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寂寞月光
CP：千手扉间×阿槿
千手扉间第一次见到那个金发女妖怪，是在宇智波泉奈死之后不久。
她撑着一把正红色纸伞默不作声的在他们千手一族的驻地附近建了一座小小的木屋，和她的朋友一起。
在建房子的时候，她和她朋友为了木屋的大小层数形状吵得不可开交，若不是柱间多管闲事从中调解，估计他们可能会打得头破血流不死不休。
但是其实她那么霸道，这座将要成形的房子也没有半分是她的功劳。她只负责每天撑撑伞换件漂亮衣服在驻地附近晃来晃去，然后再嘲笑一下她挥汗如雨的同伴搬木头的姿势有多么不美观，或者是抡着她的纸伞狠狠抽打那个累得要死的黑发少年让他动作快点。
千手扉间冷眼看着那边又一次吵得惊天动地的两个人，嗤笑一声走开。他从来都看不起那些华而不实只会动嘴的人，而这个女人，显然是个中翘楚。
不过他选择性无视了黑发少年撅着屁股搬木头的动作和才干了两分钟就歇下来的这个行为，就忽略不计吧。
那年他们的驻地滴雨未落。本来也就不算汹涌的河水已经渐趋干涸，族人的脸色也从由战争带来的惨白变成了不见雨水的菜叶的枯黄。
千手柱间和千手扉间急得焦头烂额。
『下午就要下雨了吧，扉间先生。』他和柱间寻找新的水源未果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个女人撑着伞站在大门口，侧头回来微笑着对他讲。
『你说什么？』『我说，下午就要下雨了。』她又重复了一遍，笑意盈满眼睫眉梢，连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都熠熠生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感觉到无来由的愤怒，却又有些哑然失笑。『你看到这个天气了吗？』他回手指着天上热烈的太阳，『这个天气已经快要有一年之久，你居然说下午就会有雨？』
『是的，扉间先生。而且是持续一个月之久的大雨。请做好准备。可能会有山洪。』她的笑意不变，『要赌一场么？』『赌什么？』他也是昏了头，居然会答应这样毫无道理必定会赢的赌约。
『若是我赢了，你要帮我建好我的房子。交给晴光的话我这辈子都没地方住了。』她定定的看着他，『若是我输了……』她笑着摇摇头，仿佛根本不相信会有这个可能一般，『若是我输了，我任您处置。』
『那就一言为定。』他最后看了那双碧得清澈透底的瞳眸一眼。
……这真是撞鬼了。千手扉间在瓢泼大雨里扛起一根木头，狠狠扎进地里。明明早上都还是能把人都晒死的大太阳！下午就有这么大的雨！
『我说过的，扉间先生。』那个女人仍旧打着油纸伞，『我说过会有大雨。』
雨帘里已经看不太清楚她的华美衣饰，不知为何却看得到她那双眼睛，一如从前熠熠生辉。清晰无比。
他们就在那个小木屋里面安营扎寨了。那个少年看来是一直被当成家政妇来用的，买菜做饭洗碗拖地，一个人整天忙得团团转。而那个女人，仍旧是整天晃来晃去，在难得的市集上买一大包东西回去。
『那是毒草，虽然长得是很像野菜啦。』晴光——就是那个黑发少年，站在他身后凉凉阻止柱间伸向那棵“野菜”的手。柱间像触电一样唰的把手收回来，摸着后脑勺不知所谓地大笑。『啊啊真是要谢谢你了不然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不会怎么样，顶多半身不遂啦。』晴光笑嘻嘻摆摆手，仿佛不知道对于一个顶尖忍者来说半身不遂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这是木叶村建立之初，各方面人才都稀缺。于是这个笑得相当不正经的男人就变成了医院里的香饽饽，而阿槿……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区别。或许唯一的区别就是她也进了忍者学校干了个闲职，教授女子课的插花。
而他和柱间终于也知道了这两个不速之客的身份，一个掌管阳光，一个掌管雨水，都是有些名气的大妖怪。
扉间偶尔会去看看阿槿的课堂。那些女孩子很小，没什么定性，都是随便插个一两朵便跑去玩自己的了。就她一个人坐在桌子边，慢慢完成自己那一节课的作品。
午后阳光微醺。她穿着浅绿色和服。挽着漂亮的小小发髻。发髻上有一根红色珠子的簪，微微晃动。
她的手指白净纤细。拈着一枝花转来转去，仿佛不知道应该插在哪里。她的唇角有浅淡稀薄的笑意，垂着眉眼。
他抱着手臂站在门外，恍惚间想起自己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生于乱世，性命悬在刀尖上的人数不胜数，何来如此闲心慢慢插完这样一盆很费心的花艺。
偶尔她会发现他，但更多时候不会。
她的眼睛会发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像极了一束寂寞洁白的月光。
『喝吧喝吧！』柱间的笑声还是如此爽朗，像杯中的清酒一样微微的闪着光。在注视下轻轻晃动着。
阿槿坐在他身边，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愉悦。她今天没有穿和服，穿了一件杏色连衣裙。细细的带子挂在她伶仃的肩膀上。自觉眼光有些过于直接，他垂下眉眼专注于手中木盒里的酒。
『扉间先生的战甲，没穿了吗。』她看着他微微笑，『上面的毛毛，看起来很暖和呢。』『……那个是拆不下来的。』不知为何，他从她眼睛里看到的满满都是“想要”二字。『是吗。真遗憾呐。』她的眼角果然从上扬瞬间垂了下去，像是被主人嫌弃了的狗崽。
其实这个女人的本体应该是一只幼犬吧？
