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未寒吧 关注:10,415贴子:231,303

回复:时大《山河》汇总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妄语大师一震:“水姓并不常见,本就令人怀疑水知寒与温柔乡的关系。记得水知寒在江湖上名声渐显之际,无语师兄还专门去四大家族求证过他的身份,却并未得到肯定的答复,亦就只当是巧合,不再过问,何况寒浸掌与四大家族的武功路数全不相符,所以排除了这个可能性。想不到事隔多年后竟又旧事重提,若果真如此,水知寒投靠将军府的行为大有蹊跷。”
君东临叹道:“太过明显的事情,反而会让人忽略。以水知寒的城府,大有可能虚者实之,故布疑阵。不过这个信息非常重要,恰好可解释水知寒的某些做法。譬如六年前迁州一役,水知寒与鬼失惊奉命保护鲁秋道,但因四大家族弟子花溅泪的现身,改而追杀花溅泪,从而令鬼失惊独自面对虫大师门下大弟子秦聆韵的伏击,最终因刑部名捕余收言倒戈一击,导致鲁秋道命丧迁州,鬼失惊亦受了不轻的伤。因随后花溅泪携妻子临云在焰天涯长住,我曾与他详细谈论过此事,当时水知寒追上花溅泪后,交手不过数招,便强行迫使花溅泪与之内力相拼,以致两败倶伤。事后花溅泪对此亦百思不解,至少觉得水知寒的武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高。如今看来,只怕是水知寒有意示弱,并没有完全施展其寒浸掌的威力。”许惊弦思索道:“但这样对水知寒有何好处?不但令他声望有损,迁州一役更是将军府首次在江湖上受挫,事后他这个总管亦难辞其咎。”
“许少侠毕竟不太明白京师的权谋之争。鲁秋道本是明将军手下第一谋臣,在将军府的地位亦与水知寒难分伯仲,将军府能在京师派系中屹立不倒,令政敌饱受打击,鲁秋道居功至伟。不过此人心性狭窄,睚眦必报,又贪慕虚荣,不但借机公报私仇,更是贪污官饷,中饱私囊,朝中早有怨言,在江湖上亦是臭名昭著,所以虫大师才会悬其名于五味崖发出必杀之令。何况当年为了打击政敌,将军府做出不少有违道义之事,皆来自鲁秋道的出谋划策,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而当将军府在京师渐渐坐大,再无敌手后,鲁秋道就已成了鸡肋,用之惹人垢言,杀之令门下齿冷,何况鲁秋道知道太多将军府的秘密,万一投靠政敌,反倒会授人以柄。鲁秋道的死虽令白道士气大涨,但也同时除去了将军府的一块心病,若论失职,首当其冲乃是鬼失惊,而失去鲁秋道后,明将军不得不更加倚重水知寒。由结果来看,水知寒虽稍损名望,却是实际上最大的获益者。”
许惊弦与妄语大师听得满面愕然,君东临的推敲细致入微,合情合理,虽只是猜测,想来与事实亦相差不远,宛如亲见,唯有敬服。何曾想到水知寒竟有如此深的心机。
“虽然加入了将军府,表面上是总管,其实却只不过是一个客卿,水知寒必须通过展现自己的实力而得到明将军的信任,同时也须赢得将军府众高手的尊重。于是,他的矛头直指明将军最大的政敌魏公子,并且是全力以赴,并无二心。”君东临一声长叹,“与之相争数年,君某终于还是无力护主。由那时起,我才真正明白将军府最可怕的人是谁。”
他显是不愿多说那一段伤心往事,一语带过:“待魏公子失势丢官后,虽然水知寒坐稳总管之位,但明将军在京师再无对手,势必伺机整顿将军府,水知寒怎能对此坐视不理?然而太子羽翼未丰,逍遥派不问政事,唯有泰亲王尚可与明将军一争高下。我虽随魏公子远离京师,但京中仍留有不少眼线,通过各方面情报分析,可以大致断定泰亲王的崛起离不开水知寒的暗中支持。”
许惊弦奇道:“如果当真如此,明将军岂会不知?何况泰亲王毕竟是皇室亲族,若当真扳倒将军府,水知寒就不怕引火烧身么?”
“明将军只是心知肚明,假装糊涂罢了。他亦知一旦京师实力失衡,必会引得皇上猜疑,有泰亲王这道挡箭牌亦非坏事。水知寒有恃无恐,是因为他在泰亲王身边布下几个关键的人物,随时可掌控局势。”
许惊弦心中一动,当年京师巨变泰亲王谋反,最令人生疑的是简歌的倒戈,他本是太子手下,却暗中相助泰亲王,事发后远离京城,至今仍列于刑部的通缉名单之内,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虽说正是御泠堂枕戈乾坤、唯恐天下不乱的做派,但依简歌的老谋深算,岂会看不出京师局势,明知泰亲王成功几率极小,又何必行此下策?
但若是他与水知寒暗中有约,则又另当别论。更何况意外由斗千金口中得知销金窟秘会,可以判定简歌与水知寒、管平等人皆有勾结,所图绝计不小。
“击破泰亲王,可谓是水知寒的巅峰之作,一方面暗中联络京师各方面势力,壮大自己的实力,并逐渐接管将军府大权,更重要的是他终于在与明将军这一场藏于暗处的龙争虎斗扳得平手。”
“何出此言?”
君东临话锋一转,忽反问道:“两位可知近年来江湖上最受称道的英雄人物是谁?”’
此问不是太难,而是答案太过明显,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凝在许惊弦唇边,却说不出来,只听妄语大师慨然道:“暗器王林青!”
“不错。”君东临点点头,目视许惊弦,“我知许少侠与喑器王渊源极深,但你可曾想过,为何是他?”
许惊弦一怔,在他的心目中一直视林青如天人,只觉加诸于他身上的一切荣誉都是理所当然的,此刻被君东临一言点醒,不由静心思索起来。
毕竟意欲挑战明将军武林第一的江湖豪杰不计其数,但却只有暗器王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尊敬。沉声道:“这么多年来,明将军稳居天下第一宝座,而在江湖上,反抗强权是一个永恒的主题,人们渴望着出现一个打破平衡的英雄。而当年在塞外笑望山庄,林叔叔于万军丛中公然下战书挑战明将军,顿时激起了每个人心中的血性……”
“暗器王公然下战书之举虽被世人所称道,但事实上当时却无人看好他的战力,唯敬其不畏强权之风骨。然而林大侠因武成痴,视挑战明将军为鞭策自己之动力,更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偷天弓,经过几年卧薪尝胆,苦心磨砺,武功大进,先在困龙山庄力挫宁徊风、鬼失惊的阴谋,又在君山栈道不出一招迫退六大邪道宗师中的鬼王历轻笙,—跃成为武林中的宗师级人物,亦成为江湖人心目中有资格与明将军决一高下的首选。”君东临低叹一声,“然而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以往明将军的挑战者,或为名利,或为声望,不似暗器王动机单纯,他身为京师八方名动中的一员,早已经是名利双收,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更有红颜知己蒹葭门骆掌门相伴,江湖上谁不艳羡。但他却只因想要攀越武道极峰,为了自己的梦想宁可放弃这一切,加之行事不脱侠义本色,故而才得到江湖人的一致赞赏……”
许惊弦听得热血沸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默默怀想林青永远留在他记忆中的风釆。
君东临淡淡道:“绝顶之战后,明将军自承失利,暗器王虽死犹荣,声望达至顶峰,亦令明将军数十年之积威出现了一丝破绽。然而,当所有人扼腕叹息的同时,都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一场万众瞩目的绝顶之战,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许惊弦与妄语大师皆沉默,这本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却因绝顶之战的光芒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从而忽略过去。或许只有君东临才有如此独到的目光,见常人所不能见,思常人所不能思。
“正是水知寒!明将军远赴泰山绝顶,京师要务尽数移交于水知寒,无论之前明将军有怎样的策划,这功劳都只能归于水知寒。而明将军一旦败于林青之手,甚至丧命泰山,水知寒将会顺理成章趁势接管将军府,而即使如众人所见,林青招胜身死,亦会令明将军天下第一的名头摇摇欲坠,引得更多的人效仿暗器王。而无论水知寒是否料到明将军会因绝顶之战生出退隐之意,他进一步得到将军府更多的权力亦是不争事实。此战之后,只要他能寻得机会在公平决战中胜过明将军,将无人能望其项背。”
许惊弦越听越惊,喃喃道:“明将军必会识破水知寒的野心,对此应有防范。”


IP属地:河北379楼2017-04-19 13:37
收起回复
    “明将军亦非常人,他反而袖手旁观水知寒的坐大,如此高深莫测的态度亦让水知寒不敢轻举妄动。若不先从心志上击倒明将军,想要胜过流转神功,却又谈何容易?”君东临长吸一口气,“水知寒毕竟是人而非神,他的忍耐已快至尽头。由前年开始,在水知寒的带领下,将军府已着手计划逐步蚕食江湖。依我看来,这更像是水知寒的一种策略,一方面激化江湖与将军府的矛盾,另一方面则是试探明将军对他的反应。将军府中的高手虽说大部分被水知寒所用,但毕竟仍有对明将军忠心之人,到底明将军会甘心情愿把将军府的实力移交给水知寒,还是在水知寒的逼迫下不得已而为之,抑或在忍无可忍之下双方终于反目?一切即见分晓。我曾设身处地试想过,若我是水知寒,亦会采用同样的策略,直至将军府与裂空帮势成水火之际,极有可能引出明将军与夏天雷之战,届时坐山观虎斗,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妄语大师道:“不过水知寒人算不如天算,将军令传至五剑联盟,激起江湖公愤,引来碎空刀叶风、刀王与龙腾空的出手,食指点江山受挫,中指行云生断腕,无名指无名身死,而水知寒亦伤于龙腾空濒死一击之下,将军府着实受挫不小……”
    君东临胸有成竹道:“但不要忘了,将军府五指皆是忠于明将军之人,而真正属于水知寒最精锐的十面来风与十七令符根本没有发动,我倒是因此更加怀疑水知寒借机剪除异己。至于水知寒受伤之事,我一直心存怀疑。我曾细细査探过穹隆山一役的情形,当时水知寒手下高手甚多,更有鬼王历轻笙在旁,水知寒大可派他先打头阵,本不必亲身下场,完全不符他一贯的慎重小心、宁求无功但求无过的风格。待明将军突然现身,放过叶风与秦空等人后,我才恍然大悟。明将军必是忍无可忍,终于横加插手,只怕还有将计就计、趁着水知寒的亲信皆留在京师之际一举除去这个心腹之患。但穹隆山离京师有数日的路程,水知寒必是提前得知明将军离京赶往,他亦没有把握面对蓄势已久的明将军,索性冒险与龙腾空交手负伤,明将军自高身份,当不会再留难于他。此举与当年迁州诈伤于花溅泪之手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哪怕明将军知其意图,却也无可奈何。”
