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控吧 关注:40,174贴子:725,798

回复:【原创】樱花的少女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二)
“你所见到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
樱宁这么说着,收回了戳在我胸口的手指。她慢慢睁开眼睛,隐匿于唇角的笑意也总算是毫无保留地流淌了出来。
“冷酷无情,仇视人类,这才是原本的我。”
樱宁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被打碎在了空气中。若有若无,时远时近,透露着一种极不真切的感觉,更像是幻觉。
但是,那些失去真实感的词汇再我的耳膜中重组成句的时候,我只感到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一阵针扎一般的刺痛感。
“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会像个小女孩一样耍脾气,闹别扭,说到底,都是拜你姐姐所赐。”
樱宁这么说着,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摇了摇脑袋,脸上的苦笑愈发明显。
“把她当作祭品给吃掉的时候,她灵魂也趁机窜进了我的灵魂里。所以才变成了现在你所看到的我。”
我愣愣地看着樱宁,对于她所说的一切,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一幅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她。
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甚至连最基本的情绪波动我都没感应到。我只是感受到一种近乎麻木的震惊和茫然,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是静静聆听。
“我的身体里有着一颗媚珠。”
樱宁这么说着,她左手扶在自己的胸口,右手则像我伸了过来。飘落的樱花瓣聚集在那张开的右手掌心,汇聚成一把匕首的模样。
“就在这个地方。”樱宁用左手的食指在胸口画着圈,她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我,“你用这把匕首把这里切开,就能把那颗媚珠取出来了。”
樱宁这么说着,用手在自己的胸口比划了一下,做出一个切开的手势。对此我变得更糊涂了,完全不理解樱宁究竟是是在说些什么。
“杀了我,为你姐姐报仇。”
她催促着,将那把由花瓣变成的匕首径直塞进了我手里。覆盖在表面的花瓣褪落,露出了一种既像金属又像玻璃的晶莹质地。
“你是要我杀、杀了你?!”
樱宁点了点头。
我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樱宁,只觉得有些发懵。
“那个,我有点儿搞不懂——为什么要我杀你?”
“我吃了你的姐姐,她可是你唯一的亲人。”
“可你不是为了救我才这么做的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
樱宁一点点低下头去,嘴里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嘟囔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清。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抬起头来,伸出双手用力推了我一把,让我踉跄地朝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儿摔倒在地。
“你真是笨的可以了!一点儿都没你姐姐聪明!”
她这么说着,语气间透露着怒气,并在下一秒迅速转身跑开。当我从地上重新爬起的时候,樱宁已经躲进了那棵樱花树里。
我看了看那繁茂如昔的樱花树,又看了看手里的那把浅红色的匕首。掌心间,匕首的寒意让我忍不住浑身发颤。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我也没回过神来。
那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太冷的缘故,躺在床上的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冬夜的寒意穿透被褥,包裹着没有衣物遮蔽的脚踝和手腕。手指轻轻摸了摸右手腕上的那根红丝线,不知怎么回事,我莫名回忆起了和樱宁初见的场景。
樱花树上,她悬坐在樱花繁茂的枝头。
——我才不会去骗你呢,傻孩子!
她这么说着,慢悠悠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袖子顺势滑落,露出藕段般的小臂,右手腕上,樱红色的丝线在白皙肤色的反衬下很是显眼。
——我啊,真的是你的母亲呀!
樱宁当时的那幅慈祥而温柔的表情,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记忆中。长叹了一口气,我将盖在脸上的被子扯了下来,凉凉的空气涂抹在我的脸上,原本就悬于一线的困意在此时彻底消失了。
正在我为失眠而感到困扰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低沉而迟钝,让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是王大爷在屋外。那脚步声渐近而远,大致可以判断他是往后院去了。
我看了下闹钟,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要在往常,王大爷应该已经早早睡下了才是,这让我不免好奇:习惯早睡的王大爷,这么晚了,去后院是做些什么?