那夜，酒是好喝的，菜也是刚刚好的。只是女子的笑容后来已经慢慢变得模糊不清，在记忆中像是被擦了一把的落雨的玻璃，混混沌沌。他后来已经不大想的起她的脸，只记得那支有红色珠子的发簪和翠玉似的眼睛。他不那么深刻的记得她了，只记得曾经有过一个叫做阿槿的人，她的名字里有一种漂亮的花木。
他看到他的妻子，从路的那头缓缓走到他身边。她有一张纤弱美好的面庞，还像是稚子一般天真不知世事。
大名宠爱的公主，能为木叶带来的好处不计其数。更多的权力和物资支持，更长时间的保护约定，更长久的和平。
能带来这些东西的是公主，而不是一个无父无母天生地养的妖怪。
他牵起公主的手。
柔软的，细腻的，未曾经过任何劳作的手。不像他一样被武器磨得粗粝，也不像阿槿一样手掌薄薄却有拿花握伞的薄茧。
木叶村所需要的一切，都已经通过他的婚姻全部得到。没什么不满意的，他想。的确，没有任何一样可以被称为“不满意”的东西。只是，心里为何空空荡荡的呢。仿佛失去了什么一样的感觉。是什么呢。他失去的。是什么呢。
今天是他的婚礼。有着很是不错的天气。太阳不大。天空上有大朵云彩。没有要下雨的潮湿。
似乎，不会再有多年前那样不是很正常的天气了呢。什么一年不下雨，一下下整月的莫名其妙的天气。
那两个人已经被木叶村永远的放逐，无论生死，都不能再回到这个地方。他亲自在落雪的深夜推开了伸向他的手，也是他亲自在对于阿槿晴光的处置文件上写下了放逐二字。他们与他无仇无怨，却再也不能回到这个亲眼见证它改变的地方。
他不怨怼，也不后悔。能为木叶村做出贡献，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骄傲。即使这骄傲并不为外人所知。
这个村子不会再有倾盆的大雨，也不会再有炫目的阳光。只有一望无际的冬日雪花，洋洋洒洒，在他后来的梦中无声却坚定的下着。下着下着，下到他生命的终结。
十数年似乎只如一日。那个和阿槿时常一同饮酒的宇智波斑的叛逃和死亡，大哥的过世，自己继承的二代目火影的身份。
他和妻子没有孩子。他不甚在意，本来就是聚少离多的夫妻，何必要有一个孩子来增加矛盾呢。
他后来开始频繁想起那个金发女人。天晴的时候想起她曾经对他说过的『下午就会下雨』，落雨的时候想她为何没有同雨水相伴而来。落雪的时候回忆起多年前的雪夜那双伸向他的手，回忆起一双暗淡无光像是一潭死水的眼睛。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终局。
没有结果，没有开始。无始无终，自然也就没有告别。
——END——

Part 6 或许
自从那天去宇智波家吃完饭开始，我就时常可以见到宇智波鼬在我家的房顶——隔壁的房顶——随便哪家的房顶——蹦来蹦去。听晴光说那是赶着去接任务，或者是在做任务回来的路上。
而我觉得很忧愁。晴光的建房子技术是众所周知的烂，这要是宇智波一个不小心脚滑了一下，把我家房顶踩蹋了一块，我去哪里要赔偿。这个小小的插曲直接导致了我将近一周的唉声叹气。
只是我现在还容易见到另一只团扇，宇智波止水。他喜欢在晴光的店里点个红豆汤什么的，慢慢喝完。
『呐，小阿槿。』他冲我招手，『过来过来。』嘁，你当你在招狗么！我那么骄傲的大妖怪怎么可能会理你！我哼哼一声甩过头去，不打算理他。
『不要这样嘛……』他苦笑着再次招手，『我可是给你带了点好玩的东西哟。』嗯？好玩的？是什么？我克制不住的斜眼瞟了瞟他，『我才不要呢！』『不要吗?不要就没办法了，唉。』他本来伸进忍具包的手慢慢缩回来，满脸失落。『如，如果你拿出来看看的话，我说不定会勉为其难的收下喔。』我勉强的回答，然后就看到他得逞的笑容。
哦这个该死的人类！
『看看，这是我好不容易买到的小恐龙耶！和佐助的是一个款式的哟！』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我看着眼前那坨粉红色的不明物体，觉得马上就要控制不住整张脸的抽搐了。
『小恐龙啊！我记得小孩子不是都喜欢这个么，佐助就很喜欢。』
老子已经将近千岁了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原地爆炸——『哦这个小恐龙好可爱！』晴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拎起了桌上恶心的粉红色小恐龙，『止水君，很有艺术眼光嘛。』
『是吗是吗您真是过奖了哈哈哈……』两个神经病走到另外一边去探讨他们眼中的艺术去了，剩下我一个人看着桌子上的恐龙，只觉未语泪先流。
『阿槿！下午我们一起去泡温泉怎么样！』我已经习惯了那个宇智波泉时不时晃到晴光的店来吃吃东西约约我去玩什么的，不过我见过的人类里和她一样对玩有着这样孜孜不倦热情的，似乎是没有。
『温泉吗……』我挣扎了一下，『晴光！我下午要去泡温泉！店里你自己搞定吧！』『诶——』他猛然回头，『不是吧？！这么忙的时候你要去泡温泉？』『是的你没有听错。』我解下围裙，『走吧少女，我们去觅食。』泉愣了一下，『嗯嗯。』

泡在温泉里的时候，我感觉我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喀哒喀哒伸展开了。『阿槿的头发真的很好看呢，是很明媚的灿金。和四代目大人一样。』『是吗。』我倒是不认识什么四代目，不过你夸奖我，我就收下啦。
『阿槿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泉犹犹豫豫的看着我，眼里有易破碎的淡淡的期待。『有啊。怎么了。』『是这样的啦……』她烦躁的扒了扒头发，『你认识鼬吧。我和他……怎么说呢，就是在一起吧。只不过他最近不是很理我……所以我就想来问问你啦，说不定你有经验呢。』