    许惊弦与妄语大师皆有所悟,暗暗点头,经由君东临的一番分析,更觉水知寒的可怕。
    “水知寒的做法已引起明将军的猜忌,若是天下太平,只怕明将军随时会寻机发难。但巧在随后泰亲王南疆起兵,乌槎国进犯,明将军临危授命,率军出征,不但无暇找水知寒的麻烦,还不得不将留他坐镇京师。若以局外人的眼光看来,泰亲王可谓凭空帮了水知寒一个大忙,将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化去……”
    许惊弦低声道:“但若当年水知寒与泰亲王暗中勾结属实,这就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了。”
    君东临重重一叹:“将天下事尽收于股掌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应该就是水知寒的抱负吧。最妙的是水知寒借机又与裂空帮化敌为友,联手共抗外敌,重又赢回不少名声,令我亦忍不住为他拍手叫绝。”
    妄语大师道:“不过明将军率军平叛,这份功劳水知寒再怎么也抢不走。”
    君东临目光如炬,望向许惊弦许少侠亲自参与了‘刺明计划’,应该是一直怀疑简歌在幕后操纵,但毕竟简歌对于明将军行军布阵的风格未必了解,很难准确判断出他大胆出击荧惑城的胆略时机,如果我们再进一步做出假设,这是简歌与水知寒共同策划,甚至连简歌亦听从水知寒之命,是否更加合理?一旦明将军战死南疆,将军府落入水知寒手中不说,京师或许还会发生更加惊人的变故。说极端些,在水知寒的眼里,明将军只是他完成野心的一块踏脚石罢了。
    “所幸天不亡明宗越,更有你抛弃前嫌,无私相助,至少在这一点上,水知寒未能用好你这一枚早已布好的棋子。”
    许惊弦陷入深思,君东临的怀疑不无道理。更让他想起与明将军接脱擒天堡与媚云教的追兵后,在约好的地点却意外遇见一支敌意十足的朝廷大军。当时猜测是皇室的亲卫,但亦有大可能是水知寒暗中联络各家权贵豪门派出的人马,不想让明将军活着回到京师的人,远不止水知寒一人。
    看似扑朔迷离,但只要有一根线,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水知寒,果真就是那个其后操纵一切的黑手么?
    君东临嗟叹道:“尽管对水知寒的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仅出于我的推测,但只要许少侠能看清目前形势,由裂空帮在明处正面对抗将军府,君某则在喑中策应,足可扭转乾坤,识破水知寒的真正面目。”
    许惊弦抬起头来,提出他心中最关键的疑问:“即使君先生对水知寒的怀疑不假,但如何能认定我是他布下的那枚重要棋子,乃至不惜来杀我?”
    “我相信,水知寒需要第二个绝顶之战来重新布局,完成他最终的目标!更重要的是……”君东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许少侠渴望成为第二个暗器王!”
    ***************************************************************************************************************************************************************************************************************************************************************************************************************************************************************************************************************************************


    IP属地:河北380楼2017-04-19 13:37
    回复
      第76章 一言点醒
      延绵了半日的风雪终于停息,久违的冬阳破开云层,撒下燦然而温暖的光芒。积雪初融,氤氳水烟由地面蒸腾而起,弥漫于华山之中,仿如给大地罩上一层外衣。雾气浮山,晴晖荡日,如迷如幻。
      待妄语大师与君东临以及那三十六位焰天涯天罡死士相继离去后,许惊弦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尽管已是小雪初晴,暖阳高照,他的心情却依然如冰雪一样寒凉。君东临对他所说的一番话横亘于胸,引发诸多思虑,久久挥之不去,毕竟这番话亦印证了许惊弦自己的某些怀疑。
      诚如君东临所言,他目前是江湖上风头最劲、名声最响的少侠,更有白道第一大帮帮主的身份,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与将军府之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与明将军之间的决战亦是无可避免。这本是他梦寐以求之事,但若一切都是在被人操纵之下,则又另当别论。
      回想他由清水小镇踏入江湖之始,一路上迭逢奇遇,认识了许多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而对他影响深远的最重要两人,无疑就是暗器王林青与宫涤尘。涪陵相遇暗器王、虫大师等人,因义父许漠洋的缘故,林青不但令他稍窥武学至境的天地,更是言传身教,令他知晓了许多为人处事的道理,虽无名分,但心中早已默认其为父师尊长,实是他平生最为敬佩的一人。
      随后他在京师左近温泉无意中结识宫涤尘,并与之义结金兰,宫涤尘那高深莫测的神秘气质,翩若游龙的宁定风范,亦给了少年许惊弦莫大的冲击。
      及至他成年后的种种行止,亦与林、宫二人的潜移默化有着莫大的关联。
      他一直以为,自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年成长至今,颇受诸多前辈的照应与提携,固是得益于林、宫二人的人脉、承他二人的余荫。但更多的,则是缘于自身的不懈努力。
      为了替义父许漠洋报仇,替林青了结夙愿挑战明将军,他虽丹田被废,依然决不放弃,苦练武功,在御泠堂学艺的那三年,哪怕饱受冷遇与白眼,哪怕不断地在心中否定怀疑自己,他亦咬牙坚持,为着那一分微薄的希望。
      所幸天道酬勤,先在飞泉崖边击毙仇敌宁徊风,随后在沧浪岛上阴差阳错之下突破丹田禁锢,武功大成,他终于有信心凭自身的力量面对任何强敌。从此之后,他不必再怨天尤人,他已摆脱了宿命般的魔咒,隐见曙光。
      然而,当渡过了最艰辛的岁月,以为能够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之际,却由君东临的口中得知,这一切都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安排,而他只不过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骤觉自己所付出的一切皆无意义。而最令他无法释怀的,是他成长至今,先后受到林青、宫涤尘、何其狂、雪纷飞、夏天雷等人的照应,但若他们都落入水知寒的算计之中,甚至与之沆瀣一气,实是难以接受。一念至此,不由心志沮丧,备受打击。
      他并不急于替水柔清解穴,因为不知应该如何去对她解释君东临伏杀自己之事,更因不愿让她见到自己心灰意冷的时刻。
      几片细碎的雪花沾在水柔清的肩头,形状分明,有一种不忍轻拂的温柔。许惊弦望着她安静沉睡的脸庞,听着她绵长舒缓的呼吸,心乱如麻,枉他平日智计满腹,此刻却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既能释水柔清之疑,亦能说服自己。
      忽有一道极细微的声音传至耳边:“许少侠此刻愁眉紧锁,当是疑惑君先生之言。”
      许惊弦一怔,询声望去,却未见人影。以他此刻的武功,若非绝世高手,断难近身而无察觉,又听这声音闷哑低沉,语调古怪,既似番外异邦人士学说中土汉语,又如从地底发出一般,心知有异,望空一揖道:“何方高人驾临?还请替小子指点迷津。”
      那声音轻叹道:“许少侠一帮之主,老衲岂敢妄言指点?只是想对许少侠说一些话,盼能稍解你心头之惑。”
      这一次许惊弦听得真切,声音乃是从左方一块大石后传来,当即箭步上前,欲睹其真容。谁知那大石空空荡荡,哪有半个人影?
      正疑惑间,忽觉有异,蓦然回首,却见一人突现于侧后方,乃是一名五十余岁的老僧,身形瘦小,面容慈祥,眼神中流露出悲天悯人之态。看似瘦弱,但举手投足间青色僧袍迎风鼓荡,乍望去犹若欲要冲天飞起,身体内充注着一种外敛内驰的力度。
      许惊弦大感愕然,只因起初听到他说话来自左方,却不料对方竟从右方现身,移声换位,大见高明,假若是敌非友,乍然偷袭,顿失先机。强按心头震惊,抱拳道:“来的可是华山派的前辈,晚辈这厢有礼了。”
      老僧淡淡一笑:“不必多礼,老衲无语,见过许少侠。”
      来人竟是当今华山掌门,名列白道“夏虫语冰”四大高手之列的无语大师。奇的是他虽发出声音,却不见口唇动作,语声更似从半空中传来。他见到许惊弦神情惊诧,又道:“老衲曾修习本门‘闭口禅功’二十年,虽因些许红尘琐事破了功法,但多年未与人说话,不免笨口拙舌,故另修得腹语之术。”
      许惊弦方明缘由,难怪那声音闷哑含糊,方位难测,原来竟是由腹中发声,若是以此惑敌,确可收奇效。又知无语大师本是为民请愿,方才自甘破了“闭口禅功”,却说得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显然不愿居功,不愧是有道高僧,不由心生敬慕。不过方才听海林、海空与妄语大师皆说他云游外出未归,想不到竟突然于此现身,暗忖莫非他连本门中人都瞒过,不知有何用意?