被窝中残余的暖意阻止着我去深究这一切,但是好奇心却又在不停撺掇着我去后院瞅一瞅。最终,在床铺上继续折腾了好一会儿,在将被窝中的温暖彻底折腾殆尽后,我裹着毯子,蹑手蹑脚地偷溜到了后院门口。
王大爷裹着他那件暗绿色的军大衣,手电照着身前的那株樱花树,光柱间,分明可以看见王大爷说话时喷在空气中的白气。
夜静得很,以致于王大爷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清楚听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听来听去,我发现王大爷只是再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这让我更觉得有些困惑。抬头望去,发现樱宁正坐在树上,一声不吭地看着站在树前,不知为何在道歉的王大爷。
原本站着的王大爷身子突然晃了晃,像是要摔倒的模样,我见状赶紧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王大爷,我扶你回房间吧!”
王大爷却只是摁住了我的手背,“她在那儿嘛?”
我一愣,看了看坐在树上的樱宁,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母亲……她在那儿听着吗?”王大爷继续追问道。
我注视着樱宁,希望她能提示我应该怎么回答。但樱宁却只是皱着眉头,一言未发。手电的光斑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脸上,照亮了双瞳,亮晶晶的,似有一丝光痕在闪动。
“她在那儿……她就坐在树上听着。”
“啊……那就好啊!”王大爷拍了拍我的手背,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意的同时,也加深了皱纹的痕迹,“你帮我告诉她,我尽力了,但真的已经尽力了。时代就是如此,无论是五十年前的时候,还是五十年后的今天,说到底,其实都是一个样子。我没办法去阻止……因为个人,是不可能去阻止时代的,永远不可能。”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王大爷,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无比痛苦的表情。但即便如此,我依然无法理解他这段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而就在我困惑不解的时候,一直都没开口说话的樱宁却突然开口了。
“告诉他,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樱宁望着我,原本亮晶晶的目光不知在何时暗淡了下去。
“帮我把每一个字都转述给他,每一个字,都不能落下。”
樱宁这么强调着,说完便将视线转向了我身边的王大爷。
“子服,就算这座庙必须被拆掉,至少请帮我再拖延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
不只是王大爷,就连身为转述者的我,也不明白樱宁这所谓的“一个月”的时间是什么意思。
“这一个月是留给你来杀我的,宝贝儿子。”
望着一脸讶异的我,樱宁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久违的慈祥而温柔的笑容。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她时,她向我露出过的笑容。
“这座庙终将会被拆掉,我也注定是要消失的。但是……”
她从树上跳了下来,走到了我的身前,抬起右手,温柔地捏住了我的下巴。
“只要杀了我,取走我的媚珠,那这样,即使我消失了。”
樱宁的左手再次在胸口比划着切开的手势。
“你还可以继续地存在下去。”
樱宁说完,轻轻地抓住了我的脸。
“这就是你必须杀我的理由。”
樱宁笑了,我的注意力却全在她手腕上的那根红丝线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这一刻的丝线艳丽异常。
那是一种妖艳如血的诡异艳丽。


IP属地:福建86楼2017-05-01 23:19
回复
    (三)
    挖土机在轰隆作响,又有好几棵树木被推倒,一大片山石被铲平。
    庞大而健硕的钢铁巨兽,以一种和这山林氛围格格不入的高效率,改造着这里的一切。过往的绿色被夷平,在植被下安息了成千上万年的棕褐色泥土,被锋利的银白色铁齿给犁翻到阳光之下。无数只原本蛰伏在泥土间的各类昆虫,在阳光下开始四窜逃命。
    以文明之名,这片山林正在被野蛮地调拨回最原始而荒芜的姿态。
    我感到了一阵久违的愤怒,虽然我也不能理解这愤怒究竟是因何而来。但是这愤怒却真真切切地深扎向了我的胸口,以致于我无意识抓紧了藏在口袋里的那把匕首。
    那把樱宁递给我的匕首,在中凝结着冰冷的质感,让我的意识陷入茫然。
    “哟!小兄弟!”
    恰在这时,我听到了钱百万的声音。转身,带着安全帽的他向我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怎么样!是不是有种大变样的感觉!”
