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好天让东京重新变回了游人如织的大都市。当江欣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在高天原的生活完全是黑白颠倒,连她这种有严重起床气的人都被折腾得有些没脾气。
江欣刚穿戴好衣物,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不多不少正好三声,连敲击的力道都近乎相同,非常符合来者形象。
打开门,江欣倚在门上打了个哈欠。
“早上好师兄,有什么事吗?”
“今天没什么事,要不要出去逛逛?”
来者异常言简意赅,懒得客套直奔主题。
听到这句话江欣还因睡意有些朦胧的眼睛彻底睁开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全身上下大概真的没什么浪漫基因的青年,突然笑开。
“好啊。”
漫步在街头时江欣终于换掉了男装,少女站在阳光中伸懒腰,曲线美好柔软如远山。晨曦透过了少女这几日又有些蓄长了的黑发,白色的衬衫散发着蒙蒙的金色,映得少女的肌肤澄澈透明。
“想去什么地方?”楚子航走在江欣的左手边 看着此刻放下一切戒备而像猫一样慵懒的女孩。有楚子航在自然是没有人敢往这边随便乱瞟甚至吹口哨的,青年的表情一如既往冷硬如标枪,只有江欣才明白自家师兄此刻表情的柔化。
少女背着手歪了歪头,快步往前走了三步之后打了个转,笑眯眯地看向楚子航,“那就先陪我去浅草寺吧?师兄。”
江欣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楚子航买给她的抹茶冰淇淋,一边兴致勃勃地四下观望,没有选择先去求签的女孩在看到雷门后繁华的大街来了兴致,和楚子航招呼了一声就走了进去,无奈楚子航只好加快步伐跟紧女孩的步子。江欣身材修长灵活,在店铺中穿梭,楚子航只能拨开人群以免少女下一秒便融入人群找不见踪迹,有时江欣会出现在小饰品店口的银链处,下一秒少女的身影又会在蜡染房驻足停留,楚子航满心无奈,只好担当陪同任务。
按理说以他的性子本不是往人群中凑的,但是看着当那种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感觉完全包裹住自己时,楚子航意外的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排斥。
只是那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脸在自己周围,让楚子航隐隐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突然,一只白皙的手穿过人群握住了楚子航的手腕。
那双手温暖修长,但并不柔软,虎口和指腹处有长年握刀留下的薄茧。
那么多年了,每一次当他感受到孤身一人时,那只手总是会蛮不讲理地拽自己一把,像是在不满地宣誓着自己的存在。
楚子航哑然失笑。
“师兄,想什么呢?”女孩含笑的声音隔着人群清晰地传达过来。
“在想,你这么乱跑,会走丢的。”楚子航无奈地回答道,悄无声息地收拢手指,握住了女孩的手,与修长五指不同的是少女的掌心,小巧纤细,却温暖的像个小太阳。
似乎是感应到了楚子航手上加重的力道,江欣弯起眼睛,不置可否。
“那么一起走吧,师兄。”
当江欣拉着楚子航兴致勃勃地弯腰观察一个小巧的手工风铃时,楚子航注意到了就在身旁摆放着的手工银链。
黑色绒布上如细碎星子点缀般的各式手链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泽。
楚子航想起刚才江欣有留意过几家饰品店,便多看了两眼。坦白说楚大会长虽然有个爱玩爱闹的妈,但是对于这类女性热衷的小物件着实没怎么上过心,审美方面也是停留在了一个比较低的段位,除了勉强能认出是手链和项链的区别以及银链上用作装饰的东西是什么,其他都有够呛的。
目光扫过了那一排排手链,楚子航略微停顿了一下,面对着朝自己露出会意微笑的店家微微颔首,指了指其中一条。
“这个,请包起来。”
少女将一枚硬币丢入池中,拍掌三次后摇了摇用于祈福的吊钟,面色虔诚。楚子航本无意参与,但是还是顺从地站在少女身边照猫画虎。
虽然稍微有点尴尬就是了。
从刚才的队伍来看,排队的多半是情侣恋人,趁着樱花祭为接下来的恋情求一段好运什么的。
“许了什么愿?”在江欣兴致勃勃地观察僧侣将刻有神名的木片缠好后塞入编有金线的小袋,楚子航仰头望着檐下的青空,随意问道。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师兄,”少女含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愿望也好念想也好,说出来之前还抱有期待,结果却未必尽如人意吧?”
楚子航转过身,看着少女将御守合入掌像那个僧人道谢后走向自己。
“什么意思?”
并肩走在街上,少女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笑了笑。
“因为……没有结果的期待,只能变成噬人心智的毒药吧。”
楚子航看着露出浅笑的少女,突然想伸出手拍一拍她的脑袋。
又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江欣与诺诺带给人的捉摸不透的感觉其实并不相同,诺诺脾气古灵精怪,常常遵循着自己的心意和直觉做事,如同灵巫般对外界的感知能力让诺诺的眼睛看上去格外灵动。但是江欣给人的感觉似乎有点不一样,与其说是捉摸不透,不如说是飘忽不定。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能维持着笑容,但楚子航隐隐觉得少女安静下来看着世界的模样才是江欣真正的样子,一如一年前走在北京胡同里那个抬头看着天边飞鸟的女孩,那是剥去一切光环的普通女孩,苍白瘦弱又疲惫,圈在怀里都可以感受到其锋利的骨骼。
把一切藏在心底的少女,恐怕灵魂也同样伤痕累累。
但是还是那样露出了倔强的表情啊,楚子航心中微微一动。
“但是那份期待,也同样是美好的。”
青年站在暴雨洗涮后的青空扭头对女孩轻声说,看着那阳光在刹那间落满少女清澈的瞳孔,像是被照亮的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