敢情约我来泡温泉就是为了让我给人类无聊的情情爱爱出谋划策么！我几乎气昏在池子里，同时也为自己在人类中的地位而感到无比的忧心。
不知我此刻在木叶下一场倾盆大雨，能不能镇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呢。我摸着脖子，认真思索着。
『阿槿！你发什么呆呢！』她拍了我一下，脸上有小女孩的娇嗔。我突然有些愣。
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和柱间的妻子泡在温泉里，谈论着火影大人的不开窍和我老情人的棺材板脸。
只不过如今——斯人已逝，这世间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独自看着流云的来去，长风的往返。他们都已经离开了我，在人类生命的终结之时。
我有些想念他们，在这么多年之后。我还记得他们，柱间爽朗的笑声，水户清香的长发，斑奇差无比的酒量，那家伙温暖的手掌。我记得，一切都记得。
只不过能同我一起回忆他们的人都已经死去。放眼整个木叶村，也无法再找到任何一个还认识我的人。
这就是永生。这就是永生的代价。
真是不可名状的悲伤和空虚啊。
『我觉得他还是挺喜欢你的。』我看着她的眼睛，不知出于什么心态隐下了宇智波鼬曾经说过的『我是有女朋友的』这句话。『只不过如果你觉得他不喜欢你的话，不在一起也没关系啊。』
然后我就有机会了。我这样津津自喜的想着。『不。我是一定会在鼬身边的。我一定不会走。』
哈？我觉得自己的面部神经有点抽搐过度绷断的迹象。
真是讨厌的坚持与执着。
送走这个小姑娘，我一边欢喜的闻着头发上的茉莉香一边往家走。哦半路上还得去买包烟，烟抽完了；上次那个酒还不错也可以再买一瓶；要是我走快一点的话，说不定还能赶在章鱼小丸子店关门之前去打包个一份。一边这样想着，我一边加快了脚步。
『喂。』身旁忽然刮起了一阵轻风，一个气急败坏的美人突兀的立在我面前。『纯夏？找我去喝酒么？』『什么喝酒！你倒是跟我来看看这个！』
……这不是水户肚子里的狐狸……
我木着脸用脚拨了拨地上那个金毛小子。这小子是没反应，但是那只狐狸有。『阿槿？竟然是你！』『多年不见你还是被关在人类肚子里啊九喇嘛。』
我一直觉得这只狐狸长得有点畸形……小时候虽然我们在一起混过一段时间，但是因为他体型实在太过巨大并且还不喜欢化成人形（我觉得他就没有人形），在他越长越不可爱之后我和晴光就开始了沉睡……在他的家地下。
等我和晴光从醉生梦死的睡眠里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发现这只曾经是我俩老大的狐狸居然不见了……寻找未果后才又一次启程。说句实在话，我俩那段时间真的好担心会有妖怪来寻仇……毕竟九喇嘛是个相当高调的大妖怪。失去了他的庇护的我和晴光简直是明摆着的送人头啊。
还好我们在凄风苦雨中坚强的活了下来，但是九喇嘛却倒霉的进了人类的肚子。
『你该死的——』他叫嚣着要冲破封印来殴打我，然后他不负众望的可悲的失败了。
『我好想你啊，九喇嘛。』
我站在他的牢笼之外，伸手抚上他垂落的一条尾巴。『我好想你啊……』
拥有的时候不加珍惜的东西，当他面目全非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却不知是该温柔的同他问好，还是为他落下早就该落的眼泪。我想念他，如同想念多年前那个自由洒脱的自己。
『你！别哭啊！』他手忙脚乱想帮我擦个眼泪，却碍于禁锢只能胡乱甩甩尾巴。
『身为我的小弟怎么能这么爱哭！』他的语气里满是硬邦邦的嫌弃，不过我不在意——『我好想你，九喇嘛。』『知道了知道了说这么多遍！』

没有人看的么……

Part 7 飞雪之日
又是一年冬日。
我同晴光都早早买好了过冬衣物，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雪与寒冷。
不知从何时起，抽烟时嘴里吐出的不止是气味辛辣的浓稠气体，还带上了稀薄的有淡淡温度残余的白雾。
我如今早起抽烟时能看到太阳从地平线的那一端慢慢升起，带着光辉与温暖照耀整个木叶。
我倚在窗边抽烟和等待日出的夜晚可以看到忍者在各家房顶跳来跳去的模糊身影，楼下的路灯还能偶尔照到某一个执勤的工作人员。
三不五时我还能看见宇智波鼬。虽然身为年幼的人类，但他显然比这村子里的大多数人都要忙。他像只孤独的鸟一样站在村子里最高的一根柱子上，默默看着这个沉寂在无边黑暗中的地方。
时不时他也能看见坐在窗子边饮酒乐甚的我。毕竟我从来不关灯，号称木叶小灯塔。更何况我还很少睡觉。
端着酒的时候，我会对他抬抬酒杯。
拿着烟的时候，我会对他比比火光。
等天光大亮，就有村民从家中出门买菜或是散步，各家店面先后开门，能闻到隔壁早餐店的豆汁儿香。
晴光的店是附近开门最晚的，总是要蹭到中午才能看见心不甘情不愿的他。还得等他吃个午饭，剔剔牙。很多时候我觉得，像是宇智波鼬那样注重效率的人居然肯等晴光，说明晴光做的东西也实在不差。
我也能在街边晃荡寻找食物的时候遇到九喇嘛。虽然他不会饿，但是那个金毛小子实在是瘦的有点令人心疼。没事的时候我会和他一起吃早餐。只不过因为我没事的时候太多，所以我们就天天一起吃了。
『不不不我再也不想吃拉面了鸣人。』我抱着手臂站在一乐拉面门口，满脸的拒绝。『但是啊但是啊，一乐拉面这么好吃的说！』金毛小子挥舞着手臂强烈反对我的意见，碧蓝色的大眼睛闪着晶亮的光芒。