      无语瞧出许惊弦心中疑惑:“实不相瞒,对于君先生与敝师弟联手伏击许少侠之事,老衲原打算置身事外。但见许少侠迟迟不替水姑娘解穴,妄语师弟所习武功全走阳刚一路,点穴手法直透经脉,过余刚烈,时间久了怕会留有后患,所以老衲出来提醒你一声。”说话间青袍微展,袖中藏指遥点在水柔清的身上,口中道,“本门武学分为两类,一为降魔,二为醒世,待老衲先解开妄语师弟的金刚指法,再以此春风指封她睡穴,可保无虞。”
      许惊弦见无语大师出手极快,刹那间先解穴再封穴,指力却是轻柔若拈花扶柳,劲流拂面略含暖意,如沐春风,心头不由一动。顾名思义,降魔功为除奸邪,醒世功则意在救人,虽说君东临提及妄语武功已超无语,但那只是因功法效用不同,单论功力精纯,却仍是以华山掌门为最。
      他知无语大师精修闭口禅功,惜字如金,此刻特别对自己提起降魔、醒世之语,定有深意,忽有所悟,佛家志在渡世济人,面对世间恶人,杀之容易,点化却难,功德大有不同。恭谨道:“晚辈盼能聆听大师的醒世真言。”
      “许少侠莫急,老衲先要问你一句,为何迟迟不救醒水姑娘?”
      许惊弦道:“只因不愿对水姑娘讲出实情,故迟疑难定。”
      “你对水姑娘情深意重,何须隐瞒?”


      IP属地:河北381楼2017-04-19 16:08
      回复
        望着无语大师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许惊弦忽有一种尽吐胸中块垒的感觉,略一沉吟:“一来君先生对我虽有杀意,却是因大局而绝非私怨;二来觉得晚辈的处境微妙,实不愿水姑娘替我担心。最重要的是,此事一旦传出,怕会引起裂空帮与焰天涯的矛盾。”
        无语道:“凭此一言,即知许少侠与半年前的自己最大的区别,那就是你已渐渐学会从帮主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了。”
        许惊弦长叹一声:“身处其位,不得不然。其中苦衷,实难尽诉。”
        “如此说来,许少侠应是赞同君先生的推论了?”
        “事关自己,当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无语抚掌、微笑,“由此亦可推想君先生与妄语师弟的行为了。若依情理,他们并没有必杀你的理由,但既然事关天下气运,则另当别论。老衲虽未必赞成他们的做法,但对于君先生的推论,却是颇有同感。所以老衲并不强行阻止他们,只是令海空、海林两名弟子在老君沟守候,一旦遇上许少侠,就让你速速离去,亦算略尽人事。”
        许惊弦方明那两名华山弟子对自己的态度,又问道:“大师既想救人,何不给晚辈亲传口信?”“那是因为老衲也很想知道许少侠对此会有何应对之策。故先去了一趟梅影峰,知会夏老帮主一声,以免万一许少侠有难导致裂空帮大乱,随后急急赶回,恰好目睹了妄语师弟的出手,坦白说,许少侠的武功与应变比老衲想象的更为高明,试想就算老衲亲自下场,若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亦未必能躲过妄语师弟的全力一击。”
        许惊弦心头一凛,听无语的口气显然并不介怀自己的性命:“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师就不怕我丧命于妄语大师的杖下,徒增杀孽么?”
        “佛门中人对于红尘世间的争执看法不尽相同,须知人生不过百年,之后皆化尘土,荣华富贵又如何?爱恨情仇又如何?争名夺利又如何?生死轮回又如何?到头来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尽成虚妄。又何必争名逐利,并为之生死相搏?”
        许惊弦怫然道:“按大师的意思,人终归不免一死,就算我方才伤在妄语大师杖下,也不过是早死数十年,所以无足轻重么?既然如此,佛袓何必舍身饲虎,大师又何必修真念佛,拯救世人,岂非毫无意义?”
        无语淡淡道:“佛祖舍身饲虎,救的是当下之灾,更盼虎儿幡然醒悟。对于为恶世间的人,杀之与点化之,功德大是不同。君先生深谋远虑,心志坚毅,看准的事情断不会半途而废,若是老衲硬行劝阻,必会另觅良机。与其那样徒增变数,倒不如任其行事。非是老衲夸口,至少在华山之中,一切皆可掌控,不惧承担。”
        许惊弦渐渐听出无语大师的言外之意:他的生死并不重要,但此事却是不能泄露,以免引起焰天涯与裂空帮的冲突,继而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
        他心头大感不服,忍不住出言反驳:“所以大师就宁任君先生在华山设伏?嘿嘿,大师是有道高僧,早将个人的生死荣辱弃于身外,眼中只有天下苍生。但晚辈却只是个凡夫俗子,无法堪破,对于大师的态度,不敢苟同。”
        无语道:“许少侠有所不知,君先生心高气傲,内心的想法并不会诉之于口。依老衲的判断,他虽订下伏击许少侠的计划,但明知你本身并无过错,只是被人利用,故出手留有余地。
        “而敝师弟虽被他说动,但毕竟虔心事佛多年,能否痛下狠心妄开杀戒亦属未知。正因如此,老衲才袖手旁观。要知世间之事,一饮一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次伏击不但是许少侠的劫难,亦是妄语师弟的一次修行,若他明心慧悟,佛理又会精深一层,而只要许少侠气运未尽,即可化险为夷。”
        许惊弦冷静回想,知无语所言属实。事实上起初他全无防备,若是君东临不择手段采用偷袭下毒等阴损之招,多半难以幸免。心下稍安,沉声道:“不过大师既然默允君先生出手,看来亦认为他言之有理。然而我自认心中尚明是非,纵然受人利用,也决不至于为祸江湖。”
        “江河之水,既可以灌溉农田,亦可能泛滥成灾。流水无辜,全视于疏导之法。”
        “君先生暗示水知寒就是那幕后操纵之人,但我却深知自己曾受多人恩情,才有今日成就,难以相信他们都或多或少被水知寒所利用,然而实情又确实如此,大师对此有何见地?”
        “许少侠可曾留心过?”无语捧起一把积雪,“每一片雪花其实都有着不同的形状,然而落地之后,集结起来,就只能凝聚成团,再无定型。
        “这世间之事亦大抵如此,无论人或事物有着如何的个性,但大势所向,皆无可避免。
        “假如水知寒果有君先生所说的浓重心机,他亦只是因势利导,借用人性中的共通点,来完成他自己的目的。”
        许惊弦但觉心头一畅,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无语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霎时解开他的疑难,不由面呈微笑。蓦然体会到无语的良苦用心,若是径直以江湖大义来说教,自己未必会信服,反而徒增反感,只有这般循序渐进细致分析,才能更好地让自己去反思。
        许惊弦深施一礼,提出他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大师认为晚辈日后应该何去何从?是否应该激流勇退,好教奸人之计不能得逞?”


        IP属地:河北382楼2017-04-19 16:08
        回复
          无语沉默半晌,忽道:“老衲有个故事,想与许少侠分享。”
          “大师请说。”
          “有一僧人行于山中,无心踢落一方大石入深渊,忽听其下传来鸟儿惨叫之声,望之迷雾重锁,深沉不见,疑为击中鸟巢。当夜入睡,梦见残肢断首的两只鸟儿前来索命,不由大恸而哭。醒来倍觉不安,复前往山中行法事超度鸟儿灵魂,然山风扫雾,只见崖下一松孤挺,其间几只鸟儿飞腾,全无受伤之状。方知日前落石仅是击中树干,惊走飞鸟,并无伤害生灵,自此释怀,遂安然入睡,再无噩梦骚扰。回想自己本无过失,为何会有鸟儿入梦索命,可见一切皆出于自身幻想。就此大悟,成为一代高僧。”
          许惊弦笑道:“大师的意思可是,人有所思,就会引发联想,其实不过是庸人自扰,须得眼见为实吧。”
          “魔由心生,道亦由心生,全在一念之间。”
          “多谢大师指点,晚辈受教了。”许惊弦一震,刹时慧至心灵,“只要守住自身灵台清明,便可无惧奸邪作祟。”
          无语微笑听闻许少侠自幼修习《天命宝典》,果是慧根深种。虽道家与佛家法理不同,但皆属同源,通一事即可晓万物。你原不必为这些身外之事烦恼,既已来到山腰,又怎能半途而废?与其怀疑自己是否应该返程下山,倒不如问问自己,如何才能更快地攀上顶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当你真正站在巅峰之际,眼界亦会大不相同,那时纵有小人弄鬼,你亦不妨见招拆招,又有何惧之有?”
          “正该如此!”许惊弦眼前一亮,胸口涌上前所未有的自信,“反正或迟或早,我与明将军之战已无可更改,我只要尽力而为,就可无悔此生。哈哈,若是水知寒机关算尽后,发现我又将成为继明将军之后另一个更大的敌人,会有什么表情?”
          “这亦是老衲允许妄语师弟出手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我想知道许少侠与明将军武功的差距到底有多少?”
          许惊弦不由稍觉气傻:“不瞒大师,晚辈自认三五年内,尚无把握敌得住明将军至少八重以上的流转神功。”
          无语摇首:“妄语师弟全力一击非同小可,许少侠不必妄自菲薄,灭自家威风。你天资卓绝,更是屡逢奇遇,明宗越在你这般年纪时,绝无此修为。只不过,你与他之间尚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此关不过,怕是无望胜过他。”
          “大师请讲。”
          无语突然大喝一声:“他有流转神功,你有什么?”
