先生辨别一下真假。”
                  听到贾先生的话,许惊弦立知这位史先生的来历,他曾详细问过斗千金关于无双城的一些信息。
                  无双城除了城主杨云清外,另有一文一武,并称为无双城最神秘的两个人。武乃是龙鸣谪,身为杨云清的贴身家将,武功极高,出手几乎从不落空;文则是一位名叫史书之的文士,来到无双城不过一年多,却已得到杨云清的极大重用,几乎事事征询。那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位史先生。
                  身为无双城的第三号人物,竟然甘为使者专程前来迎接沈从龙,既是给将军府一个天大的面子,亦可见无双城对于此次钦差出使的重视程度。是否亦是为了金角鹿冠而来?
                  史先生半开半阖的凤目陡然张开:“哦,吴道子的真迹!嘿嘿,那可是正月初一出明月--机会难得呀。”一把接过字画,细细察看。
                  吴道子乃是唐代名画家,史称画圣,尤擅画佛道、人物,长于壁画,其留下的迨作极少,真迹一旦问世往往被重金收购。这是斗千金精心准备的诱饵,本是针对沈从龙而设,许惊弦却注意除了罗熊飞双眼放光,沈从龙对此毫不为意,一对深瞳在厅中染回扫视,充满了警觉。他已心知肚明:沈从龙重任在身,贪官的形象只是假装,否则又岂能得到水知寒的重用?
                  既然沈从龙有如此城府,又怎会在这样的场合放下正事,纠结于一幅字画的真假?那是因为他们已怀疑斗千金与多吉,所以才诱他二人来此……
                  想到这里,许惊弦心中犹豫;不知是否应该让凭天行出面化解,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提醒斗千金,让他与多吉先行脱身。正思忖间,耳中听史先生的话,忽然心中一动,一个奇怪的想法隐隐涌现脑海,偏偏又一时捕捉不到重点。
                  —旁的水柔清却觉得口唇发干,心脏评评乱跳。她自然知道所谓吴道子的字画皆出于斗千金的赝品,若是被识破,不知将会如何收场?未入流花苑之前,她信心满满,料定就算露出马脚,凭他们四人的武功,脱身亦不难。但将军府拇指凭天行的出现着实令她始料不及,假如周围皆是将军府的高手,那可不是一件说笑的事。尽管凭天行看起来与许惊弦言谈甚欢,但谁知一旦闹翻会否反目成仇,拔剑相向……正胡思乱想间,小手一紧,却是被许惊弦拉了一下。她抬首望见许惊弦从容而镇定的微笑,一颗心方才渐渐定了下来。
                  史先生凝望字画良久,喃喃道:“由纸张笔墨的年代看,确是盛唐时期的产物,但这笔法却觉生涩,远无大家之风,而且据我所知,吴道子所留遗迹中并无此画。却不知由何处得来?”
                  贾先生尚未开口,门边斗千金叫道:“这是吉公子家传之物,自是真迹无疑,若非此刻急等银子用,谁肯八万两银子出手?”


                  IP属地:河北434楼2017-04-19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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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有些暗暗失悔,此画乃是他就近寻到的一幅不知名的伪作,再经加工而成,为吸引沈从龙的注意,才随口说是吴道子的真迹。他在端木山庄做了十年的赝品师,在材质造古、纸张描黄等方面尤有心得,京师许多收藏大家亦瞧不出破绽,自信可瞒天过海,但那名画家的笔法上却难以描摹。不料竟遇到史先生这样的行家,怕是难以过关。早知如此,应该先以其他赝品充数,不至于立时露出破淀。
                    罗熊飞喝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乱讲话?还不给我打出去。”大概此刻只有他不明白场中的微妙关系,一意想着把两人赶走,即可将字画据为己有。
                    沈从龙淡淡笑道:“罗兄息怒,今日说好皆以平民身份赴宴,就收起那套官威吧。”他的声音低沉,语意却隐含尖刻。
                    罗熊飞面上一红,讪然不语。
                    史先生笑道:“既是家传宝物,吉公子如何可随身携带,难道就不怕出手之后被长辈责怪么?”
