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Never and ever。‖170215文文┊四季刻歌（中篇）

-19-
回教室也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已经从操场回来的李顺圭从金泰妍摇摇晃晃走进教室就注意到了，等金泰妍跌进自己的椅子里，李顺圭才问：“怎么了？”
金泰妍缓慢地摇了摇头，像是连说话的欲望也失去了，李顺圭皱皱鼻子，正要继续问下去，金泰妍就忽然转头来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声音透着悲伤，低声嚎道：“阿圭啊，我可怎么办！”
看金泰妍这个情绪转变的样子，李顺圭心想应该是和郑老师有关的事情，她关心地握住金泰妍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说：“不急，慢慢说。”
“郑老师不要我以后去办公室听写了！”
金泰妍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奇快，面容通红。但李顺圭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很没良心地笑出了声，金泰妍悲凉又不解地看着她笑，表情慢慢变成了愤怒，咬着牙说：“很好笑么！”
“不，我只是觉得，你都在人家那儿听写都接近一学期了，她不要你去也很正常了。”
听到李顺圭这么说，金泰妍的情绪又落回到起初的沮丧状态，两眼空空地盯着自己的桌面，幽幽地说：“是因为我说错了话她才不让我去的……”
“咦？”
这下李顺圭不笑了，她发出疑惑的单字，看着自己那可怜兮兮的死党。
“我不是买了礼物吗，”金泰妍说着还看了一眼脚边的纸袋，“本来打算的是晚上给她拿过去，毕竟是圣诞夜礼物。但是我又想早点送给她，免得这礼物一直留在我身边让我心焦。结果今天就在教室里一直纠结这事情，她就自己来教室找我了……”
“等一下，”李顺圭打断金泰妍十分详细的叙述，“你能不能不要老纠结这些无聊的事情啊？”
“我以后不了。”说着说着金泰妍就有了想哭的冲动，她苦着一张脸望着好朋友，声音里也透着绝望。
李顺圭有些无奈地点点头，说：“你继续。”
“然后她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提到礼物这件事，我想给她惊喜，脑子一抽就否认自己给她准备礼物这件事了。”
金泰妍不再啰嗦，将关键的地方讲给李顺圭听。李顺圭听到后一口水差点喷到金泰妍脸上，她及时刹车，却把自己给呛到了，剧烈咳嗽起来，金泰妍一点要关心死党的心思都没有，思想还是在神游。
“咳咳咳……金泰妍，你猪脑子啊？”
“我现在也觉得。”
李顺圭终于听不下去了，教训起金泰妍来，金泰妍也由着她骂，毕竟确实是自己犯傻才导致的后果。见金泰妍第一次这么高度赞同自己的观点，李顺圭又哭笑不得了，她用力地把一巴掌拍到金泰妍光洁的脑门上，说：“振作起来！”
“我和郑老师之间才开始就这么结束了……”金泰妍双手掩面，哼哼唧唧地趴在桌上不愿抬头，李顺圭伸手揪住她的后衣领子，手腕一个用力就把她给拉了起来，让她面对自己，认真地分析道：“金泰妍你听清楚，郑老师能这么受打击是因为她很看重你，你怎么能因为想不暴露自己的计划就说出这么过分的话呢？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礼物给郑老师送过去，知道吗？”
一听李顺圭这话，金泰妍又果断地摇起头来，跟个拨浪鼓一样，李顺圭见她如此反抗，气不打一出来，放开了揪住她衣服的手，四处搜寻着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一下把金泰妍给打醒。金泰妍拧着个眉毛，说：“现在给她拿过去，肯定不理我啊，再怎么也要等个几节课吧……”
李顺圭恨铁不成钢地瞪她好几眼，瞪地金泰妍缩在自己椅子里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嘴上却不停唠叨：“你瞪我干嘛，瞪我我也不现在给她拿过去……”
“金泰妍，你就作吧，迟早有一天你得作死。”
李顺圭懒得再管这死脑筋的破事儿了，自己能做的已经做了，金泰妍听不听和实施与否，都是她自己的事。再说李顺圭了解金泰妍那个较劲的怪脾气，凡是她认定的，她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别人怎么说都不改。
然而看见李顺圭对自己采取了放弃的态度，金泰妍又觉得全世界都抛弃她了，再次哼哼唧唧地趴在桌上耍赖，李顺圭干脆从柜子里掏出耳机，把脑袋边两个声音接收器给堵住，管她金泰妍怎么撒泼打滚，李顺圭只当作没看见。
金泰妍这个倒霉孩子，只好一个人继续倒在桌子上哭唧唧了。
=TBC=

今天沙发自己坐了
祝我们小金生日快乐🎁🎉🎊🎈

我回来了……

-21-
读书时候的孩子们期待圣诞也不是没有理由，除了可以在这天有理由给喜欢的人送礼物，剩下的就是圣诞之后新年的到来。
圣诞夜当晚把礼物放到郑老师桌子上的金泰妍在接下来的几天并没有等到郑老师和自己冰释前嫌，李顺圭宽慰她，说最近郑老师好像特别忙，似乎被叫去给期末考试出考试题了。
“哦…”每次听到这个答案，金泰妍总是心不在焉地回应一声，她并不相信“郑老师太忙所以才没理你”这套说辞，因为她发现最近上英语课，不管自己怎么去盯她，她都会把视线从自己身上挪过去，然后念出别人的名字。
金泰妍这时候会想，郑老师这个气要生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啊。
眼看着就要放新年的假了，金泰妍还没能在年末和郑秀妍说上话，她又考虑着是不是该来个新年礼物？可刚刚把想法告诉李顺圭，对方就敲自己脑袋。