          许惊弦一怔,被无语的言语切中要害。他辗转江湖,由林青开始,着实遇见不少名师,所学武功庞杂,却无最擅长处。
          无语放缓语气:“今日君先生设局,老衲从头至尾旁观。起初许少侠虽然心怀戒备,功聚全身,更有凌厉剑招与奇幻步法相辅,但仍有破绽可寻,唯有你在桥头挑去君先生蒙面,与之对峙陡然发笑的一刻,老衲才感应到你与天地合为一体,欲攻无门,心中生出无可抵御之感。”
          许惊弦凝思不语,在那稍纵即逝的一刹,他因掌握了君东临的真正身份,不再因水柔清的生死而进退失当,看似示弱求各,其实却已重新掌握了主动,虽未发一招,但心意上却不知不觉暗合弈天诀法。
          蓦然间,许惊弦心窍洞开,仿佛踏入一个全新的天地,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占据了他所有思绪,怔立原地,眼望远空,眸色清亮如剑,在群山白云之间穿梭。
          他一生虽遇诸多奇人异士,更不乏武功绝世之辈,譬如林青、愚大师、雪纷飞、蒙泊国师、夏天雷等人,得任何一人的指点,都将令他的武功突飞猛进,只要再经自身的刻苦修炼,足以步入一流高手之殿堂。
          然而阴差阳错、造化弄人,遇见林青之时他年纪尚幼,还不能完全领会武道真谛;京师偶遇北雪,却又因丹田被废,少了那份学武的信心,纵有天资亦因体力所限无法尽展所长;随蒙泊国师至吐蕃时,因他自幼精习《天命宝典》,道家与佛门武理相近,何况体内贮有蒙泊七十余年的内力,原是习武的最好时机,但他却隐隐怪责蒙泊间接害死林青,宁可随着宫涤尘去御泠堂习艺,反倒是屈人剑法与帷幕刀网最为纯熟;等到苦尽甘来,在沧浪岛打通经脉,随后再遇夏天雷,又因忙于裂空帮诸事,无心习武。
          何况那时他的武功初成,渐已定型,亦难走上夏天雷刚猛的路数。说到底,唯有在鸣佩峰后山巧遇愚大师,因棋入武悟出弈天诀才是他最根本的武学理念,但毕竟那只是一种心法,必须借由屈人剑法或帷刀网的招术来弥补,不免相互矛盾,难以尽施所长。
          直至今日,被无语大师无意间一言点醒,瞬间悟通若能尽数忘却其余杂学,以弈天诀为主,阴阳推骨术为辅,再由《用兵神录》之法利用各种兵器的特性自创新招,足以别出机杼,开创一门全新的武功。
          “老衲虽看不通透其中玄虚,但却有一种直觉,那才是许少侠足可对抗流转神功的独门武学。”无语大师言犹在耳,人却已消失无踪。
          许惊弦如若不闻,他的身心已完全陷入在武道的浩瀚天地之中,一时如痴如醉,浑不知时光飞逝。
          待他清醒过来时,正接触到水柔清清澈而惊讶的目光:“那些伏击我们的黑衣人都被你赶跑了吗?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的神态如此奇怪,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许惊弦气定神闲地悠然一笑:“岂不闻天宫一日,人间数年。你虽只昏睡了几个时辰,对我来说,却已是物换星移,一切都大有不同了。”
          ***************************************************************************************************************************************************************************************************************************************************************************************************************************************************************************************************************************************


          IP属地:河北383楼2017-04-19 16:08
          回复
            第77章 悠悠我心
            水柔清昏迷半日,浑不知许惊弦与君东临、妄语大师的交谈,此刻清醒过来,见强敌尽去,身边仅余许惊弦一人,又见他目中神光湛然,宛如变了一个人,不禁大觉茫然。
            在水柔清的追问下,许惊弦大略解释了一番,只说与君东临、妄语大师仅是一场误会,并在无
            语大师的调解之下,现已化敌为友,并将打探到叶莺与扶摇的消息亦尽数告知,只把君东临所言水知寒等事略去不提。
            水柔清虽听得半信半疑,但见许惊弦眉头微锁,神情凝重,知他尚有疑难之事悬而待决,也不多问,只是道:“当初在京师我也曾见过扶摇。唉,好想去抚摸一下它的羽毛,却是不得机会。”
            提及爱鹰扶摇,许惊弦心情大好,笑道:“我那时见你连目光都不扫扶摇一眼,还当你对它毫无兴趣。你可并非没有机会,只是不屑罢了。嘿嘿,当年它出生不久,如今可是生得威猛雄壮,再不是幼弱可欺的模样了。”
            “你还说!”水柔清撇起小嘴,诈怒道,“存心让我后悔是么?”
            当年两人同住于白露院中,但因水秀之死而形同陌路,水柔清虽对扶摇极其好奇,却哪肯放下情面去找许惊弦。
            许惊弦见她从容提及当年旧事,知她心头已无芥蒂,微笑道:“现在也不晚,只要你愿意,我还可教你牧鹰之法。”
            水柔清担心道:“听说鹰儿性烈,对陌生人敌意甚浓,只怕不会轻易听我的话。”
            许惊弦道:“扶摇极有灵性,似可读懂人心,只要你确实对它好,时日一久,即可认你做主人。
            它本就来自塞外,只有那里的天空才是它的家,我们一同陪它去故乡一游,岂不痛快?”
            水柔清想到在高远天空下的辽阔草原上,与许惊弦一同并肩驰骋,策马放鹰的情形,不禁悠然神往,欣然道:“另阿说好了,到时如果挟摇不认我这个主人,我可不依。”
            许惊弦大笑:“你放心,扶摇是我的好兄弟,又怎会不听我这个大哥的话。”许惊弦这话倒确是发自真心,当年在御泠堂魔鬼峰习艺之时,面对诸多怀疑与刁难,除却多吉的支持,就只有与扶摇相依为命。无数个夜晚与爱鹰在山野星空下静默,彼此之问早已生出血脉相连、生死与共的感觉,虽然人鹰不同类,但在他心中,扶摇实与兄弟无异。又想到挟摇毒伤未愈,也不知叶莺能否及时找到良医治好它的伤势,恨不能早日了结手中之事,赶赴塞外灵禽岛一探究竟。
            水柔清忽抿嘴一笑:“哈哈,我终于知道你的阴谋诡计了。”
            许惊弦大奇:“你何出此言?”
            “我看你去找扶摇是假,借机去见见那位叶姑娘才是真吧。”
            许惊弦不料话题忽转到叶莺身上,一时语塞,更被勾起满腹心事。
            他与叶莺之间最初敌友难辨,恩怨纠结,一路同行渐生情愫,彼此虽不乏心心相印的时刻,但却始终未能捅破最后那一层窗纸。飞泉崖一战,眼睁睁地看着叶莺遭受宁徊风重创掉落悬崖,只道她必无幸理,所有柔情绮思皆化悲痛与怀念。”
            虽经九幽山庄之事后百般猜疑,心怀希望,却又隐隐担心乐极生悲,不敢多想,这份患得患失的心境,唯已自知,实不足为外人道。
            在诺城重遇水柔清,逐渐勾起压于心底的那份少年懵懂情怀。但不知如何,心中却还有一分对叶莺的歉疚,念及她生死未卜,但觉道义有亏,故也始终亦无法对水柔清全情投入。
            他亦曾在心底暗中比较过,两女有着同样的美丽纤巧、凄苦身世,又是同样的个性独立,坚韧倔强,令人在怜惜之余,却又不得不佩服其有如男子般的刚毅心志。她们皆曾让他心动,区别正如同彼此的独门兵器。
            叶莺就像是一枚犀利尖锐的“眉梢月”,来无影去无踪,直刺入胸,既给人蚀骨的痛楚、亦带来不同寻常的激情,如天马行空般给人无尽遐想,更是爱恨分明眼里不容半点尘埃。


            IP属地:河北384楼2017-04-19 16:09
            回复
              幸好苍天有眼,诺城与你再度重遇,我表面上装作浑若无事,委实欣喜若狂,哪怕被你误认他人,亦愿追随,此刻方知心里一直也耒能放下的依然是当年那个俏皮可爱的小女孩……”
              其实水柔清只因方才见许惊弦神思不属,胸藏隐忧,所以才故意说话分他的心,哪知竟会换来这一番情深款款的话儿,一时芳心鹿撞,面红过耳,手是无措,垂头摆弄衣角,柔情蜜意溢满胸间,甚是受用。
              水柔清既觉羞惭难言,只想快步逃开,两脚却是软软地挪移不动,又盼望他继续讲下去,不愿打断。
              许惊弦叹了一口气:“叶姑娘自幼失母,身世堪怜,随后被带到非常道中习艺,耳闻目睹慕松臣与其弟子的行为,不免心性偏激,亦沾染了不少邪气。但她实是一个心地善良、极有主见的女子,起初接师门之令,又受宁徊风所惑,助纣为虐,所幸天性未泯,渐渐醒悟后,痛悔过去所犯下恶行,不但暗助我破解刺明计划,最后更与慕松臣划清界限,脱离非常道,并被无语大师收为不记名弟子……”
              听许惊弦主动提起叶莺,水柔清眨眨眼晴,促狭一笑:“既已弃恶从善,还不快去把叶姑娘从墨留白手中抢回来,再续前缘。”
              许惊弦尴尬道:“实不相瞒,我确是对叶姑娘动过真情,亦曾有过与她携手天涯的念头,但却误以为她命丧飞泉崖,阴差阳错,人鬼殊途,从此除了一份怀念,再无其他心思,希望你不要有什么误会。”
              其实以水柔清的性格,若是真的介意某件事情,反倒会绝口不提,何况在那老君犁沟前听许惊弦倾吐心声,早对他信之不疑,此时故意提及叶莺,乃是她爱玩闹的性格使然,存心捉弄。但少女心事最难猜度,听他直承曾对叶莺动情,却又不免心头一酸,听他言词恳切,神情隐含仓皇,知他着实在意自己,所以唯恐被误会,倒也不忍怪责。