『晴光早上会做饼子。』我忽然想起来那家伙最近早上不知为什么迷上了赚取人类货币，每天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乒乒乓乓烙饼。『晴光大哥的饼吗？听起来很好吃的说！』『嗯，咱们回去吧。』我严肃的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不帮忙还想吃？！』晴光一甩头上的帕子，『滚去帮忙！』『我不要。我就要吃饼子。两块。鸣人要什么味道？』我一梗脖子，压低音量，『你还想不想我帮忙下雨了？』『你！』他头上的青筋暴现，忍了几忍才勉强道，『是看在鸣人的面子上给你吃！』我满意点头，『别说是看在鸣人面子上，看在宇智波君的面子上都可以。』
热气腾腾的饼子里有满得快要溢出来的馅料，剁的细碎的芝麻和核桃，金黄的饼面。我一直都知道晴光很会做菜，不过能做到这个程度，看来也是下过功夫的。为了奖励他，多下两场雨看来是个好办法。
『阿槿。』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黑毛，宇智波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弟弟站在他身后，很礼貌的冲我点点头。『哟。』我摆摆手，『吃早餐啊。要一起吗？』『嗯。』他把手中的盘子放在吧台上，『你房间的灯，近来亮得越来越晚了。』
『是这样没错……』我狐疑的看看他沉静的侧脸，『不过你怎么会知道？终于想开了要换女友了么？』他轻轻横了我一眼，『最近任务有点多。』鸣人的大脑袋忽然凑过来，『那个那个，大哥你是喜欢阿槿吗？』我不禁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干得好，鸣人！『没有。不是的。』他对着鸣人微笑，『如果要找女朋友的话，还是应该找作息规律生活健康的吧。』
——这是打击，是报复，是赤裸裸的讽刺！
我顿时气得眼前一黑，看见鸣人颇为认同点头的时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吃你的饼吧话这么多！』我把鸣人的脑袋推回去，『鼬君你还真是古板的论调呢。』
『一般。』他一本正经的点头，『不过阿槿你看起来皮肤差了很多。还是早睡好一点吧？你说呢。』
这真是胡说八道！我这样的大妖怪怎么可能像人类一样这么脆弱！虽然这么想着，我还是担心的摸了摸脸。
看到我的动作，他那双漂亮的黑瞳中闪过促狭的笑意。
……嘁，笑得真犯规啊。
『啊，下雪了呢。』
窗外有轻轻的下雪的声音。半掩着的浅绿色窗帘上有着雪的影子悠然降落，能闻到冰冷的气味。
我忽然有些恍惚。
多年前的木叶，一如今日一般在落雪。水户邀我去火影大人家吃饭，她做了寿喜烧，满满一大锅，雾气蒸腾里能看到对面的柱间和水户，左侧的斑，右边的老情人。斑向来是不信任我买的酒的品质，总是自己带上一大壶，我俩能喝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阿槿你这样喝酒总有一天会生病的啦……』水户总是这样看着我无奈摇头。老情人在旁边冷哼一声，斑就哼得比他更用力。『不会不会怎么可能啦……』
当时我这样说着。
『今天吃寿喜烧怎么样？』晴光走过来搭住我的肩膀，看向对面的宇智波家兄弟。鸣人向来是留下吃饭的。
『那就太感谢了。有番茄么？』宇智波鼬抚了抚佐助的头，『佐助很喜欢番茄。』『番茄没有。得去买。』晴光思索了一下，递给我一个钱袋。『鼬你和阿槿一起去买吧。』『是是。』我跳下凳子，『还得给鸣人买袋火锅面，是吧鸣人！』
『阿槿你对鸣人君很好呢。』宇智波鼬挑选着番茄，头也不回的对我说。『啊？他很可爱啊。』我嘟哝着，『比起这个，我倒是觉得你刚刚放下的那个看起来很不错。』『那个熟的太过了。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很新鲜，内里时间太长，有点老。』
我愣了一下。『这样啊。』
铸铁平底小锅放在热腾腾的火上，锅里的牛肉正在滋滋作响。晴光已经熬好了酱汁，正等着吃完肉之后把菜放下去煮。我拍开鸣人的手，帮他把蛋打在碗里。『蘸蛋液最好吃。』宇智波鼬正帮佐助夹了一块肉，闻言抬头对我眯起眼笑了笑。『嗯？泉呢？她做任务去了吗？』晴光忽然问。『嗯。去做任务了。』
佐助闻言抬头，奇怪的看了看他哥沉静的侧脸。
不好……我吃着吃着突然发现烟瘾有点犯。我一向是个对自己的欲望很放纵的人，但是在佐助鸣人这两个小豆丁面前我不能直接抽出我的烟来，我要保护我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光辉形象。
几经思索，我走到窗台边，合上了身后的拉门。
落雪的夜晚，却有着一束束澄净安稳的月光。雪花从天而降，沉默而坚定。真是很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月光了呢，我心想着。风有些大，打了好几次火都不曾将烟点着。我叹了口气，要不直接进屋抽算了，身前伸来两只手帮我挡住风，『点吧。』我乐了，『你这动作很快啊，我都没看见你。』『瞬身术而已。』宇智波鼬脸色淡淡，『快点。』我最后一次按动火机，升起的火光不仅点着了我的烟，还照亮了身前少年清丽的下颌轮廓。
他真的很美啊。我痴迷的伸出手去捧住了他的脸，这样美的人，如果可以据为己有，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你摸了好一会儿了，该放手了吧。』他凉凉瞥我一眼，将我的手拽下来。我尴尬的收回手把嘴唇上叼着的烟拔下来，再叼一会儿我眼睛都得被熏瞎了。
大好的雪月夜，雪是冷飕飕的，月是明晃晃的，人是——人是很顺眼的。我艰难的吐出一口烟，觉得这支烟还不如不抽了。这么好的景色，我与宇智波鼬就这样面面相觑着对坐真的好么？