金泰妍用双手护着最近被打了很多次的脑袋，瘪着嘴一副被欺负的样子，两颗眼珠瞪地溜圆。
罪魁祸首看她又在耍赖，叹了口气，解释道：“爱情里的女人都是傻子，这话没毛病。
“谁谈恋爱了？？”金泰妍虽嘴上这么反驳着，白白的脸上却不争气地显出两团红色。
李顺圭没理她这句话，自顾自地说：“你才刚送了圣诞礼物，还闹了个幺蛾子，现在又巴巴地要去送新年礼物，你让人家郑老师怎么想？”
“她能怎么想…”
“你呀…”李顺圭又举起手来准备打她，金泰妍缩着脖子躲，李顺圭把手放下，说：“就你要面子，玩花样，人家郑老师难道还真是为了要你一个学生两份礼物？还不允许人家郑老师要点面子高冷一段时间？”
听到李顺圭这么说，金泰妍犹如醍醐灌顶，她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感叹着：“啊……！”
现在正是下午第一节课的下课时间，两个人分析得起劲，全然忘记了下节课是英语课的事情。金泰妍居然连书都忘记提前拿出来，直到郑秀妍悠哉悠哉地走进来，她才反应过来，居然是英语课！
于是金泰妍转头去看同桌，惊奇地发现李顺圭的英语书好好地放在桌上，正信手等着郑老师开始讲课。见她那副悠闲模样，金泰妍没由来有些恼怒，她生气地嘟囔着：“你怎么不跟我说是英语课！”
“我以为每一节英语课你都记得清清楚楚耶。”李顺圭无辜地看着她，还配上了一个耸肩动作。落到金泰妍眼中全成了讽刺和嘲笑，她恨恨地剜了李顺圭一眼，李顺圭笑嘻嘻地指了指讲台方向，金泰妍眼神还恨着李顺圭，脑袋却已经转了过去。
一转过去，才知道为什么李顺圭会提醒自己，原来郑秀妍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金泰妍心里那一点点愤怒顷刻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又一片羞愧，她把英语课本打开，几乎把整张脸都埋到了书里去。
台上的郑秀妍见底下两个小捣蛋鬼终于消停了，清了清嗓子，开始上课。
这节课上得平淡，因为羞愧，金泰妍也不期望着郑秀妍能抽自己起来回答问题了，一直埋着头记笔记，连郑秀妍都有些疑惑了，心想前段时间她不是一直盯着我，恨不得在我身上看出个孔来么？
好奇归好奇，郑秀妍还是要稳住心思上课。快到下课的时候，她合上教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出声让已经有些躁动的学生们安静一下。
“快期末了，学校通知说要收各个科目的实验课材料，咱们英语不比物化生，没什么好做实验的，但是英语有一个听力教室和口语教室，虽然学校没有给同学们在课表里安排这两门课，但是现在期末的教室借用签字表又非要我们老师交上去。”
郑秀妍停了一下，见金泰妍正认真听着，又继续说：“其他老师就把这个事情丢给我了，郑老师自己又有四个班，最近还忙着其他事…所以就来咱们班上问问，有没有同学可以帮我？”
郑秀妍的眉毛皱成八字模样，嘴角也微微向下拉，一副小可怜的表情，语气柔和却很无奈，金泰妍差点就马上举起手来大叫“选我”了。李顺圭注意到郑秀妍有意无意总看向金泰妍，心里一动，说：“郑老师，找金泰妍啊，她很闲的。”
被朋友出卖的金泰妍虽然很惊愕，但也感激李顺圭这看似不仗义的一声喊叫。她面上装出一万个不情愿，却忍不住拿眼睛去偷瞄郑秀妍的表情，讲台上的郑老师好像在出神，金泰妍有些失落，心道她居然没第一时间同意。
其余的学生听到有人喊金泰妍名字，好事者也跟起风来，都让郑老师选金泰妍。金泰妍第一次觉得同学们是如此的友好，而且郑老师也脱离了发呆的状态，目光转向了这边。
然而，郑秀妍停了几秒之后，却念到李顺圭的名字。李顺圭自己也难以置信地看着讲台上的老师，嘴巴张得老大，又转头看看身边的朋友。金泰妍面如死灰愣在座位上，心也像掉进冰窟，只觉得后面两年半和郑老师都不能再好好相处了。
郑秀妍又点上课代表和一两个还算熟悉的学生，金泰妍越听越觉得心寒，猜想郑秀妍可能已经选择性忽视自己了。
正在她觉得世界崩塌毁灭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又钻进她耳朵里把她拉了出来。
“金泰妍。”
“啊？”还没搞清楚状况的金泰妍又呆呆的，茫然无措地望着台子后面的老师。郑秀妍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说：“你啊什么啊？”
这一句话，语气虽是斥责，但在金泰妍听来，无疑是郑老师和自己破冰的第一步，她低下头，咬着嘴唇，却忍不住嘴角溢出的快乐，那种兴奋牵扯着眉毛，让它不自觉地弯了弯。
郑秀妍说完金泰妍之后，又继续和其他同学交代着，语气轻松：“你们五个一会儿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好，下课。”
郑老师离开了教室，课代表赶紧从自己的座位上起来跟在她屁股后面。金泰妍还沉浸在自己乐开花的世界里，要不是李顺圭催她赶快，她可能又要把郑秀妍说的话抛到脑后去了。
五个人跟在郑秀妍身后一齐来到了办公室，郑秀妍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沓印了表格的纸，说：“你们应该知道咱们年级有哪几个英语老师吧？不知道的话我一会儿把他们名字写给你们，然后你们根据这表上班级来签后面老师的名字。”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明白，课代表接过郑秀妍手里的东西，分成五份发给大家。那两个学生领了东西之后便向郑老师道别离开了办公室，郑秀妍又问了课代表一些班上的事情，问完后，课代表似乎还想和郑老师聊天，但郑秀妍一副很忙的样子，爱搭不理的。李顺圭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再看看一直在边上傻愣着的金泰妍，心中又骂这呆子不懂得把握机会，赶紧和课代表搭话，说自己有几个题要和他交流一下，然后和郑老师道了再见，强行把课代表弄回教室。
