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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宇&鹿】幻天行(樱空释x陈长生,师徒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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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我不是果子
绵延不知几万里的雪岭寒山间刮过了一道疾风,如果有神圣领域的强者在,就可以看出是一个少年抱着一只白狐狸在发足狂奔,狐狸窝在他的怀里,时不时地伸出肉肉的小爪子指一下方向,大部分时间都是安安静静的。
樱空释对小狐狸有点歉意,在听到国教这个词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落到了东土大陆,陈长生的故土,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当务之急很需要有人能够指路帮他走出这片雪岭,好在小狐狸对此没表示反对的态度,樱空释就想着等到分别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谢谢这只误打误撞遇上的狐狸。
突然,狐狸伸出爪子,勾了勾樱空释的衣领,樱空释停了下来:“怎么了?”
略带小奶音的少女声音传来:“往这个方向一直走,可以走到最近的镇子,不过因为距离魔族太近,我们很可能会遇到魔族士兵。”
人族与魔族的战争,樱空释听陈长生讲过,还是有些概念的,他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掂了掂怀里的狐狸,安慰道:“别怕。”
“不是怕,只是觉得恶心。”狐狸的眼神中流露出厌恶,那些骑着嗜血巨狼的低等魔族士兵,没有神智也没有痛感,数量还无比庞大,完全就是杀戮的机器,可就是这些魔族士兵,凭借数量优势,让妖族和人族伤亡惨重。
樱空释捏了捏狐狸的后颈,不甚在意地说道:“万一遇上了,你就闭上眼睛,交给我就是了。”
狐狸默了默:“我叫襄铃。”
“……樱空释。”
樱空释和襄铃还没完全走出雪域,就看到了一小支败走的人族军队,身后乌压压一大群骑着巨狼的魔族士兵兴奋地流着涎水,追赶着这群人,就像撵着猎物。事实上,低等魔族一直改变不了吃人的本能,在他们眼里,这群疲惫的人已经是食物了。
兵法有云,穷寇莫追,因为人在绝望的时候会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进行反扑。这一队人族士兵被逼上了绝路,身上的血性早就被激发出来,横竖都是死,死前斩杀一只魔物算是扯平,杀死两只便当是赚了,抱持着这种想法,人族战士杀红了眼,战斗格外惨烈,人族鲜红的鲜血混着魔族各种颜色的血水淌了一地,白色的雪地被染成斑杂的色彩,一阵阵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教人闻之直欲作呕。
眼前炼狱般的画面与记忆里冰火大战的画面有了短暂的重叠,激起了樱空释心里真正的愤怒,原本因化作凡人而变成琥珀色的瞳仁倏地闪过金色的光芒,噬神剑突然出现在他手中,震颤轰鸣,正义而又残暴。
襄铃从他怀中一跃而起,就在暴起的瞬间,樱空释清楚地看到襄铃身后又多出了八条尾巴,竟是同凤九的原身一样,是九尾狐。落地的时刻,襄铃又变作了穿着浅绿色衣裙的少女,召出一把流光溢彩的扇子,挥舞间浓烈的杀气迸发出来,樱空释一个错愕,竟是被襄铃抢先了一步投身于战场。
数息之间,襄铃已经凭借手中宝扇歼灭了好几个低等魔族士兵。樱空释看了一会儿,发现襄铃实力比起陈长生稍稍逊色一点,大概与凤九在伯仲之间,以她的年纪来看,也是不凡。
不过樱空释不愿浪费时间,噬神剑一挥,强大的冰雪之力向着魔族士兵裹挟而去,离得稍近些的人族战士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冰冷。樱空释的冰族幻术瞬间便将那群长着犄角的怪物全部冻得严严实实,更诡异的是,被冻住的魔族士兵从脚上开始爆出一团火焰,在人族战士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不一会儿功夫就被熊熊火焰吞噬得干干净净,连灰茬子都不剩。
等到人族战士回过神,樱空释已经带着襄铃离开,寂静的雪原上只留下他们几个伤残士兵。
“他娘的好强。”劫后余生,带队的首领一口气卸下,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了地上,抹了把脸上的血。他们也是修行者,不过实力普遍不高,大部分都是通幽境,只有少部分聚星境初阶,而坐照境的战士已经全部牺牲了。
“我们是不是遇到哪位圣人了?”有人大胆猜测。
首领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痰,笑道:“屁,你听说过哪个圣人是个*****全的小屁孩?”
这话刚说完,他自己心里也打了一个突,貌似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年纪轻轻就跻身圣人之位,整个大陆都流传着那个少年的事迹。若是他的话,还真可能出现在任何一处地方。
“今天这事是咱哥儿几个走运,回去后都别他娘的嘴碎,能捡回这条狗命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别他娘的不惜福,听到没有?”首领提高了声响,又难免引起一阵咳嗽,得到了七零八落的应和。
莫说是不是那一位,不是的话到底承了人家的救命之恩,没道理把红萝卜算在蜡烛账上。若是的话……他也不是个蠢的,那一位明里暗里受着多少人的忌惮,不能因为他泄露行踪给人家带去麻烦。当年那一位一夜观尽天书碑,洒下漫天星辉的时候,他也是晋升境界的受益者,不能恩将仇报。不管怎么看,今日之事,沉默是金呐。
陈长生推测樱空释就在雪岭,而且他也不适合在京城停留太久,于是托苏墨虞安排人前去市集买了四匹上好的龙骧马,赶去近郊长亭。一切准备妥当后,他将朱砂、凤九和星旧依旧放入周园,自己使出耶识步全力奔走,半刻钟后就出了京城,到达了说好的接应的地方。
其实陈长生原本不必这么小心,不过这会儿他委实不愿刺激商行舟的神经,横生枝节。虽说以他师父的能量,知道他出现在国教学院是件太容易不过的事情,但看在他如此谨慎地放低姿态先退一步的份上,想必也不会太追究吧?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樱空释,以他的实力出现在东土大陆,毫无疑问绝对的惊艳才绝,这个大陆的每一双眼睛都会盯着他,等到各方势力按捺不住出手,即便樱空释再不愿意,也会被动卷入,这对他来说是很大的拖累,那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够走出这片大陆前往真正的幻雪神山,面对渊祭,带出莲姬呢?
陈长生心思快速地转动着,他昏迷了两个多时辰,也浪费了这么些时间,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地思考、演算,将每一种可能发生的情形都考虑进去,这样才能为樱空释争取最大程度的自由。比如,如果他的师父商行舟知道樱空释的存在之后,会采取什么行动?
接应的人还没来,陈长生算了算时间,还需要再等一会儿,于是一边踱着步,一边无意识地向着朱砂问道:“你说我师父知道樱空释后,会怎么对待他?”
朱砂层层叠叠的黑色裙摆随风轻轻舞动,犹如一朵迎风摇曳的黑莲,她的声音清清淡淡:“我不知道你的师父会怎么做,但,如果是天海,她会杀了樱空释。”
陈长生猛的停下脚步,睁大眼睛看着朱砂:“为什么?”
朱砂的笑容冰冷又嘲讽:“东土大陆容不下这么强大的存在。”
陈长生哑然,是的,他无从反驳,这是他不愿意去想却真实横亘的一种可能性。他想起了天书陵之变那晚天海圣后追杀那个来自圣光大陆的僧人;想起了苏离逃脱了魔族的袭杀后又一次次躲过来自人族的暗杀;想起了自己,被魔族第二魔将海笛重创后还受到了人族强者的偷袭。
东土大陆,从来容不下异数的存在,现在,樱空释就是那个最大的异数,在这个异数面前,指不定他的师父会和他握手言和,人魔两族会为了这个一致的异数暂时休战。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种典型的政客思维陈长生不喜欢、不习惯,却偏偏无法改变它。陈长生叹气,其实他真的不适合当大人物。
有脚步声响起,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从京城方向施施然走近。来人看似走得从容不迫,但速度却极快,不一会儿功夫就走到了陈长生跟前。
朱砂畏惧那人身上的气息,拉了凤九和星旧退后,好在那人眼中似乎只有陈长生,于是也就只有陈长生同他面对面,站在了一处。
没有师徒之间久别重逢该有的温情,只有别扭的生疏与隔阂,陈长生完全想不出,他的师父有什么理由出现在他面前,来打破某种微妙的平衡和默契。不过他本就不擅长此道,他的师父也知道,所以陈长生笃定自己不用等很久,他的师父会把话撂明了说。
商行舟看着这个自己不甚喜欢的弟子,看着他平静的眉眼和隽秀的面容,心里泛起一阵厌恶:“你和那个不知来历的强者是什么关系?”
陈长生不习惯说谎,可也不想因为自己给樱空释带去麻烦,于是沉默。只是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承认,所以商行舟笑了,他笑起来是霁月清风的洒脱,谁能想到这样神仙一般的中年人会是这个大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最强政客之一?
陈长生心中警惕:“你想做什么?”
商行舟收了笑,怜悯地看着陈长生:“怎么还是这么不长进?”那口吻活脱脱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师父对顽劣的弟子的。
“我已经不是一颗果子了!”陈长生喘着粗气喊道,他生气了。
“哦,这话你可以跟魔君去说说,看他接不接受?”商行舟好整以暇地看着陈长生揶揄道,他可清楚得很,陈长生血液中的圣光对魔君的诱惑力有多大。而且现在……无论怎么看,他任然是一颗诱人的长生果。
“多少人都只是渺小的棋子,至少你还能做一颗最有价值的果子,该知足了。”商行舟转身离去,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天下为棋盘,芸芸众生都是棋子,身在局中,谁能逃脱?
陈长生静静地看着商行舟走远,突然感到了一阵厌倦。


216楼2017-09-15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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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一处相思两处愁
    漫天樱花飞舞,似乎还有淡淡的香气萦绕,靡靡之中含有一丝冷峭。清秀的少年挥剑而至,一剑刺穿了一个魔族将领的胸口,脚步一错,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对方喷射而出的绿色的血液。
    陈长生收剑,微微有些气喘。对于这招他自创的幻剑,随着一次次的战斗,使用越发纯。这招剑法的灵感来源于樱空释的噬神剑,之后,他在樱空释的教导下学会了真正的噬神剑法,对于幻剑的领会也更深了。
    这一招虚实相间,惑人心神的剑法,在面对数量众多的敌人的时候就有很大的优势。此刻施展出来,从容不迫,美感十足,已然深得“幻”字诀的精髓。
    “先生好厉害!”凤九鼓掌欢呼,朱砂淡淡地瞟了一眼,然后用更淡的口气说道:“要是最后不避开的话看起来或许还更帅气些。”
    陈长生很诚恳道:“不好意思,我有洁癖。”
    “第七波,”星旧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魔族尸首,表情有些疑惑,“出京城以后,我们已经遇到了七波来自魔族的攻击,这个频率未免也太高了些。”
    陈长生不想做声,这么密集的遇袭当然不能用巧合来解释,所以他有些心冷。唯一精准地掌握他行踪的人,竟然不惜放出风声,让魔族一路追杀他,师父,为了你的计划,你又一次将我作为果子推了出去,可是,你真的这般希望我死吗?
    星旧看出陈长生沉默的背后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隐衷,聪明如他,当然不会在这时候追根穷底,跟在陈长生这样干净直接的人身边,该他知道的东西早晚会一清二楚。只一件事,必须得问清楚:“方才你情绪鲜少地失控,说你已经不是果子了,听起来就像你曾经是果子……什么意思?”
    朱砂知道陈长生身上最大的秘密,怕引来祸端,避重就轻地回答道:“东土大陆有一种叫做花生的植物种子,长于滋养补益,有助于延年益寿,人类喜欢叫它长生果。陈长生的名字中刚好有长生二字,虽然俗气了些,但毕竟也是很好的祝愿,果子,便是长生果了。”
    理当当然不止如此,不过这番解释也算是合理。幻雪帝国里没有长生果这类东西,难怪谁都不知道果子指什么。
    “果子已经成熟,樱花不会凋零,莫非含义在此?”星旧默念着那一句新得的预言,如果果子指的就是陈长生?带有兴味的光芒从星旧眼中掠过,他突然很好奇,这一花一果的组合,能够将所谓的命运扭转到怎样的程度。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最好赶紧找地方修整一下,打了这一路,你们都需要休息。”星旧提议道,“而我需要尽快适应这片大陆的星空,并且借助四方梦源的力量找到王。”
    陈长生闻言心中一喜:“是了,星旧梦主主司梦境,如果能够进入樱空释的梦境,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这是什么关系变化?竟然连师父都不叫,而是直呼其名?星旧心里嘀咕,面上却不显,只是略带歉意地回答道:“恐怕不行,四方梦源已经离圣魔方很远了,它的力量被削弱很多,而王的灵力又太强大,如果不是他主动入梦的话现在我是没办法进入他的梦境的。”
    陈长生的眼睛黯了黯,嘴巴轻轻地扁了扁,这种感觉有点不大好受。本来他和樱空释之间有一个约定,等到忙完幻雪帝国的事情,他们就到东土大陆来。现在这个约定算是误打误撞地实现了一半,可他居然把樱空释给弄丢了!
    而且,还是在樱空释莫名其妙地吻了他之后!
    陈长生有些无力地想,身为一个纯爷们他还不能表现得太过耿耿于怀,尤其是他还是这片大陆的教宗陛下,更是一方圣人,就更需要表现出博大的胸襟气度,不然就会显得小家子气。可不能像个吃了亏的小姑娘,非要提着无垢剑追着樱空释要回清白不可。
    不过,等到见了面,怎么也得跟樱空释讨一个解释,这应该不过分吧?
    纠结淡去,思念却丝毫没有减少。陈长生还迷迷糊糊的没有察觉到,他现在所有的情绪、心思、行动,围绕的重心都是樱空释,这人如他身上的香味一般,不动声色却强势霸道地将人笼罩,恍然已经占据了他心海的半壁江山。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在繁复绵密的情网里,谁还不是个傻子呢?
    “不过在此之前,一定要确保能够好好地活着。”陈长生想着,又回到现实的问题上来,该怎么甩开这些闻风而至的苍蝇?
    ……
    樱空释和襄铃走进了西北边陲的一个镇子,因为战乱,整个镇子呈现出了颓败的景象。百姓流离失所,年轻的壮丁都去充军了,留下来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这个镇子在雪山边沿,又没什么出产,更不是什么攻防重地,人族和魔族对这里都不感兴趣,倒也在战争的夹缝中保存了下来。
    “谢谢你一路指引,耽误你这一天,实在抱歉。接下来我还得去找人,若是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自便了。为表谢意,这个玉坠子相赠,就当是添个小玩物吧。”樱空释和善地微笑着伸手,一枚晶莹油润的玉挂坠荡在指尖。
    这是冰族特有的冰玉制成的挂坠,形状恰恰是一朵盛放的樱花,光泽流转处轻盈灵动,就像落樱坡上的雪樱。樱空释没说的是,这样的玉坠子随身带着不但有助于修行,而且他还在这颗坠子上施了幻术,万一遇上危险,襄铃可以凭借此物抵挡住相当于从圣境强者的全力一击,这在关键时刻就是一个保命神器。
    襄铃见了心中很喜欢,可是心中又打着其他的主意,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樱空释就这么温柔地冲着她笑,好像宠溺着一个小妹妹一般,这样的神情与襄铃记忆中的某一张脸有了一瞬间的重叠,恍惚了一下后,樱空释已经将玉坠塞进了襄铃手里。
    襄铃将玉坠子系在自己的脖颈上,摸着那一朵光滑的樱花,自嘲地笑了一下。回过神来,看到樱空释已经转身离去,忙提起裙摆小跑着追了上去。
    樱空释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襄铃尴尬一笑:“我这人恩怨分明,指路这种小事不值当这么好的玉坠子,为了不占你便宜,我还是继续帮你好了。不就是找人么?我的狐狸鼻子可灵着呢。”说完还配合着皱了皱鼻子,做出嗅东西的样子。
    樱空释失笑:“我要找的人很好找,用不着辛苦你的狐狸鼻子。”
    “那你要找谁?”襄铃歪着脑袋好奇地问道。
    “国教,陈长生。”樱空释情不自禁地噙了笑意,回答道。
    “啊,就是那个被流放的教宗陛下?”
    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襄铃都在给樱空释讲述关于陈长生的事迹,这些事迹太过耀眼,以至于襄铃这样在青丘避世不出的狐狸都有所耳闻,虽然襄铃所知也并不详尽,但以樱空释的智慧和经历,听了一个大概,就差不多能把一件事还原到七八分,理解起来倒也不困难。
    原来,陈长生在与他相遇之前,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累的。他单知道陈长生的命不好,却不料这命不好到这样的程度——即使逆天改命活了下来,还要面对来自至亲的打压甚至是抹杀。
    是怎样的心志如铁,才能在经受了这些不公对待,看透世态炎凉之后还能保持双眼里的那一份纯澈的?