                    多吉一挺胸:“这算什么。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带了许多宝贝,除了这字画,还有其他的湖阳笔、南星砚、临观帖等等……唔,太多稀奇古怪的名字我也叫不上来,还是由金师父来解说吧……”这本都是他们设计好的对话,虽然符合多吉不学无术的身份,但此刻听在许惊弦耳中,却不由心头着急,暗思对策。
                    斗千金江湖经验何等丰富,亦隐觉不妙,暗谋退路,笑道:“既然连吴道子的真迹都瞧不出来,那些东西也不必拿出来了,免得惹人眼红。吉公子我们还是走吧……”
                    史先生放声大笑:“想不到吉公子竟然还有传说中笔墨纸砚的‘精绝四宝’!嘿嘿,若不能亲眼一睹,岂不是鸟过拉弓,鱼过织网,错失良机呀。”语气中充满揶揄之意。
                    许惊弦心头灵光一闪,史先生的说话令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但细细望去,却是与记忆中全然不符。
                    罗熊飞随声附和若是真迹也还罢了,但若以假货骗人,本城守决不轻饶…,说到这里,忽想到沈从龙提醒自己莫施官威,连忙住口。
                    沈从龙却不开口,冷冷的目光罩在斗千金与多吉身上。他心头早就认定他们是为“金角鹿冠”而来,故任由罗熊飞迫两人现出原形,并不阻止。
                    凭天行忽道:“不知吉公子与淄南吉语风是何关系?莫非是他的子侄?”
                    多吉再愚笨,也听出凭天行替自己开脱之意,连忙道:“正是家父。”
                    凭天行笑道:“久闻吉老兄有个不争气的败家少爷,原来就是你。江湖凶险,以后还是安心在家吧,记得替我问候令尊。走吧!”
                    沈从龙狐疑的目光扫向凭天行,面色阴晴不定。明显不想放人,却不愿当场驳凭天行的面子。
                    许惊弦心知凭天行实是为了自己才担上这干系,却引起了沈从龙的怀疑,即使是远离京师,将军府两大派系的明争暗斗亦不停歇。
                    斗千金暗舒一口气,正要告辞,忽听史先生道:“无论吉公子手中的宝贝是真是假,我史书之都不想错过这大好机会。金老兄不必藏私,先让大家见识一下吧。”眼角一摆,两位无双城的随从拦住去路。
                    沈从龙淡淡一笑:“史兄有此雅兴,沈某自是赞同。”
                    凭天行不料史书之突然出头,心头暗叹,亦不便再多说。
                    斗千金心中暗骂,史书之作为无双城的特使,自是精明无比,一眼就看穿了凭天行与沈从龙之间的关系,强留之举未必是针对自己,而是借此挑拨将军府的矛盾。这一场看似欢乐的宴席,其实却是一个勾心斗角的战场。
                    他岂愿受人摆布,沉声道我可不想被人当成骗子:史兄所请,恕难从命。还请交还字画,就此告辞。”暗给多吉打个眼色,缓缓踏入厅中,看似索要字画,实则暗运玄功。正席三人之中,沈从龙不明深浅,罗熊飞孔武有力,倒以史书之看起来最是羸弱,或是有机可乘。
                    沈从龙拍案冷喝:“金师父请停步,不然只怕要有所得罪了。”


                    IP属地:河北435楼2017-04-19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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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宾厅气氛霎时紧张起来,表面如常,实则剑拔弩张,激流暗涌。
                      水柔清心下大急,掌中握紧缠思索,暗忖擒贼先擒王,盯紧沈从龙,打算稍有异动就先发制人,以他为人质再谋脱身。侧目却见许惊弦脸现恍然之色,眼神依旧坚定,口唇微动,却不知在对谁传音。
                      “且慢。”忽见史书之略微愣了一下,再望一眼手中字画,“实在抱歉,在下似乎是走眼了,看这印鉴,果然是吴道子的真迹不假!方才多有失礼,还请金师父与吉公子莫怪,这便请回吧。不过此画实是令在下爱不释手,可否先留一夜,明日必将抽隙拜访。”
                      在场之人谁也未料到竟会有此变故,齐齐怔住。暗忖莫非史书之见画起意,想强取豪夺据为己有?