刚刚还挤着五个人的地方，突然只剩下金泰妍一个人了。
郑秀妍把散着的头发顺到耳后，眼神轻轻地挑向金泰妍的方向，说：“怎么，你还有事吗？”
“啊？我没有……”
金泰妍挠了挠头，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她一会儿看看郑秀妍的桌子，一会儿看看办公室的其他地方，郑秀妍见她这么局促，觉得有些好笑，说：“你在这间办公室呆的时间也不短，怎么还在东瞧西瞧。”
“我、我不是最近没怎么来，就忘了嘛。”
金泰妍傻傻地笑着，郑秀妍哼了一声，又说：“没来，那礼物谁放的？”
原来她收到礼物了啊！
因为圣诞夜之后郑秀妍对自己还是冷冷的样子，金泰妍一直以为自己放在她桌上的东西被人偷偷拿走了，所以两人之间的误会还没有消除。现在听她这么说，礼物肯定是收到了，可一想到自己在送礼物前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情和想法，金泰妍就觉得脸红。
气氛忽然又陷入了僵局，郑秀妍其实并没有想生这学生的气，一来她是老师，和学生置气实在是很不大方，二来这学生一直很讨自己喜欢，也不是什么调皮捣蛋的孩子，对她生不起气来。只是那天脑子发热，问了一些没头脑的问题，好像还吃了不知哪儿来的飞醋，搞的这师生之间关系都冻住了。
在圣诞当天晚上，郑秀妍吃完饭回到办公室，看见自己桌上放着的白色纸袋，心中隐隐有种期待，希望那是小金同学送来的，她又不敢一直这么想，害怕是自己太自作多情，小金同学说没有礼物这回事，也许就真的没这回事。
那万一是她骗自己的呢？
郑秀妍脑子里也是很突兀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她有些紧张地来到自己桌前，看见纸袋一角压着贺卡，外面没有写署名。她把卡片抽出来，拆开简单的外封，几行娟秀又透着点可爱的字体呈现在自己眼前。
贺卡的内容并不冗长，先是说了圣诞快乐，再写了为什么这份礼物这个时候才出现的原因，最后的落款，也只有三个简单的字母：KTY
郑秀妍捏着小小纸张的一角，仔仔细细地看了很久，看完后又把卡片翻过来检查背面有没有被自己遗漏的内容，把卡片四周每一个可以落字的地方都搜寻了一遍，才放心地把卡片放回到桌上。
郑秀妍的目光落到了那只纸袋上，她伸手慢慢地打开它，头也跟着探过去，看见里面的香薰蜡烛安静地站立着。一股暖意从心尖上淋下来，紧接着整颗心脏都变得温温的。郑秀妍把那支大大的蜡烛拿出来，鼻尖凑上去闻了闻，是自己很喜欢的香氛，看来金泰妍对这方面还挺敏感的。
一想到那个白净可爱还很容易害羞的女学生也许每天都把自己的一些小细节记在心里，然后挖掘它，最后得出结论选中这款礼物，郑秀妍忽然就有种流泪的冲动。
在眼泪快要涌上眼眶的瞬间，郑秀妍原谅了金泰妍之前说过的所有不妥当的话。
现在，这个女学生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用那个最令自己熟悉的害羞模样面对自己，郑秀妍就无法一直对她做出冷淡的面孔。
“谢谢。”
郑老师好听的声音飘进金泰妍耳朵里，她听到后迅速抬起头来，看到郑秀妍脸上挂着微笑，额头眉宇间都盛着温柔，望着自己。金泰妍这次没有哭，她也慢慢舒展开了眉眼，眼睛弯弯成月牙，经常嘟起来的嘴唇这时勾勒出了好看的唇形，露出一口白牙，回应着：
“不用谢。”
=TBC=

最近回复还挺少的，我继续跑了

-22-
从郑秀妍那儿领了任务之后，金泰妍晚自习就像开挂一样，疯狂地赶着作业，能保证自己晚上回家可以帮郑老师做事。李顺圭心里明白金泰妍认真的理由，也就不去和她讲话打扰她，让她自己静下心来做作业。
回家后拧开台灯，金泰妍把那几叠纸摊开放在书桌上，按下自动笔，仔细看着每张纸上的内容。纸张最上方写的‘听力教室使用签到表’，下面便是一整篇的表格，郑秀妍似乎自己已经按照校历的课程安排把使用教室的具体时间都写在表格里了，学生们要做的，也不过是在每一栏后面替老师们签上姓名。
金泰妍分到了八张纸，仅仅只是签名字，比起填写了使用时间的郑老师，落到学生们手里的工作量真的不大。金泰妍想着那么忙的她还要抽空来做这些琐事，明明可以一早就拿给学生们做的，偏偏等到现在才说出口。
郑老师真是个傻瓜。
金泰妍签下一个教师名字的时候这么想到。
她发现每一个班级都差不多占一页半的表格，金泰妍把自己这八张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只找到了三张纸是郑老师的班级，她有些遗憾，但也有些庆幸。虽然没能全部拿到郑秀妍的班，但也还好，不至于一张都没被分到自己这儿来。
金泰妍把那三张纸抽出来放到一边，开始写其余五张，她签得很快，也是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也可以这么快速地写字，虽然字迹潦草，但郑老师说了，写怎么样都无所谓。
这项重复的工作很简单，但也很耗时，金泰妍签完第一张纸就觉得手酸，可她一想到郑老师忙碌疲惫的神情，就觉得自己要把这些事做好才行。金泰妍干脆戴上耳机，心无旁骛地写这些名字。
写完第三张的时候金泰妍又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她倒在椅背上，两眼放空盯着天花板，郑老师请大家帮忙时羞赧的神情浮于眼前。金泰妍转了转手腕，深呼吸一口气，又开始签起字来。
她想快点把这些不重要的名字签完，然后认认真真签郑老师的部分。