    樱空释由衷地笑了,一点点地将心里的一丝小心疼释怀掉,陈长生是他的骄傲,一直都是。
    “樱空释,你到底是谁?这片大陆的每个人都知道教宗的事,可你好像不知道,偏偏你又认识他,急着寻找他。你的实力境界那么强大,现在想想,我遇上你那会儿天现异象,你就像是一个横空出世的人一样。你……到底是谁?”襄铃俏脸一扳,带有几分戒备地直视樱空释的眼睛,意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樱空释心中一凛,琥珀色的瞳仁映照着襄铃的身影,清澈而又神秘。他依旧保持着甜美的笑容,桃花眼弯着,微翘的嘴唇弯着,弧度恰到好处,但是真正的笑意却一点一点,从眼角眉梢褪去,于是这样完美的笑容反而沾染上了一种冷冽的邪气。
    襄铃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大步,这样子的神情让她感到很不舒服。记忆中一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黄衫公子,也是像这样子笑过之后,她那段单纯懵懂的青涩青春,就差不多走到了最后。他为了心中的执念走上了魔道,背弃了朋友,想要毁灭一切的同时也毁灭了自己。他的所作所为落在襄铃眼里,逼着她看清自己的不成熟不懂事,结果似乎还没来得及品味成熟,就感觉心已沧桑。
    眼前这个跟呆瓜长得很像的年轻人相当相当危险,这是襄铃的直觉。她强迫自己勇敢地面对樱空释寒气凛凛的笑容,暗中不停地给自己加油打气。
    “你的真身是九尾白狐吧,跟青丘狐族有什么关系?”樱空释没理会襄铃的问题,自顾自地问道,上位者的气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是神族血脉天生的凌驾于所有生命的优越感。樱空释对这个世界没有恶意,不代表他会轻信一个认识不过半天的小姑娘,他也有他的防备,不为自己也是为了陈长生。
    他知道青丘狐族?襄铃摄于他的威势,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心中虽然有些不服,不过她也知道实力决定话语权,而且信任是相互的,总要有人先拿出诚意,于是敛了气势,老实答道:“我是青丘襄氏狐族,父亲是九尾狐,母亲是人类。我奶奶姓白,算起来我是现任青丘帝君的表外甥女。你怎么知道青丘狐族的?”
    “也就是说,你和白凤九还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咯?”樱空释细问了一句,盘算着如果真跟凤九是表姐妹关系,也算得上半个自家人,似乎可以给出一点信任了。
    他竟然还认识凤九?襄铃怔住了,下意识地问道:“她在哪?”
    樱空释挑了挑眉,调皮地笑道:“你说呢?”
    襄铃仔细地想了想,很快明悟过来:“教宗陛下?”
    樱空释给了襄铃一个“算你聪明”的眼神。这下襄铃不淡定了:“那我要和你一起找他们!”


    235楼2017-09-23 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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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神药朱砂丹
      “你确定你还可以?”朱砂挑着纤细的长眉,声音清冽地问着陈长生,而后者脸色带着病态苍白,看起来身体很虚弱。
      陈长生素白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血色了,双眼倒是更加明亮。他伸了一个懒腰,愉快地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仿佛是看着某种新生的希望。
      “说实话,不怎么可以。”陈长生看了朱砂一眼,温和地说着,语气云淡风轻得就像在谈论他可不可以举起脚下的大地,不可以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一丝矫情的勉强,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之类的情绪。
      “你是**吗?”朱砂翻了一个白眼,毕竟是玄霜巨龙,翻白眼的动作由那对妖异的竖瞳演绎出来,显得格外的白,效果也就格外得到位,那种彻底的鄙视和无奈表现得淋漓尽致。
      “很显然不是。”陈长生微笑着说,看着身边的星旧有醒转的迹象,笑容又扩大了几分。星旧慢慢睁开眼睛,冲陈长生点点头,陈长生终于放下心来。于是又好心地向着朱砂解释一句:“这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朱砂又变回到面无表情的样子:“以自己做赌注的计划,可不怎么高明。”
      “不需要高明,只要有效就可以。在救人的同时还能为我争取到时间,我就觉得挺好的。我说,你非要以这么别扭的方式关心我吗?”
      “我是前任教宗寅为你安排的守护者,依照约定我不能背叛你伤害你,不过你要是真死了,我就自由了。”朱砂冷冷地看着陈长生冷冷地说道。
      “哦,”陈长生低头想了想,很诚恳地对朱砂说,“我从来没指望谁做我的守护者,所以你永远是自由的。”
      朱砂有些微微的惘然,随即大怒:“陈长生,你**!”喷薄的寒意随着怒气迸发,毫无意外的,陈长生又一次被朱砂的龙息裹住,瞬间就被封在了厚厚的冰层里。
      星旧刚在梦境里完成陈长生嘱托的事情,醒来才缓了缓,就看到朱砂骤起发难,陈长生变成了一个冰柱子,在里头朝他使眼色。朱砂一路跺着脚走来,星旧迎上去刚想说话,却被朱砂狠狠地剜了一眼,斥道:“不许求情!太过分了,他居然卸磨杀驴,他居然想叫我走!”
      星旧一噎,再朝陈长生看去,只见冰柱里陈长生哭笑不得地耷拉着小脸,知道他没有大碍,隐约猜出或许是这位耿直的少年言语间得罪了小黑龙,这才遭到了报复,心里有点想笑,得罪女人的下场啊,唉。
      星旧搭着冰柱子一本正经地絮絮叨叨:“昨晚你一夜没睡,先是跟吱吱大吵了一架,情绪起伏过大,然后用自己的血炼制了整整二十粒朱砂丹,看你脸色惨白想必是失血过多。被冻住了就冻着吧,还能趁这个机会好好补个觉,大不了一觉醒来冻坏了再病上几天……”
      眼前晶光一闪,冰块呼啦啦碎了一地,朱砂寒着脸劈头盖脑地责怪道:“你怎么不早说!”
      得罪暴脾气女人的下场啊,唉。星旧讪讪地摸着鼻子,看了一眼蜷成一团还在酣睡中的火红狐狸,有点疑惑地想到,都说狐狸狡猾,这边厢动静这么大,凤九真的能睡得这么熟?
      “怎么样?那瓶朱砂丹送到了吧?”陈长生迅速地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感激地向星旧望了一眼,嘴上却不敢说什么,免得哪句话再刺激了朱砂,连带着星旧一起被遭殃。
      “按照你提供的地图,我在梦境里将药瓶连同我誊抄好的信一起送到了拥蓝关的主教殿。国教英华殿那边也捎了口信,确保消息一旦传开,离宫会出面接手朱砂丹的分配权。”星旧敬佩地看着陈长生,能够无私地奉血做药,这种精神连神都自愧不如。
      得知陈长生必须要用自己的血炼制朱砂丹,星旧就留心了。当陈长生把丹药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他特意闻了一下药味——他妹妹星轨自出生起就身体孱弱,他时常给星轨抓药熬药,虽不及皇柝医术高明,也能分辨得出其他几味药材很平常,最厉害的就是丹药中的一丝血腥味,含有强大的生机力量,寻常人类服用,的确能起到活死人,生白骨的功效。
      不过星旧和凤九都不是寻常人类,神族血脉使他们天生就拥有无穷的生命力,同樱空释一样,陈长生的血液对星旧他们就不构成特别的吸引力,所以陈长生选择星旧合作,显然很安全。
      “朱砂丹一旦现世,世人一定会好奇谁是此药的炼制者,盯着我的眼睛就会少很多。”陈长生平静地说,“这样我们找樱空释也会低调很多。”
      想到几个时辰后天空中依然存留的异象,星旧觉得一阵头疼:“我觉得只要是跟王有关的事情都没法低调。”
      “为什么同样来到这个世界,你都没掀起一朵浪花,他却整出这么大动静?”这也是陈长生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大概因为当时我在周园里,而且四方梦源能助我隐蔽实力。王带着的可是最霸气暴虐的噬神剑。”嗯,大概。
      ……
      被星旧定义为“没法低调”的樱空释很低调地睁开了眼睛,微微有些失望。
      自从襄铃将陈长生和他的师父,也就是现任道尊商行舟之间莫可名状的矛盾告诉樱空释之后,樱空释就放弃了依靠国教的力量寻找陈长生的想法。虽然陈长生是国教教宗,但现在国教差不多是道尊的国教,也因为商行舟是皇帝陛下的老师,所以朝廷也差不多是道尊的朝廷。朝廷和国教的意志前所未有的统一,而偏偏商行舟很不喜欢陈长生,所以新任教宗陛下的处境挺尴尬的。
      樱空释不知道如果他大张旗鼓地寻找陈长生,会不会打破陈长生和商行舟之间业已达成的默契和平衡,特别是在他对这个世界的时局一知半解的时候,自作主张地采取某些行动怕是会给陈长生带去麻烦,这就有违樱空释对陈长生的爱护之心。所以他宁可自己麻烦一点,再稍微忍受一下相思之苦,用低调保守的方法寻找自己的徒儿。
      于是,樱空释花了整整一晚的时间释放神识,来感应陈长生的位置。也许是距离太远,方向也不能确定,地毯式的搜索又很耗费时间,总之一夜过去,他都没有感受到陈长生的气息,反而惊动了好几个修行强者,还受到了对方神识的反追踪。
      这个原本应该是最低调的搜索方法,却使得樱空释无意中高调了一把。樱空释强大的神识终究引起了强者的警觉,再结合之前的天显异象,人族和魔族的强者都开始介入对于樱空释身份和来历的调查。
      东土大陆开始暗流涌动,一双双精明的眼睛都在静静等着看着,这位新现世的强者,到底是谁,又会被哪一方的势力所用呢?
      三千道藏上有一篇记载,据说还是魔族的通古斯大学者和那一代的教宗大人探讨过的课题,大西洲雨林里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一段时间后就会引起中原大陆东海面的一阵暴风。初始条件哪怕十分微小的变化经过不断发展、放大,会对未来的状态造成及其巨大的差别。
      就在这一天晚上,樱空释释放出了一缕神识,陈长生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那些善于观星的人都很难发现,夜空中有两颗星星变得比原先更加明亮,只是这个变亮的过程比较缓慢,毕竟谁会记得两个月前看到的星空的细节呢?当然,如果是陈长生的话,就会知道,这代表着有两颗星星在逐渐靠近。星图虽然是固定的,但是星星并不固定,那些看起来永恒不变的星星只不过不会左右移动,但它们是实实在在地离我们靠近或者远去。
      位置是相对的。
      第二天的早晨,拥蓝关一位垂死的阵师在圣医们的注视下服下了一颗红色的丹药。
      葱山、黑山、松山等几个重要军府里陆续飞出了几只负责军事传讯的红色苍鹰。
      没有人能够联想到,单独一件拎出来说就足以震动整片大陆的两件大事会有什么关联,毕竟这世间本来就有太多的巧合,稍微有点权势的人也无非得到了两个消息:有人制作出了一种能够起死回生的神药,同时,另一个不知来历的绝对强者出现在了雪岭寒山这一带,且释放神识不知道在查探什么。
      商行舟看着手里的两份情报,面上很平静。见过陈长生之后,他就确定了自己的徒儿不知什么原因,在游历的时候结识了一个不知名的神圣境界的强者,他要通过法器才勉强同那一位强者说上了几句话。
      当时他搬出朝廷和国教的名头来诱惑,同时也是震慑那位强者,就是为了弄清楚他突然现世的目的,看看能不能拉拢他,在人魔战争中为人族所用。知道他和陈长生认识,商行舟就有意识地放出一些消息,引导魔族来攻击陈长生,如果陈长生重伤或者索性死在魔族手里,那位强者会不会为陈长生出头呢?
      这是仓促之间想到的一石二鸟之计,除掉了陈长生,他就不必再为利用陈长生作为果子的事产生任何情绪,他的道心就不会再有任何缺口。不管陈长生是死是活,都能借此试探出那位强者对陈长生的态度。左右对于商行舟来说,不会有什么损失。
      想不到,那位强者竟然释放了神识进行查探,他想查探什么?基于那个人强悍的实力,商行舟很大胆地猜测,他是在用神识找人,至于找的是谁,已经毫无疑问了。这算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收获,看起来,陈长生和那个人的交情,比自己原先料想的还要更好些。
      商行舟捻起一枚黑子,嘴角扬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这枚长生果倒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有用,看来计划得变动一下了。
      “给雪老城传个消息,就说,陈长生在那个神秘强者那儿。”商行舟漫不经心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
      风起,帘动。


      250楼2017-10-04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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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不算久别的重逢
        两天后,在红河旁边,人族和妖族分界处的大草原上赶路的陈长生突然感应到一股极为强大且熟悉的神识蔓延而过。陈长生一愣,正要自己释放神识追寻,却感到那股神识已经紧紧地锁定了自己。他猛地一勒缰绳,龙骧马长嘶一声,前腿一蹬,直立而起,长长的鬃毛随风招展。
        陈长生动作敏捷地纵身下马,身躯有些微微的颤抖。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已经跑出数十步的朱砂、凤九和星旧回过神来,迅速打马而回,看到陈长生木头一般的杵在原地,眼睛依稀有些湿润,心中都又惊又疑,待要看得更清楚时,陈长生已经闭上了眼睛,嘴里开始数数。
        “一、二、三……”陈长生凝神静意常常习惯于数自己的呼吸,但是这一次他强烈的心跳声盖过了呼吸,他只能捂着心口做着深呼吸,一边数数一边感受着胸腔的震动,心跳频率却越来越快,激动、兴奋,还有一点点小小的心慌。明明盼着这一刻已经盼了三天两夜,也无数次地构想过这一刻,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他却反而有些莫名的手足无措。
        “怎么了?”星旧诧异地问道,然后他马上就感觉到四方梦源传来的灵力波动,一阵错愕之后心头也是大喜。陌生的世界里,那个人在的话无疑是有了主心骨,凭那个人的实力,必然会将一切导向正轨。星旧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跟随樱空释的使命,到幻雪神山救出莲姬,解开所有的疑团。
        陈长生数到三百时,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但是星旧和陈长生一点都不觉得冷,心里满满都是由衷的喜悦。这么强劲的冰雪气势,这世上除了樱空释,不会再有别人了。
        寒风骤停,陈长生睁开眼睛,只见樱空释慢慢地转过身来,虽然变作了黑发黑眸的模样,那双眸子还是如乍暖还寒时分的清潭之水,波光粼粼,温柔又疏离,无情却有情。
        樱空释放下了怀里的狐狸,眼神扫过陈长生身边的人,冲着星旧含蓄地一颔首,最后视线又落到了陈长生身上,嘴角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陈长生霎时头脑一热,冲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樱空释,快乐地大喊:“师父!”
        樱空释找了陈长生这几天,神识覆盖了几千里,方才终于感应到了陈长生的气息,二话不说拖起襄铃火急火燎地就赶了过来,害得襄铃不得不变回狐狸的样子紧紧地扒着樱空释的衣领,这才不至于被樱空释甩出去。樱空释尤嫌幻影移形不够快,恨不得背上生出一对翅膀来,却也不想想他是什么实力,这速度已经赶得上这片大陆上最快的徐有容和南客了。
        现在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徒儿朝自己奔来,而且抱着他大喊师父,樱空释得意的心情溢于言表,陈长生向来沉稳持重,很少能看到他热情外放,像个小孩子的样子,喜悦之下,樱空释直接抱起陈长生转了三个圈,就像陈长生真的是个小孩子一样。
        星旧直接惊掉了下巴,这一幕太有冲击性了!幻雪帝国里最清冷出尘的神,和三界公认的最安静老成的少年,做出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很梦幻了,星旧甚至还摸了摸自己的四方梦源,确定这不是在梦境当中,于是星旧又淡定了,没关系,这毕竟是另一个世界另一片大陆。
        还有,那个一脸怨气的狐族女孩又是怎么回事?师徒俩什么时候形成的默契,身边都要养一只狐狸?
        凤九开心地一路小跑过去:“襄铃,你怎么会在这儿?”
        星旧原以为这边也会上演好久不见想死你了不如来个爱的抱抱之类的画面,好在襄铃表现得比较冷静一些,连执手相看泪眼的画面都欠奉,只是含蓄地弯了弯嘴角,简短地解释道:“刚好遇到樱空释,我说我也要找你,就一起了。”
        “哦,”凤九扁扁嘴,又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啊?是不是青丘那边……”那个赤凝莲被盗的事情到现在还没解决,凤九心里也很着急,但这不是急也急不来的事么?青丘总不能把这账算到她头上吧?毕竟遇到那个小贼的时候她也很认真地打架了呀。
        “赤凝莲呢?”襄铃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凤九舔舔嘴唇,不大想破坏樱空释和陈长生久别重逢的温馨气氛,压低了声音小小声地说:“说来话长,我只知道它现在在另一片大陆,还得想办法到那边去找回来。”
        襄铃眼睛一溜,看着樱空释,悄悄伸出手指指了指:“是不是跟他有关系?他是另一片大陆的人?”
