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安迪作死输球，我来报复社会。😡😡😡
Djokovic换了家常的衣服，在训练场到餐厅的短暂路途上盯着手机屏幕半天才犹豫着接起来。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屏幕上了，久到他都不记得原来换了几个新手机，手机里还存着这个人的名字。相比于他的忐忑，那个人倒是少有的利落，反倒是他自己，局促的有些小气。挂了电话才想明白Murray究竟说了件什么事，突然就对迈阿密多了些期待。
莫名的焦虑着辗转反侧的结果就是训练里乌七八糟的失误让他着实有些窝火，转身拽了毛巾捂着脸不动弹，新来的陪练小伙在网前没等到握手尴尬的不知怎样才好。在舒适的椅子里依偎着阳光的教练半天没有说话，金白相间的头发在春意里摇晃着，深深浅浅的皱纹一年深似一年般的细化了年轮。年年的早春里，那趟迈阿密之行终于有了些新意。
最后一球落地，Djokovic精疲力竭的瘫倒接受全场的欢呼，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Murray一如既往的摘了帽子向观众欢呼，Murray反身跪倒在他身边，笑着拉他起来紧密相拥，汗水浸湿的身体紧密贴合，毫无芥蒂地庆祝胜利，“终于，Andy.”Djokovic把脸埋在Murray颈侧，贪婪的汲取他身上比阳光照拂还要舒服的气息，“终于，终于我们可以像这样一起庆祝胜利。”Murray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贴近Djokovic，就像想要把自己永远留在他身边。
“OK，对于这次和Andy搭档并顺利夺冠有什么想说的吗？”
“当然，大家看见我和Andy很默契，当然我们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如果可以，我希望和Andy搭档更多的双打比赛，如果Andy愿意的话。”Djokovic说着，狡黠的看着Murray，眼底是满满的希冀与宠溺。
“Andy对此想表达些什么呢？”
“是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更多的同Novak搭档。”
在被誉为第五大满贯的迈阿密大师赛意外登顶，大家都颇为兴奋，关注度并不算太高的男双场地满满当当都是人，航拍机的画面里，场外的人们蜂拥在大屏幕前不甘示弱。双打冠军的桂冠加身之后，连主持都有些八卦的意味，旁敲侧击的询问两个躲不过时光行刑不复当年的巨星的职业计划，两个人揽着肩膀嘻嘻哈哈开着玩笑，惹得全场的气氛都热闹起来。Murray余光瞥见的Djokovic开怀的笑意，一晃神像是穿越了十年的时光。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同伴，羁绊什么的淡化到看不见，青春时代的友情深深浅浅到底还是福分，眼角的细纹在不知不觉间不着痕迹的绞碎错落的情仇，只有迈阿密的炽热如火仍旧壮志凌云。
一个月后，Andy Murray宣布因伤退役。
整整半个小时，Djokovic打了近四十个电话给Murray却始终无法接通，一股无名的怒火由心而生，Djokovic狠狠的把手机扔到一边，可怜的手机摔到墙上又掉下来砸在地上，屏幕上的裂痕狰狞，闪烁了几下，彻底暗了下去，他全然不顾，兀自生着闷气。
不得不承认，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他并非没有惊喜，职业生涯最大对手宣布退役，即使已经没有什么现实意义，对他也当然是利好消息，麻烦就在Andy Murray不仅是他的最大对手。彷徨、恐惧、惋惜、无奈、痛心、愤怒……这些一起涌上心来，到头来还是逃过一个情字。Djokovic默默坐在床边倚靠着冰凉的墙壁，坚硬的材料支撑着他的脊背，冷冷的盯着虚无的某个点看了许久，眼睛酸涩不已，心脏有强烈的不适，窒息感铺天盖地，自暴自弃般的任凭眼泪落下，液体泅进衣服，晕开一片深深浅浅的痕迹。
Murray看着终于消停下来的手机，平静如常。伤病已经不允许自己再拼下去，ATP从来不缺王者和新秀，与其以残败之身黯然退场，不如现在就带着骄傲远遁。抱歉，Nole，想起好友去世那天晚上Djokovic彻夜的守护，Murray垂下眼，这一次，我要自己走过去。转眼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有什么在岁月中沉淀下来，未来会有什么转机是未来的事，现在我只想扔下球拍好好睡一觉，梦里有些什么已经无所谓了，我真的很累，累得无心再去等待或者索求什么，累得无力再去追逐所谓的荣光。只是Nole，再多的尘埃也掩盖不了清新透彻的温柔，我不希望再打扰你，希望你幸福安定。
“是的，我，Roger Federer和Rafael Nadal在此宣布一件对我们极其重要的事情。我们已经在马德里市政厅正式登记结婚，我们已经是法定伴侣。”
Murray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在那条打破推特转发量的惊世骇俗的甜蜜公告之下，评论分化严重。有相当一部分人对于twitter的真实性表示怀疑，另一部分陷入支持和愤怒的论战之中，即使他们对一切都无能为力。Murray默默注视了一会儿那张颇为温情的照片，直到手机屏幕黑下去也没有移开目光，心里终究有什么的叹息。他已经只剩下自己和Sophia，有过的终究又失去，渴望过的终究都落空，回头的时候岁月轮转沧海桑田，他只有紧紧抱住怀里小小的生命，原来我曾存在过。
“这是你个人第三座美网奖杯，对于一边倒的赛果，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依然记得2012年在这块场地我和Andy，Andy Murray激战五小时的场景，我怀念我的朋友和那些岁月。”Djokovic看着镜头，曾经活力爆棚、气力十足背靠背打了两场五六个小时比赛的超级球星眼睛里也有了疲倦。
岁月之外，无人幸免。
“是的，这是我个人极其慎重的决定，我决定在此时结束我的职业生涯。”Djokovic看着守着家门口的记者媒体，对他在twitter上发布退役声明做出解释。语气平淡。没有Roger没有Rafa更没有Andy，现在就是我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家，无比思念家人。一个月前，Setefen睡着之后，Jelena少见严肃的叫他坐在客厅，桌上是一份已经签好了字的离婚协议书。
Novak，我知道你爱我，但你心里的人不是我。