几乎是燃烧生命般得把前五张给结束了，金泰妍把笔一抛，向后仰在自己的椅子上，想要休息，心脏却抑制不住地忽然怦怦怦跳动起来，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怎么回事，像是有一股突如其来的电流刺激着自己，伸手去拿剩下的三页纸，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金泰妍愣愣地盯着桌上放着的纸页，那几个让她熟记于心的数字倒影在眼眸里，想着一会儿要在后面签上‘郑秀妍’三个字，那些细碎的、难以自持的兴奋感就在大脑里乱窜。
金泰妍又思考了一阵，从笔筒里抽出另外一支笔，呼了一口气，乔了一个自己觉得写字最好看的姿势，小心地落笔。
时钟的指针马上指向十二点，台灯却没有熄灭的打算，桌前坐着的人还是精神饱满，这夜，大概很漫长。
第二天清晨还是要按时起床，坐车，上学。也许是昨晚燃烧生命过度，向来体力不怎么优秀的金泰妍第二天很意料之中地有些疲倦，看她走路都有些迷糊的样子，李顺圭真害怕她被人撞倒。
但是金泰妍自己觉得意识还是非常清晰的，就是浑身没什么力气，提不起劲来。今天早上第二节课就是英语课，因为礼物事件而被郑老师从办公室“驱逐”的金泰妍现在也没有得到许可在课间操时间回到以前的轨道上。她想到一会儿又要去操场，没时间找郑老师，决定第一节课的课间就去郑老师那里晃一圈儿。
早晨的第一节课被安排成数学课是学校最错误的决定，本来就很困的学生们听了数学的内容只会更想打瞌睡。崔秀英十分无奈地看着底下这帮东倒西歪的学生，想发火也是拳头打到棉花上，自己只好讲讲停停，时不时敲打敲打，让他们清醒一下。
好容易捱到下课，学生们像是听到什么宣布解脱的祷告，猛地都栽倒在桌上，崔老师也像是脱离苦海，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立马走人。
教室里安静地可怕。
金泰妍却使劲地揉了揉困倦的双眼，从书包里拿出那八张纸，从座位上起身了。在一旁趴着的李顺圭扭头看她一眼，声音不是很清晰，夹杂着极大的困意：“你…已经做完了？”
金泰妍已经离开座位站到了旁边的通道上，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李顺圭。李顺圭的眼皮撑不住了，慢慢合上，却不忘调侃金泰妍：“嗯…毕竟是郑…”
可她话说到一半，声音就戛然而止了。金泰妍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困到不行的好友，心想她昨天晚上肯定又熬夜打游戏肝活动了。虽然自己也困，但现在必须把东西交给郑老师。
英语老师除了上晚自习，还会有早自习，所以课间操前的课间去办公室找郑秀妍，是一定能找到的，金泰妍摸准了这点，才决定来找她。
因为是第一节课课间的原因，整栋教学楼都很安静，与其说是安静，倒不如说这里是陷入了某种祥和之中。金泰妍在这个气氛里穿梭走廊往郑秀妍办公室去，以前每个课间操时间去郑老师那儿的回忆都涌上心头。
她低下头，伸手揉着眼睛。
不知道是因为太困还是别的原因，眼眶烫得厉害。
这会儿来办公室的学生可以说基本没有，办公室里也是一片冷清。金泰妍头一次喊了报告，声音有气无力，很快吸引了里面郑秀妍的注意，她转过头来，同时说：“进来。”
金泰妍点点头，朝着里面走。郑秀妍停下手中的事，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问：“什么事？”
金泰妍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过去，说：“我做完了，就给你拿过来。”
郑秀妍很惊讶，用手指捻起那些纸张，一页一页地翻动着，仔细地检查着，然后说：“你赶了一个晚上？”
金泰妍不语，脸却迅速地红了起来，眼神也不自然地飘到其他地方。郑秀妍见她这个遮掩的样子，看来是坐实了自己的想法，有些生气，却又不舍得冷言相对，她只好叹口气，说：“我又没说非要今天收，你可以分几天做啊，傻小孩。”
金泰妍只嘿嘿笑。
“算了，下次就不让你来做这些事了。”
“啊，为什么？”
“你太不爱惜自己啦！”
郑秀妍语气里有责怪，金泰妍却没听出它背后的含义，此刻浆糊一样的脑子里只觉得郑秀妍又生气了，也想不通为什么生气，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急忙说：“是因为字太潦草了吗？我会做的更好…别不给我机会呀…”
“你……！”郑秀妍想说她两句，一看见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就知道她昨夜休息得不好，话到嘴边又收住了。一时想不到别的，还没开口，就听见小孩在问：“郑老师，明天课间操我还来办公室么？”
郑秀妍一愣，想起圣诞前自己赌气让她别再来了，居然已经过去一周多，然而马上快期末考试了，郑秀妍忙得不可开交，她也不认为金泰妍这学期的最后几天还需要每天来自己这儿进行什么听写，于是说：“不用了，马上期末了，你好好复习。”
郑秀妍说不用是思考后的结果，金泰妍听在心里却觉得是颗炸弹落下，把自己刚刚一团浆糊的脑袋搞得更没了方向。
她伸手扶着桌沿，差点站不稳。
“哦…我知道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朝门口走。刚刚在写东西的郑秀妍好像想起了什么，正抬头想要跟她再交代交代，就看见这小孩已经走到快门口的位置了，身子微微摇晃。郑秀妍疑惑地看着她，暗自思付，这孩子身体也太弱了，熬一次夜就虚弱成这样子？
已经走到门外的金泰妍一手扶着墙，精神放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休息好，所以各方面都很脆弱，平时就纤细的神经也变得异常敏感。
郑老师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我了。