        凤九挠了挠头:“确切的说他是另一片大陆的神,实力境界高得超乎想象。赤凝莲的失踪跟他还真没关系,只是机缘巧合下他成了我的师祖,他有要事在身,要去完成自己的事情,但他会帮我寻找赤凝莲的。现在青丘那边是什么状况?”
        “现在还算安稳,但是人族和魔族一旦开始大规模的战争,青丘也很难独善其身。眼下决战时机未到,咱们还是先找到赤凝莲要紧。只是有一点我很在意,没有赤凝莲,他们是怎么会来到这片大陆的,樱空释倒还罢了,他已经有穿越不同大陆的境界实力了,但教宗陛下怎么看都还不到神圣境界吧?”
        这一点凤九也没想明白,她是因为触动了赤凝莲的空间禁制才出现在幻雪帝国的,而在她到之前,陈长生就已经在那儿了。陈长生是怎么过去的呢?她私下里问过陈长生这个问题,但是由于当时陈长生已经重伤昏迷,朱砂神魂受损昏睡在周园里,陈长生是怎么出现在幻雪帝国的,他自己说不清楚,也没有旁证,这件事俨然成迷。
        襄铃摸着下巴踱了几步,突然很肯定地说:“教宗陛下有空间法器。”
        凤九有些懵:“可他也没提起过呀。”
        襄铃沉吟着:“或许他知道,出于某种原因选择隐瞒,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无论如何,没有空间法器就无法触动空间禁制,让一个境界不足的人去往不同的空间,这个也是世界的法则。”
        “好,我会留心的。”凤九郑重道。
        几人互相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两天经历的事情,说到接下来的打算,一致觉得眼前东土大陆局势很乱,却还没到大决战的时候,在“游历”的教宗还是继续“游历”好了。“尽早离开这里比较好,恐怕我的……呃,老师,已经打起了师父的主意,要是被卷进来的话这边的事也很麻烦,莲妃和渊祭那边怕是等不了。”
        陈长生提到商行舟原想说师父的,但樱空释也是他的师父,师父打师父的主意,说起来太拗口,所以临时换了叫法,好让樱空释不觉得别扭。
        樱空释宠溺一笑,姿态很潇洒:“到了这边你可以不叫我师父的,毕竟我跟国教一点关系都没有,名不正言不顺,传到你那位师父耳朵里难免介意。”
        陈长生憋红了脸,似乎要辩解一番,樱空释赶紧拦下了,揶揄道:“说好了既是师徒又是朋友的,以前也没见你对我有多少恭敬样子,时不时的拿这话来堵我,这会儿倒要摆出师慈徒孝的样子了?”
        陈长生张了张嘴,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樱空释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先去雪岭看看。我一来就出现在那边,说不定可以找到空间裂口之类的。”
        这也是没有线索之下的办法了,众人点点头,表示同意,于是樱空释和陈长生,襄铃和凤九分别共乘一骑,朱砂和星旧仍旧一人一马,一群人顺着西北方向前行。
        ……
        一对卖唱的父女走在草原上,像是从一个城镇走到另一个城镇谋生的平凡人家。父亲是一个琴师,背着一床七弦琴,小姑娘清丽安静,有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
        那个琴师的装扮很寻常,衣衫很旧,看不出时常清洗的痕迹,却干净异常。走在广袤的草原上,那双布鞋鞋底却没有沾上的泥点、草屑,看上去就像新的一样。
        那个小姑娘身上也看不出畏怯或者自怜,她的眼间略有些宽,看起来不大聪明,除此之外可以说生得十分美丽。眼神虽有些木讷,但眉目间的漠然却与陈长生身边的朱砂有几分相似。这种漠然可以说是平静,也可以说是疏离,更确切的形容应该是植入骨髓的傲然,仿佛天地间没有人或事可以打动她的心湖,干扰她的平静。
        这不是一对普通的卖唱父女,至少不是常见的卖唱父女。
        现在这对父女正在赶路,仿佛前方有着什么在紧急地召唤着他们诱惑着他们。他们的速度很快,几乎可以同冰族幻术幻影移形相媲美。
        “我好像闻到香味了,”中年琴师如是说道,看得出他是有些高兴的,“久违的,果子的香味。”
        ……
        陈长生坐在龙骧马上,心里泛上一层不大舒服的预感。他的神识很强大,对于危机有着无比敏锐的洞察力。这种感觉具体说不上来,可是实实在在的不舒服,真要形容的话就好像他成了某个人的猎物。
        陈长生原本还犹豫要不要跟樱空释说一下,谁知樱空释突然就消失在龙骧马上,留下陈长生愣愣地看着空出一个人位的马鞍。
        “樱空释……”陈长生握紧缰绳,有几分疑惑,几分惘然,最后只得无奈地叹气,这个笨蛋八成又替自己把事情揽走了。
        樱空释眯着眼看着眼前这对不常见的卖唱父女,先是对着琴师说了句:“你受伤了。”继而又看着小姑娘,很认真地说:“你有病。”
        小姑娘反应有些迟钝,不代表心里全然无知,听到这句话,她怒了。曾经陈长生在周园里用相同的表情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这真的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264楼2017-10-11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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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抢果子的魔君
          琴师看着樱空释,以他的境界竟然看不透樱空释的实力,他有些心惊,同时对于那个消息又确信了几分。
          樱空释也同样看着这对父女,他知道他们很强,虽然比起自己来说还是弱了点,而且一个重伤,一个先天就有神识方面的问题,但是如果这样的两个人是陈长生的敌人的话,以长生目前的实力,未必能够扛得住他们联手攻击。
          一个照面的功夫,双方都在心里暗自掂量分寸。
          “但愿你不是来找我或者我身边人的麻烦,我不想惹麻烦,不代表我畏惧麻烦。”樱空释淡淡地给出警告,不管对方抱着什么的目的找来,希望他能够知难而退。
          “你不是人。”琴师突然微笑着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确实不是人。”樱空释回应道。他是神,不论他自己愿不愿意,他拥有冰焰神族的血脉,具有强大的灵力,会操控冰火两族的幻术。
          “那正好,我也不是人。”琴师又指了指他身旁的小姑娘,“她也不是。”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樱空释的脸上浮现出天真的笑容,语气听起来也有点天真。这倒不是樱空释故意做作出来的,而是他真心的觉得这对父女是人是魔还是妖什么的,跟他没有关系。
          中年琴师哑然,樱空释脸上的天真神色是那么的真实诚恳,一看就知道樱空释说的就是他所想的。这话本身就有点堵人,让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可仔细想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所以这种感觉就更加的让人不舒服。
          这种特质,陈长生身上也完全具备,从某种角度上说他们都是属于让人无话可说的人,所以樱空释和陈长生这对师徒的缘分还真是上天注定一般的奇妙。
          中年琴师身边的小姑娘已经抬起她的头,有些呆滞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樱空释,忽然开口:“那你跟人族也应该没有关系。”她说这句话只是单纯觉得樱空释这样的身份跟人类搭上关系完全属于自甘堕落。她是最骄傲的孔雀,无法忍受身份错乱贵贱不分。她放下骄傲说这句话,因为樱空释有值得她开口的实力。
          樱空释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跟你们有关系吗?”
          中年琴师叹道:“你该知道,以你的实力不可能独善其身,所以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注定跟我们有关系。哪怕你选择中立,可你一个念头就能倾覆平衡,所以我或者是人族京都皇宫里坐镇的那一位都会极力拉拢你。”
          “我只想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这由不得你。”
          樱空释看着眼前这位中年琴师,忽然有些惘然。他一直都想着给卡索自由,可是现在他发现自由这件事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不是那么轻易可得的。
          琴师摆出诚恳的姿态:“我快死了。”
          寻常的声音,寻常的姿态,寻常的淡漠,寻常的威严。他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夜色,那夜色里有碧海沙漠,无尽生动又冷寂的景致。只是这片景致已经蒙上了朦胧的灰,在他说出我快死了这四个字后,仿佛万千世界都会随之寂灭。
          樱空释知道这是真的,因为他一眼就看出了琴师受了重伤,眉宇之间泛上了腐朽的死气。他想到了陈长生医术超绝,但会治病不代表能救死,若是这个人盯上了陈长生,倒真是个麻烦。
          他沉默了一会儿:“谁都会死。”
          “只要活着的,都将死去。道源赋第四妙句。道理谁都懂,可是谁又真的甘心去死呢?我不愿意,所以我来了,从恐怖的黑暗里爬了出来,来找一颗果子。唯一能够救我的,长生果。”说着这些话,中年琴师的脸上浮现出梦幻般的笑容,那片夜色随之更加深沉。
          樱空释默然,死亡与永生是亘古不变的命题,在任何一片大陆和世界都是如此。当年冰王的父亲,也就是他名义上的祖父,为了获得生存下去的力量,不惜逼迫冰王迎娶自己的母妃,借此获得一泪石,进而想要得到隐莲,向隐莲许愿获得永生。那就是一切荒谬的开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魔族的某位大人物,或许就是魔君?你找陈长生不是求医,而是想要直接摄取他的血液吧?”樱空释的表情依旧淡然,只是周身开始漫出诡异的气息,凛冽的寒气中似乎蕴含着暴虐的灼热,两种矛盾又霸道的气息像是彼此交融又彼此抗衡,樱空释身周数里之内的杂草顿时焦枯,随后马上覆上一层冰霜。
          “魔族,那是人族才这么叫的。事实上我们是神族,拥有更坚韧的身躯,更高级的文明,更适合统治这片大陆,甚至,走出这片大陆。”
          樱空释笑了:“你能要点脸吗?”
          魔君也笑了:“要脸能活下去吗?”
          樱空释歪了歪头,神情甜美而又邪气:“好像不能。”
          “可是为了活下去,我可以不要脸,包括欺负一下人族的教宗。”魔君突然收了笑,很严肃地对樱空释说。
          世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如果这话从一个流氓混混嘴里说出来,那是分分钟会被群殴的,可是一旦从这样的大人物嘴里说出来,就是一种表态了。关键是,以他的实力,不要脸起来基本上是谁都拿他没办法的。
          樱空释也跟着严肃起来:“其实我挺讲道理的,我也很要脸,但我有一点不好,就是护短。你欺负谁我都没意见,就不能欺负长生,你欺负他的话,我会让你死得更快些。”
          “你为什么要护着他?”魔君面颊上的肌肉微不可见地颤了颤,面上的夜色如黑色的海水一般荡起了涟漪。
          “我想护便护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樱空释又展颜一笑,笑得甜美,笑容中也有冰雪寒意轻轻覆盖。
          “这话就不讲道理了。”
          “是你先不要脸的。”
          天空瞬间转黑,浓郁的夜色顷刻覆盖,草原上的景致仿佛跟魔君脸上的夜色融为一体,也成为冷寂的一部分。
          樱空释眉头微微一皱,一片雪花刺破夜幕,远看就像夜空中飘落下来一颗星星,带着晶莹明亮的光辉,虽然不大,但足够耀眼。随着这片雪花的降落,魔君脸上的夜色里,碧海终于泛起波涛,沙漠终于卷起沙浪。而樱空释的身前很快又降下第二片,第三片雪花。
          魔君的脸上灰霾更重,面颊上的肌肉微不可见地颤动,强劲的疾风借着夜色肆虐,猛烈地吹向樱空释,有着翻江倒海能量的飓风将樱空释身上的长袍刮得猎猎作响。这种程度的风,似乎能够将所有的存在直接掀翻,抛向夜空中那片无尽的虚无里。
          樱空释身形不动,站立如松,稳如磐石。他的眼睛在夜色下依旧明亮,身前一道幻术屏障无声息地撑开,而中心跃动着蓝色火焰的雪花逆着狂风软绵绵轻飘飘地向着魔君身上飘落,看似绵软无力,可每一朵雪花都蕴含着冰焰族幻术的巨大威力,极度严寒中裹挟着极度的炽热,沾上一片就会引起冰冻和灼烧的冰火两重天。
          这是属于当世两大巅峰高手的对决,可是这样的不期而遇却是没有观众捧场的,场面未免有些冷清。不过这样子的场面,谁又敢贸贸然地参与呢?不说就近观摩了,光是二位气劲的余波,就足矣将聚星境以下的修行者秒成渣渣。
          就在这个时候,马蹄声响,有人踏着夜色风雪而来,似旅人,似归客。
          于是天地间冰雪骤缓,夜色稍淡。
          陈长生一人一马,孤身闯入这片杀机弥漫的天地,他的修为明明不高,特别是在樱空释和魔君面前,那是根本不够看的,可是偏偏他的到来就像是往静谧的湖水里投入了一粒石子,也许是他的神情太平静,又或者是因为他的眼睛很干净,总之他一出现就为这危机暗涌的天地间注入了一丝清新。
          “你可以不过来的。”等着陈长生走近,樱空释埋怨道,语气里有着一丝无奈。早知道自家徒儿是个死脑筋,现在看起来不但死脑筋,还不怎么识时务,难道不知道这里对他来说有多危险吗?还是说陈长生信不过他的实力,以为他搞不定一个重伤快死的老头子?
          “我是不想过来的。”陈长生苦笑道。难道樱空释还真以为他脑袋缺根筋?明知道这里有多危险,还巴巴赶来送死?
          “可你还是来了。”樱空释越发不满,“本来不该来,偏偏来了,本来不想来,偏偏连心意都违背了,长生你好样的,在你心里我是有多无能呢?”
          “别闹!”陈长生觉得耳边聒噪得很,而且樱空释这样闹腾,无非是心里不爽,指望着自己哄着呢。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别扭,口是心非得很,有时候好心做出来的事情就是不那么好看,还喜欢死鸭子嘴硬自己扛,就这脾气,除了他还有谁吃得消?
          长生居然说他闹?樱空释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气呼呼地瞪着自家徒弟,差点就要跳起来暴走了。
          好在,陈长生是知道樱空释的,所以第一时间转头看向魔君,很认真地说:“你是不会成功的,还是快点离开吧。”
          魔君也知道这样胶着的场面已是极限,即使在他的全盛时期,他也未必打得过樱空释,何况那一次寒山堵截陈长生失败,回去时遭遇白帝伏击,重伤到现在都未愈,加上后来魔族又发生了一次内乱,他的生命力每分每秒都以可以感知的速度在流逝。
          可是就这样放弃,他真的不甘心。瞎子都看得出来陈长生和樱空释关系匪浅,如果樱空释一直护着陈长生,他还有机会下手吗?而且,樱空释看起来是这么年轻,他若想护,完全可以护着陈长生度过漫长的人生,他的实力会更加精进,境界会更加稳定,时间会馈赠给樱空释的,恰恰是时间会从他那里夺走的,这才是最让他恼怒的。
          “以你的智慧和经验,应该不难看出这是我师父布下的局,诱饵就是我这颗果子,他知道你的渴望,也知道我和樱空释的关系,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利用起来,相信他很期待你在这片荒无人烟的草原上回归星海。即使是这样,还是要尝试吗?”
          陈长生的双眸一如既往得澄澈,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话,神情也是一贯的认真。
          “放弃吧,有他在,你是杀不了我的。”


          271楼2017-10-21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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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战一个魔君
            “放弃吧,有他在,你是杀不了我的。”
            陈长生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这句话落音,天地都随之一片安静。
            夜色又淡了几分,墨色的天空已经透出了些许淡薄的青,如同寻常每一天的破晓十分,接下来便该是顺理成章的曙光微曦,然后天亮。
            樱空释指尖一朵刚成型的雪花还来不及飞出,就炸裂成一簇灿烂的火苗,从他掌心冉冉升空,就在那簇火苗升到快要看不见的高度时,“嘭”的一声,五彩缤纷的火星纷纷四溅,哔哔啵啵地变化出各种花样,荒凉的草原上登时出现了火树银花的繁华盛景。
            “你这又是在干嘛?”陈长生有点懵,他不是正很严肃很认真地在跟魔君谈判么?谈判似乎还没成功吧?这个时候放起烟花来,怎么觉得气氛就变得……有点喜庆?风雪漫天可比这璀璨烟火要应景多了啊。
            樱空释背过手,仰头望天,声音清冷而又温柔:“我高兴。”
            这高兴来得似乎有点莫名其妙,陈长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快速回想了一下,也没觉得自己哪句话能够值得樱空释高兴成这样的。
            “我快死了。”随着魔君说出这句话,夜色完全褪去,草原立刻恢复了初春下午的该有模样。
            “只要活着的,都将死去。”陈长生想了想,很平静地说。
            “但不应该是现在。我想,作为一个逆天改命成功的人,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的感受的。既然我现在还没死,并且找到了你,我想,这或许就是我们的命运。”
            陈长生摇摇头,说道:“你知道我,但不了解我。如果了解我,你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命运对我来说,从来就没有什么说服力。”
            “那么人族的太平呢?只要你把自己送给我吃掉,我旧伤痊愈,更胜当年,雪老城里那些蠢蠢欲动的野望,那些个脑子浸了水想着忤逆我的疯子,都会耗费我很长的时间,甚至会让我陷入一场苦战。虽然最后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但极有可能数百年内,我神族无法南下,这对你们来说,岂不是大大的好处?”