    钱百万双手叉腰,挺着广阔的胸膛,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气势。
    “我跟你说,不是我吹,你看全省,那家公司的施工效率能高的过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抽风似的胡乱地挥着手,“不是我吹,三个月,就三个月,我这儿的房子就能交付了!等这里的房子卖好了,款项也差不多都收回来了的时候,我准备再去开发一下山底下的高档小区。把整个村给征用了,这样乡亲们就一起共同富裕了!”
    钱百万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摆出一副勾肩搭背的姿势。他的手掌宽大得很,而且也非常温暖。但是这种莫名的亲近举动,还是让我觉得非常别扭,以致于有些警惕。
    “你看小兄弟,原来这个地方啊,真是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将来就不会啦!将来这里会有成片的高档住宅,还要高档的度假村,各式各样的农家乐。城里的那些有钱人都会到这山沟沟里来!这就是经济发展啊!”
    钱百万这么畅想着,我斜着眼观察着他,总感觉他的眼角有些亮闪闪的。视线中,也带上了些许积极向上的力量。
    “钱叔……”因为我和王大爷的关系,钱百万总算是让我不用再拿那个一长串的头衔来称呼他了,“钱叔,你造房子就是为了挣钱吗?”实在不知道该聊些什么的我莫名其妙地这么询问到,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个问题。
    钱百万看了看我,“是啊,穷怕了啊。”他这么说着,相当用力地叹了一口气,“你年纪小,估计没吃过啥苦。我们小时候啊,真是连饭都吃不饱,一件衣服得好几个兄弟姐妹轮着穿,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钱百万将手从我肩膀上拿开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寒意重又向我拢了过来。
    “我妈她当年就是因为家里穷,所以没享上福就走掉了。”
    钱百万说这些的时候,之前的那种大大咧咧竟收敛成一种抑郁的感伤。以致于连对他向来有些反感的我都不免有些动容。
    “所以,得赚钱。努力干活,努力赚钱。只有赚了钱,才能过好日子,才能帮助乡亲们一起过好日子。”
    钱百万把戴在头上的安全帽摘了下来,我注意到了他鬓角那斑驳的白发,突然发现他其实远比我想象的要看老。
    “有人说我这个人俗气,就知道钱。我真想说去他妈的!我也想吟诗作对,也想跟那些人谈谈情怀谈谈理想的。但我也得有资格啊!这个国家发展到今天,你说哪一点是靠那些整天什么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以梦为马的酸诗人创造的?现在一群酸文人,一边住着老子吭哧吭哧盖的房子,一边骂老子是低俗的暴发户。去他妈的,没老子这群低俗的暴发户吭哧吭哧地干,像那些诗人一样整天去谈理想谈主义,这国家还得是几十年前那幅穷鬼样子!”
    大团的白气从钱百万嘴里喷了出来,带着让人发晕的烟臭味。我装作看风景的样子,将脸撇到一边,以期避开那浓烈的口气。
    “等这儿的地整的差不多了,我的二期工程也要开搞了。到时候把那个旧庙给它拆了,造上一个山林度假村,专门招待那些非富即贵的主。我跟你说小兄弟,稳赚!稳得很!”