金泰妍悲伤地想着。
想着想着，眼里居然还蒙上一层水雾。而刚刚发烫的眼眶这下好容易被水滋润，却一点也不觉得热意消减，反而越来越浓重。金泰妍闪进厕所里，用手捂着双眼。
不想被谁看见。
=TBC=

最近人这么少吗这文才二十章就已经过气了么

-23-
其实金泰妍并没有大哭，躲进厕所是觉得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自己就如此狼狈，心底的那份自尊使得她不能放任自己以这种状态回到教室，才找了个地方躲起来。金泰妍在厕所里将那些在睫毛上挂着的小水珠揩去，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却忽然想起这里是厕所，于是赶紧止住了吸气的动作，活生生把自己呛住，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刚刚才抹掉的眼泪，这下再次冒出来了。
只不过原因不太一样。
“哎……”
金泰妍觉得自己实在倒霉，忍不住叹气，随即转过身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她慢着步子回到了教室来到自己的位置上，李顺圭还睡着，并且睡得正香，金泰妍一手撑着头，紧紧盯着她，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要是也这么没心没肺地睡着就好了。
明明以前也是这样的，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这么贪睡了呢？
可能是郑老师说不要自己再去办公室听写的时候开始，自己就不敢再在课间嗜睡，只希望每个课间都能找一个去办公室的理由；也可能是她在有勇气和郑老师插科打诨那瞬间起，就停止了课间休息这个习惯，而是想着利用这些机会去见她；还有可能，是在郑老师第一次捉住犯迷糊的自己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放弃了每个学生都会用来睡觉的时间，只为了去看她一眼。
金泰妍刚刚还看着李顺圭的目光，现在转向了空气当中某个虚无的点，这学期每一个记忆的零碎片段，都如同拼图一样聚在一起，找到自己的位置，拼成一副完整的、巨大的画幅，清晰地挂在金泰妍的记忆走廊里。
刺耳的上课铃声把心中这种寂静划出一道口子，金泰妍也以这道口子为出口挣扎出自己内心的情绪，这时李顺圭从课桌上起身，揉着眼睛，感觉到了身边回来的同桌，睡眼惺忪地转头看了看她，问：“你回来了啊……咦，你眼眶怎么红红的？”
金泰妍偏过头去，不说话。
这堂课的老师从门口走进来。
不是郑秀妍。
日子过去了半天，李顺圭就看着金泰妍窝在自己的座位上颓废了半天，除了上厕所这种必要时刻，金泰妍真的半步都没有离开过座位。下午第一节课课间，金泰妍倒在课桌上看漫画书，李顺圭忍不住了，出声说：“你今天不去找郑老师？”
这个名称被说出来的那一秒，金泰妍像是被按下了一个开关，萎靡了大半天的她突然从桌子上直起身子，但脖子仍然十分僵硬地转向李顺圭这边，声音也有些沙哑，说：“你说什么？”
李顺圭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一个‘八’字的手势，放在下巴下面，一副思考的模样，想了想，才说：“今晚本来是郑老师的晚自习，可惜今天下午就放假了。”
“什么？！”
金泰妍刚刚还混沌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起来，一脸的惊愕。李顺圭捂着嘴偷笑，说：“看你刚刚那个样子，还以为郑老师的什么消息都不能激起你的兴趣呢。”
金泰妍却像是听不见她的这句调侃，有些激动地抓住李顺圭，问：“你说真的，不上晚自习？！”
“你糊涂了吧？今天跨年，下午就放假了啊。”李顺圭翻了翻白眼，不知道金泰妍到底怎么了，连放假的事都忘记。
“我真的忘了……”金泰妍喃喃地说道，面部从之前的毫无表情慢慢变成了悲伤模样，两撇淡淡的眉毛和以前伤心的每个时刻一样，尾部向下耷拉着，和它相隔不远的眼角也仿佛感染到顶上的低气压，跟着一起落了下去，整个人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小狗，笼罩着哀伤的情绪。
李顺圭以前很少见到金泰妍散发这样的气氛，她也被影响到了，抬手搭在金泰妍挎着的肩膀上，安慰道：“三天假之后又能见到了。”
“就只有上课的时候能见了。”金泰妍还是垂着头，眼眶又开始有些发烫，李顺圭微微低头，就立马瞧见她渐渐泛起水雾的双眼，一时慌乱，从抽屉里抽出纸巾递过去，说：“诶，怎么了，别哭啊。”
金泰妍一把抓过纸巾，倔强地说：“谁哭了！”
李顺圭撇撇嘴，看她自己用纸巾胡乱地在眼睛周围抹，好言相劝道：“别擦了，周边皮肤都擦红了，看起来跟痛哭了一顿似得。”
“要你管！”金泰妍突然耍起横来，李顺圭想发火也只得忍着，哼了一声，就转过身体方向，开始玩自己的了。
这时，铃声打响，学生们潮水般地退回教室，刚刚还空荡放松的空间一下子就变得沉闷拥挤起来，铃声结束，郑秀妍也踏着步子走进了教室，她的表情轻松，似乎没有被什么事情和情绪困扰着，金泰妍越看越不舒心，她觉得怎么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较真呢？另一个当事人一点事都没有。
想着想着，金泰妍才收回去的泪水就又一点点从泪腺里分泌出来，她低下头。
说不定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当事人，当哪件事的人啊？
金泰妍突然有些忿恨地想到。