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到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从职业生涯开始，到职业生涯结束。Djokovic又是茕茕孑立，一无所有。
他茫然的看着女孩子岁月里保养得当美丽如常的面庞，看着她眼睛里伤心得快要哭泣依然不肯放弃的的执着，初遇相恋旅行婚礼，所有的记忆像是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混合上演；喜悦失望欢乐低潮，共度的情绪在他脑海里叠加着叫嚷不舍。慌乱与抗拒像是地中海的浪花摧枯拉朽，把他所有的冷静自持丢回罗德拉沃尔球场。
Jelena，愿你好运。我爱你。

【十四】
Murray背着包游荡到西班牙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操着已经明显生疏的西班牙语在巴塞罗那旅行了五天，再看了一回火爆的国家德比，虽然很遗憾巴萨没有赢球，他有些失落，最后也只能释怀。在酒店的阳台刷推特似乎是个很好的消遣方式，阳台外漫天的繁星嵌在深蓝的天幕之上，清冷的星光交融在一起，模糊了天际，朦朦胧胧的雾气像轻纱般笼罩着海岸的静谧，夹杂着地中海水汽的湿意氤氲着皮肤，微微有些凉意，海水看不清颜色，海的声音却催人入梦。Muuray摁下屏幕站起身欣赏海的夜景，海浪卷击着岸边的礁石，竟然也莫名的让人心安。
“好久不见。”他悄声说。
手机铃声打破了夜的寂静，Murray看了一眼，Rafeal Nadal。Murray默念了一下这个年少偶像的名字，把自己重新摔进躺椅，显而易见很信任躺椅的质量。Nadal的英语显然依旧不怎么利索，“Hello，Andy.”Murray有些想笑，毕竟说了好几天的西班牙语，那点语言底子没全找回来也差不了多少，他清清嗓子，“你好，Refeal Nadal先生。”Nadal明显楞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Murray能够想象到西班牙人的窘迫害羞以及坐在他附近的瑞士人无奈而又宠溺的目光。虽然Murray搞不懂一个过气网球运动员和粉丝的合影怎么会在推特上被转发到甚至于不怎么刷推特的两个人都知道的地步，但是他仍然无法拒绝这两个人的盛情邀请。于是他只好退掉去柏林的机票转而前去马洛卡小岛。上飞机之前他转身看了一眼繁华的加泰罗尼亚首府，“再会。”
还没到圣诞假期，旅游圣地还不算拥挤。Murray背包站在沙滩上，阳光包裹着他的风尘仆仆，一点点滋润他的身躯，海水的气息那么近，海风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像是海的女儿拂过王子沉睡的心灵，绵延的金色沙滩从来不缺少故事，谁也不知道这里有过多少浪漫的邂逅，谁也不想错过一场命运的安排，金色沙滩和蔚蓝大海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吸引着游客，海天相接处模糊一线，无边无垠，天地广阔，三三两两的游客牵着手冲向大海，浪花轻柔的拥抱他们，好脾气的又把他们带回岸边。Murray实在很有扔下行李倒在沙滩上的冲动。
和Nadal以及Federer坐在一起喝啤酒在许多年前是一个想都不愿意想的灾难场景，但真的远离了赛场，抛下那么多的恩怨情仇，其实所谓的宿敌也不过如此。
Murray在客房里向外张望，星河依旧华美，星影倒映在大海里随波荡漾，摇曳着飘游而去。他眨了眨眼，星空一直如此美丽迷人吧，难道从来不曾留意吗？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过于凉爽的夏夜，怀着不可跨越的绝望和忘记一切的决绝，毅然决然的舍弃略显简陋至少足够温暖的房间，自以为是的把梦魇的制造者遗落在原点，不管不顾的在刚刚放晴的天空下迎着海风坐了一整夜。那个夜晚没有星星，那个夜晚他想了些什么呢？
他想到了他们曾经的曾经，在回忆的起点，在始终诱惑动人的巴黎，两个身量未足的孩子，为着其实不知道是不是梦想的梦想挥舞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球拍，结果是什么其实没多重要，两个人都挺开心认识同龄的朋友，虽然交流略显困难，但靠着肢体语言，居然也书写了一段故事的开头。要是从来都没有过开始，那剩下的岁月会不会少许多不堪，要是从来不曾遇见你，那我是否可以不再怅然若失。
他想到了他们那么美好的时光，在短暂的比赛和漫长的赛季之中的每一次会面，无论短兵相接，还是并肩作战，少年们眼中的豪情壮志不曾改变，两个人携手就能对抗整个世界的勇敢无畏不曾改变，汗水和泪水相拥的白昼，痛苦和快乐纠缠的黑夜，那么微末的幸福和摆脱不了的阵痛交织成青春的浪漫，他们曾携手走在维也纳的琴声里，他们曾比肩走在澳网的聚光灯下，他们曾一起冲破网坛的既定规则，他们曾共同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俯视整片陆地……如果重新开始，我是否足够坚强去舍弃我们的爱情？
他想到他们遭受过的磨难，这段几乎从一开始就受到最恶意诅咒的感情，他们从来不敢把它带到阳光下，日光太炽热，会瞬间蒸发他们的任性，他们在各种比赛中频繁的交手，长时期分别后期盼已久的会面却被迫加入竞争的残酷，欣喜的因子从来被迅速稀释，他们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的公众形象，最后还是不免带着各自带着女孩子分道扬镳。站在世界的尽头回过头来，那些眼泪，那些苦涩，占据着生命，不能摆脱。他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信心也就在这一次次的煎熬里化烟消失……荆棘遍布，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喜欢与爱，我再也寻不见。
他想到了他们之间的那点爱恋大概早就在昼夜不曾停止的交替中轮转消失在浩瀚的大西洋里了吧……你是蒙特卡洛之王，而我大概只是伦敦的雾霾吧。我以为我们的故事终会有美满的结局，可笑我一直只能仰视你，以一个卑微的倾慕者的姿态。
往事，往事，他已决心摧毁一切。
他早就已经只有Sophia。
Murray倒在床上泪眼朦胧的时候，天上的星辰依旧亮眼，好像谁的眼睛呢？到最后天边泛起鱼肚白，他听见海水的声音，昂着头看天边的风云变幻，一瞬间泪流满面。

【十五】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Federer最小的双胞胎踩着拖鞋轰轰烈烈的举着爸爸的手机跑过来，两个小家伙一路上都在为了到底谁去送手机而争执，Federer接过手机微笑着拍了拍孩子们的脑袋，看见屏幕上的名字，他神色有些异样地看了一眼Murray，站起身走开接电话。