            魔君看着陈长生,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声音也变得清越动听:“道门向来讲究仁爱治世,你身为人族教宗,本该身先士卒。若你肯让我服用,牺牲你一人,换世间数百年太平,便是救众生,何乐而不为呢?”
            这明明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的歪理,可被魔君这么娓娓道来,却又似乎有了些道理。
            樱空释冷冷一笑,轻斥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自己怎么不去死?”
            魔君笑道:“我同你一样,不是人。而且我说过,我不想死。”
            樱空释也笑了,笑容甜美而又邪气,了解他的陈长生知道,樱空释已经很生气了。只听樱空释缓缓说道:“既然我同你一样不是人,不必在乎脸面这种东西,看来我也得不要脸一回,趁你病,要你命了。”
            一边说着,樱空释一边伸出右手,强烈的灵气波动中,噬神剑赫然出现,剑身嗡嗡地颤着,似乎因为感受到对手的强大而兴奋。同时,樱空释的头发开始变成银白,一双琥珀色的瞳仁变成了金色。陈长生率先察觉到樱空释的变化,心里大为震动,樱空释迸发出来的杀意让他的血脉进一步觉醒了!
            一道锋利而又带着暴戾意味的鸣啸从南客唇间迸出,她的身后展开了一双妖绿色的羽翼,谁也不能小看了那对羽翼,它不但能让南客拥有举世无双的速度,孔雀翎还是剧毒之物,寻常生灵沾之既亡。
            嗡的一声轻响,那是空气急速地变形以及被震荡开来,南客娇小的身躯瞬间从原地消失,一道幽绿的光芒直射向樱空释,不到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樱空释的身前。她略显呆滞的眼睛无比专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伸出细细的食指,食指上还泛着妖异的绿光,携带着恐怖的气息,直刺他的心脏。
            她来得太快,动作更快,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对战的人由曾经的陈长生换作了如今的樱空释。当年的陈长生手中持剑,应付起来左支右绌很是狼狈,不过樱空释要抵挡住这一击甚至一招致南客于死地都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樱空释没有任何应对,甚至连剑都没有拔,就消失在了原地。这种消失便是南客都无法捕捉到他的轨迹,那是比耶识步还要快的身法。
            下一刻他已经站在陈长生的位置上,将陈长生搂进怀里,而同一时间魔君的攻击已至。更精妙的是,与此同时,陈长生已经掷出了他的无垢剑,绝对光滑,绝对锋利,剑身反映着草原的景色,撕破空气向着魔君而去。
            数千道名剑,随之而去,就像一条龙。
            看着这幕画面,南客眼瞳微缩,很自然地想起了当年在周园里的那场战斗。当时她凭借魂枢与金翅大鹏体合,境界堪比神圣,还是惨败在这条剑龙之下。眼下情势变化,这条剑龙肯定没有当时的威力,可是一来她的父亲一直重伤未愈,而且现在陈长生要比当初强很多。
            更要紧的是,陈长生赋予了每一道剑相应的一招剑法,此时剑势隐而未发,剑招尚在起势。若是这数千道剑同时施展出自己的剑招,会是怎样的声势?
            用神识同时控制数千道剑,已经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更何况还要同时施展数千招不同的剑法,陈长生是怎样做到的?
            至此时,她终于确认,陈长生只凭自身的神识、真元、剑道修为,便足以战胜自己。她现在再与陈长生正面作战,如果不是拥有世间最极致的速度,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机会。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即使是最骄傲的孔雀,也不得不低下她高贵的头颅。
            何况,还有樱空释。
            她孤注一掷地率先向樱空释发难,就是为了给魔君争取时机。她当然不会忘记她和魔君为何要扮作卖唱的父女,日行千里追赶樱空释的初衷。只是因为一个消息,一个不亲眼所见就无从确定真伪的消息——陈长生在神秘强者这儿。
            以魔君对生命的渴望,他们来了,也确定了这个消息确属真实。陈长生当然不会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的鲜血供魔君饮用,所以他们早已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之前说的话是为了说服,或者说弱化陈长生的心志,可是不会起到作用,对待自己的生命,谁都会很慎重。
            南客知道,她主动袭击樱空释差不多等同于送死,不过她也掂量过,她父亲的生命终究还是比她的重要,再说她有速度傍身,未必就真的会死。这一点,她和魔君都心中有数,他们毕竟是父女,毕竟血脉相连,心意相通。
            一击落空,南客有些惘然,樱空释和陈长生又怎会有这样的默契,同时看穿了她和魔君的意图,并同时做出了最恰当的应对?
            天空中的剑龙气势渐成,星旧等人远远地望着这条龙,便知道陈长生遇上了棘手的对头,祭出了他最强大的手段。
            “我们过去帮忙。”朱砂一跃而起,就要化身成龙,被襄铃拦住。
            “有樱空释在那儿,教宗不会有事的。这种程度的战斗,我们都帮不上忙,不如在此静候,免得给他们添乱。”
            星旧虽不说什么,但显然是赞同襄铃的观点的,他抱着双臂站在原地不做声,静静地看着那一出风起云涌。
            耳边传来清冽的琴音,连绵而作,变成了一首曲子,《秋风词》。
            秋风催落叶,琴音拂向四面八方,说不出的萧瑟、肃杀,迎向破空而至的那道剑龙。
            星旧心念一动,忙用四方梦源将此情景记录下来。潮涯的琴艺算是个中翘楚,但女子心性仍是多了几分慈悲温柔,比起杀人,惑人的能力更深些,这首曲子或许可以给她一些别的领悟。
            三千剑开始剧烈地颤抖,有些剑难承琴音之伤,颓然坠落,有的难承秋风之力,歪斜着飞向一旁。秋风烈,琴音怨,剑龙微散,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剥去鳞片,不时有剑离开。还在坚持的剑颤抖得更加厉害,稍弱一些的剑身上,甚至出现了裂口。
            从这样的局势来看,陈长生的三千剑在飞临之前,便会被琴曲摧散。
            不过,还有樱空释。
            樱空释随手将噬神剑掷出,噬神剑呼啸着尾随三千剑而去,快要溃败的剑龙气势一振。遥遥关注着战况的星旧眼前一亮,好一个漂亮的神龙摆尾!
            陈长生抬眸,冲着樱空释展颜一笑。樱空释挑了挑眉毛,刻意地别开视线,落在天空中的剑龙上,看着噬神剑后来居上,领着群剑气势汹汹地杀向魔君。
            陈长生也看着剑龙,低声说道:“师父,你别真的杀死他,他毕竟是魔君,即使是重伤也还在神圣领域,你要杀他,多少要付出些代价,咱们接下来还要面对深不可测的渊祭……”
            樱空释的声音微冷:“我心里有数,杀不了他,至少也要把他弄成半死不活,丢到雪老城去,自有人收拾他,也让他长长教训,知道什么人不该惹。活了千年万年连这点眼力价也没有,活该这老不休的众叛亲离了。咦?”
            樱空释突然咦了一声,声音很是诧异。同样的,魔君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警惕地望着剑龙的某一处。
            那个位置很不起眼,但是以樱空释和魔君的修为自然能够看到,一朵琴音和剑身相交溅出的火花微微地偏离了它本该散开的轨迹。那意味着那个位置的空间,发出了轻微的变形。空间变形,是因为有很沉重的物体隐藏在火花的后方,那个极重又极小的物体,才是陈长生真正的手段?
            然后,一颗很小的石珠以很慢的速度向着魔君飞去。
            樱空释深深地看了一眼陈长生:“你终究还是希望他死的。”


            282楼2017-10-27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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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杀一个魔君
              陈长生当然是希望魔君死的,不管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魔君一死,很多原本棘手的问题都会变得简单些,于人族的气运上说也更好些,顺便,也解决了一个心心念念要吃了他的疯子,以后朱砂丹再问世,他还可以更放心些。
              但是,他不希望魔君死在樱空释手里,更确切的说,他不希望樱空释为了杀死魔君承担任何代价,一丝一毫都不能有,不管是出于理智还是情感。
              所以,他必须拼尽全力,让魔君死在自己的手段里。
              魔君忽然挥手,琴弦尽断,破音刺耳,古琴瞬间变作无数木渣与断絮。破裂的琴音随着木渣与断絮,一道向着天空中的剑龙撞击而去,剑龙溅射出更多的火花,然后渐渐散开。陈长生的三千剑招就这样被魔君破掉。
              噬神剑未受影响,犹自向着魔君的方向飞临,而噬神剑后,还有一颗很小的石珠,缓慢而又沉重。这颗石珠牵引着周围的天地,让近处的空间都有些微微变形。噬神剑和石珠,一快一慢,互相呼应着配合着,在极致的速度和重量上,展现出了惊人的攻击力。
              魔君眉头快速地一皱,神情有些微妙,说道:“周园果然落在了你的手里。”
              这句话是对着陈长生说的,然后,他举起右手,隔空指向了那颗小石珠。
              他的动作很随意,好像是拈一朵花;他的动作也很大气,好像是去摘一颗星。
              偏偏这颗小石珠,不比花更大,不比星轻。可是随着他的动作,小石珠缓缓地停了下来。
              同时,一枚印章飘离了魔君的衣带,来到了空中,同石珠静静地对峙着,轻轻振动,发出轰鸣,似故友相见,又似仇敌重逢,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那颗石珠看起来很普通,那枚印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神圣领域的强者,才能感知到其中蕴藏着足以掀翻天地的狂暴力量。
              多年以前魔君曾潜入周园,带走了一块天书碑,此后那枚印章就一直系在魔君的腰间,对此他是极有经验的,所以马上就能断定周园落在了陈长生的手里,只是暂时想不明白,以陈长生的境界,是如何能够驾驭那颗石珠的。毕竟即便以他如此高妙的境界,也要小心应付的,陈长生凭什么可以?
              但是目前他没有时间想明白,因为樱空释的剑已经到了。魔君瞳孔骤缩,他已经感受到噬神剑上更加凶猛更加暴戾的气息。于是他伸手向着南客的方向举手一握,南客发出吃痛的闷哼,然后魔君手里就出现了一根泛着幽绿光芒的孔雀翎。
              噬神剑直刺魔君的面门,像是要将他带着夜色的面孔劈成两半。魔君飞身向后疾掠,以这样的方式和飞临而来的噬神剑保持住一段距离,有了距离也就有了时间,魔君边退边持着孔雀翎横在身前,这简单的动作做来却充满了防御的精髓,仔细看去,这个动作倒与陈长生的笨剑极为相似。
              噬神剑的剑尖抵住了孔雀翎,孔雀翎挡住了噬神剑的剑尖。这个时候,魔君已然退到了很远的地方,以陈长生的视力望过去,魔君只是隐隐的一线影子了。
              “师父。”陈长生低声而又急促地唤了一声,满心的担忧,既担心樱空释就这样把魔君杀了,也担心南客翎毛上的剧毒会对噬神剑乃至樱空释造成伤害。
              樱空释不理会空中对峙的石珠和印章,看着魔君被逼退到远处,想了想便施展幻影移形,追了上去。
              陈长生唯恐樱空释护着他的心思太过迫切,非要替他出头而造成一些非常严重的后果,赶紧用上耶识步追了上去。
              因为有着境界和功法的双重差距,陈长生比樱空释到达得慢了一点,当陈长生来到樱空释身边时,明显感受到魔君更加虚弱了,面上的景致在摧拉枯朽地败颓,而噬神剑正被樱空释握在手里,剑身很明显地震颤。天空中,石珠和印章,周园和天书碑还是保持着对峙的样子。
              没有出现樱空释一剑捅进魔君身体的画面,陈长生心头稍定,不管在樱空释到达之后和他到达之前这段间隙里发生了什么,或者即将发生什么,都不必去理会了,因为他已经到了。
              又有三颗石珠飞了出来。
              于是魔君脸上的世界里落下了一场风雪,显得无比肃杀。
              神念微转间,印章的位置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微风无由而生。魔君身上原本深沉如夜色的气息,随之变得异常光明正大,仿佛神圣。
              陈长生心中微讶,下意识地看了樱空释一眼,却见樱空释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淡笑,恍然明白过来樱空释特殊的身世血脉使得他对神圣抱着很复杂的心情,既有神族的自负也有迷失的苦涩,恐怕神圣这种东西对樱空释来说,也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
              印章的位置和魔君的气息变化,落在四颗石珠的身上,是试探,是接触,也是询问,是交流。
              三颗石珠里的狂暴气息也渐渐安宁下来。
              石珠和印章悬浮在天空里,它们之间的彼此位置相对静止,仿佛永恒不变,就像是一幕星图。
              这都能行?看着这幕画面,陈长生心神震撼,觉得迎面而来的风有些寒冷,甚至有些刺骨。若不是樱空释在身边,他的底气以何为凭?
              “当年我在天书陵观碑而悟定星之妙诣,没想到,时隔千余年后,才有机会第一次用到。”想起那些往事,便是魔君也心生感慨。今天,本该是顺利的,他的未来本该是可以预期的,但是樱空释就杵在那里,理直气壮地维护着陈长生,这是让他愤怒而又不解的。
              如果没有樱空释,陈长生在周园里得到的天书碑无疑是他最强也是最后的手段,破了之后他就会饮尽陈长生的真血,再得到陈长生所有的手段,尤其是这么多座天书碑,与他缠绵千年的伤势不但可以一朝痊愈,甚至可能再突破境界。
              然后他会回到雪老城,整顿叛徒,再率领大军一路向南,过天凉入京都,破离山收南海,一统大陆,再造无数大船经东海攻大西洲,成为真正的世界霸主。
              最后,他还要率三族联军远征,扫荡整片圣光大陆,成就前所未有的伟业!
              无数画面在魔君眼前掠过,他本该见到最美好的结局,可是视线范围内还有一个银发金眸的樱空释。
              “我说过的,有他在,你杀不了我的。”陈长生说道,眼睛明亮而平静,认真而专注,看不出任何得意或者骄纵的情绪。
              “你还是要劝我放弃?”魔君面上浮起嘲讽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嘲讽陈长生还是自嘲,那面上败落的景致看上去更加的孤独冷寂。
              陈长生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劝你放弃,只是向你印证这个事实,现在你放不放弃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因为,现在,是我想杀了你。”
              魔君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越笑越响,笑声如震雷一般敲打在陈长生的耳膜上,浑厚敞亮。魔君面上的夜色景致也跟着震荡起来,格外孤傲也格外壮阔。
              陈长生不为所动。他知道很难,但是他还是想试试。三千剑后有周园,周园之后有天书碑,看起来他的手段已经用尽,还要算上樱空释的帮忙,才勉强维持住现在这样的局面,他又凭什么想杀魔君呢?想杀魔君的人多了去了,确实,京都坐镇的那一位,白帝城里闭关的那一位,还有几位神圣境界的大人物,都盼着魔君去死,陈长生算得上是很微末的了,如果不是他身上一身圣光真血,低于神圣境界的人族教宗可不会让魔君多看一眼。
              无垢剑划出一道刺眼的光芒,天空中突然卷起漫天樱花花瓣,那些花瓣似雪更似星子,乍看毫无章法,实则沿着某种玄妙的轨迹飘舞纷飞着,恰似被看不见的线牵引着,而每一条运行的线路暗藏着蛰伏的杀机,陈长生的这一招幻剑,可算是全力以赴了。
              魔君眯着眼睛感受着,能够将星图用于一招剑法,倒也真是天才无比的举措,只是他当真以为这样便能威胁到自己了?魔君嗤笑一声,脚跟轻轻一跺,像是要跺下脚跟上沾染的草屑,虽然他的鞋底本就没有沾染上。强大的气劲掀起了嫩草,草屑撞向樱花,境界的压制使得草屑占了上风,还在蓄势的花瓣纷纷坠地消失。
              在使出幻剑的那一瞬间,陈长生已经向着魔君掠去。漫天的花草中,是陈长生飞临而至的人,他已经收了无垢剑,所以手上无剑,却拿着一封信,一封已经撕开了一道口子的信。
              魔君看着那封信,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强烈的警意。能让他本能地生出警意的人,这个世上只有寥寥数位,大西洲有一位,白帝城里有两位,京都里只剩一位,再就是眼前银发金眸的那一位。这封信又是出自哪一位的手笔?
              苏离带着圣女去异大陆之前留下了几封信,除却写信的苏离、送信的徐有容、收信的陈长生以及国教学院数人,没人知道苏离留给这个世界的信其实是四封,有三封信已经撕开用掉,还有一封信一直藏在陈长生怀里。
              之前他一直不用,或许等的就是现在?