                      沈从龙惊疑不定:“史兄的意思是……”
                      “嘿嘿,奇货可居,讲价的事就不必沈兄插手了。”
                      奇峰突起,凭天行与水柔清亦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唯见许惊弦嘴角含笑,成竹在胸,不知他对史书之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斗千金知机不可失,正待拉着多吉离开,贾先生忽从一旁闪来拦住二人:“那塞外舞者已至,吉公子与金师父既逢其会,不妨先看完表演再说。”
                      沈从龙鼓掌道:“正该如此。来人,给金师父与吉公子看座。”
                      斗千金无奈,只好与多吉留下,心头却是忐忑难安。
                      那塞外舞者乃是一名胡姬,二八年华,长发垂肩,美目流盼,身着轻丝红袍,腰佩长长的白色流苏,衬得体态娇娆。与她同来者皆为女子,除两名琴师外,其余皆是伴舞之人。每个女子头上都佩戴有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而那为首胡姬更是在胸前、腰肢处都嵌了明珠,尤为引人注目。
                      胡姬来到厅中,伏身一礼,柔声道此舞名为《长夜灯》,须得在夜暗之时,方见妙处,还请大人恩准灭去数盏灯火。”竟是一口纯正的汉话,全无塞外之音。
                      眼望异域美色,沈从龙那冰冷的眼眸亦现暖意:“好,灭二十盏灯。”
                      灯光乍灭,众女头上的珠子蓦现光芒,竟都是难得一见的夜明之珠。
                      幽暗的大厅中,琴声渐起,众女翩翩起舞,果与中土舞蹈大不相同。起初曲风凄切,恍若来到大漠隔壁,众女骨节错落有致,吻合着节奏时而凸起,时而回落,仿佛被郅风沙缚住手足,又似被寒冬冻得僵直。
                      陡然间那胡姬随着一串旋身来到场中,红袍轻开,内里衣物极少,只是勉强遮掩着胸前与私处,在夜明珠若有若无的光线之下,白色流苏盘绕下的美丽胴体若隐若现,望之令人不免血气上涌,情难自制。曲风一转为缠绵,胡姬柔若无骨、手臂、腿脚、脖颈、腰肢‘似乎每一处关节都可任意扭动,极尽媚惑,与伴舞者僵直的身躯形成强烈的对比。
                      灯光似乎又暗了几分,舞者头上的明珠光华渐显。众女越舞越快,几乎难辨身影,唯见那一颗颗夜明珠在空中画出数道光迹……大多数人皆觉目眩祌迷,心脏狂跳,几不知身在何处。
                      在场之人中,唯有许惊弦保持着灵台一丝清明,心头却大为震惊。
                      并非塞外舞者的舞技可以达到令人忘情的至高境界,而是那些在空中幻化的光迹隐隐连成一个图形。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张图形,但无疑出自同源。
                      ------悟魅图!
                      若非他身处险境,再加上习得《天命宝典》对任何精神魅惑之术有着天然的抗衡,在毫无戒备抱着观赏舞蹈的态度乍遇此图,只怕也会落得与众人一样的下场。
                      悟魅七图:策神、盘念、眦目、断肠、妄心、裂胆、绝灵!


                      IP属地:河北436楼2017-04-19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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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哪一幅?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位胡姬到底是什么来历,她的目标会否也是那“金角鹿冠”?
                        许惊弦不及多想,毫不犹豫地开始行动。
                        “啪啪啪”!掌声忽起,正切入琴声每一拍的节奏之中,琴意稍乱,众女舞速亦随之而缓,明珠虽依然光亮,却已不再串联成线。
                        诸人似乎一下子从方才的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询声望去,只见鼓掌之人正是许惊弦。
                        史书之苦笑一声,喃喃道:“小兄弟此举,可谓是花架之下养鸡鸭,大煞风景啊……”
                        许惊弦假做惶恐,俯首告罪:“小人一时忘形,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此刻诸人的心理极是奇怪,习武之人随时都会不自觉地保持一分警惕,但在方才那一刻,每个人都全心全意沉浸在舞蹈之中,对身外的变故全无所觉,实是前所未有之事。他们既埋怨许惊弦打乱舞蹈节奏的冒失,却又庆幸因他的掌声而清醒,一时竟皆觉茫然,只是呆呆地望着他。或许只有不通武功的史书之,才会有“大煞风景”的感叹。
                        在望向自已的诸多目光之中,许惊弦感觉得到有三道目光最是特别。一个是凭天行暗含感激的目光;第二个是化名贾先生的甲一,充满着惊讶与探究的眼神;而第三道目光却令他意外,乃是来自琴师中一位女子。
                        他侧头望去,那位琴师面蒙轻纱,不见脸容,两人视线交会,似是迸出看不见的锋芒。
                        刹那间,他已明白,这位藏身于幕后的琴师,才是悟魅图的始作俑者!