              “我相信你的眼光,想那叶姑娘必是有许多过人之处,才会令你动了真情,只可惜天意弄人,无端错过,思之亦令人唏嘘。”她虽本是替叶莺感怀,却困之联想到自身际遇,不由幽幽一叹,“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小时候学文读诗,只知死记硬背,此刻一句吟出口,方体会到其中饱含的深情与无奈。
              “我如今别无所求,唯愿能长伴你左右,解开心头纠结,好好珍惜这份命申注定的缘分………”这些话皆是许惊弦内心所想,沉积以久,终于有机会说了出来,大觉轻松。
              水柔清面飞红霞,再也忍不住:“哎呀,快快闭口,我才不要听你的胡言乱语。什么缘分不缘分的……”
              许惊弦知她虽然平日喜爱胡闹,面皮却薄,大着胆子道:“你若不想听,我自是不说。但只要你愿意听,我就天天给你讲。”
              “嘴巴生在你身上,我又管不住。哼哼,男子汉大丈夫,可要说话算话………”说到最后一句,水柔清已是声如蚊蚋,几不可闻,转身逃一般地离去。
              水柔清跨出几步,回头见许惊弦依然匝立原地,盈盈招手:“傻小子,走喽………”
              许惊弦赶上水柔清,与她一前一后往山下行去,无需多余言语,只要偶尔相视一笑,就已觉彼此默契、心意相通。
              许惊弦收拾情怀,沿途沉思。短短半日内发生了太多事情,他确是需要时间好好思索整理。
              先是与水柔清敞开心扉,互诉衷肠;却又意外遭到君东临与妄语大师的联手伏击,差点命丧其手,幸好最后关头化险为夷躲过一劫,并因此与君东临化敌为友,暗结同盟,有了这位渊博智者相助,既可替自己出谋划策,匡扶正道,亦可时时提防免受奸人利用,亦算是因祸得福;而君东临关于水知寒的惊天推想,更是令他疑窦重生。虽有无语大师的妙语点化,但依然生出前途缥缈难测、任重道远之感觉。
              忽听身边水柔清轻声唱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曼妙的歌声入耳,再望着她窈窕的倩影,轻快的脚步,许惊弦但觉烦恼尽去,心神宁定,更是勇气倍增,无论前面有多少坎坷险途,他都有绝对的自信一一闯过。
              长安为中原大都,最初其西防以函谷关为重,及至东汉末年,曹操为预防关西军作乱,始废除函谷关,设立潼关,因黄河在关内南流激撞关山,潼浪汹汹,故得潼关之名。
              经隋、唐、宋等朝几度迁移重修之后,方形成如今的规模,乃是东入中原与西出关中、西域的必经之地,雄踞秦、晋、豫三省要冲,据险而守,南有秦岭,北有黄河,西近华岳,东方更有年头原局高临下,中有禁谷等十二连城,守险控关,垒帐相望,故潼关素以城坚墙厚,易守难攻驰名天下,历代帝王皆于此驻屯重兵,设关把守,向为兵家必争之地。
              许惊弦与水柔清离开华山来到潼关城,已是傍晚时分。却见一大群人拥挤于关前吵嚷不休,一问之下方知竟是守关士卒奉命抽取关税。每人入关需交银两一钱,若有货物随身,尚要交纳银两一钱。若有货物随身,尚要加价,按货物的价格逢十加一。
              其时天下安定已久,四海升平,似潼关这等险要关隘早不复昔日枕兵待戈之状。百姓安居乐业,商贩兴盛。比之繁华城郭亦不遑多让。往来商客极多,若依此纳税。确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水柔清不解:“我只知以往战争年代,或因国库空虚,或因群雄割据一方,各订法规,所以巧立名目加重赋税,才有过关收税的规定。如今却从未听闻,真是奇哉怪事


              IP属地:河北386楼2017-04-19 16:09
              回复
                旁边一个老人接口道:“姑娘有所不知,只因这几日从京师派来一位沈大人巡查,潼关关主罗守将借防备刺客之名发布榜文,声明三日之内凡是入关者必须按人头收税。外来商客听闻此事,避之不及。罗守将又唯恐城中萧条引得沈大人不满,每日清晨借清查之名驱赶百姓出城,然后交税入关,看似关口来往人众,热闹繁华,其实就只是给钦差大人演了一出戏。
                水柔情惊讶道:“竟有这等事?想那什么沈大人既然身负皇命,必为体恤民情而来,这罗守将不但不收敛,反倒借机横征暴敛,搜刮百姓,可谓胆大包天。你们何不去找钦差大人告状,届时返京参上一本,管教他丢官丧命。”
                “自古官官相护,莫说百姓根本近不得钦差大人身前,就算拦轿鸣冤告状,多半只会被乱棒打出,等钦差大人一走,罗守将又怎会善罢甘休?我等小民敢怒不敢言,实在是得罪不起啊。”
                水柔清越听越怒:“明里是交税,实与抢掠无异。且放心,百姓怕那罗守将我可不怕,必会给你们讨个公道回来。”
                老人惶声道:“姑娘干万不可冲动,开罪了罗守将,必会被关入大牢,岂不是被小老儿害了。唉,都怪我多嘴……”
                水柔清笑道:”老人家不必担心,本姑娘身怀绝技,管教那姓罗的吃不了兜着走。
                老人见她一副弱不禁风娇滴滴的模样,哪里肯信?
                水柔清见许惊弦凝望城关高处,沉思不语,似是对此全无反应,知他素有侠义心肠,何况身为白道帮主,岂可坐视百姓受人欺压?不禁心中大奇,拉一把许惊弦:“你这一路沉默寡言,不知在发什么呆?走,随我入城找那钦差大臣理论去。
                ***************************************************************************************************************************************************************************************************************************************************************************************************************************************************************************************************************************************


                IP属地:河北387楼2017-04-19 16:10
                回复
                  第78章 阴云密布
                  苍山。瀑布。溪涧。石亭。
                  亭中有石,石旁有炉:炉上有茶,茶边有两个人。
                  这里是距离京师北郊五里的晋王山,远观山势连绵,雄壮宏伟,近观林阴密布、云缭雾漫,更宥瀑溪环绕其中,鸟儿四季掩藏在密林深处,只听其鸣,不见其形,实乃幽奇览胜之地。
                  晋王乃是当朝开国皇帝之胞弟,因战绩卓著,立下汗马功劳,敕封为晋王,死后葬于此山,故得其名。晋王山按惯例只在皇族祭祀与庆典之时方才开放,平日虽不对百姓禁足,但盘问极严,少有游客,此际整个山中更无他人,唯他二人在石亭边煮茶沦道,显见来历不凡。
                  男子身材高大,青衫及地,负手而立,游目远方,遥望东天,若有所思。山风卷起他乌黑的长发,猎猎作响,极具气势。
                  若只观背影,那龙盘虎踞、稳如磐石的笔直站姿会令人惊叹莫名,
                  一股气吞山河的威严扑面而来,仿佛天下之大,唯其独尊。
                  但若观他正面,那悠闲惬意的淡淡微笑,那停在云深不知处的深邃目光,则会给人一种远离人间烟火、不问红尘诸事的感觉,如同汲天地之气、修身养道的方外之人。
                  明将军!有人说他是身居高位而不知足,依然野心勃勃地觊觎皇位、妄图一统汪湖称霸武林的乱世枭雄;也有人说他是以一己之力整肃朝纲,强拒外敌,屹立武道巅蜂数十年不倒的一代宗师。
                  其人正如他威凌天下的流转神功,充满着矛盾。而无论毁誉,皆无法动摇他内心的信念,亦无法撼动天下第一高手的地位。
                  另一位低头煮茶的女子身影修长,体态轻盈,肩若刀削,腰似纤柳,穿着剪裁合体的淡紫色长祆,外罩素色披风随着她轻柔的动作,束腰的青花锦带轻轻摇摆着,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婉妙的曲线,更显文静女闲雅,卓而不群。
                  无论是晋王山如诗如画的风景,还是天下第一高手明将军,此刻在她的眼中皆视而不见,仿佛天地间只余自己与那炉火、茶具,舍此之外再无一物。
                  那凝神专洼的神情令煮茶女子不施脂粉的秀美容颜冷傲如冰雪,让人难以接近,但每当完成一个步骤之后,她的嘴角边就会溢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恍如云开雾散,小雪初晴,令人难以自持地心生敬慕。
                  在她全身心地投入之下,炉、壶、怀似都如活物一般有了生机。就连那熊熊燃烧的炉火也多了一分温柔、给这乍暖还寒的初春带来一丝暧意。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皆会在心中浮出一句:清水出荚蓉,天然去雕饰。
                  放眼京师,像这样集天地钟灵之气的女子亦决不多见:蒹葭掌门骆清幽!