『下月佐助就该入学了吧？我听鸣人说他要去忍者学校了。』我抓耳挠腮半晌，才想起来这一句。『是啊。』他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你呢，你不去么？』『那就不了。』我抓了抓脸，『反正再住一段时间我就走了。』
『走？』他的眼波淡淡扫过来，『你以前不是说你是来投奔老板的么。』『投奔个两年不是差不多了么？』我很疑惑的看了看他，我那地底下的小房子虽丑了些但也不能不要了啊，更何况那还是找的方圆最会盖房子的妖怪来盖的呢。
更别说家里还养着些小型植物，虽然有我临走时放的太阳球和雨水球不会死，但是身为主人我还是要回去看看的呀。『这样么。』他垂下眼帘，『你回去了，要做什么呢？』做什么？还不是像以前一样喝喝酒买买东西混混日子，偶尔再去附近的国家游个山玩个水，还能做什么？
『你要同我回去？』我狐疑的看了看他。『当然不是。』他假笑了一下。
嘁，我就知道。

Part 8 春晓
春日来临的时候，佐助和鸣人就一起入学了。因为晴光太忙，我顶替他参加了鸣人的入学式，不出意外看到了宇智波一家三口，族长，美琴夫人和宇智波鼬。
『啊啦，这不是阿槿吗？』美琴夫人同我打招呼，『阿槿是陪哪家的孩子来吗？』『不，我送鸣人。』美琴夫人的笑容定了一下，『鸣人君吗。』
『阿槿！』金毛狐狸横冲直撞的奔过来，『你真的来了的说！』我伸手掐了掐他的脸，『是啊是啊，晴光一定要让我来给你送汤啊。真是麻烦死了。』
宇智波鼬站在我身旁，出声提醒，『再说话的话，就要迟到了哟，鸣人君。』『啊啊忘记了！』他一拍脑门，『阿槿我走了！』我把手上的保温瓶塞给他，『放学我来接你去吃饭啊你可别乱跑。』他一边嗯嗯答应着一边奔回了学校。
『最近真的好少看到泉啊。』和宇智波鼬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有意无意的提起他的小情人。『应该是在修行吧。泉是很努力的孩子呢。』他侧头看着街边的店面，我看向他的目光扑了个空。『修行吗……』我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突然想起这是双从未经过任何战争的手。
不过我一个妖怪，也不应该参与过人类的战争。我这样自我安慰。
『我最近要出任务了，可能不是经常能来店里。』他弯了弯好看的眉眼，『真希望回来的时候不用看见你的灯还在亮着呀。』我皱皱鼻子，『就你话多。早去早回吧。』他笑着点点头。
我同晴光传达了年末要回雨之国的意愿。他愣了两秒，还未等我回过神来，两行眼泪就已奔涌而下。『阿槿你怎么就能这么抛弃我——』我嫌恶的推开他涕泪混杂的脸，『我会给你留下雨符。』
所谓雨符，其上有我的妖力，虽不及我亲自布雨的雨量，但如果晴光肯收敛收敛他自己的妖力，偶尔下个雨也没问题。不至于让木叶再变成大旱之地。
『宇智波鼬要出任务啦。』我狠狠叹了一口气趴到桌上，『见不到他我怎么办呢，会不会得相思病啊。』晴光鄙夷的看了我一眼，『以前你老情人出任务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关心啊。』『那怎么能一样呢，扉间的本事咱们都知道，可鼬他还小……』我抽了抽鼻子，本打算挤出两泡泪来，抽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没抽出眼泪却抽出了呵欠。
『啊好无聊好想死……』晴光和我一起趴在桌上懒洋洋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老板，要一份三色丸子。』女孩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抬头的时候看见宇智波泉勉力微笑的脸。

『最近一直有任务吗？』晴光边做着丸子边回头，『都没怎么看见你呢。』我趴在桌上一边抿着茶，一边看对面的女孩子。『没有……最近一直在家呢。』她没和我打招呼，这不正常。
『你怎么了？』我看到她的眼睛下方有一圈深深的乌青，忍不住出声询问。『是阿槿啊，刚刚没看到你……』她顾左右而言他，『今天不出门吗？』
没看到我？我皱眉，她进门的时候明明看到我了，为什么要说谎？
『阿槿，我刚刚发现糖用完了，你去买一包吧。一定要去那个姐姐家哟，你知道的，火影楼底下的那一家。』晴光忽然回头对我说了这么一句，火影楼？这是离这里最远的店耶，来去要一个多小时呢！我恨恨抽过晴光手里的钱，拿起伞出门。
我真的很少在中午的时候出门。不仅仅是天气有些热，而且因为村子离附近的湖泊也不算远，会有些憋闷。沉沉的水汽漂浮在周身，像是有形的手扼住脖颈。夏天更甚，感觉衣服都会有没晒干的厚重潮湿感。虽然我掌管雨水，但也不代表我就喜欢水雾沉沉的气息。
以前我在木叶的时候，都会让老情人把早上的课安排给我，尽量减少我下午出门的时间。就算不得不出门，我也会穿上漂亮的小裙子。如今不再像是从前一般成年女子的身体，那些过于凉快的衣服也就不能再穿，有些不伦不类。
可叹我穿着这小花苞裙裙，却感觉大腿已经快要被闷出痱子来了。
我果然还是不适合木叶的天气啊。
拿着买糖的钱，却不做买糖的事。我拎着一束白蔷薇站在扉间的墓前，却只觉无话可说。我能说什么呢。
比如说，我这些年过的挺好？比如说，我这些年没吃什么苦？比如说，你在那边怎么样？
我蹲下身，慢慢抚过碑面上深深的石刻印记。『我挺好的。没什么不顺心的事，也找到了新的喜欢的重要的人。你在那边可以放心了。』我微笑着继续说下去，『我新的喜欢的人叫做宇智波鼬。是你最讨厌的家族的后裔。当年斑同你，可算势不两立。只不过你们如今都变成了一包土，能忍的尽量还是忍着点吧。』
『变心的事情，我已经不怪你了。我不爱你了，自然也就不会再纠缠不放。只是我们已经多年不曾再见。』