                        她是谁?锦夫人?
                        水柔清侧过头来,在许惊弦耳边轻声发问广好像有些不妥。怎么回事,是向中原的人么?”她在恒山上见过向中原派手下施展“彩焰技”,虽图形不同,但那份感觉类似,故有此问。
                        许惊弦拍拍她的手先不必声张,见机行事。”这一刹,他的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他并不打算立刻揭破那名琴师,在这众敌环伺的时刻,他必须先静观事变,再利用每一个条件,营造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形势。
                        除了许惊弦、与水柔清之外,在场中人对悟魅图皆一无所知。还只道是自己初见塞外奇舞,导致一时心神失守。
                        斗千金虽曾见过彩焰技,却是不知悟魅图的来龙去脉,此刻如梦初醒,心知险地不宜久留,哈哈一笑:“能一睹塞外奇舞,金某已是不虚此行。就此告别,后会有期。”一拉多吉,就待离开。
                        沈从龙冷冷道:“金老兄当这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么?”他见凭天行号史书之都有力保斗千金之意,本不愿再追究下去。但不知为何,方才目睹那胡姬之舞后,但觉胸间一口戾气隐隐上浮,竟难以控制情绪,忍不住发声阻止。
                        相较之下,不通武功的史书之所受影响最小,打个圆场道:“沈兄多虑了,史某不才,亦算精通相人之术,与这位金老兄一见投缘,倒也不必留难于他。反正那字画尚在我手里,明日自会去找他。”
                        斗千金实是想不通史书之为何会帮自己,借机道:“金某本是为赌而来,一观塞外奇舞已是眼福不浅,更无他求,能识得史兄这样的人物更是意外之喜,明日就在云福客栈相候大驾。”
                        沈从龙深吸一口气,毕竟无双城远来是客,他亦不便拂史书之的面子,但却不甘心就此放斗千金离开。
                        贾先生知道沈从龙之意,当即横加插手,淡淡道:“既然嗜赌,金兄敢与我赌一把么?无论是不是真迹,在下就以八万两银子赌你那吴道子的字画?”
                        斗千金岂会上当:“贵宾厅内可没有赌桌上的勾当,贾先生可是要与我去地下赌场大战三百回合?”他虽看出贾先生武功不低,但只要离开这高手林立的贵宾厅,他亦有把握脱身。
                        “何用如此麻烦,就在这里掷骰,一把定胜负,岂不快哉?”化身贾先生的甲一身为“十面来风”中的第一人,最熟悉天下各种人物的情报,将斗千金抓来拷问不免得罪凭天行,实为下策,只要迫其出手,当可识破来历,届时再相机行事。
                        斗千金连连摇头,嘴里振振有词:“赌桌上最忌与庄家斗气,因为在人家的地盘上用人家的赌具,安知其中有没有机关?贾兄是明白人,应该不会占我这个便宜吧。”
                        贾先生依然是那平凡的语气:“金兄想要如何赌?不妨画下道来。”
                        “赌桌上的学问可不小,八万两银子也非小数目。要想只贏不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今日金某赌气已泄,不如明日再来请教。”


                        IP属地:河北437楼2017-04-19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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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斗千金胡搅蛮缠,贾先生不兴喜怒的脸上亦隐现杀气。正要开口中,忽听一人道两位大人息怒,小女人有个提议,不知当不当讲?”发话之人竟是那胡姬。
                          众人虽觉这胡姬胆子大得出奇,但想塞外之人不羁俗礼,倒也不以为意。
                          罗熊飞更是双眼发亮:“美人有言,我等自当洗耳恭听。”
                          胡难道:“听金大爷方才之言,确有在理。贾大人是这里的主人,于此设局,金大爷恐是胜面无多,自不公平。但若两位另寻他处相赌,错过这一场龙争虎斗,在场之人怕都不答应……不过小女子却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她有意略一停顿,巧目流转,被她眼光扫到之人皆觉心驰神摇,生出一种不便违逆美人之言的感觉。
                          胡姬续道:“其实塞外亦好赌风,并引入舞技之中,名为骰舞。只可惜此舞太过艰难,小女子却是学不会。不过恰好身边有一位精于骰舞之人,而她身处局外,与两位大人皆是初识,由她作局相赌,应当还算公允吧。”
                          众人中不乏好赌之人,却首次听闻那骰舞之名,皆是意动。
                          沈从龙鼓掌道:“说得好,那就如此吧。”
                          他率先赞同倒不是因为觉得胡姬的主意绝好,而是不给凭天行与史书之开口的机会。
                          贾先生点头:“金兄意下如何?”