                  一个是手握兵权的朝中大将军,一个是以诗曲箫艺名动天下的才女。无论在朝在野,皆属于极受敬重的人物,也只有凭他二人的地位才可以静静地相会于皇族禁地之中,不被任何人打扰。
                  瀑水轰鸣,溪涧长流,空山浮云,鸟鸣啾啾、宛如仙境。
                  明将军眼望长空,心神却是若即若离,一半沉入那荡云雾霁之中,另一半却放在旁边的玉人那纤细的身影如真如幻,似浮游于半空的精灵,如模糊于水中的诗句。
                  自从四年前绝顶乏战后,他再也没有与骆清幽说过半句话。暗器王之死,如若在他们之间横亘了一座永难消融的冰山,尽管错未必在他身上,但他依然无法消除那份歉疚。所以他有意识地回避着她,纵有偶遇,亦只是隔着人群投来宁淡的一瞥。
                  然而,昨夜忽收到她的传书:明日晋王山申恭候大驾。
                  蝇头小楷,字迹娟秀,没有华美的言辞,没有激烈的语气,平平淡淡,宛若好友相邀,却又不容拒绝。
                  虽然信中并未做任何要求,但明将军直觉这绝非一次普通的会面,骆清幽必有要事相告,京师派系林立,形势复杂,身为蒹葭掌门,亦是名动天下的才女,更属逍遥派中数一数二的重要人物,骆清幽乃是各方面竭力争取的对象。一旦被其余人得知她密会将军府,或会引起拜然大波,所以明将军当夜下令亲卫提前封山,有备无患。
                  可迕将军自己也弄不冶楚,封山之举到底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好借此机会找一个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情打扰的情祝下,从容面对骆清幽?
                  正如他曾对碎空刀叶风说过的话,他最不了解的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IP属地:河北388楼2017-04-19 16:10
                  回复
                    第78章 阴云密布
                    苍山。瀑布。溪涧。石亭。
                    亭中有石,石旁有炉:炉上有茶,茶边有两个人。
                    这里是距离京师北郊五里的晋王山,远观山势连绵,雄壮宏伟,近观林阴密布、云缭雾漫,更宥瀑溪环绕其中,鸟儿四季掩藏在密林深处,只听其鸣,不见其形,实乃幽奇览胜之地。
                    晋王乃是当朝开国皇帝之胞弟,因战绩卓著,立下汗马功劳,敕封为晋王,死后葬于此山,故得其名。晋王山按惯例只在皇族祭祀与庆典之时方才开放,平日虽不对百姓禁足,但盘问极严,少有游客,此际整个山中更无他人,唯他二人在石亭边煮茶沦道,显见来历不凡。
                    男子身材高大,青衫及地,负手而立,游目远方,遥望东天,若有所思。山风卷起他乌黑的长发,猎猎作响,极具气势。
                    若只观背影,那龙盘虎踞、稳如磐石的笔直站姿会令人惊叹莫名,
                    一股气吞山河的威严扑面而来,仿佛天下之大,唯其独尊。
                    但若观他正面,那悠闲惬意的淡淡微笑,那停在云深不知处的深邃目光,则会给人一种远离人间烟火、不问红尘诸事的感觉,如同汲天地之气、修身养道的方外之人。
                    明将军!有人说他是身居高位而不知足,依然野心勃勃地觊觎皇位、妄图一统汪湖称霸武林的乱世枭雄;也有人说他是以一己之力整肃朝纲,强拒外敌,屹立武道巅蜂数十年不倒的一代宗师。
                    其人正如他威凌天下的流转神功,充满着矛盾。而无论毁誉,皆无法动摇他内心的信念,亦无法撼动天下第一高手的地位。
                    另一位低头煮茶的女子身影修长,体态轻盈,肩若刀削,腰似纤柳,穿着剪裁合体的淡紫色长祆,外罩素色披风随着她轻柔的动作,束腰的青花锦带轻轻摇摆着,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婉妙的曲线,更显文静女闲雅,卓而不群。
                    无论是晋王山如诗如画的风景,还是天下第一高手明将军,此刻在她的眼中皆视而不见,仿佛天地间只余自己与那炉火、茶具,舍此之外再无一物。
                    那凝神专洼的神情令煮茶女子不施脂粉的秀美容颜冷傲如冰雪,让人难以接近,但每当完成一个步骤之后,她的嘴角边就会溢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恍如云开雾散,小雪初晴,令人难以自持地心生敬慕。
                    在她全身心地投入之下,炉、壶、怀似都如活物一般有了生机。就连那熊熊燃烧的炉火也多了一分温柔、给这乍暖还寒的初春带来一丝暧意。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皆会在心中浮出一句:清水出荚蓉,天然去雕饰。
                    放眼京师,像这样集天地钟灵之气的女子亦决不多见:蒹葭掌门骆清幽!
                    一个是手握兵权的朝中大将军,一个是以诗曲箫艺名动天下的才女。无论在朝在野,皆属于极受敬重的人物,也只有凭他二人的地位才可以静静地相会于皇族禁地之中,不被任何人打扰。
                    瀑水轰鸣,溪涧长流,空山浮云,鸟鸣啾啾、宛如仙境。
                    明将军眼望长空,心神却是若即若离,一半沉入那荡云雾霁之中,另一半却放在旁边的玉人那纤细的身影如真如幻,似浮游于半空的精灵,如模糊于水中的诗句。
                    自从四年前绝顶乏战后,他再也没有与骆清幽说过半句话。暗器王之死,如若在他们之间横亘了一座永难消融的冰山,尽管错未必在他身上,但他依然无法消除那份歉疚。所以他有意识地回避着她,纵有偶遇,亦只是隔着人群投来宁淡的一瞥。
                    然而,昨夜忽收到她的传书:明日晋王山申恭候大驾。
                    蝇头小楷,字迹娟秀,没有华美的言辞,没有激烈的语气,平平淡淡,宛若好友相邀,却又不容拒绝。
                    虽然信中并未做任何要求,但明将军直觉这绝非一次普通的会面,骆清幽必有要事相告,京师派系林立,形势复杂,身为蒹葭掌门,亦是名动天下的才女,更属逍遥派中数一数二的重要人物,骆清幽乃是各方面竭力争取的对象。一旦被其余人得知她密会将军府,或会引起拜然大波,所以明将军当夜下令亲卫提前封山,有备无患。
                    可迕将军自己也弄不冶楚,封山之举到底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好借此机会找一个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情打扰的情祝下,从容面对骆清幽?
                    正如他曾对碎空刀叶风说过的话,他最不了解的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IP属地:河北389楼2017-04-19 16:10
                    回复
                      “嘿嘿,假设真是那样的话,今日之会恐怕将要不欢而散了。”
                      见骆清幽沉吟不语,明将军自嘲般一笑:“看来这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骆清幽微一抬眉,迎上明将军大有深意的目光:“答案并不重要,但将军实话实说的态度却令清幽十分满意。”
                      明将军叹道:“居高位者,时刻提醒白己须纳忠言而远谄媚,习惯于猜测对手的言外之意,刻意隐瞒内心的想法,莫说少有畅所欲言的机会,就连知交好友亦难觅见了。”
                      骆清幽见明将军眼中闪过一丝苦涩,猜他是否亦想起过去那些胸怀坦荡、言传心声的岁月,轻声道:“既然今日之会,只有你我二人,明兄何不放开心头顾虑,畅所欲言。”
                      明将军抚掌大笑,状极欣然:“相信骆姑娘今日相邀必有要事,明某若仍是打着官腔,说着冠冕堂皇、华而不实的言语,岂不辜负了这美景与好茶。更何况能与骆姑娘坦诚相待,实乃明某所愿!”
                      两人皆是智慧出众、聪明睿智之辈。骆清幽忽把“将军”的称呼换为“明兄”,看似无意,却是一种巧妙的睛示,而明将军则立时掌握到她的心态。
                      “清幽还想问明兄三个问题………”
                      骆清幽似有些犹豫:“事先申明,这些问题涉及一些明兄的私人隐秘,若是你不愿面对,我亦决不勉强,今日之会就此中止。免得问出了口却又被明兄所拒,不免令清幽另做他想,更让明兄徒生怀疑。”
                      明将军目光闪动:“既蒙垂询,原当知无不言。但不知明某是否也有同样的机会询问骆姑娘类似的问题,以示公平?”
                      骆清幽淡然一笑:“只因清幽得到一个重大消息,欲与明兄一同参详。但此事事关重大,所以务得慎重,在确定明兄的态度之前,清幽不愿轻易说出口,还请见谅。”
                      “这与明某的私事有何关系?”
                      “明兄的立场,将会决定我们是敌是友。”
                      明将军沉吟良久:“这本是一个令明某为难的决定,但骆姑娘却让我心生好奇。既想知道你会问些什么问题,更想知道将会奉上何等惊人的消息?嘿嘿,幸好以我对骆姑娘的了解,你不会阻止任何人去做想做的事,自不会勉强任何人去做本不应该做的事。明某自当奉陪。”
                      骆清幽微微一震,明将军看似无意之言。却触动到她内心深处,想不到他对自己了解之深,远超预计。
                      她面上当然不动声色,清咳一声阝低声道;“虽早得知了明兄的真正身世,但对于清幽来说,明兄依然是一个难解之谜。雄霸京师数十年,你的所作所为都看在我眼里,但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既令人钦佩,亦令人不解。所以清幽的第一个问题是……”
                      骆清幽颜容一整,肃声道:“明兄到底有没有夺取皇权之念?”
                      一言出口,整个晋王山仿佛也在这瞬间陷入了至静之中,一切风声、林动、水流、鸟语全都听而不闻。
                      饶是明将军早有准备,亦未料到骆清幽第一个问题就是如此石破天惊,在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这亦是骆清幽的高明之处,一开始就突出奇兵,问出最难回答的问题,不容明将军有思考的机会,只要他愿意作答,其后的疑问皆会迎刃而解的。
                      “若是我只回答一句有或没有,既对不住骆姑娘精心准备的问题,亦显得毫无诚意。”
                      明将军锐利的目光望向亭角垂下的一根冰剑,良久后方才凝声道,“每个人都需要目标,一个看似遥不可及的理想足以令人奋斗一生,更何况那还牵连到祖上遗命。三十岁前,我视夺取皇位为毕生所愿,故拜师习武,攻读兵书,投身仕途,征战四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大权在手,重掌明氏汪山。只不过,我只希望凭一己之力。不愿借助他人的力量,所以弃四大家族、御泠堂的支持于不顾,更叛昊空门而出,任何人只要拦我去路,便视之为敌,不死不休,无数敌人倒在我的脚下,直至我站在了权力与武道的顶峰。
                      “踏入京师,击败包素心,一战功成,名震江湖。随后领军出征塞北,得胜返师被拜为大将军,朝野震慑,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志得意满之际,我首遇平生劲敌:魏公子。”
                      明将军神情萧索,长叹一芦:“我从未想过能遇到这样一个从武功到心智皆不输于我的对手,不由大起争强好胜之心,与之对峙的十余年期间,无从他顾,只知竭精殆虑,图谋策划,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一切皆为击倒对手。那时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若不能彻底击败魏公子,何以谈争天下?