“等一下……Novak要过来。”Murray的脑子轰一下炸开了，血液流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手里香甜的寿司忽然成了一块砖头，用筷子已经无法夹住了。空气里的清爽霎那间变得血腥起来。
Murray站起来就有落荒而逃的冲动，Nadal一把抓住他坐下，他盯着Nadal的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脑子混沌懵懂，瞳孔里一片茫然，心跳过速像是2012年美网决赛的决胜盘。老实说媒体爆出Djokovic和Jelena分手而Jelena甚至改回了姓氏的时候他并非全无感触，只是又毫不意外的丢弃到日常的琐碎里了而已。
Djokovic进门的时候，Federer和Nadal热情的欢迎他，眼角爬上了皱纹的塞尔维亚人哈哈笑着拥抱他们，抬眼看见Murray放下茶杯缓慢站起来嘴角不知所措的苍白的笑着，自己也很是心慌。
当空气中弥漫起咖啡的香气，沉默已久的几个人都觉得有些坐不下去，踌躇半响，Djokovic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们，都还好吗？”
Andy沉默着犹豫了一下，暗暗下了决心，和他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一般疏离的交谈起来，Djokovic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灰绿色眼眸，好像和他隔着整个银河系，知道他终于放下，心里失落的很，却也有些欣慰。
所幸场面没有冷下来，两个大BOSS拉着情绪莫名失控的两个人去了网球场，四个人理所应当的不缺少话题，开阔的空间里真挚爽朗的笑声把过去的对抗和明暗的交锋统统划去，代以岁月的淡泊和沉淀。那些过去看来不可能的事，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能。
其实之前不是没有见过面的，Djokovic宣布退役接近半年之后在迪拜的私人行程上偶遇Murray，绝对是行程里没有预计到的惊喜。然而两个人的落荒而逃尴尬的让波斯湾的纸醉金迷都找不到突破口，而今在西班牙的老友家里不期而遇，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绪。
再多的补偿也不再可能回到过去，曾经再多的情深义重也不会再有续集。辗转了这么久，辜负了那么多的相思，辜负了那么多的韶光，伤口密密麻麻时刻警示着眼泪，走过了千山万水，经历过人世冷暖，重逢也不过熬干了心力之后目睹一场空洞的风花雪月，爱恋也不过高潮低谷冲刺下来之后的那一段平淡，记忆里的泡沫一个个破碎在忽然热烈的阳光下，剩下的刻骨铭心纠缠在厚重的灰尘之下不敢见光，掀起的波澜带起陈年里的伤病，山高路远看过的云卷云舒无力遮蔽隐藏的凌空日月，曾叱咤风云，终于也逃不过凋零。
优雅的瑞士人点了杯酒，呷了一口看向对面捧着杯子一年沮丧的男人，得意地挑挑眉毛，“Andy不要你了？”
Djokovic浅浅尝了一口杯子里的液体，实在太过浓烈，刺激的他不禁皱了皱眉头，艰难的咽下，好一会儿才闷闷的说，“原本也是我对不起他，他怎样选择我都接受。”
Federer咧了咧嘴角，“既然放不下，何不再争取争取，反正你们俩离婚了，现在也没什么人可以逼迫你们分手。你是想一辈子都活在遗憾里吗？”
“我们之间有太多伤痛，我们也都不再是当年携手双打的少年，我不会再去打扰他，我的确舍不得他，但是爱过了，便没什么遗憾了。”Djokovic看着杯中光华流转的液体，平静的若无其事。
Federer看着他嘴角努力勾起释然的弧度，眼底落寞却越来越浓，死死咬住牙关，握着杯子的手筋骨显现，指甲几乎要嵌进玻璃里去，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神情里的调笑得意不知不觉也散去，杯中甘醇的液体索然无味尚未觉苦涩，心里也有几分沉重。
Nadal带着Murray绕着小岛游荡了一圈，夜已深了，游玩的人群散去，只剩一地寂寞。Nadal和Murray在岸边的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任凭天上的流星一颗颗划过留不下一点痕迹。当谈话不可避免的提及Federer，Rafa笑笑，“说真的，Andy，2014年的时候，我受伤，成绩差强人意，Roger第二对双胞胎出生，我快绝望了，我以为我们俩这辈子就这样子啦，想都不敢想会有今天，我能够和Roger走进市政厅，光明正大的牵着手出现在全世界面前。”
“2014年？哦你们谁的成绩有我差？”Murray知道他意有所指，却有意避开了话题。Nadal不满的翻了翻眼睛，想起2014年年终总决赛英国人职业生涯最惨重失利，却也不禁失笑出声。Murray看着海面，没有搭理他。
Nadal扔给他一罐啤酒，两个人就着啤酒，在海岸上吹冷风。Murray想起那一年在里约热内卢，他和Djokovic也就是在这样的夜晚擦肩而过。只是今天月亮明亮得很，柔柔的洒在大地和海面上，月色和远处远处的灯光越发衬得世界安静。他仰头灌下半瓶啤酒。
“慢着点啊，我跟你抢是怎么着？”Murray也不答话，蓦然又想起2016年巴黎那一夜，他等待Djokovic等到全身冰凉，他还想象着他们有一天能够长相厮守，现实却无情撕碎一切，而当今天他们终于有机会，一切都已逝去。青春不复，梦想已死。心里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揉捏着脆弱的心脏，不知不觉间眼泪就已经落下来。
Nadal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
有些人错过就是过错，遇见就不会相离，分手就只剩遗恨，并肩便所向披靡，既然一起走过了这么多风雨，晴天已经到了，为什么不去尝试去迎接阳光呢？
“我不知道，Rafa，我们是有过快乐的呀，却每次都以分手作为结局，当我感觉阳光普照，现实却又阴霾密布，我爱他，我当然爱他，只是我也真的累了，在得到和失去间游弋，在喜悦和落寞间挣扎，在宣泄和克制之间徘徊，在感动和心寒间纠结。那么多的难过，纠缠，无助，失落，就算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呢？我实在不愿他再受困扰，也不愿我们再彼此折磨。”