    钱百万继续在我耳边絮叨着,我只感觉连周围的空气都被他的口臭给污染了的样子。无处可避的我感到一种近乎愤怒的厌恶感觉,像是一股脏水在血管里肆无忌惮地乱窜,肢体的肌肉也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我就像是一个溺水之人,有一种想奋力挣扎,抓住一线生机的欲望。然后,掌心间冰凉凉的触感让我从这种压抑中回过神来:右手隔着衣服,我紧握着口袋里的那把匕首。
    ——死掉的人是不可能再死第二次的。
    樱宁曾经的话语像羽毛一样在我的脑海中漂浮着,轻柔的质感,让我莫名的心安。
    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存在死和生的概念。死掉的人不可能再次死去,就算最后我真的消失了,那也并不是死去,只是回归到本该属于我的状态而已。如今的自己虽然在感官上还有活着的感觉,但我知道,说到底,这种感觉其实也只是一种幻象而已。就像我本身其实也只是从彼岸投射到此岸的镜像,并非真正存在之人。
    这么一想,之前的那份所谓的求生欲望,在这一刻消失的烟消云散,我感到一种近乎超脱的豁达。
    但是为什么,心里还是潜藏着一丝愤怒。紧抓着匕首的手依然没有任何松开的打算。我斜睨着仍旧在滔滔不绝的钱百万,他的动作和话语在我眼中忽然慢了下来,因放缓而拖长的声音是变成魔鬼般黏稠的语调。
    这些黏稠在一起的语句,像用黄沙搅拌过的水泥,满是隔阂生硬的感觉。时不时有几个词汇像坚硬的鹅卵石,从这份生硬和隔阂中钻出。
    拆掉 推平 重建 高档别墅 度假村
    发家致富 稳赚不赔 一起发财 奔小康
    赚钱 赚钱 赚钱 赚钱 赚钱 赚钱……
    我的视线从斜睨到正视,掌心间突如其来的寒意让哦我从这份茫茫然中回过神来。不知在什么时候,我的手已经伸进了自己的口袋,紧握住了那把匕首。
    寒意消退,掌心捂热了匕首。我望着依旧在滔滔不绝的钱百万,突然明白了心中潜藏的愤怒因何而来: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能也不愿意去意识到樱宁她们的存在。
    那些有别于人类,但却又无比真切的存在,就这样被一些人用自欺欺人的唯物论和无神论,强行贴上“封建迷信”的标签后就被彻底否决了。甚至于在干涉和伤害他们的时候,这些人连最起码的犹豫都不存在。相反的,内心还总怀揣着一份“清扫封建残余”的可悲而可笑的优越感。
    说到底,终究只是出于那可耻的私利。
    我想起了樱宁的脸,想起她在樱花树下随落樱起舞的样子。白皙如玉的肌肤,柔顺如瀑的长发,纤长的睫毛,明媚的双瞳,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系在手腕上的红丝线。
    意志,仿佛在被一种无形的情感蛊惑着:无论如何,我必须守护住樱宁。
    几乎没有任何的思考和停顿,口袋中的匕首被我掏出,我用尽全力地朝着钱百万的胸口刺了过去。
    匕首没入了钱百万的胸口,几乎没有任何的迟滞和阻挡。却完全没有刺中的触感,该有的血腥味也并没有出现。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的我抬起头,发现钱百万就像一个雕塑一般站在我身前,高举着手,神情停顿在眉飞色舞的诉说状态。回顾了下四周,嘈杂和喧闹也消失了,所有的机器和工人也都变成了雕塑的状态。
    我的手像刺入一团有颜色的空气一般没进他的胸口,收回后一切如初。
    正在我感到诧异时,胳膊被猛地拉扯了一下,整个身子被迫转了过来。
    也就在转身那一刻,我看到了樱宁的脸。紧咬嘴唇的她,惨白的脸色中沉淀着显而易见的怒容。
    “啪!”