这节英语课，金泰妍失去了以往上课时的热情和动力，回到了最初，只是数着时间想要捱过去，她时不时低头去看手机上显示着的数字，可每次看过之后都会觉得为什么这么慢，以前不都挺快的么？慢慢地看得越来越勤，快到了忘我的境界，直到头顶上轻轻一痛，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打在自己头上了，她才吃痛地捂着头顶，抬起头来看向讲台，见郑秀妍正一脸怒容盯着自己，手还保持着一个扔粉笔的姿势。
全班突然安静了下来，那一瞬间似乎所有同学目光也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金泰妍脸皮薄，脸霎时通红，感到尴尬、不知所措。郑秀妍把目光转回到自己的课本上，接着淡淡地说：“就算一会儿就要放假，也不至于这么点时间都撑不下去吧？”
学生们最会的就是断章取义，一听郑老师说‘一会儿就要放假’，立马有调皮的学生问：“第三节课不上了吗？”
“你管它上不上？”郑秀妍冷言堵了回去。
那人嬉皮笑脸的，也不觉有异，其他看戏的同学跟着一起哄笑起来，然而这些笑声在这时的金泰妍听来全是针对自己的声音，一对大大的招风耳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来了，她使劲埋着头，不让自己去看讲台上站着的那个人。
金泰妍无法忘记刚刚郑秀妍的表情，无法忘记她眼神里透露出的一点点失望。金泰妍自己也对自己很失望，然而此时此刻更多的，是对郑秀妍的埋怨。
明明以前从来不说自己的，第一次在全班面前让自己难堪。
金泰妍眨了眨眼睛，双重情绪冲击下，只觉得眼泪又要落下了。
但英语课总有结束的时候，郑秀妍喊了下课，提着自己的袋子转身离开，金泰妍看也不看，只顾着收拾书本。李顺圭突然拍拍她的肩，说：“刚刚郑老师在门口停了一下，看了你一眼。”
金泰妍并不想听到那三个字，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那又怎样？”
“你什么毛病？”李顺圭也忍不住了，她大概知道金泰妍为什么这样，无非是因为刚才上课郑老师说了金泰妍一句。可李顺圭也不觉得金泰妍是这么玻璃心的人，老师批评学生一句，金泰妍就记在心上了？
不太对劲。
难道还在计较之前郑老师让她别再去听写的事？
可李顺圭并不觉得金泰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啊。
然而金泰妍却不回答，李顺圭抱着双臂，深深地审视着金泰妍，半晌不说话。
这时，不靠谱的班主任崔秀英突然出现在教室前门，学生们大惊，忘了这是下课时间，纷纷藏起手机。崔秀英看得清楚，但不想理这帮兔崽子，靠在门框上，说：“学校刚刚的通知，今天下午只上两节课，现在就放学了，值日的小组留下来打扫卫生，其余同学可以回家了，但是不要忘了写作业和复习啊，收假后就考试了。大家新年快乐，明年见。”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崔秀英却已经离开了门口，大家不再围在一块聊天了，全都作鸟兽散，回到自己位置收拾东西，把该带回去的书都抽出来，然后发现收了一大包，太重背不动，只好又开始从书包里选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和自己以为会用其实并不会在假期用到的书本出来，放回到柜子里。
李顺圭听到崔秀英交代完之后，也开始收拾收拾准备离开了，可金泰妍还愣着不动，李顺圭推她一下，说：“不走？”
“走，怎么不走，赶快走。”金泰妍回神过来，两三下就把自己的东西装好了，李顺圭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说：“你以前不都要纠结半天的吗？”
“今天我只想快点回家。”金泰妍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死党二人今天离校的速度还挺快，正是大多数学生离开的时间，两人走到教学楼外面，在那条通往学校大门的梧桐大道上远远看见校车正停在另外一边的空地上等待着老师们的上车。李顺圭看见了，金泰妍自然也能看见，李顺圭望见后还转头来看了看金泰妍，可金泰妍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模样。
李顺圭只是突然觉得，她脚步加快了许多。
离校车越来越近了，也一直有老师在上车，估计也快坐满了，马上就会开走。
李顺圭又抬头望了一眼，发现正好可以通过车窗玻璃看见一些车内的老师。她心里变得有些明白了，明白身边的闷骚脑子里在想什么，嘴里却又不愿意承认什么。
校车的发动机声音很大，轰鸣起来，轮胎跟着转动，司机按响喇叭，示意学生们向两边分流，自己好驶出校园。
金泰妍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伸直了脖子，望着某个地方，目光被什么抓住了，紧紧不放。
李顺圭跟着停下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郑秀妍的侧面从车窗里一闪而过。
“傻瓜。”李顺圭小声地说，金泰妍摇摇头，又点点头，声音同样很小，说：“我是。”
=TBC=

-24-
没想到这么快又到了一年结束的日子，郑秀妍整个人很放松地靠在校车的椅子上，对着司机的椅背出神。
上半年忙着带毕业班，老师也和学生一样在题海里遨游着度过，有的时候，甚至要比学生研究更多的题目，结合历年来的教学经验，才能给毕业班的大家给出一些指导性的意见，所以上半年除了工作，生活中也没什么别的事。
郑秀妍歪头，思绪又来到了下半年。
下半年开始第一次带高一，很新奇，学校现在抓得严，自己也虽然忙碌，但也觉得有意思。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郑秀妍伸出手指挠了挠脸，眼神一转望向窗外，隐约间看见斜后方有一个熟悉地身影站在那儿，她愣了愣，正想转过方向去仔细看看，校车却同时转弯上路，那个身影迅速消失在车窗窗框的边缘。