Nadal揽着他的肩膀，看着他像喝水一样灌下啤酒，不知所措的用指节蹭蹭额头，看着孤独倔强的英国男人，忽然有些难受，Andy，这真的是你所期盼的吗？心里又有些小庆幸，还好我跟Roger没有走向两极。
“算了，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就是。”西班牙人小口喝着寡淡的液体，看着远方黑漆漆一片的海天，心情也有些沉重。
那些年少，那些懵懂青涩，那些羞怯欢欣，那些别扭气恼，无论曾经或喜或忧，现在想来，却被深深地打上永不回头的青春车票，轰轰烈烈不顾万丈情意。拼了命想要留下的，发了疯想要舍弃的，不堪回首的，光耀生命的，不可分选的烙印在心里，终究成为一份无与伦比的美丽，那些曾经高傲的岁月啊，如今只剩下眷恋和一地琐碎。漫无边际的离愁令人窒息，缱绻不肯赴死的绮梦隐隐作痛，整个王朝最后的荣光若隐若现流逝，渺茫的歌声空灵无着，痛苦到肌骨生凉，心里情思切切也只好无情到绝情，最后与乱雨一起形神俱灭。经历过伤痛，颁发过勋章，智慧在时光里发酵，终于醇厚浓烈，命运多舛，无力回天就只好从面对里找出真谛。
那些曾经无关紧要的，不想成了用尽心力想要去回忆的怀念；那些曾经痛心疾首的，也许是日后最难以割舍的珍藏。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到结局都有磨难嘲笑曾经的自命不凡。

后面基本上没有虐啦。

度娘又抽风

【十六】
遥不可及的相思结，深埋在心的无言痛，都释放在一瞬间的混乱里，眼泪和着雨水，已经分不清这世界孰是孰非，而人，不过是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人间。
从鲜活走向灰白，不可挽回的颓势一泻千里，洪流裹挟着所有未明已了的情愫褪色在风里，那些困扰纠结顿时烟消云散，原来痛苦终究也会成为过往，承担不起的爱恨成为求而不得，无解的青春飘扬，用一次没有信念的旅途纪念一次少年的成长。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爱憎，每株花有每株花的喜嗔，没有谁生来冷漠或是无辜，但愿不再有鲜血淋漓和愁云惨淡，只有一地芬芳和清新脱俗。
雨点里没有情绪，阳光里没有感情，人类强加了色彩，大概也只是期望独自上场不会害怕，并肩而行不致恐惧。是我们没有选择，注定相遇在此，生活欺骗过千千万万热血沸腾，东风卷的均匀，最终都会出露内里。
不无遗憾的送走两个闹别扭的小伙伴，Federer抱着Nadal站在阳台看海景。天色渐渐黯淡下来，Nadal有些感伤，靠在Federer的怀里半闭了眼睛，呼吸绵长。
“放心吧，Rafa，这两个人，最终都不会放手的。”
Nadal不置可否，“可我觉得他们已经放手了。”Federer在他的脖颈咬了一口，不出意外的听见Nadal脱口而出的惊呼，“你当初那么毅然决然的要跟我分手你放手了吗？”
Nadal在他怀里挣扎，转过身抱住他，脸红着不说话，Federer温柔的吻即刻就落在他唇上，早把Djokovic和Murray丢到了一边。
Murray站在飘雪的街头，空气的阴霾被外套温软的触感所同化，德国的冬天似乎也没有了那般的凌冽，雪花在他温热的掌心消失不见，冰凉的感觉转瞬即逝，那一点白羽化成一点透明，在万籁俱寂的清晨，听见那一秒心碎的声音。他无谓的摇摇头，很安静的向前走去。
在旅馆里窝了一天，晕晕乎乎睡了大半天，醒来已届黄昏，外面的小雪已经停了，天空似乎还在赌气，阴沉着脸不理睬云朵。
Murray走进餐厅时，灯火通明的空间却空无一人，也不是很晚哪，摸摸头转身却吓了一跳，前台留守的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和他探询的眼神碰上，姑娘脸上一片绯红，赶紧转过脸去，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英国男人觉得有些好笑，环顾周围，实在想不到原因，挠挠头只好去问小姑娘，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正常些，避免吓到小姑娘。
“国……国家德比。”小姑娘红着脸，说话都说不利索，绞着衣角，另一只手抓着笔不放，活脱脱是个仰慕已久区又害羞的超级粉丝。
Murray道了谢，不知要去哪里，走出餐厅时天色已昏暗，他正思量着要不要去自动售卖机买些什么，小姑娘却追了出来，明亮的浅色眼睛里感情复杂，清秀的脸庞因兴奋而仍泛着红色，束起的马尾让她看起来格外清爽。
“Mr.Murray，可不可以……给我写一句话？”小姑娘还是不怎么敢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声音微弱，小心翼翼地递过自己的笔记本何笔。
“当然。”
Murray接过来，歪着头想了半天才敢落笔，又觉得实在太刻板，心虚地在后面加上了一个简笔的笑脸。想想退役之前一大圈人围着他要签名的场合也不知有过多少，今天的情境却让他感到格外温馨。
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看着他，上前一步飞快抱了他一下，丢下一句“出了右转有营业餐厅”之后迅速跑开了。Murray看着女孩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绿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微微还有点欢喜。
旅馆大概距离安联球场不远，走在街上都能听见震耳欲聋的欢呼声，Murray沿着十八十九世纪风格的建筑外墙散步，虽然知道这里绝大部分都是战后重建的手笔，心里却还是惊叹时光之美。
Murray在一处哥特式风格的教堂前停下，柔和的光芒透过五彩的玻璃窗映亮了迷途者的前路，华丽的装饰，繁复的雕刻衬托出整座教堂的恢弘大气，尖塔层叠堆砌而上，线条优雅而流畅，精致而又庄重，大理石的雕塑栩栩如生，微微有些斑驳的外墙在暮霭中隐约可见曾经夺目的颜色，艺术家刀下的众神形态各异，从他们的嗔怒欢笑之中，仿佛能看见众生百态。石制的窗棂之上也有着华美的石雕，带着翅膀的天使和神情可怖的罪人构成鲜明的对比，那些对美好的期盼，一刀一斧全部镶嵌在巧夺天工里，宗教的气息便深入骨血里，彩色的玻璃窗光彩夺目，谁知道窗后有没有一段埋没在时间里的旧事呢？
英国人走回旅馆时已经夹在大批因见证主队获胜而兴奋的球迷中间前行，平静和喧闹有时候只是一线之隔，他感受过温布尔顿球场的人声鼎沸，也目睹过莲花球场的鸦雀无声，攀上过天堂，也坠入过地狱，又还有什么好感怀。
“Mr.Murray？”Murray以为又是曾经的球迷，转回头却看见一对十指相扣的双胞胎，他飞快地回想了一下，模糊记起是德甲的两个球星，Lars Bender和Sver Berder.