                      “然而,当魏公子失势丢官,最终死于峨眉金顶,政敌尽去,我却全无半分欢欣,反有怅然若失之感,那并非失去对手的寂寞,而是因之触发了对自己的思考。那时大杈在握,将军府威震朝野,只要再经我巧妙安排,皇位亦唾手可得,我却不由怀疑一旦踏出这无可挽回的一步,余后的人生我还可以有什么样的目标?扪心自问,人生不过百年,或为生存,或为名利,奔波忙碌,从无休止地追求,但我的理想却非源于自身,而是对家族遗命的继承。嘿嘿,以我的武功与谋略,何事不能成?为何非要让干年前的先祖来决定我的一生?我要去做我最想做的事!”
                      明将军傲然一笑,眼望苍穹,身躯显得无比高大:“这世上已无人是我的敌手,我亦厌倦了与天下对抗,唯一还能令我感兴趣的事,是与命运的相搏!”
                      骆清幽心神动荡,她虽通过各种渠道间接掌握了明将军的身世,但毕竟都只是旁观者的猜测,无从证实。何曾想明将军竟对她全无半分隐瞒,只怕普天之下,唯有她才听到了明将军的心声。


                      IP属地:河北390楼2017-04-19 16:11
                      收起回复
                        听着明将军沉着而不失冷静的叙说,望着他萧疏而不张狂的神态,一种错觉忽如其来地闯入骆清幽心间:他就像无法捉摸的汪洋大海,表面看似平稳无波,其实波涛暗涌,静中含动,哪怕明知危机重重,却也不由令人神往。
                        骆清幽长叹―声:“纵观明兄这些年的行事,确有诸多矛盾之处,无论对敌对友,既有狠辣无情的一面,亦不乏胸怀宽广之时,与世情相悖。
                        我无法判断你到底是一个视武道为毕生追求的武者,还是还是一个将天下之事尽贮胸中,一步步接近自己终极目标的狂人。不过清幽一直觉得在明兄心中似乎另有一套与众不同的处世原则,任何入也不能轻易改变。直到此刻听你这番话,方有所悟。
                        明将军淡然道:“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骆清幽沉思道:“我本想问明兄到底是视天下苍生为重,还是以个人的修行为重?但回想明兄方才所言,似乎已有了答案。”
                        “你不妨说说看。”
                        “或是流转神功源出道学之故,明兄必视个入修行为极途。无论天下大事也好,凡尘众生也好,根本不放在你眼中,只不过是明兄修行路的一块踏脚之石。你看重的是如何凭一己之力拥转命运的轨迹,只要一切全凭你的心意而决,无论是泽惠苍生,还是置天下于万劫不复,皆不在你考虑之中。所以你才会将大权转交水知寒,纵容他率将军府肆意妄为,却在他即将成功之际骤然制止;所以你才会任简歌之流祸乱江湖,只是在等待一个出手的时机,好估此提升你的修为,直至天人之道。”骆清幽无奈地轻叹一声,“坦白说,我虽不敢苟同明兄的做法,但对于你能达至如此豁达无为、在消极与积极间游刃有佘的境界,却是心生羡慕。”
                        明将军静默良久,方才道:“若是四年前,我必会同意你的观点,且视你为红颜知己。但如今,却是稍有不同。”
                        骆清幽一怔,喃喃道:“四年前……”
                        明将军目光落在骆清幽脸上,低叹了―声:“击败魏公子之时,我已四十有七,醒悟虽然来得迟了些,却也不晚。但我却从未想过,还会遇上平生最大的劲敌。毫不夸张地说,暗器王的出现,是我期待已久的一个奇迹,也再次改变了我对人生的看法与追求。”
                        听到“暗器王”三个字,骆清幽猛然一震,她的心一下子恍惚起来,想到了那个令她肝肠寸断的男子,以及无数个沉湎在回忆中的日子。尽管她已经勇敢地走过了失去心爱之人的悲伤岁月,但这一刻,当明将军响意无意间再度提及暗器王林青时,她却依然猝不及防,几乎无力面对。
                        明将军用一种绝异于往常,轻柔甚至带着一点温柔的声音道:“关于第二个问题的回答暂且就到这里吧,总有―天,你会明白我的真正态度。你只需记住,我决不会做出令你失望的选择。”
                        骆清幽长吸一口气:“好,我信任你!”事实上,自从绝顶之战以来,虽然骆清幽明知林青之死实属无奈,但内心深处依然不免迁怒于明将军。
                        修道之路是最寂寞的,每个人都只能孤独地走在自认为正确的道路上。明将军既然选择了这一条最艰辛的道路,他也必须付出最大的代价。暗器王既是促使明将军修行的敌人,亦是唯一能真正明自明将军内心的朋友,对于林青之死,明将军的惋惜与懊悔并不在任何人之下。
                        这一刻,当骆清幽感应到明将军对林青发自内心的尊重,当体会到他对自己的宽容与体谅时,她忽然间对他再无怨恨。
                        一抹宁静的微笑浮上她美丽的面庞:相信林青若泉下有知,亦会为自己的转变而欣慰吧“……
                        明将军望着骆清幽从短暂的悲伤中恢复过来,面色虽不变,眼中却几无觉察地闪过欣赏与叹息:“第三个问题是什么?”
                        骆清幽叹道:“事实上明兄如实回答了我第一个问题,早已令我觉得不虚此行,亦可隐隐猜出后面的答案,最后一个问题不问也罢。”
                        明将军笑道:“但我依然好奇你会想出什么样的问题来诘难我。”
                        “既然如此,明兄请做好准备。第三个问题是:如果可以与江湖上的某人互换,明兄最想做谁?”
                        骆清幽似笑非笑,“当然,哪怕明兄说你只想做自己,清幽亦不会觉得是应付。”
                        “我的答案肯定出乎你的意外。”明将军略加思索,语气一变,“但我却着实害怕你把我看得通透,假设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你,如此可好?”
                        骆清幽毫不迟疑:“好,记住你还欠我一个问题。”忽又嫣然一笑,“明兄可知你已中计?”
                        “哦,何出此言?”


                        IP属地:河北391楼2017-04-19 16:11
                        回复
                          “明兄十分迅速地给我一个回答,可见对此你早有所想。这个问题的关键其实不在于你具体想做什么人,而是得知明兄心里仍有遗憾之事,所以才恨不能取而代之成为另一人。由此可见,你毕竟仍是个凡夫俗子,修道之路依然漫长,尚需努力呀……・”
                          明将军闯言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与骆清幽相识近十年,却只是始终保持着彼此尊重的关系,从没有想到她竟也有这般狡黠精灵、顽皮如少女的一刻。心头忽生出反击之念:“嘿嘿,实不相瞒,我希望取代的那人你也颇为熟悉。”
                          这下轮到骆清幽好奇了:“何公子?”
                          明将军含笑摇头:“那年宫涤尘在清秋院提出京师六绝的名号,凌霄之狂排在明某之下,我何必去做他?”
                          骆清幽眼前一亮;“小弦?”
                          明将军失笑:“难道你觉得我有返老还童之念?”
                          骆清幽陷入沉思。
                          明将军笑道:“就算你号称秀外慧中的才女,我也肯定你猜不出他是谁。奇货可居,当然要卖足关子。晤,若是他日有幸能听到清幽为我独奏一首箫曲的箫声,或许会告诉你。”
                          骆清幽听明将军忽然直呼自己的名字,却无法判定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心情略有些异样,不露声色道:“好吧,此事权且寄下。迟早我会打探出来。”
                          明将军面容―整:“那么,现在是否应该骆姑娘为我揭开谜底了。”
                          骆清幽沉声道:“既然明兄用三个人巧妙地回答了清幽的三个问题,我就再用另一个人来解释明兄的疑问吧。”
                          “谁?”
                          骆清幽神情郑重,一字一句道:“一月之内,太子将弑父而登基。”
                          ***************************************************************************************************************************************************************************************************************************************************************************************************************************************************************************************************************************************


                          IP属地:河北392楼2017-04-19 16:11
                          回复
                            第79章 一错再错
                            夜深。风寒。月明。星朗。
                            公孙石藏身于江边一片密林之中,强忍着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河中央的一座小木桥。对岸是一片荒岭,只要到了那里,他有信心利用复杂的地形脱身。
                            河水奔波不启,浩浩荡荡,似是无有尽头。
                            他的心情亦如这河水一般跌宕不休、踌躇难决,虽然周围并无人迹,俱他可肯定当自己现身奔向桥头的同时,亦会引来埋伏在周围的敌人。他先机在握,应该可甩开追踪者抢先过桥,但在对面桥头,肯定亦有人守株待兔,等他落网。一旦被截住,他没有丝毫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公孙石今年二十七岁,人如其名,相貌普通,矮壮敦实,脊背肩膀上全是隆起的肌肉,乍望去浑如―方厚实沉重的大石,再加上冷厉的眼神与刀削般的容貌,给人以一言不合,即会挥拳相迎的威慑感。公孙石的身份复杂,时常变迭更换,做过酒楼的小厮、大户的仆役、公子的随从、赌场的护院,亦当过走南闯北的镖客、拦路行劫的马贼,甚至还为了几两银子劫过死牢。
                            仅从外观来看,这是一个根本不起眼的人,与最普通的江湖汉子全无区别,有勇无谋,胸无志向,饱饮食醉,享时之乐,忘当下之忧。
                            然而这并不是真正的公孙石,藏在粗豪莽撞与放肆不羁的外表之下,是一个真实武功远胜平日所显、心机更要缜密数倍的人。
                            所有的假象都只为了掩饰绝密的身份――他来自御泠堂,是青霜令使简歌暗中精心培植的高手!