我已经明白你的心意。对于这个村子，对于这片天空，对于我。我都明白。只是我始终是不爱你了，缘分就不用再继续。
我已经明白你的羁绊从来不是我，我已经明白你当年舍弃我的选择。我不怪你，但是也不再爱你。
只不过我也不再心疼我多年以前的时光，也不再心疼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当然也不再心疼所有即将得到而未得到的。我已经放手，你不用再在那边还想着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大家缘尽于此。以后我还会再来看你，只是不会再把你当作老情人，而是一个多年前离去的老友。』
我拍拍石碑，将花放下。
下次再见吧，扉间。

与其买包糖回去遇上泉这种尴尬的场面，还不如我自己找个地方带着鸣人吃点东西，自己喝个小酒再走的好。我这么想着，悠悠晃荡在去忍者学校的路上。
虽然很快就要下课，只是天已经晚了，夕阳垂在西方的天角上，圆溜溜的一个，像是什么生长不错的果实，比如苹果，比如樱桃。我听见自己的木屐在石板上轻轻敲打着，很是寂寞的声音。有几片金色的云彩缓慢漂浮在天空上，夕阳即使不是太刺眼了，还是已经染红了大半天壁。
学校的门口已经有几个家长在等待了。想来也是，开学式嘛，还是要父母陪孩子一起吃个饭什么的，隆重点的还要出去外面吃呢。
『阿槿！』金毛小狐狸不知从那个旮旯钻出来，从天而降似的奔到我面前。『走，吃饭！』『不回去吃吗？』他很乖的牵住我的手，我私以为这应该是把我当做了妈妈一样的存在不过无所谓了，『不回去了，今晚在外面吃。烤肉！』『哦哦！』
『一瓶清酒。』我轻轻敲着桌子，『最好的菜，按两个人的份，您看着上吧。』『是。请稍等。』服务员微笑着退了下去，窗子是开着的，外面有孩子的笑声。『阿槿你怎么喝酒！』鸣人气呼呼的鼓着脸，『你这个坏孩子！』『我哪里坏……』我无奈的托着下巴，『你这辈子估计都找不到我这么好的人了我跟你说……』
这个金毛小子根本就不吃蔬菜啊……我端着酒杯看他忙不迭的把肉哗哗下进烤盘里，旁边的蔬菜是看都不看一眼。『服务员？给我来一杯蔬菜汁。』我看着那个吃得满嘴酱汁的鸣人，沉下语气。『你以后要多吃蔬菜。不吃蔬菜的男生以后会长得不好看，没有女生喜欢。』他的小脸一下子垮下来，『阿槿可不可以不吃蔬菜——这东西真的不好吃嘛——』『如果不吃蔬菜的话，就一直都不会有宇智波佐助那么帅了哟。』我抿了一口酒，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
他的小脸更垮了。
……没有宇智波佐助帅原来是一件那么伤心的事情么？
把这小祖宗送回去之后我才能慢慢的晃回家。天色已经晚了，晴光也早就关了店门，坐在二楼的阳台上对我挥了挥手中的茶杯。
『鼬君和他那个女朋友分手了。你以后还是最好少出现在人家小姑娘面前比较好哟。』晴光怪不正经的嚼着嘴里的章鱼小丸子，『说不定她会抽出苦无把你捅死当场。』
『我以为天天来买三色丸子的人不是我。』我冷着脸环起手臂，『不喜欢就不在一起了，我觉得这件事没什么毛病。而且我也不觉得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没有立场对我摆脸色。』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只不过阿槿，人类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东西。他们都无法理解很多在我们看来只是寻常的事物，比如死亡，比如离开，比如分别。』
晴光的眼睛里仿佛有摇晃着星光的湖泊，盈盈发亮。『你要明白，对于人类来说，就是你抢了别人的男朋友。』
我狠狠皱眉，本打算反驳，却不知为何语塞了。我想起来我当年有多么的痛恨扉间的妻子——这样丑陋的心情，如今想起都令我有些作呕。
『他们或许能够理解这样的事情并不怪你，但是他们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就算是我们，也是如此。即使知道分手是这个人的错，也不忍心怪他吧。你说呢？』他抿着杯中茶，『你应该能理解这个女孩子的心情。所以最近的这段时间，你还是稍微避着她一些吧。虽然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啦。』
我一口气哽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十分难受。我想对晴光说“理解心情”不是一个让我避开她的理由，想说我觉得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错，思索良久，却终觉说不出口。
说什么呢？最开始一直在说喜欢他的人不是我么？不愿意告诉宇智波泉说鼬在意她的人不也是我么？明知别人有女友了还是和他牵扯的人不还是我？
我愣愣的看了晴光两眼，拂袖而去。
我实在是不知道能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也罢。就这样拖着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后来我都很少看到泉了。听晴光说她换了一家店买丸子，有可能是不想再见我，也有可能是不愿意面对这个她以前时常同宇智波鼬一起来的伤心地。
我也不理他，照常该干什么干什么，饮酒，抽烟，同鸣人一起觅食，和后山上的妖怪们玩乐，等着宇智波鼬出任务归来。我不愿意放弃这个我喜欢的人类孩子，即使我在喜欢他的这条路上走的姿势实在很难看。