两个人穿着明黄的球衣，看样子也是去看德比战去了。“你好啊，Mr.Murray，你也来看比赛吗？”
“啊？不……我，我只是路过。”Murray舌头打结，连英语都忘记怎么说。
Lars Bender理解地点点头，“那你可错过了一场大胜。”他说着，眼神却飘向弟弟，句尾轻快的声调很有幸灾乐祸的意味。果不其然，弟弟原本就气的鼓囊囊的包子脸此刻更是涨的通红，狠狠甩开哥哥的手，“下一次一定会是多特赢的！”说完把手里两人的外套向Lars 一丢，跑回了屋子。
Murray看着耍性子的弟弟和好脾气的哥哥，明明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一到哥哥面前变成了顽皮的孩童。他心里忽然特别特别思念Jamie，有一个人从小陪你到老，实在是一件很福分的事情。
“抱歉，多特蒙德输了比赛，Sver他有些不开心。”Lars看着空无一人的走道，歉意地解释，隐约还能听见街上人们的欢呼。
和并不熟悉的陌生人呆在一起，Murray总感觉的身边的气压格外低，并不和善的气息危险地笼罩在周围，明明身处起伏和缓的巴伐利亚山地，却莫名有身处世界之巅的窒息感，实在不是一件省心事。
“没关系，Mr.Bender，你还是快去看看你弟弟。”
“Sver不仅是我弟弟，还是我的恋人。”Lars的语气很坚定，提到弟弟的名字，眼睛里满是温柔。
Murray惊讶极了，张着嘴发不出声音，看着Lars认真的脸，怔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向Lars道歉。Lars不在意的摆摆手，带着衣服回房间了，剩下英国男人在原地发愣。
白天睡得太多，到夜里就有些睡意阑珊，Murray辗转反侧想着Lars的话，模糊依稀记得在什么地方听讲过这两兄弟的消息，心里的震撼稍稍平息，格外羡慕着两个人，最后在心里说，祝福你们，勇士。
他曾经觉得，在邓布兰惨案中，如果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制止罪恶让那么多无辜的孩童不致被害就是勇敢，打球时觉得不屈从于网校年纪大的学员威胁就是勇敢，走入职业赛场，认为面对世界顶尖球员不怯场不放弃就是勇敢，后来目睹世间百态，发现坚持自我不随波逐流就是勇敢，到今天，才突然发现，携手走在现实里也是一种勇敢。
我想勇敢一回，可是我们，已经分手好久了。

【十七】
Djokovic走在下午茶时分维也纳的上头，各种肤色的游人络绎不绝，谁也不曾留意到这个戴着帽子略显沧桑的中年男人。街边哥特式和巴洛克式的古老建筑无言耸立着繁复精美的纹饰展现出一个国家的辉煌灿烂，这些在战火中毁灭又在和平中重建的艺术品让他心驰神往，当我的国家重新走向繁盛，古老的城市也一定会生长出新的恢弘。
他是如此喜欢城市里五月的芳香扑鼻，但是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没有再来过这里，如今重新站在街头，心里总归还Djokovic走在下午茶时分维也纳的上头，各种肤色的游人络绎不绝，谁也不曾留意到这个戴着帽子略显沧桑的中年男人。街边哥特式和巴洛克式的古老建筑无言耸立着繁复精美的纹饰展现出一个国家的辉煌灿烂，这些在战火中毁灭又在和平中重建的艺术品让他心驰神往，当我的国家重新走向繁盛，古老的城市也一定会生长出新的恢弘。
他是如此喜欢城市里五月的芳香扑鼻，但是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没有再来过这里，如今重新站在街头，心里总归还是有一些远离案发现场的残忍现实的本能恐惧，但他已经学会怎样去应对烈火炎日，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
可笑他总是在以逃避试图去忽视达摩克利斯之剑，只是神灵不会宽恕罪恶，遑论原宥。
至于Murray，行程里有过一次维也纳之行。在那个他几乎走投无路在赛季末全球赶场的2014年。
他看着舷窗外的蓝天白云出神，颠簸的旅程让他无所适从，眩晕感让他难以入眠，Mauresmo体贴的递给了他一片晕机贴，轻声说着话，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第一次来吧，维也纳可是个很美的城市。”
他一时间有些愣神，接了贴片，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呓语一样的回答：“来过的，十七岁那一年，我们就来过的。”
Mauresmo没再说些什么，拍拍他的手臂去了吧台，他刚才的那点睡意却消散的无影无踪，盯着虚无的一点，黯然神伤。
那是Murray转职业的前一年，男孩子们偷偷跑到维也纳短暂逗留。花香，琴声，街道，艺术家都在记忆里找不到，唯有那一场被破坏的的婚礼，记忆一直不敢忘却。
他们偶然遇见一场同性婚礼，出于好奇而跟随人群走进了教堂，手指紧紧交缠，为见证一场美好而激动，彼此几乎按捺不住心里的感动，可就在交换戒指的时候，一个面容姣好却明显有些憔悴的女人冲了进来……
他那个时候就预见噩梦了。
坐在候机大厅，Djokovic看着眼前三三两两脚步匆忙神色各异的旅人，耳边的声音嘈杂，他站在大厅中央挪不动步伐，人群欢呼从他身边光速一样飞走，他还没来得及挽留，便已垂垂老矣。不会再有人会为他停下脚步，不会再有那样一个夏天无忧无虑的挥洒汗水，再有多少年都没区别，再有多少次都是一样，时间永恒，又有谁曾记得在这里有过萍水相逢？
大概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吧？大概再也不会有那样的美好了吧？
倒下的那一瞬间，看着机场落地窗外的蓝天，久远的记忆扑面而来。他想伸出手来抚摸记忆里少年线条坚毅的颌角，可是镜花水月，一片黑暗。
而Murray，在南半有一些远离案发现场的残忍现实的本能恐惧，但他已经学会怎样去应对烈火炎日，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
可笑他总是在以逃避试图去忽视达摩克利斯之剑，只是神灵不会宽恕罪恶，遑论原宥。
至于Murray，行程里有过一次维也纳之行。在那个他几乎走投无路在赛季末全球赶场的2014年。
他看着舷窗外的蓝天白云出神，颠簸的旅程让他无所适从，眩晕感让他难以入眠，Mauresmo体贴的递给了他一片晕机贴，轻声说着话，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第一次来吧，维也纳可是个很美的城市。”
他一时间有些愣神，接了贴片，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呓语一样的回答：“来过的，十七岁那一年，我们就来过的。”