                          斗千金笑道:“金某若再不同意,岂不正应了史兄那大煞风景之语。”
                          胡姬微一颔首,不出许惊弦所料,方才那位琴师盈盈起身,依然轻纱遮面,双掌间却已各托着一枚骰筒。但见那骰筒竟以整块翡翠雕制而成,呈翠绿色的半透明状;隐可望到其间闪动着一道红光,却不知是何缘故。
                          琴师轻声道广翡翠之筒,红玉之骰,由我来掷骰,两位大人谁猜得到点数,就为赢家。”她的声音柔和好听,更带着一丝成熟的喑哑,听在耳中极是受用。她显已年岁不轻,虽不现姿容,但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股动人心魄的风华,比起那活力四射的胡姬少女又是另一番风情。
                          众人立知其意,一般赌骰讲究的是听骰之术,但从那半透明的骰筒中亦可隐见骰子的点数,可谓即考眼力,又考耳力;何况如此一来,眼中所见与耳中所听又会相互混淆,更考赌者的判断力。如此新奇的赌法前所未见,更还是一场舞蹈,皆是拍掌叫好。
                          琴师又道:“不过,此舞须灯火全灭,方见其效,还请大人恩准。”
                          沈从龙本有些犹豫,毕竟灭灯之举颇有冒险,但听到周围人兴奋的私语,实不愿拂众意,一时踌躇。
                          许惊弦已隐隐猜到那胡姬的意图,低声与凭天行说了几句话。
                          凭天行微一错愕,随即长身而起:“在下要务在身,失陪片刻,在此期间诸位尽可放心欣赏那塞外骰舞。”言罢大步离开。
                          沈从龙与贾先生倒未觉疑惑,凭天行负责沿途安全,灭灯之后或有意外,应该是去相关布置。有将军府拇指坐镇,纵有强敌,亦无须顾忌,心情登时轻松不少:“那就开始吧。”
                          灯火全灭,厅中只有众舞者所戴夜明珠发出微光。
                          隐隐见那琴师来到场中央,双掌微扬,翡翠骰筒与红玉骰子同时摆动,并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气氛忽就变得诡异,那每一记声响都如同撞在听者的心口之上,似锦衣夜行的脚步,似风铃迎空的欢笑,似山崖滴泉的呢喃,似苍茫旷野的低鸣……令在场之人无不屏声凝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停在那一双似有魔力、摆动着骰筒的双手之上。
                          蒙昽之中,骰筒越转越快,交撞之声越来越急,那翡翠与红玉在空中交相辉映,犹如暗绿色的光环里套着一道红线,幻化出各种图样,不但惑住眼目,更慑住了观者的心神,他们如痴如醉地凝望那图案,仿佛自己也化身于其中,穿梭在那绿与红的世界里,渐已不知身在何地,身处何世……
                          没有人感觉到丝毫危险,但却都渐渐丧失了警惕与斗志,恍惚觉得不再是自己的人生。
                          这是一场美丽的舞蹈,也是一次不知不觉的危机,是一次自甘迷茫的坠梦之旅。
                          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人生不过一场大梦,醒巣后两手空空,又何必去奋斗追求?
                          绿环与红光逐渐逼近,似是近在眼前,却又触手难及。
                          “锵”!长剑出鞘,犹如龙吟,惊破了每个人的绮梦。
                          在他们尚未清醒的意识中,先是听到衣袂飘风,然后是一阵兵刃连续交击的声响,随即一记女子冷喝声传来:“你是何人,竟敢坏我大事?”