    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我,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也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有点儿想哭。
    不是因为被打了的缘故。


    IP属地:福建87楼2017-05-01 23:21
    收起回复
      怎么一股暗杀教室的味道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8楼2017-05-02 23:06
      回复
        春夏秋冬,一年,天国的杀老师啊啊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9楼2017-05-02 23:07
        回复
          大佬回来填坑啊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0楼2017-05-03 00:51
          回复
            大佬回来填坑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91楼2017-05-09 16:15
            回复
              大佬回来填坑啊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2楼2017-05-10 13:29
              回复
                林哥,鸽了两个星期了,看来不打算填坑了?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3楼2017-05-10 20:28
                回复
                  林老大快回来,这周回来小7子就女装如何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4楼2017-05-10 23:52
                  收起回复
                    回来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95楼2017-05-16 16:44
                    回复
                      大佬回来填坑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97楼2017-05-17 18:12
                      回复
                        大佬回来填坑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98楼2017-05-18 20:25
                        回复
                          大佬回来填坑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99楼2017-05-19 00:26
                          收起回复
                            第100楼我的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00楼2017-05-19 19:13
                            回复
                              (四)
                              樱宁望着我,牙齿轻咬住嘴唇,眼中闪烁着水汪汪的光。
                              “你在做什么。”
                              虽然看起来是一副非常生气的模样,但她此刻的声音却出奇的平静而淡然,完全是一副随口询问的感觉。
                              “我……”
                              在樱宁视线的注视下,我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在一点点地被抽空。鼻子也越来越酸,那股酸楚的感觉从鼻腔肆虐到眼眶,虽然觉得有点儿没出息,但我还是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
                              “我想保护你……”
                              失去了腿部力量支撑的我一下子瘫软到了地上,泥间的碎石沙砾刺痛我的膝盖和腿部,但我始终没有力气站起来。只是觉得泪水越来越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流淌出来。
                              “只是想……想保护……”
                              语无伦次的我擦着眼睛,或许是因为手上沾满灰尘的缘故,只感觉用手揉完后的眼睛有着隐约的刺痛感,反倒刺激着流出了更多的眼泪。
                              明知到此刻的自己应该是非常的狼狈,但我还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那是一种即将被抛弃的畏惧感,让我不禁颤栗起来。
                              也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小手覆在了我的额头上。我知道那是樱宁的手,冰凉而柔软的触感,让原本迅速翻滚沸腾的情绪在瞬间被压抑了下去。
                              我抬起头,视野中叠印着樱宁的脸。她笑眯眯的看着我,那分明是我初见她时她向我露出的表情。我的意识跌入回忆之中,记忆似乎是在迅速地倒放,从此刻倒放向我年幼的时候。我看到了和樱宁在院落中初见的场景,看到了养父送我上山的场景,看到了躺在草坪上时芸姐为我擦拭伤口的场景,看到了在学校读书时的场景……
                              最终,迅速倒放着的记忆我第一次见到芸姐的场景处戛然而止。
                              那一年我五岁,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人生的所有记忆便从那一个场景开启。养父母牵着我的小手,带我来到新家,站在家门口迎接我的,是一个比稍许我年长的小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乐呵呵地看着我,向我伸出手。
                              “我叫芸芸,我以后就是你的姐姐啦!”
                              傻乎乎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握手 ”,她却并没有在意我的无礼,而是大大方方地抱住了我。我这时才突然想起,小时候的芸姐总是笑眯眯的,是个非常讨大家喜欢的开心果。
                              直到我七岁时的一天深夜,原本早该睡下的芸姐却突然来到了我的房间。
                              “你之前有姐姐啊?”
                              穿着睡衣的她站在我床边,把已经睡着了我的重新推醒了。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芸姐鼓着嘴,看起来有点儿生气地看着我。
                              “我还以为你只是我的弟弟。”
                              芸姐的嘴鼓的更起了,她用力眨着眼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嘴里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当时的我非常不能理解。
                              “你姐姐那么爱你,你却从来没跟我提过她,你真是过分啊!”
                              还没给我开口询问的机会,芸姐就胡乱揉了揉眼睛,转身跑开了。
                              这本应该是深沉在记忆深处的一段片段,在这一刻却突然间从脑海中浮出。当时的我曾一直以为那只是芸姐睡迷糊了在跟我说梦话,而如今再看,我却突然意识到:或许这些年来,我那位被我所遗忘的姐姐,一直和芸姐有所联系……
                              是通灵吗?