Mauresmo没再说些什么，拍拍他的手臂去了吧台，他刚才的那点睡意却消散的无影无踪，盯着虚无的一点，黯然神伤。
那是Murray转职业的前一年，男孩子们偷偷跑到维也纳短暂逗留。花香，琴声，街道，艺术家都在记忆里找不到，唯有那一场被破坏的的婚礼，记忆一直不敢忘却。
他们偶然遇见一场同性婚礼，出于好奇而跟随人群走进了教堂，手指紧紧交缠，为见证一场美好而激动，彼此几乎按捺不住心里的感动，可就在交换戒指的时候，一个面容姣好却明显有些憔悴的女人冲了进来……
他那个时候就预见噩梦了。
坐在候机大厅，Djokovic看着眼前三三两两脚步匆忙神色各异的旅人，耳边的声音嘈杂，他站在大厅中央挪不动步伐，人群欢呼从他身边光速一样飞走，他还没来得及挽留，便已垂垂老矣。不会再有人会为他停下脚步，不会再有那样一个夏天无忧无虑的挥洒汗水，再有多少年都没区别，再有多少次都是一样，时间永恒，又有谁曾记得在这里有过萍水相逢？
大概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吧？大概再也不会有那样的美好了吧？
倒下的那一瞬间，看着机场落地窗外的蓝天，久远的记忆扑面而来。他想伸出手来抚摸记忆里少年线条坚毅的颌角，可是镜花水月，一片黑暗。
而Murray，在南半球的盛夏里泣不成声。

要开车了

也快完结了

【十八】
在德国醒来的那个早晨，意外地又被肩背的疼痛所袭击，Murray在床上挺尸数个钟头之后，还是挣扎着起身，用按摩师的贴士解决麻烦。一个人总是忙不过来，他淋在热水里，闭上眼满眼都是团队成员的模样，在他最黑暗的时刻，也有人陪他走下去，离开的，留下的，他们都说；“Andy，我们在这里。”
跌出前十的时候，总决赛惨败出局的时候，捧起澳网第五亚的时候……那些惨淡的时光其实也就那样过去了，看起来也没有多难熬，始终都有你们，反正都有你们。
水流激越滑过肌体离开的时候，他抱紧自己，抱紧水流，抱紧岁月。
太阳出来了，玻璃窗折射出五彩的光，在白墙壁上圈出五彩的光圈，带来新一天的流光溢彩，对面屋顶上昨天的新雪还没有融化，在初冬闪着莹莹的玉色光辉。热情的巴黎有那一份因晦暗难明而不堪成为背景的情绪，而清冷的慕尼黑有这一份来自天空的安宁，安详地注视着生命的燃烧。
Bender家的两个人向他告别，他看着两双互相重叠的眼睛里的光辉，真挚的祝福他们，努力压抑着离开的冲动，坚定的留在冬天的南德。
可是谁都没能阻止他踏上塔斯马尼亚岛。也没有谁阻止他。
在三十个小时气流平稳的航程里饱饱的睡了一觉，再转国内航班，下飞机时居然也神清气爽。天空中淅淅沥沥飘着小雨，漫无边际的乌青缠绕着山岭，翠绿浸润在薄雾之中，森林和大海的影子融合为奇异的梦境，海天交会的那一线模糊而遥远，看不见疏离和恼怒，打着伞的，淋着雨的，都在久违的清凉里看见了自然和喜悦。
带着帽子轻车熟路的来到荒废已久的别苑，天已经放晴，阳光重新洒满大地，西风散步离开了，摆摆手满脸俏皮。
远远望去红顶白墙的房子像是一座童话城堡，白色的栅栏环绕周围，不远处有一湾浅浅的湖水，阳光斜射过来，有很柔和的光芒。走近时，漆成白色的信箱已经破败，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Murray伸出手，一把古铜色钥匙安然躺在手心，日历换过好多本，钥匙温吞古朴的光泽没有改变，他的心境不曾改变却也不曾坚定，而最后的结局，他和这把钥匙又回到了起点，身后是一片明丽的绿野。
屋里空气浑浊得很，防尘的白布已经积灰积成灰黑色，曾经尽职尽责的清洁工大概也没有人再和她续签合同了。Murray咳嗽着踩着灰毯走过去打开雕花的窗户，明亮的光线旋转着映进来，男人回头看去，空气里的尘埃漂浮着闪着金色的光，突如其来的清新空气驱散了沉闷，几圈光晕欢呼着在白墙灰布上留下活泼的彩色，居室里满满是自己十年前的欢乐。
发挥自己拙劣的居家技巧大致清扫了一下房间，一边挥汗如雨一边埋怨，真是，Nole当初干嘛买这么大的房子，说完自己便愣在原地，手里的拖把脱手，落在米色的瓷砖上，没有溅起一片水花。他摇摇头却又笑了，不想啦，不想啦。
简单采购了生活必需品再把自己喂饱，夜幕已经降临，疲倦终于阻隔了运动神经运作，Murray在已经不太舒适的略硬的床垫上昏沉睡去。
晚安我亲爱的。
梦境，梦境，在梦里我们不曾相识。Murray看见青涩不已初露头角的自己挥汗如雨，看见守经达权屡败屡战的自己终于骄傲加冕，看见自己在教堂里和Kim幸福拥吻，看见初为人父小心翼翼的自己满心欢喜的陪着女儿成长，看着奋勇拼搏不辞辛苦的自己成为网球的历史。原来没有你，我也可以如此幸福。可他却猛然从梦中惊喜，满心的惊恐，满身的汗水淋漓，窗外已是艳阳高照。他从衣领中摸索着找出一直故意忽略其实从未离身的那枚戒指紧紧攥住，汗湿的掌心和温热的金属间有一种无法言说无法祛除的燥热。被子还裹在身上，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许久之后他一把扯下项链。近乎虔诚地颤抖着戴在手指上，颈后一道鲜红渗血的勒痕火辣辣的疼。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出现在这所房子里，Djokovic用第一个大满贯冠军的奖金悄悄买下了这里，在一个烈日炎炎的下午带着他来到这里，窗外是火一样炽热的夏天，他们拥抱在一起，依偎着看一部很老很老的电影，抛下网球，抛下其他，安安静静的享受一个只属于情侣的甜蜜到日子都缓慢的假期。
Djokovic的手无意间碰到他的口袋，他紧张的捂了一下，紧张得不得了，眼神偷偷瞟了一眼，唇边是掩饰不住的忐忑和激动，Djokovic心下了然，闹着去翻他的口袋，他在被压倒在床上之前从他怀里起身快速的溜走，毫不在意形象的和超龄儿童在别墅里玩着被追逐和追逐的游戏，最后在餐厅，Djokovic把他摁倒在餐桌上，这才得到了那个精致典雅的小盒子。
他屏着气，手指忍不住颤抖着和Djokovic交换了这两枚现在来说也实在可以称得上是奢侈的铂金戒指，他们在落地窗前拥抱相吻，十指交扣在一起不肯放手……
拥有过才知道没有过是多么可怕与可笑，我遇见过你了，我从来不曾放过手。
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不算太美好，不过伴着每天东升西落出奇明媚的太阳，时间随着地球自转一点点逝去，也不知道下一站要去哪里，索性安安稳稳住下来，身体里向往安逸的因子毫不留情的掐灭了Murray冲动之下环游世界的梦想，门前屋后大片大片的草场欢快的迎接无所事事的英国人，陪着他看风起云涌，好像在另一片静谧的时空里徜徉。