                          IP属地:河北438楼2017-04-19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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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记清朗的男声应道:“妄心之图,却也不过如此。”
                            女子声音里隐含惊恐:“你如何知道……我明白了,原来是你。”
                            “啪”,骰筒被一剑穿过,裂成无数碎片。但两点红玉之骰却弹跳而起,直射执剑人的双眼。
                            剑光急收,将两点红芒卷走。剑光再盛,直追向厅门。
                            “嗖”,一支长箭犹如从天外袭来,长剑急挥,
                            一声暴响,长箭断为两截。
                            男声道:“夫人慢走不送,希望两个月后的漏霄山之会,能再见到你。”
                            女声咯咯一笑:“只要你来,贱妾自是欢迎……”声音越去越远,再不可闻。
                            灯火突亮,每个人汗湿重衣,面面相觑,犹不知发生了何事。
                            贾先生最先清醒过来,手中已多出一条银链,链头上是一柄小小的银锤。独门兵刃在手,他却不知应该朝谁攻击。
                            剑在许惊弦手里,胡姬、众舞者、那琴师、斗千金、多吉都已不见。门口着半支长箭,深达三尺。
                            沈从龙这才惊呼出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先生望向许惊弦:“这位秦兄想必能给我们一个解释。”经此巨变,他的声音依然沉静如水。
                            许惊弦暗叹一口气,通过刚才过招间的几句对话,他已基本确定那琴师正是那锦夫人所扮,而她所用的亦正是悟魅七图中令人疯狂的妄心之图。
                            方才锦夫人施展悟魅图,许惊弦趁众人心神不属之际,悄然唤醒斗千金与多吉,让他二人先行离开。却不料锦夫人忽然朝他出手,不得已只好拔剑自卫。交手数招后,锦夫人自知不敌,率众胡女退走,他本待追击,却被隐藏在楼外不知情的阿义一箭迫退……
                            事发突然,他全凭本能应对,根本不及细想。原以为锦夫人必是为金角鹿冠而来,所以才让凭天行去做预防。却不明白锦夫人为何突然会朝自己出手。听她语气,亦是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却并没有昭之于公……虽是女流,但锦夫人行事诡异难言,敌友莫辨,令他直到此刻、亦不清楚她的真正目的。
                            这都是威赫王的命令么?
                            他第一次感觉到,那个虽未谋面,但已称霸塞外的离昌国师威赫王,将会成为自己的一大劲敌!
                            但面对贾先生的质问,许惊弦却有些难以招架。在此情形下,他实不愿意再招惹将军府,但锦夫人的出现不但打乱他的全盘计划,更将他置于一个难以辩解的尴尬境地。除非将所有实情告之,或许才能得到沈从龙与贾先生的信任。
                            沈从龙渐恢复镇定,转头对罗熊飞吩咐道:“胡姬与那琴师由我们负责追踪,那位金师父与吉公子就交给罗兄处理,立刻赶往云福客栈,将他们抓回来审问。”
                            罗熊飞连声应承,正要出门,许惊弦长剑一摆,将他拦住,沉声道:“沈大人,金师父与吉公子并未对我等不利,何况他与贾先生赌桌上的胜负未分,此刻抓人,怕是于理不合吧。”
                            罗熊飞讥笑道:“好一个胜负未分,莫非你还记得那骰点?还不快闪开。”伸手就去推许惊弦。
                            许惊弦淡淡道:“十点。”掌中断流剑半转,剑身上附着两粒红玉之骰,一枚四点,一枚六点。


                            IP属地:河北439楼2017-04-19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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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熊飞一窒,但觉面前少年虽显瘦弱,却自有一股王者宗师之气,犹如崇山峻岭般难撼分毫,伸出的手悻悻垂下。
                              贾先生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掌中银链轻轻抖动秦兄似乎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到底是何人?加入我们有何意图,若不说个明白,也只好得罪了。”
                              史专之忽然一拍脑袋,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贾兄何必强要打破砂锅,一问到底?我可担保这位秦小弟是自己人。”
                              贾先生大奇:“若我眼力不差,史兄与秦小弟应是今日初见吧,何以如此肯定?”心头却暗忖若许惊弦是无双城的援兵,那可不能算是“自己人”。
                              “非也非也。”史书之摇头晃脑,“这位秦小弟乃是在下的忘年之交,嘿嘿,尚欠我八百两银子,可不能不要。”
                              许惊弦微微一怔,实不知史书之由何处认出自己身份。他果然是一个聪明人,倒也不可轻视。不过在此局面下,无双城与将军府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大可利用。当下笑道:“史大人果是贵人多忘事,此刻才想起晚辈来,我可是对那一笔欠账念念不忘呢。”
                              史书之道:“只因刚才被那塞外奇舞跳得失了魂,可不是健忘。”
                              两人对视一眼,一并哈哈大笑起来。
                              贾先生明察秋毫,见他二人神态蹊跷,正想继续追问下去,只见凭天行缓缓踏入厅中,冷冷道:“沈兄与贾兄不必多疑,秦勇与莫容是将军派来接应我们的人。至于详细情形,容我慢慢再解释。”
                              许惊弦惊讶地望着凭天行。他本来一意劝自己离开,此刻为何又将一切揽在自家身上?