              信纸粉碎,一道无形的剑意扶摇而上,直侵天空云层。微风骤断,剑意归真,直刺魔君。
              一声轻微的裂音,似水被斩成两截,似云被斩成两端,那片夜色、山水、世界被斩成两半。
              魔君脸上笼罩了氤氲的层层雾意,被那道凌厉至极的剑意强行切开,真实骤然出现在天地间。
              魔君双手一并,如同江河两岸对坐无数年的山峰被合在一起,那道苏离留下的凌厉剑意,被魔君夹在掌心。
              一道笔直而清晰的伤口出现在魔君脸上,他如山岳般合拢的掌间也淌下了鲜血。


              290楼2017-11-07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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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星空杀
                魔君脸上的山水和夜色被一剑斩开,眉眼间出现一道清晰而细直的伤,鲜血从里面流淌而出,出乎意料的,魔君的血是金色的。
                涂满了鲜血的魔君的脸,肖似光明正殿石壁上的某张脸,是天神,亦是魔神。
                只是陈长生早已习惯了同樱空释这样的真神亦师亦友地相处,即使是遇上真正的神族,对他来说也不见得特别稀罕,所以对于魔君这张脸,陈长生一念感慨一下就罢,却是再也生不出敬畏了。
                若说陈长生最强的手段到底是什么?按道理来说,当然是天书碑。无论是他在凌烟阁王之策画像里拿到的黑色石头,还是在手腕间系了好几年的来自周园的石珠,都是这片大陆至高无上,无可替代的存在。
                但是,天书碑太过高妙,以陈长生现在的境界根本无法彻悟,平时只能用来温养神识,无法用于战斗。他把天书碑藏在三千剑后,向着魔君掷了过去,只因他知道魔君是世上最了解天书碑的人,看到天书碑,很可能会被撼动心神。
                撼动心神是相对文艺的说法,说的粗陋些,那就是吓魔君一跳。只有让魔君吓一跳,才能够掩藏好接下来的手段。
                他用三千剑掩藏了周园和天书碑,接着使出幻剑掩藏了苏离留下的一道剑意。
                如他所愿,他的想法成功了。
                一道冷酷之极的声音响了起来,在青翠生机的草原上回荡,似要响彻天地之间。魔君看着陈长生的眼睛说道:“就算是苏离亲至,也无法一剑斩死我,更何况,这只是他留下的一道剑意。”
                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声音异常漠然,配合着金色鲜血满面的面容,庄肃神圣。一道难以想象的宏大力量,直接碾碎了苏离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道剑意。而那道带着原始洪荒气息的力量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沿着剑意来时的甬道向着陈长生涌去。
                “真当我是摆设么?”樱空释冰冷无比的声音响起,隐隐听出其中有着暴虐的杀意。只是睫毛轻颤的一瞬,樱空释挡在陈长生身前,噬神剑上涌出了比冰雪更冷又比烈火更炽的气息,彼此交融合而为一,恰如混沌初开,压着那股洪荒一般的气息,一寸寸地碾压过去。
                魔君脸上的伤口裂口更大,鲜血淌得更急了,这些尚不能引起他的在意,他诧异的是,为什么樱空释身上爆发出的气息像是来自远古真神的混沌之力?
                然而来不及想太多,陈长生已然持剑迎上,眉目冷峻中透着坚毅,使出的就是习自樱空释的噬神剑剑招,凌厉,霸气,一往无前,神佛无挡。
                如果只是陈长生本人施展剑招,很可能一下子就被魔君碾碎,但是借着樱空释的力,这一招噬神剑法施展出来竟有了神圣境界的几分真意,而魔君面对的,恰恰是两倍的噬神剑威力,很有双剑合璧的一些奥妙,互为补足的力道之下,魔君终于感受到了死亡迫在眉睫的威胁。
                陈长生的想法很简单,再好的脾气被魔君一再地挑衅也挑起了一些火性,虽然他一直都很小心地守着自己的血液的秘密,但是确实,魔君是这片大陆唯一一个表明态度觊觎自己真血的人,并且为此付出了两次行动。留着这样一个对他自己而言也好,对整个人族妖族而言也好的心腹大患,陈长生内心十分的不情愿。没机会没能耐杀他是一回事,在这个机会面前不把握,陈长生的顺心意可以说是很废话了。
                这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境遇。
                如果杀死魔君会相应地付出规则的代价,那么他情愿承受这个代价的人是他。换句话说,到了渊祭面前,万一撕破了脸,多一个聚星境的他和少一个聚星境的他,根本就没有差别。但是如果樱空释为了杀魔君,从神隐境界跌落到从圣境,这个差别恐怕不止天差地别。
                魔君的表情很凝重,在这种生死时刻,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陈长生要杀他,而他要吃陈长生,不死不休,不到最后一刻,谁会妄断输赢呢?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天空破开了一个点,完全沉浸在战斗中的陈长生没有察觉,但是樱空释察觉了,因为风吹过发生了偏差,云游过发生了停滞。这种能够短暂改变规则的力量是不能小觑的。
                与此同时,无垢剑和噬神剑正在实现第一次完美的双剑合璧,魔君正在酝酿一次更猛烈的反杀。
                一个石杵般的物什凭空出现,向着魔君刺了过去。
                这个石杵的角度格外刁钻和歹毒,魔君想要同时扛住双剑和石杵的攻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魔君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够被暗杀的对象,原本与石珠对峙的印章,也就是魔君从周园里带走的天书碑,早已同魔君合为一体,此时感知到魔君的危险,便自动生成反应,开始防御,然后反击。
                这也是数百年来,无数人族、妖族甚至是雪老城里的元老会里的强者,多少次暗杀魔君都没有成功的缘故。
                印章不再理会石珠,转而迎向了那根石杵。没有了印章的牵制,天书碑化作的石珠向着四下里飞逝而去,星图顿破。
                然而,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下一刻发生了。石印章静止在空中,不再试图攻击那根石杵,仿佛在数万年前便认识了对方,甚至还主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说什么都晚了,魔君低头望去,只见一把石杵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小腹。石杵上的气息阻挡住了噬神剑和无垢剑的攻击,同时微弱却坚韧地向四周传达出去,像是要把魔君的位置告诉给整个世界知晓。
                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别的、所有的世界。
                樱空释的神情有着微微的惘然。
                这根神秘的石杵到底是什么?
                人族的道藏里没有记载,白帝城里也没有关于它的消息,只有雪老城里魔宫的主人才会知道它的来历。这根石杵以及它的相关传说,是魔族的不传之秘。
                魔君知道它是什么,这是一件从来没有在这个世间出现过的神器——星空杀。
                星空杀的后面出现了一张年轻的面孔,眼神中闪现出濡慕、崇拜、敬爱、喜悦、悲痛、狂热以及坚定。
                一道愤怒而又凄厉的鸣啸在天地间响起,幽绿的光芒撕裂了空气,南客如一道流光,向着魔君掠去。就在她的狂暴气息将要接近的那刻,那位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悄然无声地飘到了数十丈之外。
                他轻盈若尘,看似行云流水随意而行,身法极为诡异,也展示出了极为高妙的境界。陈长生几乎一眼认出,这是属于魔族传承的最正宗的耶识步。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樱空释生生收回剑,一身戾气顿时敛于无形。他身形陡转,回身展臂将陈长生往自己怀里一揽,幻影移形施展得更为精妙高深,将陈长生带离了原先战斗的地方,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冷漠中透露出一丝警意。
                如果是平时,南客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杀死,她是拥有最快速度的孔雀,即使魔族的耶识步,在她跟前也不够看的。但是现在不行。她向着魔君扑了过去,然而还没来得及近身,就被魔君一袖拂到了远处。
                魔君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看着刺入小腹中的星空杀,伸手拔了出来,扔在地上。
                但是有些事物残留在他的伤口里,隐隐散发着蓝光,就像是夜空里不怎么起眼的一颗星辰。
                那团幽蓝的光散发着微弱的气息波动。
                衣带拖出重重残影,印章破空而起,呼啸而落。除了樱空释,没人发现魔君在倏忽之间去了千里之外,又回到了原地。但樱空释只是冷眼看着,即使是对陈长生,也没多做一句解释。
                节外生枝的事已经够多了,樱空释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给自己的小徒儿制造紧张。他轻轻地箍着陈长生,确定他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风吹不进,雨打不着,对于其他发生的事,权当是看一出反转大戏好了。
                反正,无论如何,魔君都无法摆脱那道幽蓝的光,就像无法摆脱命运。
                星空就是命运,如果命运要杀你,你又如何能够躲得开?
                对于星空有着独特敏感度的陈长生也感觉到了星空杀的奇异之处,他窝在樱空释怀里,仍然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保持着高度关注。于是他的神识扶摇直上,穿越漫漫星河,来到他的命星旁。
                红色的星辰不断地向他提供着温暖以及能量,信心还有勇气。他望着更遥远更幽深的那一边,忽然生出一抹悸意。
                从那遥远的星空里,目光触不可及的地方,生出一道明亮的光柱,向着他的命星而来!
                陈长生惊出一身冷汗,同时感觉到樱空释环着他的手臂紧了紧,但他依旧身体僵硬,不能动弹。幸运的是这道光柱擦过他的命星,继续向着星河之间而去,直指这个世界。
                远处传来南客凄厉的喊叫声。一道光破开星河,破开天空,落在了草原间,落在了魔君身上。
                那道光柱来自比星空还要遥远的世界,落在地面上却只有一丈方圆,可见是多么凝练。圣洁的光柱里,魔君衣衫微动,脸上的山水尽数被洗去,容颜急剧地变老。
                年轻人开怀大笑,又放声大哭,然后他走到魔君身旁,小心地抚着他坐下,谦卑而又温柔地问道:“爸爸,这次您总会死了吧?”
                魔君看着年轻人,眼里全是满足和宠溺,平静说道:“是的。”
                因为还被樱空释抱着,陈长生自然能够感觉到樱空释心跳的微妙变化,莫名的怅然袭上心口,不由自主的,陈长生叹息了一声,随风散在了春风拂过的草原里,就像魔君即将逝去的生命。


                299楼2017-11-15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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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摊牌
                  陈长生睫毛颤了颤,耳畔传来樱空释轻笑的声音:“醒了?”
                  陈长生闭着眼默了五息,不过与平时不大一样的是,这一次他用了五息时间愣神,为什么每一次在时空缝隙中,他都会昏睡过去?好在这一次他在睡去之前就感觉到樱空释把他抱在怀里,或许是始终萦绕在鼻尖那股熟悉的清淡樱花香味,悠远而绵长,才让他放任自己放下心来在熟悉的怀抱和气味中沉睡,这一次没有恐慌失去。
                  他坐起身,发现自己处在一间类似于客栈的房间中,房内只有他和樱空释两人,其他人不知去了哪里。
                  脑子还有点懵,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陈长生弯腰穿鞋,随口问道:“我们现在是在哪?”
                  “客栈。”樱空释转头看着陈长生,金色的眼眸中流转着一抹暗沉。
                  陈长生无奈地看着樱空释,谁问这个了。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走到窗户边掀开半阖的窗户往外面看——
                  街上行人走动,零星的小摊上做着小成本的买卖,三五个孩童追逐玩闹,这里没有京都车水马龙的热闹繁华,也不是萧条安静的北域景象,就像是东土大陆的一个普通小镇,充满了寻常的生活气息。
                  陈长生张了张嘴,一时有些失语。莫非他们还在东土大陆?
                  “不是东土大陆,也不是凡界。”樱空释看着陈长生的表情,像是知道他心里的疑惑,挨着他的肩膀说道,“虽然看起来很像,但是我能感觉到,这里有普通的凡人,也有灵力不亚于我的神。”
                  陈长生睁大了眼睛,樱空释仿佛还嫌不够震撼似的,无视陈长生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这里就是幻雪神山。”
                  陈长生忽然平静了下来,想想他们的目的本来就是到幻雪神山,中间不知因由到了东土大陆,只是多了一步插曲,于樱空释的本意并无关系。何况樱空释实力超群,星旧襄铃一干人等也不是泛泛之辈,到达幻雪神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只是到达幻雪神山,将要直面更多的未知,而这一切都是冲着樱空释去的,陈长生多少有些担心。
                  “他们呢?”陈长生轻轻地问道。
                  “这里空间元素很紊乱,你看到的世界不一定就是真实的,这里的一朵花、一颗石头都有可能自成一个世界,或者通向另一个世界。襄铃和凤九对此有些心得,出去查探了,说不定能获得关于赤凝莲的线索。至于星旧,他去释梦了,你更加不必担心。”
                  之前连轴转的忙碌,现在终于得以喘息。静默下来之后,陈长生就有闲暇整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其他的已经发生的、既定的事情,只需接受结果就好,整理到后来,陈长生突然想了起来——或者也不能说是突然想起来的——只是这会儿似乎时机正好,那么樱空释是时候该答疑解惑了。
                  “师父,当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陈长生直视樱空释,决心把这个事情弄弄清楚,“就是在无尽海底,我们走进空间裂缝之前,你……”
                  樱空释没有在喝水,没料陈长生突然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毫无心理准备。于是这个刃雪城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神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下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一时间脸就红到了耳朵根,不知道是呛的还是憋的。
                  陈长生干净的双眼就一直盯着樱空释的反应,看到樱空释这个反应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看来他是记得的。记得就好,真要他一句一句提醒樱空释回想起来,多少是有些尴尬的,现在看到樱空释比他更尴尬,陈长生反倒觉得有些好笑,抱着手臂以一种看戏的心态看樱空释的神色变换。
                  “我……”樱空释张了张嘴,对着陈长生纯洁的眸子有点心虚愧疚。本来这份感情藏的好好的,偏偏那个时候情不自禁,抱着陈长生吻了下去,这会儿陈长生要解释,可问题是他该怎么搪塞过去?总不好说这是神族的师徒礼仪吧?
                  看出了樱空释有闪躲之意,陈长生在心里暗暗问为什么,既然当时都已经豁出去吻下来了,这会儿还要躲什么呢?抛出这个问题之前不是没有设想过原因和答案,既然自己左思右想也无法得出结论,不如直接问本尊好了,活得真实的人就该做真实的事,其中也包括拒绝谎言。
                  “师父,你是不是喜欢我?”陈长生压低声音认真地问道。
                  樱空释万万没料到陈长生会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是自己没把心思藏好?还是这个徒儿太过聪慧?从来不会出汗的樱空释感觉到有汗从额头沁出,前所未有的紧张感抓住了他的心脏。是就此坦白,换取非黑即白的结果?还是矢口否认,止步在简单却永恒稳定的师徒关系?
                  他是樱空释,是曾经为了让卡索恢复灵力、得到自由,不惜背负全天下人误解的樱空释,所以他开口了,温和却清淡地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回答?”态度漫不经心游刃有余。
                  什么样的回答可以让陈长生开心、自在,他便给什么样的回答。
                  还能这样?陈长生怔住,同时心里也蹿上一股子邪门的恼意。
                  “师徒之情,朋友之义。”他赌气般地开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樱空释的反应。
                  樱空释金色的眼眸似蒙上一层薄雾般的灰,细看却也不大真切,只听他哂然一笑,接口道:“那我便教你、疼你、护你、成全你,做世间最好的师父。”
                  就在樱空释以为这就是陈长生想要的答案时,陈长生忽然拔高音调:“若是伴侣之爱呢?”
                  樱空释一愣,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又很认真地说:“还是教你、疼你、护你、成全你。”
                  陈长生微微挑眉,只觉得一贯很好用的脑子似乎有些迟钝,索性眼前的人是他师父,那就有义务将答疑解惑进行到底。“有何差别?”
                  这一次樱空释想得更久,没办法,这方面他实在是没什么经验,全凭着近乎本能的心意,等到惊觉自己陷入,已是全心全意。好在摸着石头趟情网,也是冷暖自知的事,全然没个标准答案,所以樱空释也微微有点惘然:“大概后者是能借着伴侣之名,肆意地亲近你吧?”
                  陈长生冷静地翻了一个白眼:“你我亲近得还少了?”
                  樱空释一噎,面皮也有些泛红:“情难自控,抱歉。”
                  对话进行到这种程度,陈长生觉得有些无语,忽而福至心灵,茅塞顿开,心道自己果然犯傻了,这个问题从一开始不就很明显嘛,樱空释将主动权选择权都交给了自己,若不是深深的喜欢,至于要这样么?
                  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别扭偏执又深情的师父呢?
                  陈长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樱空释,樱空释顿时有种被看穿看透的感觉,本来还在忐忑于陈长生的决定,被这么一看,更是紧张得连头皮都绷紧了。
                  “师父,你喜欢我,不止是师父对徒弟的那种喜欢。”陈长生不给樱空释任何躲避的借口和空间,直接一锤定音盖棺定论。
                  樱空释垂下眼,心里反倒有种解脱般的释然,许久以来压抑在心里的雾霾像是被风拂着丝丝绕开,心里涌上一种渴望,他试探着开口:“你……不会觉得我恶心吧?”
                  陈长生忍不住伸手触摸樱空释的脸蛋,带着三分怜惜七分嗔怪:“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是我默许的结果吗?真的讨厌的话,应该早就推开你了吧。”
                  樱空释震惊地看着陈长生,巨大的幸福感击得他有些晕眩,一把抓过陈长生在他脸上轻抚的手,眼光中流露出满满的不可置信的喜悦,激动连声音都在发颤:“再说一遍?”