那天暮云滚火的时候，Murray在二楼阳台的躺椅上百无聊赖的刷着twitter，不知道晚上要拿什么作为晚饭。窗外高温袭人，屋内开着冷气近乎有些寒冷的温度偏让自己百无聊赖起来。无意撇了一眼窗外又收会神看手机，眨了眨眼睛想想不对坐起来又向外面张望，不远处一个藏蓝色的身影向别墅移动。Murray站起身，藏蓝色的影子——骑着自行车的不速之客——已经接近房子，邮差吗？还有谁知道这里？迅速划去脑中闪过的名字，看着邮差把信件塞进邮筒，颇不满地抹了把汗离开。Murray转身下了楼找了半天才从玄关的角落找到生了锈的钥匙。大约是闲置的时间太长，邮筒整个箱体连着锁眼都被锈蚀，旋转费力不已，他只好又用力拔出来，带着茧的指腹被钥匙的边缘磨的生疼，几块红色的锈片斑斑驳驳。
很不幸，过程的艰辛没能磨灭Murray的意志，想到房子里不太可能有辅助工具，他小心翼翼地反复试了几次，手掌里积存下大量的锈片，但是钥匙的转动幅度明显增加，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听见一声齿轮扣合的轻响。
Murray挑了挑眉毛，拉开了邮筒。“哗——”Murray瞪着眼被这些争先恐后从邮筒里蹿出的五颜六色的信件震惊到半天才蹲下身来拾捡，顺手翻过一张脸朝下的明信片，血液顿时冻结在三十度的盛夏里。
寄信人：Nole。
血液流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心脏没有再跳动，强烈的不适感噎在喉咙里不能下咽。连呼吸都被遏制，掌心一片冰凉。
温度回到身体里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总短于错过的那些时光。Murray费了很大的力气把信件和明信片一份不落的搬进房子里，坐在实在没有力气清扫而不得不请来的家政服务认真清理过的地板上迫不及待地阅读，手指麻木着哆嗦，心里的情愫渐渐不能再防备。
由于顺序已经被打乱的缘故。寄信的时间也已经紊乱，拆开的几封时间都隔的很远，地点更是毫无规律，有些信纸都已经泛黄，字迹难以辩认，Murray想象着写信人的心情，看着信里或耍宝或忧伤的语言，一时间手足无措。

【二十】
地球另一端的Djokovic神游太虚，迷蒙中神思恍惚的移动着脚步，前所未有的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希望时光静止在这一刻的草原上，希望用逃避去逃避，他在那栋有着许多美好记忆的房屋前停留脚步然后低下了头。耳边呼啸的风声一声声撞击在他心里，他眩晕着，惊恐地发现末路就在眼前。
他茫然不知的敲了敲门，半天没人回应，他使劲吸了吸气，压抑下心里的弯弯绕绕，摸出身上仅有的一样附着物——一把古铜色的钥匙——开了门，屋子里明亮干净，不得不让人感叹没人住的时候请个清洁工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看着诺大的空间里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他很有陷在时空里的冲动，耳边却又响起经纪人深沉而冰冷的话语。
他尽量放轻脚步几乎屏息地走上楼，明明已经是悄无声息却还是觉得沉重无比，每走一步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胸膛，心脏似乎在滴血，缺氧的大脑分不清麻木而迟钝，混沌的像刚从一个漫长的梦中醒来，失了力量的手指任凭空气割裂开空间。
几十个小时的颠沛流离，几天几夜的迷糊眩晕，Djokovic知道自己不至于脸色惨白至少也是血色全无，使劲伸手去拍打脸颊，蓦的发现那双拯救过五个赛点的手不知何时颤抖不已，他无声地笑着，眼睛里有一层润透了整个晶体的无助。失去知觉的右手机械的放在铜制的把手上，只是再没有期待打开，看着木门上栩栩如生的紫荆花，忽然万念俱灰。
曾经有好多回，他想带上Murray就离开，什么也不管，什么都不顾，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没有人过问的世界，在阳光下风雨里真真切切的拥抱一回亲吻一回任性一回，他幻想着白云苍狗，总会有那么一个时刻他们可以走出深柜。可当理性的光芒冲破现实的虚伪，他甚至来不及挣扎便被钉上十字架，烈火焚烧之际，他只能选择奋力推开Murray，曾经的一切都虚幻如梦境，白日梦。
Djokovic还在神游，门却打开了，Murray明显被不知何处冒出来而且魂不守舍的情人吓了一跳。“你干嘛，大白天的吓人呢！”话还没说完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Andy……”Djokovic抱紧了Murray，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真是舒服。Andy，大概我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刚才那一秒钟，我看见你的那一秒钟，恍然间我明白为什么古希腊为何那样崇拜太阳神，那样的温暖到炽热的明媚，那样的明亮到耀眼的光彩，但愿我曾是向往光明的伊奥尼亚人，我就可以那样光明正大的爱慕你，我的太阳。
Murray安静的回抱着Djokovic，任凭他把下巴扣在肩窝里，温热的气息扫过后颈，如同春天的手拂过大地，新绿萌芽，欣欣向荣，澳大利亚的暮春总有着绿意盎然的喜悦。英国男人抬眼看见窗外大片大片绿毯般蔓延着清新的草坪，偷笑着环紧Djokovic的腰，分别的无奈，失意的痛苦，误会的恼怒，多情的困扰，不纠结了，不去想了，我要和你沉浸在异域时空。然而他不知道他怀里的男人，已下定决心要放手。
鉴于两个人黑暗料理的前科，两个人果断叫了外卖，但当Murray蛮横非常的摆了一桌子各式口味的寿司时，Djokovic却没像以往那样撒泼打滚儿缠着他闹，只是站在厨房边安静的看着他，Murray站在餐厅里迎着光看不清他的脸，看不见他眼里的晦暗难明，只觉得他整个人都浸在傍晚时分浓重的霞光里，黑色的短发泛着金色的光泽，衣衫都镀上一层朦胧的金光。那种不真实的错觉，让Murray有些慌了，不知所措的抓紧了椅子的靠背，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直到Djokovic拿好餐具走到他旁边，看着他褐色眼睛里像平常一样的神采飞扬，Murray才如梦初醒。
“看什么呢？我最近是又变帅了吗？寿司都排不上号了？哈哈哈哈……”
“想的美，寿司排正数第二，你就是倒数第一。”看着他一如既往肆无忌惮的说笑，Murray若无其事的转过身，一如既往的不给他面子，心里轻松了许多。Djokovic看着忙着拆包裹的Murray，甜蜜和苦涩一起涌上来，眼前黑暗了一秒，在他就要眩晕的时候，他想起了那句承诺，Let’s me be your hero.他从苦涩中挣扎出来然后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告诉自己要撑下去，然后他真心实意笑意盈盈的走上前去，Andy，Let’s me be your hero.