有些哀怨地转回来盯着司机大叔的背，又觉得自己突然有些幼稚，笑了笑之后再次倒在椅背里，脑海里也逐渐逐渐地钻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淡淡的影子飘来，先勾勒出了轮廓，那人不太高，身体也瘦，肩膀却有那么宽，难看的运动校服穿在她身上都不是松松垮垮的颓废模样，而是别样的精神，可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慵懒气息，却又令人十分着迷。笑起来会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眼睛也总是清澈明亮透着点点星光。
当她的记忆停留在这个小孩子身上的时候，心房开始蜕下一层一层的温柔，全都软软地铺在心底，让那个人的身影能够更舒服地留下来。从上车时就一直是工作状态的冷峻模样，也不由得因为记忆里那个像冬日小太阳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笑容而变得柔和。郑秀妍一想起那个晚上她穿梭着人群找自己，只是为了给一个还不记得她名字的老师送上一片湿纸巾，就会觉得心底那些成片状的温柔，开始粘连在一起，紧紧地，怎么断也断不开。
一直握在手心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郑秀妍被惊醒，有些茫然地举起手机来看，看见是林允儿发来的微信，问自己今晚吃什么。
郑秀妍这才想到，今晚跨年，自己约了表妹一起吃饭。
本来还有亲妹妹郑秀晶一起的，那个家伙却临时跑路，不知被谁拐回了美国，只留下两个孤苦伶仃的姐姐在国内凄惨地进行跨年这件事。
回了林允儿微信之后，郑秀妍又看看窗外，发现校车就快开到这群年轻老师宿舍楼所在的校区了，于是把耳机这些物件都收回到挎包里，准备着下车。
说是宿舍楼，却并不是学生时期概念上的宿舍。这帮年轻人住的楼，是学校以前在这个校区修的家属楼，后来学校新买了地皮开发新校区，在新校区后面又修了个小区，被学生们戏称为“教师村”。
于是原来的家属楼就被闲置了大半，这些还没有能力购置房产的年轻老师就搬了进去，自己再装修装修，也是非常不错的住处了。
郑秀妍住在这里，崔秀英住在这里，林允儿，也住在这里。
所以，学生们都会发现，学校里三十岁以下的老师大多互相认识，因为他们彼此之间不光是同事关系，还有邻居关系。
林允儿和郑秀妍不住在同一栋单元楼。郑秀妍住二楼，这是她觉得最幸运的地方，老式居民楼唯一不好的就是修到十二楼却没有电梯，要是给她分到六楼以上，郑秀妍可能要在爬楼梯的过程中晕厥。然而林允儿就没这么好运气，被安排到了十一楼，每天上下班爬楼爬得气喘吁吁，所以没事就喜欢赖在表姐家里不走，蹭吃蹭睡，只不过郑秀妍不会做饭，林允儿顶多蹭她食材，留下来还是要充当厨娘的角色。
今天跨年，等到郑秀妍回到家的时候，林允儿已经躺在沙发上吃零食了。郑秀妍把钥匙丢在玄关的鞋柜上，调侃说：“您倒是好享受啊？”
听到钥匙入孔声音的时候，林允儿就知道她表姐回来了，可她并不会因为真正的主人回来就拥有客人的自觉，还是舒服地躺着，吃着自己带来的零食。
郑秀妍对着沙发翻了个白眼，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说：“今晚怎么安排啊，我好累，不想出去了。”
林允儿从沙发上翻身起来，把没剩多少东西的零食包装袋往茶几上一放，喊道：“啊？可我今天没买菜，还打算出去吃来着。”
“啊~~！”从卧室里传来一阵哀嚎，嚎完后卧室门后站着已经换上家居服的郑秀妍，她苦着一张脸，好像累得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林允儿却嬉笑着，踱步到表姐面前。
“你笑什么笑，还不去买菜！？”
郑秀妍眉毛一扬，成倒八字形的眉毛没了平时八字眉的滑稽，只有威严。她生气地瞪着自己这个总没个正经的表妹，训斥着。
林允儿明亮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一脸的鬼灵精怪，走到冰箱那边，猛地拉开冰箱门，邀功似的说：“当当当当！我知道秀妍姐你课多啦，我下午没课，就去买菜了。”
看到又被塞到满满当当的冰箱，郑秀妍这才舒一口气，表情缓和下来，突然又有些想笑，感叹道：“你们这帮小孩子，真叫人摸不透。”
林允儿耳尖，敏锐地捕捉到‘你们’这个指示代词，八卦地问：“你们？除了我还有谁啊？”
郑秀妍本是无心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听对方一问，自己也有些疑惑，想了想，走到茶几旁边，若有所思地端起水杯，说：“还不就是我时不时跟你提的那个学生，小金同学。”
“噢，”林允儿故意摆出一副了然的样子，“小金同学啊。”
一说到金泰妍，郑秀妍突然就像被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说起来了，表情里还夹杂着些许思考和不解，林允儿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听她说。
“这孩子吧，一直都挺让人省心的，我当时把她逮到办公室来听写，其实也算个乌龙，还以为她英语成绩不怎么样，原来只是害羞不愿意讲，阅读这些成绩还是很强。”
郑秀妍简单地叙述着自己和金泰妍的结识机缘，话戛然而止，面露难色，这下林允儿兴致更加盎然，忙追问：“怎么怎么？”
郑秀妍有些苦恼地皱着眉毛，好像不大情愿说后面的事情，但是林允儿的胃口已经被吊起来了，她不可能放过郑秀妍，于是继续追问，郑秀妍被林允儿的聒噪搞得有些烦心，这才开口说：“前段时间圣诞嘛，她给我送了个睡眠蜡烛。”