说白了，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谁的姿态又会毫无瑕疵很完美呢？我只不过是比那些不好看的人更加不好看了一个档次而已。我知道这个事实，却也不引以为耻。说到底我本来就是妖怪，为什么要用人类的道德标准来要求自己。

我本来也就是个无耻之徒。
宇智波鼬回来的那天夜里降了温。突如其来的寒流打败了附近很多夜猫子，等我喝完两瓶酒抽完一包烟抬头的时候，周围本应该还亮着的数盏灯已经全部变成了黑暗的静寂。
『多么孱弱的人类啊……』我一边碎碎念一边把肩上的被子拉紧一点，准备再开上一瓶酒，喝完应该也就天亮了。
他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我对面的房顶上的。本来笼罩着夜空的乌云被一阵夜风扫荡一空，圆满的月亮带着皎洁的光芒露了脸，明晃晃的挂在天上。
『你从来都不听我说的话。』他背着包定定站在对面的屋顶上，略长的发梢在风里悠悠的颤抖着。『这顶黑锅就扣得大了。』我慢慢喝下杯中冰冷的酒，『你明明就没怎么和我说过话。』
他顿了一下，眼睛弯了一个轻微的弧度。『我以为在这种时候你会问问我是不是一路平安。』我看着他在黑暗中已经很模糊的黑色眼睛，『我以为你会先问问我有没有给你准备什么礼物之类的。』他的声音在回答的时候已经带上了笑意，『原来你居然知道礼物这回事的么。』
『……』我慢吞吞回身从被子底下盖着的那一堆乱七八糟里开始刨，『喏。』『这是？』『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红头绳，只不过这一根我是拿到神社里祈了个福的，听说可以保佑平安——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当真为好。』
他伸手过来接——他的指尖有薄薄的茧，指节上有浅浅的皮肉翻开的纹路，似乎还能闻到生铁刺鼻的气味和血液的腥甜。我贪恋的握住他的手，把脸贴上去蹭了又蹭。他的手真的很温暖——温暖的手指，温暖的掌心。
『可以停止你濒临犯罪的行为了么？』他没有把手抽回去，懒洋洋靠在我的窗户旁边，眼神中空无一物。『我真是迷恋你啊，宇智波君。』我渴望的看着他的脸庞，『即使你不是永生的，却仍旧这样让我迷恋。』
他垂下眉眼看我，『永恒与瞬间都是美，但是不同属的美相遇只会有惨烈的结局，你明白吗？』他伸手挽起我的一绺头发，在指尖轻轻摩挲。
『无论怎样惨烈，我都想要你。』
我对着他伸开双臂。

我其实根本不会教人……我无奈的在心底苦笑，只要看看我当年在忍者学校那一帮学生交出来的差得不行的毕业作品就知道了。不过如果去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看见宇智波鼬呀！还没等我的大脑反应，嘴里就已经吐出了这么一句，『好的！我明天过来！』美琴夫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依旧温柔笑道，『那就太谢谢你了。』
——我实在是一个不可救药被美色所惑的色中饿鬼！
『你快来帮我看看这条裙子行不行啊！』我左手拎着一条浅绿色吊带裙，右手拎着一条粉红色花苞裙，着急忙慌的拽住晴光。『你又不是飞天成神干吗要这么认真！』他绝望的在椅子上坐下来，『这已经是今晚第十二次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消停一会！』『不行，晴光。』我认真地看着他悲愤的脸，『这比我成神什么的重要得多。所以你快过来！我现在十分需要你！』
深夜的木叶村，只能听见晴光哀痛至极的嚎叫。
『妈妈让我来接你。』小小的丸子站在宇智波族地的大门口，硬是一脸严肃的看着我。『好好。那就麻烦你了，佐助君。』我忍住到达喉咙口的笑意，也装出一脸肃穆。『走这边。』丸子助走在前面带路，我在后面左右无聊的乱看。
『呐，佐助君。这栋房子没人住吗？』我指着正对着门的一栋有些破旧了的大屋，问身前认真走路的小娃娃。『这里是原来族长的家。后来他去世以后就荒废了。』他板着一张小脸，『快一点。』
这样啊。我怀念的看着门上已经破损了的纸糊灯笼，这里原来是斑的房子，我曾经来这里玩过一两次，都是醉醺醺醉醺醺慢慢回家。
看来斑死了以后，也没留下个子嗣什么的。所以就应了我当年的那句话，他肯定会孤独终老，就凭他那张天下人都欠了他几条命的臭脸，有哪个姑娘敢嫁他才有鬼。不对，就算这世上真的有鬼，也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他。
思来想去，扉间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有我这样瞎眼的，还有他妻子那样不长脑子的，虽然他也没留下子嗣就是了。
所以当年我们几个人之中，就只有柱间还生了个孩子。真是可悲到死。
『真是太麻烦你了，阿槿。快进来坐。』美琴夫人站在门口那把暗红色油纸伞下，一如既往的有一张和煦的笑脸。『今天也很漂亮呢。』我满意的看看身上的白色小裙子，也不枉我昨晚奋战到夜里三点才搞出来的搭配。
『鼬，快去沏茶。』美琴夫人把我拉进房间，指挥着坐在桌边的静默少年。『阿槿。』他起身的时候，同我打了个招呼。
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我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居然还好意思跟我打招呼！你前晚那一推差点没把我推个四仰八叉！我愤愤的扭过头去，不打算给他个好脸色。『要薄荷茶哟，鼬。』美琴夫人把我按坐在茶几边，『你等一下，我去拿花过来。』