越写越拖沓，想好的情节一直顺延……

【二十二】
Djokovic没想过该死的胃疼会在Murray刚刚转身在门口和主治医生询问自己的病情之时再度袭来，他虚弱的盯着空荡荡的床头柜，抓着被子的一角紧紧按压着腹部那一块柔软的皮肉，好像可以藉此缓解深层的组织与器官剧烈的痉挛。身上的衣服扭曲成一团，在Djokovic沁满冷汗的手下翻天覆地，胃部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攥紧蹂躏，空荡荡的胃囊好像连空气都要狰狞变形，由内向外的绞痛压迫着他弓起身体去抵御，伴随而来的头晕目眩席卷而来，让他彻底失去思考的能力，程度一点点加深，到他忍受不了几乎要尖叫出声的那个节点又恶趣味的扮演天使解救灵魂，片刻的款待让他忘乎所以快要陷进大汗淋漓的梦乡的时候，天使又变回面目可怖的地狱恶魔把他锁回疼痛的泥沼。
他全身乏力，却还是本能的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小婴儿的姿势。这个记忆中从来不复存在的过往却是生命最初的模样，它贯穿整个生命线，在人们最为脆弱的关头给予人类最为虚妄的安慰，以一个亲民的身无长处唯有一颗真心的拯救者的姿态降临，眼神里秋波流转，最后归结于无动于衷。
冷汗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疼痛恰到好处的卡在一个足以让他体会万箭穿心难抵其一却又不至于麻痹神经痛感钝化的瓶颈，他意识清醒的明白他身陷囹圄，连呻吟的力气都快在持续的像是潮水一样一波一波的涌上来的阵痛里流失了，灵魂像是脱离躯壳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肉体在毛毯下瑟缩着绝望却无能无力。他咬着牙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计时，周围安静的可怕，痉挛没有打算放过他，毫不留情地在反复的收缩和扩张中折磨他，被子绞成一团，有一半都掉落在地，他没有精力拖上来，粗喘着堪堪裹着剩下的一半，明明才是初秋，怎么空气冷冽至此？裸露在空气里的身体打着寒战，些微的凉意慢慢由表皮带着初秋的不友善渗进肌理直至寒彻心扉；他艰难地呼吸着，咽喉干涩，有火烧过后的灼痛感，意识不复刚才的清晰，在近乎模糊之后好像疼痛也不再锐利，迷迷糊糊看见许多过去的画面断断续续的闪现，他埋头在过于柔软的床褥里，可笑的想要避开什么，一时辩不清时间空间，他张着嘴把胸膛里淤积的那口气呼出来，热气笼着他的脸，他湿漉漉的喘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四肢僵硬几乎动弹不得；呼吸像是被强力阻止了一样困难，胸口堵着千斤巨石一样压得人濒临绝望，他惊恐的挣扎却无济于事，耳朵嗡嗡作响，眼前的世界一点点坍塌，灰尘遮天蔽地，最后什么也没有剩下……只是似乎，门开了呢。
Djokovic的病情在几天之内再度经历了一场动荡，这让所有人都很是担心，好在Murray及时冲了进来，虽然医生判断还是正常的病程反应，但是仍然把他留在医院观察治疗了许多天，连着两次的检查报告显示各项指标都处于正常范围内之后才斟酌着安排出院。医生对Murray反复叮嘱着注意事项，Federer和Nadal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Djokovic站在一边，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来。
这几天都是Murray不辞辛劳的照顾着他，真正的交流却少的可怜。看着Murray笨拙而忙碌的身影，有时候他真的觉得一切都是幻觉，他们没有退役，没有结束，甚至没有开始，像是十四五岁他一个人单恋着英国小天才的时候，生病了受伤了互相照顾，互相拥抱取暖。可是时光不会倒转，他们都已经不是当年朝气蓬勃的少年。
Federer看在病号还得休息几天的份上，把他在维也纳的一套公寓借给两个人居住，等一切安顿好，再简单吃了晚餐，两个满脸玩味的人告辞离开，只剩下Djokovic和Murray两个人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了。
Djokovic这几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今天又被当国宝似的照顾了一天，时间虽然已经挺晚，他却越发精神起来。凉爽的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有淡淡的花香，灯光在远处明灭着。繁华原来是专属他的，如今也觉渐行渐远。
Murray走进来在他身后停下，看着他瘦削的背影，酝酿了半天，还没来的及说话，Djokovic却已调整到正常的表情，镇静的转过身，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这些天不是没有感觉的，不是没有冲动的，想请求他留下来，想告诉他有多想他，想得到一个终极答复，只是辜负了的爱恨兜兜转转消磨去年少时的英勇无畏，错过了的情仇缠缠绵绵错落开满腔的情真意切说不出口，他安慰自己说就让时间回复误读的讯息吧，就让答案在风中飘吧。
Murray下定决心似的，调整了一下呼吸，下了莫大决定般的开口。
“Novak，有些话，我想我还是应该说出来。”
“我明白，Andy，无论如何，我支持你的决定。”
Djokovic看着Murray也染了风霜的鬓发，一把名为沧桑的利刃扎在他心头，他木然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失血过多将他击倒。
“Novak，如果你愿意，Let’s me be your hero.”Murray低着头不看他，静默了一息，小心翼翼的说出口。
Djokovic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嘴唇打着架啮合了好几次却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好像只剩下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Murray盯着自己的运动鞋纠结了好久才敢走过去拥抱他，窗边的人僵硬着身躯，缓缓的回抱英国男人。激动喜悦交织着澎湃，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他们就那样紧紧拥抱着，肋骨咯的对方生疼，几乎喘不过来气也不愿放手，像是以此来补偿不可追回的岁月里失去的。
Djokovic察觉到怀里男人剧烈抖动的身躯，安抚性的拍着他的背，莫名有些好笑，好像我才是被告白的一方吧……
两个人一起去了很多地方，西班牙，德国，奥地利，法国……在那些他们在时空交错里擦肩而过的足迹据点，他们紧紧牵着手走过旧的训练场，走过恢弘的教堂，走过陈旧的旅馆，走过古老的球场……他们一起回忆着年少的每一件小事，一起感受着经历的每一次交锋，一起慨叹着错过的每一回相遇，一起失落着失去的每一份荣光……
Murray站在圣家族大教堂前，哥特式尖顶和奇异诡谲的雕塑作品俯视着生命，巨大的拱门庄严落地，众神形态各异，雕刻栩栩如生，繁复而精美，线条优雅而流畅。他仰头直视着看着高耸入云的十字架，就像是转瞬即逝的尘埃拒绝上帝的审视。他曾经质问上帝可曾真正帮助信徒，他曾经悲痛无力周济解救众生，可是他知道有无数人依然崇敬耶稣，因为他们诚然是信仰的皈依者，所以他不曾诋毁神祉，因为如果是耶稣赋予光芒以爱，那么他愿所有人沐浴光的温暖。耳边响起恢弘的钟声，鸽子惊飞而起，扑棱的翅膀被阳光镶上一层金色的边，光影变幻间生灵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树叶的影子错错落落。他看着远处蹲下来喂鸽子的Djokovic，悄悄许下心愿。
Novak Djokovic，我愿替你承受一切苦厄，也愿我们，再不分离。

本次更新之后画风会有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