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时间。
鬼厉闭上眼，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他知道，不是她。
站在黑竹林中的女子一身素白，秀丽眉眼间是浓浓的眷恋，尽管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如何对自己产生这种心思的。
“小凡，你是想，回到青云了吗？”
那白衣白裙恍若仙子般的姑娘站在那儿，眸中深情都快掐得出水来。鬼厉站在那里，却一丝一毫也无动于衷。
“小凡，这十三年里，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苦。”陆雪琪上前一步。
“我不苦，真正苦的，都在人心里。”
碧瑶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他抬眼看着陆雪琪，什么也没说。
他不苦，苦的是那个为了救他，连三生七世也心甘情愿奉送的傻姑娘。
她明明那么怕黑，却一个人堕入九幽，她明明最不能吃苦，可是诛仙剑穿胸而过，她却还在叫他的名字。
他哪里苦了，他的苦，哪比得上她的千分之一。
“小凡，我喜欢你。”
“小凡，十三年里，我从来没有忘记我们所经历过的一切。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放不下碧瑶，于我而言，若是能和你在一起，哪怕下一秒死了，我也甘愿。”
陆雪琪白皙的脸上带着晕红，若是别人，看到如斯冷美人含羞带怯的样子，定然早将她拥入怀中，可是鬼厉什么也没做，只是冷冷扯起嘴角。
喜欢？
“那就劳烦你，将一切全都忘掉。”
“站在你眼前的，是鬼王宗副宗主鬼厉，至于张小凡，他已经死了十三年了，死在诛仙剑下，请你不要再忘记。”
“你说你喜欢我，是指你在小竹峰上夜夜舞剑么？林惊羽说，小竹峰上的人晚上总是睡不好，我觉得你再这样舞下去，早晚会被赶出青云。不要总打着什么爱我的旗号来烦本座，又不是你不爱我就不舞剑了，别把什么事都赖在我身上，陆真人！”
陆雪琪一脸不可置信地踉跄一步，眼睛死死地瞪着鬼厉。
鬼厉冷哼一声，正欲继续走，陆雪琪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死死搂住他的腰。
“小凡……”
鬼厉面无表情地掰开她的手，一把将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的陆雪琪丢开，手中噬魂红芒幽闪，在两人中间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来。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道浅沟，却如万丈深渊，难以跨越。
她或许的确喜欢他，可是她的喜欢太浅薄。
碧瑶喜欢的少年，不是英雄，不算聪明。只是一个厨艺很好，善良固执的清秀少年罢了。
陆雪琪喜欢的，不过是一个她想象出来的虚影。
“陆师姐，你曾经是我的师姐，我曾经也很敬重你，麻烦你，不要再做这种自甘下贱的事来。”
说完，他驭起噬魂，朝山下飞去。
河阳。
挂在腰上的合欢铃叮铃铃晃了晃，像是少女不满地轻哼。鬼厉唇畔浮出一丝笑来，像是看到碧裙少女傲娇地昂起头，不屑一顾地开口。
“你到底有几个亲亲小师姐啊？”
那娇俏灵动的样子，分外醉人。
“我哪有什么亲亲小师姐。”
他笑着，清俊眉眼满是温柔笑意，一如当年初见时呆愣腼腆的青衣少年。
“我早就没有师门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师姐。”
“她们对我而言，都只是如过客一般的存在，顶多就是亲人。可是这个世界上，会不顾一切真心对我好的人，只有你了……”
“碧瑶……”
他伸出手，像是要抚摸面前虚幻的淡绿色身影的面颊，却触了个空，只满手湿润，如泪水一般。
他怎么又忘了啊。
那个明明那么聪明，却又比谁都傻的姑娘，如今一个人在黄泉彼岸，在九幽冥域，等着他接她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