                  响亮的破门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星旧看见樱空释用力拽着陈长生的手,身躯微微颤抖,陈长生手的位置在樱空释的脸颊附近……而两人神色都不怎么好,看着他的眼神跟刀子似的,星旧吓了一跳:“怎、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陈长生无语地抽回自己的手:“我们没事,倒是星旧梦主怎么了?急急忙忙的,是有什么情况吗?”
                  星旧又偷偷瞟了一眼樱空释,见对方只阴沉着脸不说话,对于陈长生向自己提问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暗道自己是不是没挑准时间出现,怎么一来就看到人家平时好的什么似的师徒闹矛盾呢?
                  清清嗓子,星旧回答道:“凤九和襄铃打起来了。”说到这里,星旧又郁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那边一对表姐妹打起来了,这边一对师徒脸色也不好看,两边都乱乱的,早知道还不如继续沉浸在梦境中呢。
                  “她们怎么会打起来了?”樱空释的脸色总算比刚才好了一些,星旧还有闲心想这算不算是以毒攻毒,用一方的矛盾化解了另一方的矛盾?他算不算是做了件好事?
                  “凤九让我帮她重温赤凝莲失窃那晚的梦境,她在梦境中看到的窃贼的身形和招式都很像襄铃,找了她询问,问到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打起来了。”
                  陈长生“啊”了一声,不解道:“动机呢?如果是襄铃的话,她身为青丘狐族一员,为什么要以身犯险窃取赤凝莲?”
                  樱空释朝着门口走了几步:“跟她初识的时候便知道她有一段故事,若想扭转时空做些什么弥补遗憾,却也算得上动机。”
                  陈长生紧跟几步,有些苦恼道:“咱们总归是伙伴,内讧可是犯了大忌。”
                  星旧知道这对师徒是准备去劝架了,于是加快几步走到樱空释身边领路。听到陈长生说的内讧是大忌的话,顺势应道:“此刻此地我们是该团结一心。”说完目光颇带暗示性地扫了樱空释和陈长生一遍。
                  陈长生无奈,樱空释冷冷地飞了星旧一眼。星旧摸了摸鼻子腹诽,樱空释喜怒无常,他还是更喜欢卡索当王。


                  312楼2017-12-06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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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乱乱的小团队
                    樱空释和陈长生赶到时,凤九和襄铃已经打上火了,五火七禽扇和陶铸剑频频挥舞,青丘的法术交织,灵气四溅,从地上打到房顶,又从房顶飞身而下,路上的行人纷纷退避,也有一些神,仗着自己有些修为,饶有兴致地抱着手臂在一旁观战。
                    樱空释见这样子实在有些难看,而且也不解决问题,于是在凤九和襄铃如两只互相撕咬的狐狸一样扑向对方的时候,挥手凝成一道气墙,两只狐狸斗得正凶,撞上气墙的时候反向跌出,摔了一个灰头土脸。
                    抬起头恨恨地看着樱空释和陈长生走近,凤九仗着自己占理,红着眼睛指着襄铃愤怒地喊:“是她偷了赤凝莲!小偷、叛徒!”
                    这气劲太像小孩子告状,而襄铃摔在地上一声不吭,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白着一张脸,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人是樱空释带了来的,赤凝莲又事关重大,这一行人隐隐以樱空释为首,樱空释忖度着这事他怕是不想管也不行,于是板着脸问襄铃:“赤凝莲失窃真的跟你有关系?”
                    襄铃咬了咬嘴唇,点头承认:“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赖的,是我要赤凝莲,但致使它失踪却不是我的本意。”
                    凤九气得发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要不是我央求星旧帮忙进入梦境重温当时的情状,发现了你的可疑,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襄铃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愧疚,没什么好辩解的,事情是她干的,也许找到了赤凝莲之后她还是会用它达到自己的目的,既然信任已经瓦解,那便顺其自然吧。有时候身边最亲的人,未必是值得相信的,如果凤九明白了这个道理,她会更像一个合格的青丘女帝继承人。
                    沉默的时间越久,凤九就越失望,其实她很想听到襄铃的解释,或许解释了她就能找到原谅的理由,但是襄铃却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冷漠得让凤九觉得牙痒痒。
                    陈长生叹了一口气,看着凤九红着眼睛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有点不忍心,可是安慰人这事他不大擅长,只得很中肯地说道:“现在生气伤心都于事无补,赤凝莲到底落在了哪里我们谁都不知道。不管襄铃有什么目的,弄丢赤凝莲一定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结果,我们不如先放下恩怨,一起找回赤凝莲才是当务之急,至于找回了之后你们怎么论赏罚,我们就不便插手了。”
                    他想着自己好歹还是凤九的挂名先生,如果她能跟落落一般懂事,这番话应该是听得进去的。
                    “好,我们先放下恩怨,找到赤凝莲,但是,找到后我绝对会好好守护住!”凤九擦拭掉将落未落的眼泪,眼神坚定地看向襄铃。
                    襄铃扁了扁嘴,应道:“好,我也保证,在找到赤凝莲之前绝不会掉链子。是不是能拿到它,各凭本事。”
                    凤九和襄铃在樱空释和陈长生的见证下,击掌为誓,定下约定。
                    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算不得圆满,好在维持住了井然有序的状态,但是接下来他们应该怎么找渊祭,一时都是毫无头绪。渊祭掳走莲姬时只留下一句在幻雪神山等待樱空释的话,什么线索都没提供就离开了。幻雪神山这么大,空间这么复杂,要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樱空释心中郁闷,渊祭到底是希望见到他还是不见到他呢?
                    一道凛冽的杀气漫过,直冲陈长生而去。一道影子却比杀气更快,挡在了陈长生面前,释放出了更强烈的杀意,下一瞬又一道幽绿的光闪过。之前冲着陈长生去的杀气瞬间消弭,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樱空释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想不到到了幻雪神山之后第一个成为攻击靶子的人竟然是陈长生,不管对方是为了警告他还是直接冲着陈长生去的,这个举动完全是踩到了樱空释的底线。
                    陈长生回过神来,心里也蹿上一丝凉意。忍不住率先看向樱空释,看到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知道他很在意,稍稍好受了一些,于是朝樱空释眨眨眼,示意自己没事。
                    樱空释一步跨过来,一把将陈长生捞进自己怀里,那架势恨不得将人嵌进自己的血肉里。好不容易坦白了感情,幸福似乎唾手可得,要是这时候长生出了什么事,樱空释怀疑自己会疯的!现在想想都后怕不已,而且他们还在陌生又危险的幻雪神山,未来会发生什么,樱空释都有些不敢想了。
                    两人身高相仿,陈长生刚好能够透过樱空释的肩膀看到星旧张大了一张嘴巴,表情就像是吃了一记雷劈,这才想起,他和樱空释的感情发展同他俩性格挺契合,一派的温润如玉安静内敛,要不是他话赶话的逼着樱空释坦白,就是俩当事人都不敢给这份感情做一个明确的定位。现在他们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只是……会不会惊着身边的人了?
                    还没等陈长生从这思绪里转过来,绿光一闪,眉眼略有些呆滞的小姑娘就出现在眼前,直勾勾地看着他,骇得陈长生下意识地推了一把樱空释,退出了他的怀抱,看着小姑娘满脸的不敢置信:“南客?”
                    南客依然直勾勾地看着陈长生,只问他:“你说过我有病。”
                    樱空释牵过陈长生,警惕地看着从东土大陆跟了来的南客。不愧是孔雀,速度竟然快到足够追上他们穿越空间裂缝的脚步,只是魔君死在自己的儿子手里,她不找她哥哥报仇,跟来了幻雪神山,又是什么道理?
                    陈长生点头说道:“你确实有病。”
                    南客冷冷地说:“你给我治。”与其说是求医,不如说是命令。
                    樱空释大为不爽:“凭什么?”
                    南客义正言辞地说:“他说过他能治。”
                    这话太不要脸,樱空释气笑了:“他说他能治你就来找他治病?之前要杀他的时候可没见你们父女俩手下留情,现在你父亲已经死了,我们没落井下石杀了你就算好的了,怎么还有脸让长生给你治病?”
                    陈长生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不拦着樱空释替他嘴上发难。什么王者风范要大气,他和樱空释本来就没有做大人物的自觉,再大的人物也要讲道理。虽说医者仁心,从单纯的医患关系来看陈长生不见得会不管南客,但是就南客那种求医态度,只要是个人心里都不会舒服,让樱空释跟她说道说道也好。
                    然而没等来南客的回应,只见她一个倒葱栽,直接晕倒在地上。
                    不说陈长生和樱空释,就是星旧和襄铃他们也懵了,还能有这样的?星旧踱到凤九身边,不解地轻声问道:“这是不是凡人所说的,碰瓷?”
                    凤九很踌躇,更觉得有些丢脸,好歹是孔雀转世,骄傲的性子能不能用同样骄傲的里子维系一下?她看到陈长生要上前,忙出声提醒:“小心有诈!”
                    襄铃的欺瞒让她失去了信任感,连身边亲近的人都可以欺骗背叛,像南客这样的敌人更加要提防了,毕竟老魔君是因为被他们重创才让他儿子有可趁之机,毕竟孔雀有着最快的速度和无解的剧毒。
                    樱空释哪里敢让陈长生去碰南客,在凤九提醒之前就紧紧地抓着陈长生的手,沉着一张俊脸,听到凤九的话,更是不愿松手,那力道就跟陈长生杠上了一样,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他们又闹矛盾了。
                    星旧叹气,他现在才算是有点明白,这对师徒彼此在乎,已经在乎到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变得奇怪又别扭的程度,好在陈长生是一个真人,要是跟樱空释一样的脾气,那这对师徒的关系绝对矫情死。
                    “王,放心吧,医术方面我是不如长生和皇柝,但是梦境方面还是可以的,现在这只孔雀的确是昏迷了,长生要看是无妨的。”
                    即使星旧这么说,樱空释依然不敢放心,叮嘱陈长生:“你要看便看看吧,只能看,不能碰,谁知道她全身上下哪里没毒,沾到一星儿把你搭进去,弄死她几万次都不够的。”
                    陈长生眨了眨眼睛,很实诚地说:“师父,你很烦。”
                    樱空释顿时僵住,脸色变得很精彩。被自己的徒弟嫌弃了啊,星旧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用极大的自控力控制好表情,装着风清云朗的样子,一手虚掩了嘴唇,掩住了唇角泄露出来的一丝笑意。怕是只有陈长生这么直白的孩子,才会让樱空释吃瘪吧。
                    “你不会真的想要治好她吧?”樱空释用看傻瓜一样的目光看着陈长生,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气势。
                    “我是大夫,她是病人,治还是要治的。”陈长生已经弯下腰查看南客的病情,嘴里嘀咕着,“治好了不怕她翻脸不认人,她已经打不过我了。再说,不还有你在吗?”说道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沁上了笑意,有些无赖又有些调皮。
                    樱空释终于觉得受用了,虽然不是很满意陈长生节外生枝的救人,不过看在他晓得关键时候可以依赖自己的份上,只要长生开心,随他去吧。
                    “南客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神识受到了巨大的创伤,再醒过来神智不会很清醒,要治好会很不易。”陈长生有点烦恼,折袖的病情他还在研究中,又多了南客这么个病人。
                    樱空释淡淡说道:“尽力就行了,你就当治着玩玩,治不好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长生无奈一笑,笑容中竟有着对樱空释像对孩子般的包容。
                    “太可怕了。”朱砂一袭黑裙,清冷冷地落在星旧身边,“陈长生从来没有这样依赖过谁。”
                    “确实挺可怕的。”星旧也是一身黑袍,一本正经地附和道,“你以为樱空释还会这样宠着谁吗?”
                    “看来,似乎都跑偏了啊。”朱砂摇摇头,与星旧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点默契的戚戚焉。


                    319楼2017-12-15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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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花效
                      后来是星旧发挥了神族的绅士风度,背着南客回的客栈。他觉得自己跟好脾气的皇柝越发地像了,好歹皇柝是济世救人的神医,而这边的小神医陈长生只是用“辛苦你了”的眼光很诚恳地看着他,纯良地让人不忍拒绝。
                      于是星旧就对樱空释又生出了一丝怨气,他徒弟忙着做好人,他忙着护短,一点都没有团队友爱精神,所以当时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担忧要跟着这对师徒来幻雪神山的呢?
                      “你仿佛很有怨气?”樱空释走到星旧身边,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悄悄问道。
                      星旧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决定发挥一下陈长生真人不打诳语的直爽风格,很爽快地承认了:“我堂堂寻梦族的梦主沦落为你们二位的跟班,说没怨气不但虚伪,连骨气都丧失了。”
                      “倒是直率。”樱空释赞许地点点头。
                      星旧嗤笑一声道:“跟你们相处这段日子,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欣赏这样的,最好的代表人物就是他。”说完朝着陈长生的方向努了努嘴。
                      不要说师道尊严了,这一下好像连帝王尊严都碎成渣了。樱空释悄悄瞥了一眼始作俑者陈长生,后者正凝神思考着什么,樱空释大概能猜到陈长生八成是在思索南客的治疗方案,心中一软,于是惯常在人前摆出的清清冷冷的眉角眼梢也柔和了下来。
                      “星旧,”樱空释幽幽说道,语气中有着一丝难得的郑重,“我要我们一个不落,都平平安安地回去。”
                      “这跟剥削我的劳力有关系吗?”星旧很认真地问道。
                      “有啊。”樱空释笑了笑,很认真地回道,“这样比较顺心意。”
                      太不要脸了,星旧咬着后槽牙,如果可以的话好想把樱空释困在梦境中,丢进绝境里,让他长时间见不到卡索和陈长生,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寂寞如雪。不过碍于实力差别,这个念头也只能想想而已。
                      樱空释的视线时不时地会左右顾盼一下,星旧看他虽然面带笑意,但是眼神里却似有风雪弥漫,很是警醒,微微上了心,嘴里却打趣道:“别东张西望的,好歹也是冰族的王,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是不要摆出来丢人了。”
                      “丢人不打紧,要是丢了性命,再打紧也没处哭去了。”樱空释看着星旧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仿佛有未尽之意。
                      南客因为昏迷而有些向下滑,星旧掂了掂,将南客往肩上移了移,感受着小姑娘深沉的呼吸,仿佛自己的呼吸也受到影响,随之减缓:“照顾好你自己和长生,总觉得你们俩现在就像靶子一样,我的感觉很不好。”
                      “你们在说什么呢?”陈长生走近樱空释身边,看了看南客的情况又看向樱空释,一副很信任的样子。
                      星旧开玩笑说道:“我在跟王抱怨,要是他总是这样厚此薄彼双标待遇,回去后我就怂恿卡索亲王发动政变,抢夺王位。”
                      陈长生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星旧,星旧只觉得那一眼有点扎心。
                      回到客栈后,大家看似无所事事,其实每个人都在暗暗做着自己的布置,力求在危机中寻得一丝机遇。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只不过是一顿晚饭的功夫,他们居住的客栈里竟然发生了命案,死者是一个灵力不怎么高深的神。
                      这一场意外来得无声无息,没有任何人在事先觉察到任何异样,客栈里顿时人心惶惶,对于凶手是谁,还会不会有下一个受害者,所有人都莫衷一是,根本理不出一丝头绪。
                      也有一些心大的神,仗着自己修为不错,倒也没走心,毕竟幻雪神山就是一个尚武的世界,谁拳头硬,实力强,谁就能站上权力的顶峰,那些弱者便如蝼蚁,死一个活一个并不重要。
                      樱空释并不觉得这只是一次偶然的意外,刚好他们来到幻雪神山,刚好住进这个客栈,刚好先前有人刺杀陈长生失败,如果这些都不够引起他的注意,那么死者是死于一种高级的暗杀术这个情况就很有指向性了。
                      樱空释骨子里仍有一份善良的坚持,所以他不是很愿意接受这种假设——这个死掉的神,也许是他们这伙人无辜的挡箭牌。那么到底是谁,要如此急迫地阻挡他们?如果说他们真正的劲敌,只有火族,可是在残留的暗杀术上却感受不到火族幻术的痕迹。眼前似乎有一大团迷雾遮蔽着,樱空释内心尤有最后的恐惧,如果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莲姬的安危似乎就很难保证。
                      陈长生不在房间,依照众人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对这件事无动于衷,说不定正在以自己的方式进行调查。樱空释给过他一张施了幻术的帕子,只要陈长生带着这张帕子,一旦遇到危险,他就会感知到。暂时陈长生还没遇到什么事,惦记归惦记,樱空释也不想太拘着他,而且陈长生很聪明,说不定会有收获。
                      星旧看着在烛光下发呆的樱空释,暖光柔和了他的眉眼,让他现在做的事情看起来有了神圣的感觉。樱空释正在往四方梦源里灌输灵力,星旧的修为不足以抗衡这边的神族,但是樱空释可以尝试,星旧借助樱空释的力量启动四方梦源,探索客栈里众人的梦境,说不定就可以找出凶手。
                      虽然又一次被抓包干活,但是这一次的活,星旧接的毫不犹豫,看向樱空释的眼光时时传递出“总算有点冰族之王的样子了”的讯息。
                      樱空释懒得理他,瞥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南客,脑海中又蹦出了一个主意。
                      如樱空释所料,陈长生确实在展开自己的调查,不过对于大晚上的在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房里听琴这件事,陈长生觉得还是不必事事交代樱空释了。
                      他原本打算向老板娘了解一些情况,毕竟她的客栈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总不能无动于衷吧,那么她的证词就会很关键,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细节,或许就能以此推出更多的线索。但是,老板娘对死亡的态度冷漠得让他意外。
                      名为花效的老板娘轻飘飘地说:“每一个人都会死,怎样死,什么时候死,又有什么要紧的?”