他们家还真是好大呢。我跪坐在桌边，四处打量着这间房间。典型的和室，可能是一家人一起聊天的地方吧，没有电视机什么的，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摆设，但可能是因为房间太大，总觉得有些空旷。
纸门外面就是花圃，挖了一个池塘，铺了些鹅卵石，养着几尾锦鲤，池中还雅逸地漂浮着几片荷叶。
今日天气尚可，太阳也不是很大，阳光也不怎么刺眼。典型的春末夏初的天气。樱花已经开过了，空气中有一股夏天即将到来的干燥热气。也是木叶村天气这么好，若是换了雨之国，还不知要下多少雨水，整个国家估计都已经一片泥泞。
我托着下巴，怔怔看着回廊外生机勃勃的园子，连宇智波鼬何时回来了都不知道。『尝一尝。』他执壶给我倒了一杯颜色浅淡的茶，『薄荷茶，我母亲的得意之作。』『再好的东西从你手里端过来总是让我无端感觉下一秒你就要毒死我。』我冷哼一声，接过他手里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美琴夫人的得意之作果然是名不虚传。杯中只见一片淡得几乎难以分辨的浅青色，薄荷味道纠缠着味蕾，略略的甜味和清凉缠绵，只叹如今还不是盛夏，若是盛夏时分这样满满的一杯冰镇薄荷茶，不知道有多舒爽。
『如何，我没有骗你吧。』他的眼睛是春风一样和软的弧度，『归家的味道呢。』『若心无定属，哪里都不算归家的。』我又喝了一口茶，看着杯中漾起的波纹慢慢恢复平静，一如我本身有些焦躁的心。『不，阿槿，你说错了。』他的眼睛安稳如深山冷泉，既无爱恨，又无嗔痴，世间所有情绪都已经在其中灰飞烟灭。『即使心无定属，也知道何处是家，何时可归家。』我尖锐的盯着他，『心都已经没有定居之所，你又怎么知道你可以找到家，连家都找不到，又怎么回去？』
『哥哥，你们在干什么？』佐助不知从哪里端了一盘小点心站在门口，惊疑不定的看着似乎正在和他哥针锋相对的我。『吓到你了吗，佐助。对不起。』宇智波鼬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我在和阿槿谈话呢。声音大了一点，没事的。』我坐在桌边看着这兄弟爱的感人画面，不由得闷闷再喝一口茶。
啧，怎么忽然变得好苦。
我看着窗外飞过的小型鸟类，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寂寞与苍老。
或许我，也真的是苍老至极，腐朽到了骨子里。

晚饭十分尴尬。宇智波鼬的父亲一直板着一张脸，我每每咽下一口汤，都觉得那口汤其实是哽在了我的嗓子眼里。『阿槿是从雨之国来的是吧。是要在木叶定居了吗？』他父亲严肃的看着我。
『不是的。』我赶紧放下筷子，『我最近一段时间就要回去了。』只不过回去收拾收拾我就来了，我还得守着我这可爱的心上人宇智波鼬不是么，虽然他是很嫌弃我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把我还会回来的这件事情说出来，或许是想看看宇智波鼬失落的表情？
只不过他很明显没有注意到我炽热的眼神，只忙着和佐助以一种很亲密的方式互相喂饭……算了这不重要。宇智波家爸爸和美琴夫人对视一眼，带着为难的神色。『去了就不回来了么？』美琴夫人微笑着，『阿槿不在的话，还真是觉得有点寂寞呢。』『可能是不回来了吧。因为我打算在那边开个店，老是依附着晴光也不是什么办法。』我垂下眉眼，看着碗中静止的汤面，若是轻轻吹一口气的话，可能就要泛起微小的波纹来了。
『那真是很遗憾。这顿饭可能就权当饯别了吧。』我颌首，『那就太谢谢您了，美琴夫人。』
如果半年后看见我又回来的话，不知道他们的脸色会不会很好看呢？但是我还得想想怎么编个合适的理由，真是好麻烦啊。
『你要是回去的话，估计晴光老板会很难过吧。』宇智波鼬陪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身后有浓墨重彩的夕阳，像黄油一样厚重，像油画一样绚丽。
他从来都是个形貌昳丽的少年。
他的眉眼从来都不清淡，他的面容从来都不俊秀。
他向来是个华丽的人。
可能只是他一直冷着脸，性子也温和一些，便将所有的昳丽都隐藏在了千山万水的彼方。
『无论他有多难过，你都不会难过的话，其实也没什么意义。』我眯着眼看着他几乎要在夕阳光芒中彻底消散的背影，淡淡一哂。『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难过呢。』他回眸轻轻一笑，『说不定我只是不说出来呢。』
『说的也是啊，你什么都不愿意说。包括泉的事。』『泉？你怎么会想到她。』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与我预想的疼痛不同，反而还更加柔和了些许。『你原来不是她的男朋友么？分手了也不用跟我说么？』我猛然捂住心口，『好难过啊明明说好要换女朋友的时候务必告诉我的。』他的眼睛里这次真切的出现了笑意，『就算我不说，你不也还是知道了么？』我哽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
或许这个人以后都无法再相见了吧。我这样黯然的想着。
或许我就不会再回来了呢。或许我就这样放弃了这个村子，也未可知，不是么。
『你要回去了是吗，回雨之国去。』站在我家门口，他对我微微一笑。『是啊，怎么了。』『若是回去的话，希望不要再见了。』我一怔，感觉不到愤怒，却体验到从未感受过的无助与茫然。『如果不会再见，或许要更好一些。』
他的怀抱是冰冷的，在这初夏时分，冰冷如寒冬腊月。
从他的怀中看着月亮，仿佛也更加明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