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二
朱厚熜身形一滞，竟觉些寒意，僵硬地坐回。
朱厚照目光确然泛着冷锐，开口却回了些温：“猜你没来过，特地带你进的，以后可就没这机会了。你选还是我替你选？”
少年只垂目不动。
皇帝抬手点了个最漂亮的，又道：“再来个自荐的吧，谁能把我弟弟哄开心，给她双倍身价。”
立时莺燕齐拥上前，朱厚照也不阻，笑看着朱厚熜被困在红粉堆中，左右局促，只在有温软靠近他和朱宸濠时，挥手示退。酒水送进，侍候两人的女子早斟持着温柔劝饮，但见二人神形清明，全无享意。朱宸濠之意与皇帝不同，朱厚照似是要教少年试踏红尘尝人事，予人些前所未有的糜丽精彩，而他想自这情境中看看朱厚熜的反应，以窥得少年更深远的未来。香带环臂，酥身贴送，娇甜溢耳，朱厚熜自然羞赧，然也不致愠怒，况有皇帝之令，便羞怒也不敢言，却忽不知哪只柔荑倚娇耍刁，竟潜下扯开了少年腰封，顺着就要滑进他裤中。朱厚熜登时扣住了那只手，霍然起身——他面上霎时消了羞涩，换上霜雪冷峻。皇庭枝叶，即便生来受制，慎微成习，却不曾受过人如此轻薄，他撑得过生死悬顶，但忍不得这点冒犯，那柔若无骨的手不啻于刀剑加身令他筋骨一栗。少年冷硬如冰的锋寒目光扫过一圈哄闹，顿时莺燕噤声，他捏住将落未落的腰带，端正地环衣封好，整理襟摆，而后转向朱厚照躬身道：“我不愿听命，请哥哥降罪。”
皇帝扬眉，没说话，自举杯尝了口酒。
朱宸濠呵了口气，似是坐久难持，起身仰动了下肩颈，漫声道：“这也挺没意思，走吧。”
开门闻得一声童呼：“下雪了！”
临槛一望，果然细盐吹面，天光早暗，乌沉朦胧的眼界中微莹飞闪，仿佛星烁，朱厚照伸手试了试，沙砾般硬实，皇帝一笑：“雪虽小，但和堂弟一样硌人。”
朱厚熜抬头怔怔地凝着门外，不知所思。
“天公既留，不如顺意，今晚就住这儿吧。”皇帝又道一句。其实雪微风弱，全可直行，但朱厚照不知为何说了这句。
自然遵从，也幸楼中并无其他进客，众人将门一闭，占了大厅，又令暖炉全挪摆来，四张方桌并角一拼，铺了偌大一席，叫满酒菜，赫然把一室风月地过成家常一聚。老妈妈收了足银，任由摆弄，笑侍一旁听待吩咐。席阔人稀，皇帝开口叫所有姑娘夹中一坐，才显出些热闹活气，然跟随者俱知席首身份，皆大气不出，凝身如石，硬生生把一群娇莺柔燕也带得僵不敢动。朱厚照半下午用饭出来，尚不觉饿，但知他不动无人敢越矩，便起手开了第一筷，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在食碟中道：“这样情景，恐怕此生也只一回，咱们今日暂抛原身，全当一家兄弟姐妹，难得共聚一堂，尽可畅意。”话罢只见众随者仍颔首垂目，如同未闻。皇帝等了一会儿，目光渐冷，却也不发作，倒了杯温酒自饮而尽，微笑道：“蜀地常灾，别浪费了这一桌佳肴。”说着为朱宸濠盛了一碗白玉羊汤，继而悠悠送嚼了那颗碟中花生。
众人神情微微松动，李申为领动筷，才跟着起手，默然用食。朱宸濠搅着汤尝了两口，不甚喜欢，换了碗细粥就着吃了几样菜。朱厚照眼见他也没什么胃口，便微动眉，拉着人起身离席。
朱宸濠随着他进房，看皇帝从袖中抽出本小册，打开一看，是一折折花闱春图，画得工笔细腻，形神俱备，不禁一笑：“怎么，在侍官那儿还没看够？画得虽不错，但好像也没比宫里的欢喜图更好。”
朱厚照孩子气地眨了眨眼，揽着人坐下，边翻边道：“刚才问老妇要的，想这地方也许会有些不同于常的新玩意儿。”
朱宸濠陪着他胡闹似地看着，久远的经年行走，江湖民间，早惯见人世风月，几笔乱画并不能勾起多少兴致。
“我以前看这些东西，总不免要想皇叔，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又不敢和人说，忍得好苦，可心里特别想，禁不住去看，越看越想，越想越看，难受得很。”翻了一半，朱厚照忽然开口，“现在再看，不难受了，觉得难受的那会儿特别好笑。”
朱宸濠一脸温淡地听着，目光倒不在画册，而不觉中移到了皇帝面上。
朱厚照翻完合上，叹了口气：“看之前想着挑几个合意的，和皇叔试一试，算偿了我那些时的难受劲儿，可这看了，竟觉得全不好，连以前看的那些也不好，什么都不如皇叔就像如今这样陪我安稳坐着得好。”
闻者微笑道：“因为你已不再是那时的你，想要的东西自然不一样。”
皇帝点点头，转看向人：“我方才想，除了皇叔，我还想要什么。”
四目相接，朱宸濠也不言，一潭幽深望进另一潭幽深，仿佛互相审视。
不久听道：“除了皇叔，我没有其他想要的。”
“你想要的不是我。”那人却道。
朱厚熜身形一滞，竟觉些寒意，僵硬地坐回。
朱厚照目光确然泛着冷锐，开口却回了些温：“猜你没来过，特地带你进的，以后可就没这机会了。你选还是我替你选？”