                      然后她就当陈长生不存在似的,坐在几案前开始抚琴。
                      陈长生心知以花效这般的态度,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的,他也无意从琴音中去辨析花效的种种内敛的心思,本想就此离去,然而在开始的几个空灵的泛音响起之后,脚步却情不自禁地停下,转身看着花效。
                      花效一头散开的长发里隐隐泛着神秘的紫色的光芒,宽松的长袍遮住她纤瘦的身躯,广袖因为抚琴的原因滑至手肘,露出两截雪白的小手臂,玉指在琴弦上灵巧地勾剔抹挑。
                      陈长生有些痴怔,并不是被花效的音律所打动,自从认识千灵族女王潮涯后,他还没有听过谁奏的曲子比潮涯的更动听。他在花效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和谐的感觉,那种感觉是这般强烈却毫无道理,他一心想要抓住这种感觉的逻辑,以至于表现得像是被美色所惑的呆书生。
                      花效抬头看了陈长生一眼,陈长生倏然一惊,忙垂了眼,心中暗暗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局促。花效轻笑一声,不以为仵,继续悠闲地弹奏自己的乐曲,混当陈长生这个人不存在。
                      陈长生觉得再待下去也不会有收获,于是转身离开。背后花效依旧奏着曲子,纹丝不乱。
                      走出花效所住的庭院,陈长生被夜风一吹,脸上身上的热气都消退了下去,脑子里更清醒了一些,他抬头看了看天,看到一弯明月高挂在空中,突然他身影一错,施展耶识步,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了他和樱空释居住的独立小院。
                      “师父,我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了!”一进房间他就跑向樱空释,看见樱空释和星旧在做的事情,愣了一下。
                      “怎么了?你感觉到什么了?”樱空释朝星旧递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好像是说“瞧我徒弟厉害吧”。
                      “花效,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娘,她有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你发现什么了?”没想到陈长生这么快就能锁定一个目标,樱空释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花效的头发,她的手,她对死亡波澜不惊的态度……总之,她给我的整体感觉都很像我们认识的一个人。”
                      “谁?”
                      “精通暗杀术的高手,里神医,月神。”
                      樱空释和星旧面面相觑,很快,樱空释就停止向四方梦源灌注灵力,将它递还给星旧,说道:“看来我们可以先去看看这位美女老板娘的梦境了。星旧,里神医都非常敏感,你潜入梦境时可要小心。”
                      星旧接过四方梦源,微微一颔首,黑袍划过一个优雅的弧度,很快就融进了夜色里。
                      屋里只剩下师徒二人,想到刚才还跟花效独处一室,陈长生就觉得樱空释看自己的目光带着一股深意。略略有点不自然,陈长生说:“我去看看南客。”
                      这时南客已经醒转,然而神识受损之后导致神智不清,过往种种大概全忘了,只在潜意识里记得陈长生是值得依靠的人,所以陈长生一出现,南客就放下了戒备,完全黏着他。
                      樱空释抱臂,无比风凉地感慨:“你还真会招惹小姑娘。”
                      这是醋了?陈长生笑着说:“襄铃可不是我招惹来的。”
                      樱空释气得掐了一团冰雪去砸陈长生,南客见陈长生被欺负,赶紧跑来对樱空释展开攻击,陈长生见南客对樱空释不客气,抖落干净身上的冰雪后又赶忙制止,一时间鸡飞狗跳。
                      星旧进来的时候正赶上这么闹腾的一幕,随着他的回来,屋里的打闹终于得以暂停。
                      “怎么这么快?看到什么了?”樱空释问道。
                      “什么也没看到,她不在,不知去哪里了。”星旧无奈地说。


                      325楼2017-12-28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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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反转
                        客栈的老板娘不在客栈里,又会去哪里呢?
                        事实上花效一直都在客栈里,不曾离开。第二天一早,她的尸体就被人发现,也是死于暗杀术。
                        也就是说,除了花效,这个客栈里还存在着一个精通暗杀术的高手,而且能够在陈长生离开之后到星旧施展控梦之前这段短短的时间里,悄无声息地将花效杀死,他的暗杀本事还在花效之上。
                        “昨晚虽然没有提取到花效的梦境,不过我还是看了一部分其他客人的,但是没有收获。还有,长生应该是除了凶手之外,最后一个见过花效的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长生能够把那时的回忆给我。”忙了一夜,半点收获都没有,现在花效又死了,星旧看起来很疲惫。
                        陈长生配合地让星旧进入自己的梦境,重温了他和花效相处的点滴细节。
                        “你说的没错,看花效的头发和手,毫无疑问,她和月神一样,都是精通暗杀术的高手。”星旧和陈长生站在一处,看着花效安静地抚琴,想到她现在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不由有些唏嘘。
                        “你觉得,昨天想要刺杀我的人,会是她吗?”陈长生似是自语一般轻声问道,“如果是她的话,昨晚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动手?”
                        “也许不是她,即使是她,我们也无法从她嘴里得知答案了。”星旧安慰地拍了拍陈长生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钻这个牛角尖了。
                        “那个……我在花效房里发生的事,还是不要告诉我师父了吧。”陈长生耳尖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请求星旧,虽然什么也没有,但是光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弹琴奏曲这事怎么砸吧都有些风花雪月的暧昧滋味,他不想让樱空释吃味。
                        星旧狐疑地看了一眼陈长生,却没多问。本来也没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不提便不提吧。
                        他俩从睡眠状态中苏醒,走遍整个庭院也没看到樱空释,守在一旁的朱砂转告,樱空释跟着那对狐狸姐妹走了,说是找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等不及星旧和陈长生醒来,便先去拜访了。
                        星旧忙了这么久,有些扛不住,跟陈长生说了声便去休息了。陈长生一个人守在房里,等着樱空释的同时也在思念他。
                        爱恋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才分开,就会惦记。每一次想起都会有点小骄傲,这么好的人是他的师父,又不止是师父,那位喜欢着樱空释的火族公主要是知道樱空释的心被他夺了,怕是真要一鞭子抽死他了。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樱空释回来看到陈长生嘴角含笑,笑意甜蜜,自己心里也像被塞了一颗糖一般甜津津的。
                        “师父你回来啦。”陈长生笑着扑进樱空释怀里,抬头问道,“你去见谁了?竟也不等我。”
                        樱空释忍不住欢喜,在陈长生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说道:“昨晚凤九和襄铃四处警戒,倒被她们寻到一个特别的人,我见了他。长话短说吧,那个人告诉我,这里处于幻雪神山西方护法统治的地界中,在西方护法手下有两个很厉害的暗杀高手,代号是凤凰和乌鸦。我怀疑,死去的花效应该就是两个暗杀高手的其中之一了。”
                        “消息来源可靠吗?”听了正事,陈长生收起玩笑的心思,打算从樱空释怀里钻出来,却被樱空释一把按了回去,只能老老实实地趴在他师父胸前,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侧耳听樱空释的心跳声,一记一记的响在耳畔,让人心安。
                        “那个人被大家称为太子,我看他气度与格局都非比寻常,应该不会拿谎话搪塞我。”樱空释一下一下轻柔地摸着陈长生的头发,被怀里人的乖顺惹得有些心猿意马,强迫自己想着正事分分心才不至于又一个失控做出突兀的事情。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暗杀高手隐藏在这里吗?会不会对我们不利?”陈长生沉下声音问道。
                        “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有点奇怪。”樱空释苦恼地说,“就好像我们所经历的,都是被安排好的感觉。”
                        “我觉得或许我们不应该拘泥于种种复杂的表象。”陈长生抱着樱空释的脖子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
                        “你是说,我们直接去找西方护法?”樱空释脑子转了转,看着陈长生湖水般的眸子倒映着自己的影子,颇为得趣。
                        “既然西方护法统治着这一片地界,也算是渊祭的下属,那么这里发生的事情应该逃不过他的眼睛。你想要找渊祭,最好先找到他。”
                        “我试试吧。”樱空释轻轻吻了吻陈长生的眼睛,松开手走了出去。
                        陈长生歪着头想了想,觉得樱空释在努力尽他的本分,那么他现在能做的事情无非也就是修行,提高自己的实力。带着近乎幸福的心情,陈长生放空自己的神识,进入了遥远的星空。
                        这一次他在星空中停留了很久,并不是因为他的境界有突破的迹象或者有了什么新的感悟,而是很惊讶地发现星空之中隐隐产生了一种新的气韵,这种气韵或许会孕育出新的星星,或许会抹灭原有的星星,总之就是星空发生了变数。
                        星空即命运,命运产生了变数。
                        陈长生心中疑惑,神识在星海中浮浮沉沉,眼前似有一道迷障,可是揭开迷障就可以触碰到真相。突然,他在众多星星中感受到一股能量,熟悉而又更加强大。陈长生将神识凝结成虚影的样子,向着那道能量追寻而去。
                        熟悉的少女似乎在星空中等他,看到他出现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陈长生有点转不过弯来,熟悉的少女,不熟悉的装扮,熟悉的寻梦兽,不熟悉的权杖。眼前的少女是星旧的妹妹星轨,可又不仅仅是星轨。
                        “星轨,你怎么会在这里?”陈长生的狐疑甚于相见的欣喜,他止步于空中问道。
                        星轨笑得灿烂又无邪:“你们不是在找我吗?”
                        “所以,你就是西方护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哥知道这件事吗?”
                        “我是西方护法没错,这事我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他所谓的逆天改命成功是渊祭帮我完成的,而代价是让我给渊祭卖命的话,我想他会疯的。”星轨的声音幽幽飘散在星空里。
                        陈长生心中一紧,面上不显分毫,镇定地问道:“那你现在出现,是敌是友?”
                        星轨突然面色一变,看着陈长生身后的方向,柔柔地叫了一声:“哥。”
                        陈长生转身,看见了星旧和樱空释,感觉更懵了。星旧面色很不好看,他走到星轨身前,严肃地说:“你最好解释清楚。”
                        樱空释怜惜地摸着陈长生的头,嘴里责怪:“笨,你都入了星轨的梦境,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陈长生不知从何辩起,索性低了头不再说话。他隐隐知道,谜团很快就要解开了。
                        星轨娓娓道来,当初星旧一心要延长她的生命,渊祭承诺可以帮助她破除活不过成年的命运,但是条件就是到渊祭手下当他的西方护法,并且协助樱空释坐上冰王的宝座。
                        整件事情是渊祭随心所欲设下的局,渊祭自然是深爱着莲姬,但是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却不那么上心,要说他有时会帮助樱空释,也不过是将樱空释当做自己掌控冰族的奠基石,如果没有利益冲突,他自然会看在莲姬的面子上扮演慈父角色,但是如果樱空释有更直接的作用,渊祭不在乎用樱空释的性命搏上一回。
                        隐莲花将要开放,渊祭想要借这个机会向隐莲许愿,解除当年舍弥联合其他神族对自己设下的封印,恢复全部的实力。但是隐莲花语便是“有得必有失”,要达到渊祭的目的,必须要付出同等的代价,渊祭就打算用樱空释来献祭,于是假装绑架了莲姬,等待樱空释出现在幻雪神山。
                        当渊祭与乌鸦计划引樱空释进入莲池时,恰好被莲姬听到了整个计划,渊祭一句“这世上只需要一个真神”就打碎了莲姬关于爱情和幸福的全部幻想。
                        可悲可笑的是,渊祭对莲姬的爱确实是真实且纯粹的,所以对这条已经沁了毒的美人鱼毫不设防,愤怒的莲姬为了挚爱的儿子,结结实实地用利剑刺穿了渊祭的心脏。即使用隐莲也没有杀死的冰焰族真神,就这样死在了自己最爱的女人手上。
                        渊祭死去后,莲姬第一时间得到了属于渊祭的诞星杖,成为了幻雪神山的新主。凤凰,也就是花效,一直偷偷地爱慕着渊祭,对莲姬深切的恨意让她想毁灭莲姬最爱的儿子,所以之前的暗杀局是冲着樱空释去的。乌鸦却属于识时务的这一类杀手,他用更加高超的暗杀术杀死了凤凰,凭此到莲姬那里邀功,也化解了莲姬对他的不信任。
                        “我母亲呢?”樱空释急切下抓着星轨的肩膀问,这一切一切都太突然太匪夷所思,惊得樱空释根本回不了神。他不在乎渊祭也不在乎凤凰或者乌鸦,甚至是星轨,但是他还是在乎自己的亲生母亲的,莲姬虽然偏执又自私,可是她的爱子之心是真实又纯粹的。
                        星旧心疼自己妹妹,上前劝阻道:“你别急,听星轨这么说,太后好好的。”又问星轨,“既然你出现而且坦诚了自己的身份,那么不妨带我们去见太后吧,所有的一切,让他们母子自己说清楚。”
                        星轨点头说道:“你们从梦境中出去,我会让寻梦兽带你们跟我汇合,然后我就带你们去幻雪神殿,见莲姬娘娘。”
                        星轨的身影在星空中隐去,陈长生抓住樱空释有些颤抖的手,用了些力气捂在自己的胸口,眼睛晶亮,坚定地说:“师父,别怕。”


                        331楼2018-01-10 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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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大结局
                          樱空释走上了幻雪神殿,看着坐在王座上抚着权杖的女人,面容优雅美丽依旧,可眉目中已尽是沧桑。
                          他走了几步,忽而生出一些情怯,这样的母亲感觉陌生又疏远,在那样复杂的经历冲击下,他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越发看不透了。
                          “母亲。”安静了许久,樱空释终于打破了沉默,然而叫了一声之后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心中有太多问题要问,有太多疑惑要解,脑袋里乱乱的,下意识地想要去看陈长生,猛的又想起长生为了给他留出空间,并没有跟他一起进大殿。
                          虽然陈长生不在身边,不过想到这个人,樱空释心中就涌起一股暖流,想起陈长生温暖有力的手,和那句对自己说的别怕,惶惶然的感觉就淡了下去。他的徒儿总能够给他无形的力量和勇气,去面对未知和意外。
                          “母亲。”樱空释又唤了一声,这一声比起刚才可镇定多了。
                          “释,你终于来了。”莲姬温柔地看着樱空释,眼里渐渐水汽弥漫,泪珠在眼眶中滚动,要落不落的,尽显得楚楚动人。
                          樱空释不忍,上前将莲姬拥住,这才惊觉自己的母亲娇小脆弱,而他已真正长大,再不是享受母亲怀抱的稚子,而是要反过来为母亲遮风挡雨的男人。情绪受到感染,樱空释心疼地说:“母亲,您受苦了。”
                          莲姬笑中带泪:“孩子,母亲不苦。之前苦苦追求的权力已尽在掌握,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我已经当上了冰王,您是冰族的太后,还要什么权力?母亲,现在一切都好好的,我带您回家,这样才算是团聚。”樱空释说着就要去拉莲姬,莲姬挣脱。
                          “释,我不能跟你走。诞星杖在我手里,我将永远留在这个地方,哪儿都不能去了。而且,一旦你冰焰族后裔的身份暴露,刃雪城还有咱娘俩的容身之地吗?”
                          樱空释怔住,半晌后摇头道:“母亲,您说的这些不应该是理由。您还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我要听您说,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其实很多事情的真相,也是我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的。先前以为你是火燚的儿子,那是因为渊祭是变作火燚的样子……我根本不知道,那年无意中救下的狐狸,会是从空间裂缝中从幻雪神山逃逸出来的渊祭。而且火燚对我也并非真情,想来无非是为了我那一泪石,好进入这里寻找隐莲。”
                          莲姬的表情看不出失落,只有着看透世事的淡然,说着这些如同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渊祭抓了我,引你到这边来,只是为了将你的生命献祭给隐莲,他好自己许愿恢复实力。我听到了他和乌鸦的计划,害怕又愤怒,但是我还是成功地杀了他。释,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在你到来之前,隐莲已经盛开。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我已许下愿望,让我的儿子一生安康幸福,渊祭永不再苏醒。作为交换,我将守在这里,以及永远不能拥有爱情。”莲姬低低地诉说着,听不出是不是带着自嘲的成分。
                          樱空释心揪起来一般的疼,他美丽优雅的母亲,就此断送了往后千千万万年的幸福,就为了他的安康幸福?难道他的安康幸福不应该由他自己来争取来守护?