                              凭天行沉声道:“我与秦兄、莫兄尚有话说,诸位若是无事,就尽早安歇吧。”一招手,带着许惊弦与水柔清施施然离去。
                              沈从龙与贾先生不便公然置疑凭天行的话,纵有满腹疑惑,却也无可奈何。更想不明白为何这位素不相识、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秦勇何以会有这么大面子,得到将军府与无双城两大重将的担保。
                              月光如清冽的泉水,倾泻在潼关城上。
                              水柔清坐在城楼一角,仍在后怕方才在流花苑中被那妄心之图所惑的场景。
                              许惊弦与凭天行并肩而立于城头,遥望东天。沉默良久后;凭天行终于开口:“我有四个问题想问你。”
                              许惊弦叹道:“我可以想象前三个问题应该是:那位琴师的身份,那古怪的图形到底是什么,还有就是史书之态度的变化。只可惜,我都不能回答,并非信不过凭大哥,而是其中涉及乏事太过复杂,你若知情反倒不好。只要凭大哥相信我决不会害你就行。”
                              “这一点,我从不怀疑。”凭天行宽厚一笑:“你如今身处高位,我自能理解其中的难处,既然不便,不答也罢。第四个问题,那位在楼外的箭手是你的手下么?”
                              许惊弦点点头:“不错,那是裂空帮的高手,亦是小弟的贴身亲卫。不过为何凭大哥会猜他是我的人?”
                              “因为那一箭尽管功力卓绝,却是志在阻敌,而非狙击,不然那琴师只怕难逃一劫。只有像你这样的家伙,才会留下如此心慈手软的后招。”许惊弦失笑,面对凭天行似是指责又似是褒扬的玩笑话,心中涌上一道暧流。但一点小小的疑惑却随之而来,凭阿义的眼力,即使楼中灯火全灭,亦应该尽在他掌握之中,决不会射错目标。但那一箭的最终结果却是阻止了自己的追击,放走了锦夫人……他随即摇摇头,甩去这份顾虑,他不愿对自家兄弟产生这样的怀疑。
                              “凭大哥有四个问题,我对你却只有一个。”
                              凭天行苦笑道:“我可以马上告诉你。方才恰好收到将军的传书,我的任务已有变化。金角鹿冠将会交到威赫王手里。”
                              许惊弦大吃一惊:“如此一来,岂不是令威赫王加速一统塞外?那我中原随时都可能面对塞外铁骑的进攻。明将军岂会犯这样的错误,更不会轻易朝令夕改。你确定不会有人假传将令么?”
                              凭天行皱眉道:“传书的途径与方式只有我与将军知道,绝计不假。但我也实在想不通为何将军会给我这样的命令。这与水总管当初的计划背道而驰,也势必会受到沈从龙与甲一的全力反对。所以,我需要你留下!”
                              许惊弦会心一笑:“只怕你并不是需要我帮你对付他们?而是希望我在关键时刻‘强迫’你违抗将军的命令吧。”


                              IP属地:河北440楼2017-04-19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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