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吧,用尽全力爱我吧。
让我拥有为你开枪的理由,结束所有荒谬和伤害。
然后我们相拥而眠,坠入最深的海底,身体下沉灵魂腾空。
你是诗篇里永不凋零的伊甸园。
-Alone
金元植时不时会做噩梦,那是一个充满硝烟和战火的漫长梦境。
十八岁的时候第一次正式带军征战,平复本国边境和邻国的恶性冲突。对方的士兵一个个都高大得像只熊,高耸的鼻梁上是一双双冰蓝的眼眸,冷得直叫人发抖。那个带着黑色毛帽的首领低估了金元植,他本以为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一个刚稳定Alpha性状且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年轻中将打得节节败退,没想到金元植用他们本国的烈酒和一场冲天大火回敬了自己。
军营被烧得只剩灰烬,数百只习惯在雪地上疾驰的狼犬在火焰中发出哀嚎,粮食所剩无几,死伤更是不计其数,原本拟定两个月的军事征期,金元植用三个星期就结束了这场骚乱。他只开了一枪,对准了那个目中无人面的大鼻子首领的心脏。
二十一岁,国家内乱。若不是思想教化和内政谈判的接连失败,金元植绝对不会接受这个任务。他不喜欢自相残杀,明明爆发动乱的子民和自己有着相同的肤色。他至今记得上将把S级文件交给自己的时候,脸色是何等沉重。
“我很抱歉,元植。”
低沉浑厚的声音持续在脑海里回放,场景混乱地从军部办公室切换到黄土遍布的村落,他负伤了,左边的大腿被仇恨支配的子民用尖刀划出长长的口子,血肉模糊。金元植勉强还能行走,为自己作掩护的少将努力地用枪和短剑为自己开出一条血路,他从不去看倒在自己脚边的尸体,他知道他们临死前总会表露出强烈的恐惧和不甘。
在即将到达安全屋的时候,一个年轻的男性Beta从底下的土石堆中跳了出来,他的白色头发已经被泥土覆没得看不出原色,但金元植永远记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灼灼如火,混合着蔑视、愤怒、不安、憎恨,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受伤感。他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肯定没有战斗经验,因为他握着手枪的姿势十分别扭,甚至用上了双手也还是颤抖着。少年皱着眉盯着自己,看起来又无辜又委屈,仿佛是责怪自己——
万千子民赋予你神圣的权力,你却把它当作伤害我们的武器?
“砰!——”
枪响回荡在那片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下,少年被近距离的枪械冲击力震出几米远,胸膛前绽开大片的红色血迹,他捂着伤口不可置信地看着金元植,直到失去呼吸,那双原本澄澈清亮的双眼也没有闭上。
金元植没有动手,旁边的少将比自己更快扣下了扳机。
一阵耳鸣的刺痛和失衡扰乱了金元植的机体频率,他的身体突然坠入海中,视线明了又暗,他无所依靠,只听得见气泡上涌又破灭的声音。在快要窒息之际又有谁把他救了上岸,他来不及清醒喘息就发现自己置身于战场。
那年他二十三岁。
邻国终于憋不住气,张扬地开着坦克和射击炮攻破了本国的国门,金元植随上将一同出征。被逼入了走廊的逃生死角,子弹耗光了在一群高鼻梁士兵上,他只剩下一柄长剑。场景像极了中世纪的贵族电影,时光仿佛倒退回那个纸醉金迷的年代,主角是他自己。
红色的地毯像一条血色的长河,金元植挥动着利剑,毫秒间倒塌在河流上的肉体又多了几具。他暗蓝色的军袍变得凌乱不堪,内里的防弹马甲布满形形色色的利器刮痕,整个人看起来狂野不羁。银灰色的头发因为剧烈的打斗而散落了几缕,隐隐约约遮住一双黑眸,脸上的伤疤稍稍凝住了不再流血,但身体多处钝痛依旧让金元植有些吃力。
他没有退路。对方的士兵四面八方地涌来,仿佛这是一场永不结束的战斗。他们一边高喊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一边拿着匕首和枪械冲向自己,他只能比敌方更理智更迅速地还击,但还是有自己顾及不上的漏网之鱼——
腥膻的鲜血从腹部喷涌而出,忍着痛转身踹开偷袭自己的士兵,毫无防备的后背又结结实实挨上了刀子。急速扩散的痛楚侵蚀了他仅有的力气,金元植跪倒在地上,听见不远处急速赶来的脚步声,他捡起敌方散落的手枪后迅速转身扣动扳机,以极其精准的命中率为这条流淌着的红色河流又贡献了几份祭品。
而一边捂住腹部一边开完枪的他终于无力地倒下,头脑混沌,瞳孔涣散。
这场差点让自己丢掉性命的战争终于赢了,当自己醒来已是战事结束后的第二个星期。
每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梦境也随之消失,心脏跳动的频率快得不正常,房间里弥漫着自己因为抵抗和防御而无意识释放出来的Alpha信息素,依旧是宽广幽深的棕榈麝香味,混合着极少量的柑橘酸涩。金元植终于明白什么叫生死一瞬。
从前他只能喘着粗气直到自己平息下来,灌好几杯冷水,把体内蠢蠢欲动的莫名情绪全部熄灭。他不肯承认自己的不安和恐惧,因为自己的血统是世俗引以为傲的Alpha,是好斗、骄傲、无所不能的集合。
但现在不一样了。
金元植抬起左手,无名指上闪耀着的银色光芒让他心安。披满荣光的盔甲,被腥风血雨浸润的生命,从此有了安居地。他盯着那只戒指好一会儿,又抬头看着天花板,台灯的暖光驱散了偌大房间的寂寞,深色的影子重叠在白色的顶墙上,仿佛能穿过空间,拥抱住楼上正在安睡的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