                          莲姬摸着樱空释的脸蛋,柔声哄着:“不难过,其实关于你,我还知道了很多秘密,到今天这一步可以说是福祉了。为了守住这个福祉母亲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如果你知道封天婆婆手里有纵星杖,也看出了星轨手里的是落星杖,她们可以凭借这两根神杖卜算命运,预言未来。而现在握在我手里的神杖,是诞星杖,法力高强的神可凭此布星。你的徒儿陈长生对星空很有研究,想必他会告诉你,星空便是命运,那他也应该知道,总有神或者人要去操纵命运。这也是我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将学习的东西。”
                          “我的法力还没强大到可以诞星,不过拿它窥探命运倒是绰绰有余。释,我看到了你的命运有更改的痕迹,而所有人的命运轨道已经全部偏离。”
                          “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你与卡索抢夺王位,你当上了冰王。并非冰族血脉的你遭到火燚威胁,要你拿到岚裳的一泪石交换身世的秘密。你变作卡索的模样从岚裳嘴里套出了获得一泪石的方法,心慌之下落荒而逃,却被躲在暗处的烁罡听了去,迷惑岚裳夺了她的清白。知道真相后的岚裳很痛苦,在卡索和梨落大婚那天设局杀你,梨落为救你而死,然后岚裳自尽。你在愧疚中设计,替冰族击退了火族的进攻,并让人鱼圣尊手刃烁罡替岚裳报仇。计划的最后一步就是激卡索与你打斗,你在打斗中借卡索的手,用噬神剑自尽……”
                          说到这里,莲姬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哽咽。樱空释听着,眼前浮现出所有的画面,仿若亲历一般真实。
                          “本来这时候来幻雪神山向隐莲许愿的人是卡索,他要复活你、梨落和岚裳。我和渊祭同归于尽。你和梨落岚裳一起复活,梨落和岚裳交换了灵魂,而你失去所有的记忆,火燚骗你是卡索杀了我,于是立志报仇的你成为了火族的勇士罹天烬。最后冰火大战又起,你和卡索拔剑相向,在你恢复记忆的那一刻,火燚将卡索推向你的剑尖,让卡索死在了你的剑下。”
                          樱空释的身体颤着,浓烈的悲伤和绝望席卷了他。这些他从未经历过的事带给他最深切的悲伤,让他觉得似乎命运本该如此,而他如一叶扁舟固执又无力地去对抗一片汪洋。
                          莲姬也流下眼泪,却是笑着说道:“真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在你原本既定的命运里,不会有陈长生。他的出现一点点地改变一些事情,直到整个命运被扭转。释,我原本对陈长生有杀心,是觉得你在他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感情,他会拖你的后腿。可是现在,我无比庆幸,他能够活下来,帮助你、改变你。”
                          樱空释渐渐从悲伤中缓了过来,听到莲姬这样说,心里百味陈杂:“照这么说,长生来到我身边,确实是造化、是福祉。”
                          突然很想见到陈长生,想抱抱他,想吻他,汹涌而来的情绪几乎让樱空释失控。早就感觉到陈长生很珍贵,也不止一次地庆幸陈长生来到自己身边,填充他的生活,带给他惊喜,让他感受七情六欲。可是对于那般惨烈的命运都被陈长生改变这一事实,樱空释很难不激动,激动到真想把陈长生当做珍宝珍藏起来只有他一个人拥有。
                          “释,你是不是……”莲姬犹豫地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作为一个母亲,她觉得自己是失败的,她也不知道她期待获得怎样一个答案,若是如她所想,这条路必然不被众人接受,他的儿子仍然会很辛苦。
                          “是!”樱空释坚定地回答,“我知道您想问什么,这个问题您难以启齿,甚至会引以为耻,可是母亲,我不后悔。渊祭,我的生父,虽然种种行为实在不能称为高尚,可我认可他对您的感情。也许终究是他的血脉,我认定的人,不会放手。”
                          “那个孩子,他……”
                          樱空释感受到莲姬的担忧,轻轻地笑了笑:“他与我一样,您不必担忧。只是有一点,您抱不到流淌着我血脉的孙子了,请恕我不孝。”
                          莲姬也笑了:“谁说我抱不到孙子的?到时候用一瓣樱花、一片红莲,一根霰雪鸟的羽毛化出人形,取了你和他的血液注入,不就有你与他共同血脉的孩子了?”
                          樱空释语塞,莲姬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儿子的反应,果不其然,面皮白净的樱空释耳尖开始泛红,衬着白白的脸蛋格外显眼。莲姬嗤道:“说说就这样了,我还能指望做祖母?”
                          樱空释忙说道:“母亲,既然您如今这般厉害了,索性疼儿子到底,告诉我赤凝莲在哪儿吧。要是能有办法治好那只神智不清的孔雀,一并告诉我也是好的。”
                          莲姬被气乐了:“你是看你娘亲半生作恶,这会儿巴不得我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我只能告诉你,赤凝莲落在了巨龙山脉,现在被一只黄金巨龙守着。要拿回这种天材地宝,要么你们打败它,要么让你徒儿身边那条小黑龙去搞定。至于那只孔雀,既是你徒儿捡的,就该他自己想办法医治,不然你们就当提前当父亲,省的自己有了孩儿都不知该怎么领。”
                          樱空释又一次语塞,抚着额头呻吟:“我的亲娘诶,您就不能认真些吗?”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认真了?日后漫长岁月没啥乐子,你还不许我看看戏解解馋?”
                          这天聊不下去了,樱空释像根木头一般杵在那儿,张着嘴不知还应该说些什么。莲姬挥手:“儿大不中留,走吧走吧。要是得空就过来这里看看我,其他时候还是忙你的事吧。你徒儿的娘家那儿不安生,你少不得要去出头。还有,火燚的野心从来就不只是幻雪帝国,这一点相信你也是有数的。”
                          “如今我已无暇管你和卡索对于冰族的事务如何安排,释,你身为冰焰族后裔,而且也亲历过不同的世界,格局应当今非昔比。你还年轻,若更有领悟,兴许可以突破大自由境界,到那时,我的诞星杖就可以放心交给你了。去吧,儿子,你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空。”
                          走出幻雪神殿,樱空释一眼就看见了耐心等待他的陈长生。他的小徒弟眉目清俊,气质淡雅,怎么看都是好看的。旁边没有别人,不知被莲姬打发去了哪里。樱空释心中鼓胀着满满的幸福,嘴角含笑,眼里春水溶溶。
                          “长生……”他唤道,声音里掩不住喜悦和深情,然后低头含住了陈长生的唇,轻轻浅浅,辗转渐深。
                          果子已经成熟,樱花没有凋零,命运的转轮拐过致命的节点,终会驶向更为光明和幸福的未来。


                          334楼2018-01-12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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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1:搞定岳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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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其实我不是很有所谓,因为在幻雪神山里,只要不遇到丧心病狂的神,像我们这种生物基本上还是能占山为王,跟其他生物和谐共处的。
                            至于血脉碾压,其他的生物都怕我,那没办法,天生的,王霸之气就是那么任性,不服你们都给我憋着。
                            某天夜里,我占的山头上落下一朵很漂亮很漂亮的花。我觉得我的春天约莫也是要来了,这应该是老天爷给我的启示。说实话,我们龙族为啥高贵啊?肯定是物以稀为贵嘛。就我们这一脉,我老爹生了九个儿子,就是没个女儿,老爹可愁死了,要是其他的龙也都是这么个生养法,我们弟兄几个都别想讨媳妇了。
                            于是我守着那朵美丽的花,准备要是遇上了就送给美丽的她。
                            那天,有一群人来了,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她,一条玄霜巨龙。我很开心,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相遇啊!
                            我拿起那朵花就跑到小黑龙身边,正准备献上去的时候,旁边一个银发金眸的男神问:“这就是赤凝莲?”然后一只穿着橘色衣裙的九尾白狐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们一群人就把我围了起来,小黑龙也在其中。
                            我我我有点紧张。
                            “这是我们的赤凝莲,把它交出来,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穿着粉色衣裙的九尾赤狐威胁我。
                            这世道是怎么了?狐狸也敢威胁龙了?黄金巨龙不发威,这是当我毛毛虫吗?
                            我朝他们吼,那是正宗的龙吟,我看中的媳妇立刻朝我吼了回来,我有点懵,这跟我想的不大一样啊。
                            一个道士模样的年轻人居然会说龙语,他有着很清澈的眼睛,很真诚地看着我,劝我把那朵花给他们。
                            我说这是我的花,凭什么给他们?这花是我给我媳妇留的,既然落在了我的山头,别想我那么容易就交出去。除非小黑龙愿意给我做媳妇,我的就是她的。
                            那个道士模样的人好声好气地说:“我不会拿朱砂来交换任何东西。”
                            这话的调调听着,像岳父大人?我说你跟她什么关系?他说他是小黑龙的监护人。
                            哦,原来她叫朱砂,名字真好听。不过,也就是说这个年轻人还真是岳父大人?
                            我我我又有点紧张了。
                            这时那个银发金眸的男神说:“废话这么多干什么?把他打死了看他交不交出赤凝莲。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朱砂身上,真是嫌命长了。”
                            这个神身上有着很恐怖的气息,我相信他真的能够把我杀了!
                            我看向朱砂,指望她帮我说句话,毕竟我是爱慕她的,谁知她白眼一翻,退到一边,大有看我被活活打死她不插手的打算。
                            这就是娘说的漂亮的女人最危险?
                            我决定识时务一点,不然真的死在男神手上会很冤。我知道岳父大人手上的剑是龙须做的,他们要是杀了我,没准能给岳父大人凑出一整套黄金巨龙装备。我不想死,我还想娶他的小黑龙,生很多龙宝宝的呢。
                            心疼了很久,我哭着交出了那朵美丽的花。
                            “抽抽搭搭的什么样子?就你这怂样还想娶我们家朱砂?”男神很鄙视地看着我说。
                            我琢磨着这话说的好像他更像岳父大人?
                            “小金龙,你要是真心喜欢我们家朱砂,那你就要耐心地追求她,对她好,不然我们是不会放心把朱砂交给你的。”道士岳父这么说着。
                            但是男神岳父说:“不行,她配不上朱砂,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的!”
                            他看起来好生气,我觉得他很想杀了我。不会吧,夺了我的花,还不许我喜欢朱砂,岳父怎么可以不讲道理?
                            果然道士岳父也说他:“师父,你要讲道理。”我连连点头以示赞同。
                            男神岳父眉毛挑起问:“我怎么不讲道理了?朱砂你自己说,这么个**你看得上眼?”
                            朱砂抱着手臂哼了一声,我的心都碎成了渣渣。
                            “师父,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你看他多单纯。”是啊是啊,看我多单纯。
                            “我看他就是蠢!”
                            呜呜呜不带这么欺负龙的。
                            道士岳父轻轻笑了一声,凑过去轻轻地碰了一下男神岳父的嘴唇,就像我娘有时会对我爹做的那样。那时候我爹就是再大的火气也能消了。
                            我目瞪口呆,难不成这个温柔的道士岳父,其实是我的岳母?
                            唉唉唉,等等我啊,花都给你们了怎么就这么走了啊?我赶紧追上去,追媳妇嘛,早晚也要我媳妇对我亲亲抱抱举高高的!
                            至于怎么搞定男神岳父?我觉得还是先搞定道士岳父会比较轻松吧。


                            340楼2018-01-19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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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2:别忘了花果cp也是家暴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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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于公允之心,樱空释本想直接把花还给凤九,凤九因得了樱空释的承诺,又自觉自己的法道确实不大够,要在幻雪神山这种地界防火防盗防襄铃,劳筋动骨还未必能得一个善果,于是果断很放心的将赤凝莲搁在樱空释那儿,一口一个师祖大人叫得甜甜脆脆,樱空释心再冷也没法拒绝凤九的装乖卖巧,只得做起了临时赤凝莲保管员。
                              襄铃咬着嘴唇心中苦,如果赤凝莲在凤九那儿,她下手偷出来的成功率不知要高出多少,可在樱空释那儿,似乎只能用其他的方式了。这个方式就是智取。
                              这是一件冒险的事,不管是智取赤凝莲,还是使用赤凝莲。不过她的恩还没报,那个故人已经灰飞烟灭,要在茫茫天地间重聚他的魂魄不知要费多少工夫,尽管他的心上人也在做着相同的事,但襄铃总想出一份自己的心力。她也没那胆子通过赤凝莲改变过去,只不过是想借时空的神通早日集齐一件法器,让那故人醒过来。做到这个地步她才觉得不负生死之交的情谊了。
                              青丘狐族守着赤凝莲好几代,族规难违,不能私自动用,她知道凤九职责所在,定不会借给她一用,所以不得已换上夜行衣敛了容貌去偷,落到今日这般结果却是意想不到的艰辛。
                              捧着脑袋思考了很久,觉得如樱空释这般境界的神似乎已无欲无求,所谓无欲则刚,她要如何拿捏住樱空释的心思,好好圆上一圆,让樱空释欠她一个大大的人情,她才能堂而皇之开口向樱空释借上一借赤凝莲?
                              狐族聪慧是天生的,于是聪慧的襄铃很快想通关节,樱空释和陈长生两情相悦,彼此爱慕且通了心意,正是你侬我侬之时。奈何正事繁多,又要顾及身边一干拖油瓶,怕是到如今也不得好好亲近。襄铃转着眼珠子,决定给这将燃未燃的文火添把柴,让他们的爱情更上一层楼。
                              到了幻雪神山的凡间,襄铃搜罗了好些戏折子,里面的绵绵情话看得她直起鸡皮疙瘩。想樱空释毕竟是男的,怕是不大细心兼耐心,于是她还找了只笔,将重点圈圈勾勾全划了出来。
                              悄悄摸摸送到樱空释桌案上,再在宣纸上按上一个狐狸爪子印,她心存目的,不愿做了好事不留名,偏生要樱空释记得她的好处,才会在心里生出感激。暗中掏了一把瓜子就等花好月圆氛围正好,开窍了的樱空释哪怕依样画瓢说上其中那么几句也足够哄得陈长生心颤,然后水到渠成真正成就姻缘,樱空释心情好了,没准还真能将赤凝莲借上一借。
                              谁知樱空释年纪小见识少,见了戏折子翻看竟得了趣,知道陈长生书读的多,还邀了他一起看,边看边评。襄铃变作狐狸身窝在墙角看着屋内烛影绰绰听着壁角,师徒两人开着读书会,虽说别有意趣,但离她的想象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她心里哀叹一声,觉得少不得该下一记重锤。
                              费了些金叶子,从市面上购了活色生香的男男春宫图,襄铃被那画面激得眼红,自己都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要是这样还不能让樱空释有所行动……那么孬的冰族之王,她骂都把他骂晕了抢赤凝莲好了。
                              对于白凤九来说,防火防盗防襄铃不是说说的,察觉襄铃的举动后她虽不知襄铃的具体意图,可乐意与她唱个对头。于是她直接找到了陈长生,旁敲侧击地问陈长生他和樱空释之间是谁先表白心意的。
                              陈长生红着脸回忆了一下,老实说道:“是他。”
                              凤九眼前一黑,爪子勾上陈长生的衣领咆哮:“怎么可以是他?你难道不知道断袖界的定律,先表白的那一方是攻吗?”
                              陈长生不知道攻是什么,可看凤九如临大敌的模样想了想又说:“虽说是他表白的,不过是被我逼出来的,这又怎么算?还有,攻是什么?”
                              凤九咬着牙:“先生,为着你的地位考虑,你一定要做攻!师祖大人那么在乎你,他会让着你的。”
                              陈长生爱好学习,因为心里存着疑问,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弄清楚了什么是攻什么是受。
                              同样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阅完了春宫的樱空释也产生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领悟。
                              但是那天晚上,他们确然进行了激烈的交流。
                              陈长生提着无垢剑划出一个道道:“即使你是师父你也不能不讲理,你被我逼迫着表白仍算我先开的口,所以我是攻!”
                              樱空释舍不得祭出噬神剑,但烈烈幻术下攻势也是不能小觑:“长生,不管怎么说还是我先明确心意的,这是实实在在的道理。再说你的体力实力与我相差的那一截怎么都补不上的。别说你还每月炼制朱砂丹,失血严重,一直停留在聚星巅峰,不如让为师来疼你。”
                              陈长生厉声道:“这种事情难道是比拼实力而不是拼心意吗?”
                              樱空释也憋了劲吼:“我对你的心意不会比你对我少上一分一毫!”
                              乒乒乓乓,乓乓乒乒,客栈里众人劝解的劝解逃窜的逃窜,老板流着泪:“这是要拆家啊。”
                              事情发展成这样,襄铃的心有些凉。凤九捞了把瓜子分了她一半,占着个便宜位子看打架,唏嘘道:“良宵苦短,这也是他俩的情趣、情趣。”


                              349楼2018-02-09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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