                              “是寄生。”
                              从樱宁口中突然冒出的这三个字让我觉得有些发懵,在我一脸茫然地注视下,站在我身前的樱宁用更加清晰而肯定的口吻对我再次重复道,“惠儿的意志这些年来,一直寄生在那个被你称作芸姐的小姑娘的身上。”
                              虽然已经理解了樱宁所想表达给我听的意思,但我还是觉得很懵。
                              “从情理上来说,我当年吃掉你姐姐的时候,她的灵魂也被我一并吸收消化掉了。用比较通俗的说法就是,她不可能以鬼魂的姿态在岸间流浪,也不可能会再投胎转世,因为她已经彻彻底底地消失了,无论是此岸还是彼岸还是岸间,都不可能在找到她了。然而……”樱宁在我身前坐下,一脸严肃,“虽然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也不确定,但是的确很神奇的是,你姐姐那本不可能存在的灵魂,竟然在你养父母女儿的身上出现了。”
                              我望着樱宁,对于她所说的一切,我实在不明白应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加以面对,只能继续是一脸茫然的模样。
                              “也正是因为她的出现,本就扭曲了的天道更加混乱了,所以天道才开始加快抹除你的速度,只是为了把你从这个世界上抹去,然后把被扭曲的一切给纠正回来。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王子服联系你的养父母无论如何要把你接回来,因为只有在这里。”樱宁的左手轻轻拉拽起右手的袖子,露出白皙的小臂,鲜红色的丝绳在手腕处更是显眼,“只有在这座山上,我才能保护住你。”樱宁望着我,眼中继续是闪亮亮的光,她突然露出微笑,那笑容温柔得让我觉得心头发暖。
                              “因为我毕竟是你的母亲啊……”
                              她这么说着,发出一阵浅浅的叹息声。
                              如果是在平时,我肯定要和她争辩了,然而在此刻,我却只是觉得自己的胸口暖暖的。而在这阵暖意中,却也带着阵阵隐痛。
                              “我只要把这个钱百万杀了,工程就会停下来的。”
                              身处岸间之地,感觉连最基本的忌惮似乎也没有了。在樱宁面前,我将自己刚才的计划和盘托出。
                              “杀了这个钱百万我再自杀,但因为我是不会死的,所以我会再次复活,而且时间线会自动调整成我没杀人的状态不是嘛?这样一来,什么都没有损失,这座山、那座庙……当然还有你……就都能保护下来了!”
                              樱宁看着我,原以为她会笑话或斥责我,但樱宁却只是保持着那份温柔到让她看起来近乎陌生的笑容。
                              “真的什么都没损失吗?”
                              樱宁微微歪了歪脑袋,用一种试探性的口吻问道。
                              “钱百万死了,而你……”她伸手,轻轻戳中我的胸口,“就算时间线会被强行重置,所有人只会记得钱百万死了这个事实而忘记掉你杀了钱百万这个事实。但……”樱宁突然提高了音量,戳在我胸口的手更进一步地往前顶了顶,让我只觉得被她戳着的地方有些发疼。
                              “你终究是杀人了,即使全世界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还是杀人了,这个事实,你改变不了。背负着杀人犯的身份,你真的有这样的觉悟和勇气吗?”
                              “我有!”
                              “但我没有!”
                              樱宁用更高的音量和气势压过了我的表态,也让我彻底被吓住了。她瞪着我,从地上拂衣而起,用一种凌厉的目光恶狠狠地穿过的我身子。停顿了数秒钟,樱宁的手指再一次戳中了我的额头。
                              “没有一个母亲,会允许自己的儿子成为杀人犯;更没有一个母亲,会允许自己的儿子为了自己成为杀人犯。除非……”
                              樱宁紧紧抵着我额头的手指慢吞吞地放了下来,指尖顺着我的额头,划过鼻梁,最终无力地垂落而下。
                              “除非,被杀死的人是母亲自己……”
                              她这么说着,弯下身去,将我掉落在地的那把匕首重新捡了起来。
                              樱宁打量着手中的那把匕首,沉默着,匕首反照出的光痕映在她的脸上,让樱宁五官的轮廓和质感更显清晰。
                              “就算你杀了钱百万,还会有钱千万钱亿万过来接手他的项目。王子服说的对,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时代的力量。”
                              这么说着,樱宁长长地谈着气,嘴里再三嘟囔着“时代啊时代”之类的话。
                              “对于我个人来说,一切都无所谓。生死也好,存亡也罢,尽是天道,终不可逆。”她停顿了一下,拿着匕首的手垂放下来,视线也重新回到了我的脸上,“但是对于母亲来说,她会不惜一切地保护自己的孩子,哪怕献出一切。”
                              樱宁将手中的匕首重新递向我。
                              “为生存而弑母是成长的必经。”
                              她这么说着,脸上满满的坦然。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02楼2017-05-19 22:4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