少年只垂目不动。
皇帝抬手点了个最漂亮的，又道：“再来个自荐的吧，谁能把我弟弟哄开心，给她双倍身价。”
立时莺燕齐拥上前，朱厚照也不阻，笑看着朱厚熜被困在红粉堆中，左右局促，只在有温软靠近他和朱宸濠时，挥手示退。酒水送进，侍候两人的女子早斟持着温柔劝饮，但见二人神形清明，全无享意。朱宸濠之意与皇帝不同，朱厚照似是要教少年试踏红尘尝人事，予人些前所未有的糜丽精彩，而他想自这情境中看看朱厚熜的反应，以窥得少年更深远的未来。香带环臂，酥身贴送，娇甜溢耳，朱厚熜自然羞赧，然也不致愠怒，况有皇帝之令，便羞怒也不敢言，却忽不知哪只柔荑倚娇耍刁，竟潜下扯开了少年腰封，顺着就要滑进他裤中。朱厚熜登时扣住了那只手，霍然起身——他面上霎时消了羞涩，换上霜雪冷峻。皇庭枝叶，即便生来受制，慎微成习，却不曾受过人如此轻薄，他撑得过生死悬顶，但忍不得这点冒犯，那柔若无骨的手不啻于刀剑加身令他筋骨一栗。少年冷硬如冰的锋寒目光扫过一圈哄闹，顿时莺燕噤声，他捏住将落未落的腰带，端正地环衣封好，整理襟摆，而后转向朱厚照躬身道：“我不愿听命，请哥哥降罪。”
皇帝扬眉，没说话，自举杯尝了口酒。
朱宸濠呵了口气，似是坐久难持，起身仰动了下肩颈，漫声道：“这也挺没意思，走吧。”
开门闻得一声童呼：“下雪了！”
临槛一望，果然细盐吹面，天光早暗，乌沉朦胧的眼界中微莹飞闪，仿佛星烁，朱厚照伸手试了试，沙砾般硬实，皇帝一笑：“雪虽小，但和堂弟一样硌人。”
朱厚熜抬头怔怔地凝着门外，不知所思。
“天公既留，不如顺意，今晚就住这儿吧。”皇帝又道一句。其实雪微风弱，全可直行，但朱厚照不知为何说了这句。
自然遵从，也幸楼中并无其他进客，众人将门一闭，占了大厅，又令暖炉全挪摆来，四张方桌并角一拼，铺了偌大一席，叫满酒菜，赫然把一室风月地过成家常一聚。老妈妈收了足银，任由摆弄，笑侍一旁听待吩咐。席阔人稀，皇帝开口叫所有姑娘夹中一坐，才显出些热闹活气，然跟随者俱知席首身份，皆大气不出，凝身如石，硬生生把一群娇莺柔燕也带得僵不敢动。朱厚照半下午用饭出来，尚不觉饿，但知他不动无人敢越矩，便起手开了第一筷，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在食碟中道：“这样情景，恐怕此生也只一回，咱们今日暂抛原身，全当一家兄弟姐妹，难得共聚一堂，尽可畅意。”话罢只见众随者仍颔首垂目，如同未闻。皇帝等了一会儿，目光渐冷，却也不发作，倒了杯温酒自饮而尽，微笑道：“蜀地常灾，别浪费了这一桌佳肴。”说着为朱宸濠盛了一碗白玉羊汤，继而悠悠送嚼了那颗碟中花生。
众人神情微微松动，李申为领动筷，才跟着起手，默然用食。朱宸濠搅着汤尝了两口，不甚喜欢，换了碗细粥就着吃了几样菜。朱厚照眼见他也没什么胃口，便微动眉，拉着人起身离席。
朱宸濠随着他进房，看皇帝从袖中抽出本小册，打开一看，是一折折花闱春图，画得工笔细腻，形神俱备，不禁一笑：“怎么，在侍官那儿还没看够？画得虽不错，但好像也没比宫里的欢喜图更好。”
朱厚照孩子气地眨了眨眼，揽着人坐下，边翻边道：“刚才问老妇要的，想这地方也许会有些不同于常的新玩意儿。”
朱宸濠陪着他胡闹似地看着，久远的经年行走，江湖民间，早惯见人世风月，几笔乱画并不能勾起多少兴致。
“我以前看这些东西，总不免要想皇叔，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又不敢和人说，忍得好苦，可心里特别想，禁不住去看，越看越想，越想越看，难受得很。”翻了一半，朱厚照忽然开口，“现在再看，不难受了，觉得难受的那会儿特别好笑。”
朱宸濠一脸温淡地听着，目光倒不在画册，而不觉中移到了皇帝面上。
朱厚照翻完合上，叹了口气：“看之前想着挑几个合意的，和皇叔试一试，算偿了我那些时的难受劲儿，可这看了，竟觉得全不好，连以前看的那些也不好，什么都不如皇叔就像如今这样陪我安稳坐着得好。”
闻者微笑道：“因为你已不再是那时的你，想要的东西自然不一样。”
皇帝点点头，转看向人：“我方才想，除了皇叔，我还想要什么。”
四目相接，朱宸濠也不言，一潭幽深望进另一潭幽深，仿佛互相审视。
不久听道：“除了皇叔，我没有其他想要的。”
“你想要的不是我。”那人却道。
偏偏爱上这样一个皇叔。这么疯 魔的爱，也就小朱这种人才要得起。皇叔一早看的清楚，却不介意当面与小朱点破，不光是因为他的没所谓啊。更是因为他吃的准，哪怕他具实说出了，小朱听了他的想法。对他这皇叔的爱也不会消减半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