                            六年前少堂主南宫逸痕远赴塞外失踪后,御泠堂内部变故重重,杈力争夺达至顶峰,青霜令使简歌暂摄副堂主之位,渐露野心,引起堂中诸人的警惕,尤以碧叶使吕昊诚为重。但南宫逸痕失踪,南宫涤尘尚在蒙洎国师门下习艺未归,四大旗使中红尘使宁徊风与简歌狼狈为奸,紫陌使白石摇摆不定,吕昊诚孤掌难鸣,唯得几位堂中元老支持,勉强与简歌扳得均势。
                            五年前在鸣佩峰,简歌用一场以人做子的惊天棋局诱四大大家族定下六十年一度的行道大会战约,最终两败俱伤。
                            四大家族固是惨胜若败,元气大伤,御泠堂更是损失惨重,二代精英弟子几乎全军覆没。此役令御泠堂的实力发生了决定性的转变,吕昊诚的亲信伤亡殆尽,支持他的几位元老亦当场阵亡,吕昊诚虽有怀疑,不过因简歌的几名心腹亦未能幸免,没有真凭实据之下,不愿引起堂中火并,只得压下心头怀疑不提。
                            却不知这一切早在简歌的算计之中,借此机会将不愿附庸的异己与难以驾驭的手下剪除,而他真正的实力则留而不用,毫发未损。
                            自此之后,简歌于不动声色中利诱威逼,加上宁徊风之助,渐渐掌握大杈,虽无堂主之名,却有堂主之实。吕昊诚等人有心无力,难以对抗,若非南宫涤尘及时出师接管,一盘散沙的御泠堂几成简歌的囊中之物。
                            如今御泠堂已分裂为两派,忠义之士跟随宫涤尘在吐蕃新拓基业,再展宏图;另一批不甘蛰伏者则听从简歌号令,在江湖各地掀起种种波澜,扰乱天下,伺机从中渔利。
                            而公孙石,才是能够真正得到简歌信任的心腹之一。在简歌手下,类似公孙石这般的共有三十佘人,散布在全国各地,或借用各种身份打入帮派之中,或低调掩藏匿于民间,平时一切自便,但只要接到简歌的密令,则立即发动。
                            这一次,公孙石接到的任务是从湘北小城的一间无人秘所中拿到―些密封的资料,并火速送吓京师。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任务,既不知线索由何而来,亦不知下一个接手的人是谁?如果是普通江湖门派布下如此任务,必会让接令者无所适从,更会生出不被信任的感觉。但对于公孙石来说,他常年接受的训练令他只知服从,不会询问。他只用按密令行事,水到渠成后自会有人与他联络,并执行下一步的计划。
                            他们有―个特别的称呼,叫做“盘子”。
                            茶水、点心、美食经由盘子端上,再奉与客人,盘子只是一个盛放传递的工具,既不知制作美味佳肴的工序与心意,亦不知品尝者的感受,但却是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
                            然而,原本完美的计划出现了小小的纰漏。
                            离开湘北小城后的第一天,公孙石就察觉到被人跟踪,那是一位模样俊俏的年轻男子,他一眼即看出是位女子所扮,并不以为然,自信只需略施小计即可摆脱,待布下的种种疑阵都被对方毫不费力地破去后,便心生警惕,随即设下圈套反击。
                            御泠堂的宗旨是:只要挡道,杀之无赦!
                            公孙石也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为了保证任务的顺利完成,他已决意除掉跟踪者。然而看似弱不禁风的对手武功却出乎意料的高明,虽然他趁其不备突施伏击,却仅能令对方略负轻伤后逃之夭天,未能致其于死地。
                            虽然成功击退跟踪者,但他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自己犯下了第一个错误。


                            IP属地:河北393楼2017-04-19 16:11
                            回复
                              第79章 一错再错
                              夜深。风寒。月明。星朗。
                              公孙石藏身于江边一片密林之中,强忍着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河中央的一座小木桥。对岸是一片荒岭,只要到了那里,他有信心利用复杂的地形脱身。
                              河水奔波不启,浩浩荡荡,似是无有尽头。
                              他的心情亦如这河水一般跌宕不休、踌躇难决,虽然周围并无人迹,俱他可肯定当自己现身奔向桥头的同时,亦会引来埋伏在周围的敌人。他先机在握,应该可甩开追踪者抢先过桥,但在对面桥头,肯定亦有人守株待兔,等他落网。一旦被截住,他没有丝毫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公孙石今年二十七岁,人如其名,相貌普通,矮壮敦实,脊背肩膀上全是隆起的肌肉,乍望去浑如―方厚实沉重的大石,再加上冷厉的眼神与刀削般的容貌,给人以一言不合,即会挥拳相迎的威慑感。公孙石的身份复杂,时常变迭更换,做过酒楼的小厮、大户的仆役、公子的随从、赌场的护院,亦当过走南闯北的镖客、拦路行劫的马贼,甚至还为了几两银子劫过死牢。
                              仅从外观来看,这是一个根本不起眼的人,与最普通的江湖汉子全无区别,有勇无谋,胸无志向,饱饮食醉,享时之乐,忘当下之忧。
                              然而这并不是真正的公孙石,藏在粗豪莽撞与放肆不羁的外表之下,是一个真实武功远胜平日所显、心机更要缜密数倍的人。
                              所有的假象都只为了掩饰绝密的身份――他来自御泠堂,是青霜令使简歌暗中精心培植的高手!
                              六年前少堂主南宫逸痕远赴塞外失踪后,御泠堂内部变故重重,杈力争夺达至顶峰,青霜令使简歌暂摄副堂主之位,渐露野心,引起堂中诸人的警惕,尤以碧叶使吕昊诚为重。但南宫逸痕失踪,南宫涤尘尚在蒙洎国师门下习艺未归,四大旗使中红尘使宁徊风与简歌狼狈为奸,紫陌使白石摇摆不定,吕昊诚孤掌难鸣,唯得几位堂中元老支持,勉强与简歌扳得均势。
                              五年前在鸣佩峰,简歌用一场以人做子的惊天棋局诱四大大家族定下六十年一度的行道大会战约,最终两败俱伤。
                              四大家族固是惨胜若败,元气大伤,御泠堂更是损失惨重,二代精英弟子几乎全军覆没。此役令御泠堂的实力发生了决定性的转变,吕昊诚的亲信伤亡殆尽,支持他的几位元老亦当场阵亡,吕昊诚虽有怀疑,不过因简歌的几名心腹亦未能幸免,没有真凭实据之下,不愿引起堂中火并,只得压下心头怀疑不提。
                              却不知这一切早在简歌的算计之中,借此机会将不愿附庸的异己与难以驾驭的手下剪除,而他真正的实力则留而不用,毫发未损。
                              自此之后,简歌于不动声色中利诱威逼,加上宁徊风之助,渐渐掌握大杈,虽无堂主之名,却有堂主之实。吕昊诚等人有心无力,难以对抗,若非南宫涤尘及时出师接管,一盘散沙的御泠堂几成简歌的囊中之物。
                              如今御泠堂已分裂为两派,忠义之士跟随宫涤尘在吐蕃新拓基业,再展宏图;另一批不甘蛰伏者则听从简歌号令,在江湖各地掀起种种波澜,扰乱天下,伺机从中渔利。
                              而公孙石,才是能够真正得到简歌信任的心腹之一。在简歌手下,类似公孙石这般的共有三十佘人,散布在全国各地,或借用各种身份打入帮派之中,或低调掩藏匿于民间,平时一切自便,但只要接到简歌的密令,则立即发动。
                              这一次,公孙石接到的任务是从湘北小城的一间无人秘所中拿到―些密封的资料,并火速送吓京师。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任务,既不知线索由何而来,亦不知下一个接手的人是谁?如果是普通江湖门派布下如此任务,必会让接令者无所适从,更会生出不被信任的感觉。但对于公孙石来说,他常年接受的训练令他只知服从,不会询问。他只用按密令行事,水到渠成后自会有人与他联络,并执行下一步的计划。
                              他们有―个特别的称呼,叫做“盘子”。
                              茶水、点心、美食经由盘子端上,再奉与客人,盘子只是一个盛放传递的工具,既不知制作美味佳肴的工序与心意,亦不知品尝者的感受,但却是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
                              然而,原本完美的计划出现了小小的纰漏。
                              离开湘北小城后的第一天,公孙石就察觉到被人跟踪,那是一位模样俊俏的年轻男子,他一眼即看出是位女子所扮,并不以为然,自信只需略施小计即可摆脱,待布下的种种疑阵都被对方毫不费力地破去后,便心生警惕,随即设下圈套反击。
                              御泠堂的宗旨是:只要挡道,杀之无赦!
                              公孙石也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为了保证任务的顺利完成,他已决意除掉跟踪者。然而看似弱不禁风的对手武功却出乎意料的高明,虽然他趁其不备突施伏击,却仅能令对方略负轻伤后逃之夭天,未能致其于死地。
                              虽然成功击退跟踪者,但他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自己犯下了第一个错误。


                              IP属地:河北394楼2017-04-19 16:12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