这下林允儿有些不明白了，疑惑道：“学生给老师送礼物，挺正常嘛，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哎呀！”郑秀妍心烦意乱地伸手抓了抓头发，说：“还不是因为在她送之前，我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想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还对她发火，每次想到这事儿就觉得特别害羞。”
“哦~”林允儿又是一副什么都懂了的模样，还不忘发出欠揍的声音，但她也终于识相地闭了嘴，没再追问自家表姐是想了些什么内容，又是怎么对这个学生发火的，她回到冰箱旁边，说：“本大厨要开始准备今晚的大餐了，你记得过来打下手啊。”
“嗯。”
郑秀妍简单地回应，像是因为刚刚的话题陷入了一个沉思的状态，林允儿看她神游的表情，无奈地耸耸肩，打开冰箱门认真地思考着晚上做什么好，然后从厨房里拿出一个菜篮，把那些要用到的食材都从冰箱里取出来放进篮子里，进了厨房，开始乒乒乓乓地忙活了。
吸油烟机启动后的噪音提醒着郑秀妍某位‘不速之客’已经开始做饭了，她心想反正也没自己什么事，不如坐下休息，干嘛非得一直站着呢？
郑秀妍坐到沙发上，刚刚被林允儿压出来的痕迹在这么一小段时间后已经全部回弹完毕，郑秀妍坐下去，沙发立马又陷下去一圈。郑秀妍习惯性地身子前倾去茶几上拿电视机的遥控器，手都快放到茶几的玻璃沿口了，才发现遥控器不在。她四下搜寻着，半天瞧不见这长条事物的影子，心里一阵烦躁，冲厨房里的人喊，说：“林允儿！我家遥控器呢！”
“嗯……！”已经系上围裙的林允儿从厨房里支出脑袋，手上似乎正在摘菜，她扁着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想了半天，说：“你找找看沙发里沿那些缝隙里有没有。”
听着林允儿这么说，郑秀妍的手就往身后沙发里侧的细窄沟壑里探，摸了一阵，摸到一个长方形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正是遥控器，林允儿嬉笑着又缩回厨房，郑秀妍按下开关，电视机的声音也慢慢大起来。
电视节目是十年如一日的无聊，快接近五点半的时候，大多数电视台都在播报娱乐新闻，郑秀妍随意转了几个台，就感到一整困倦。这时，一句有些熟悉的歌词从电视里传来，她睁开昏昏欲睡的双眼，看看是什么东西，发现是一档娱乐新闻在介绍最近youtube上走红的一个很会唱歌的小女孩。
女孩不过七八岁的年龄，站在一个舞台上，正闭着眼动情地唱着Chandelier。
郑秀妍细细一想，难怪觉得这歌耳熟，不就是让金泰妍唱歌时，她唱的那首么？
金泰妍唱出来的句子在脑海里回响，郑秀妍觉得自己像是在耳边放了个立体环绕音响，那一小段一小段的歌声不停的循环播放，时而和电视里传来的失真音色重合形成女声二重奏，冲击着郑秀妍的听觉感官。
“……”
郑秀妍听见有个声音隐约出现，却听不真切它的内容。
“郑秀妍！”
林允儿的狮子吼在房间里炸开，郑秀妍这下听清楚了，原来是林允儿在叫自己。
“怎么，干嘛这么大声？”
郑秀妍反倒不满地质问，林允儿气得要晕过去了，无奈手上还掌着锅，她半颗脑袋出现在厨房门的边缘，说：“不这么大声你能醒？鬼知道你刚刚在神游什么，快过来帮忙！”
说完，林允儿就快速地缩了回去，厨房里立马响起了热油爆菜的烹饪之声。郑秀妍扁嘴，十分不情愿地起身，拖着步子往厨房走。
早知道就还是应该出去吃，在家做什么饭嘛。
她进入厨房的那一刻，这么想到。
=TBC=

坐等破300楼

-25-
厨房这种油烟重地，郑秀妍向来是不会轻易进入的，然而林允儿是一个以做饭为乐的人，因此，留下来给郑秀妍当厨娘成了她平时在这里蹭床的条件。会做饭的吃货，通常都有一手好手艺，林允儿很会做饭，就差考证来证明她的级别了，郑秀妍不过提供一张空闲的床，就能享这么长时间的口福，这买卖，不亏。
但是林允儿也不是心甘情愿一个人全包揽，她是必须要拖上郑秀妍来打杂，才会觉得心理平衡。
跨年夜的大餐也不能例外。
郑秀妍在客厅发呆的时候，林允儿已经做好了两个凉菜，她最近一直在研究中餐，今晚正好做做实验。压轴汤菜刚刚入锅上火，现在正在忙活主打的热菜，于是赶紧让郑秀妍过来帮忙。郑秀妍慢慢悠悠地进了厨房，看见林允儿在满头大汗地炒菜，内心马上萌生了偷偷离开的念头。
“你给我站住！”
关心着锅里食物的林允儿还要用余光注意着郑秀妍的动向，怕她开溜，结果不出所料，郑秀妍果然有了退堂鼓的打算，刚有转身的迹象，就被林大厨大声呵斥住了，郑秀妍悻悻地来到了水池边，拿过林允儿放在篮子里的菜，问：“哼，洗哪些？”
林允儿头也不回，说：“难道你还能根据名字把这些绿色蔬菜对上号？篮子里都是要洗的。”
郑秀妍冲她翻了个白眼，打开水龙头，从篮子里取出一颗白菜，一叶一叶掰开，用流动的自来水冲刷那些被叠住的缝隙，修长的手指穿梭在柱状的水流里，来来去去仔细搓着白菜叶。
这时林允儿已经将锅里的食材翻炒至成熟，准备起锅装盘，她感到有些费力地一只手端起炒锅，另一只手拿着锅铲，向旁边的盘子倾倒锅里的食物，然后再用筷子把食物在盘子里弄出一个好看的样子，算是做一个简单的摆盘。
林允儿装盘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刚刚在外面想什么呢？想的那么认真，我还得叫你两声才行。”
“啊？没什么啊。”郑秀妍的回答有明显的犹豫，林允儿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把筷子靠在盘子边缘放好，双手环抱在胸前，半眯着眼睛，带些许审视意味，说：“真的？”
郑秀妍把洗好的白菜放进另一个干净的篮子里，又拿起了大葱，放到水下，冲刷着大葱上的层层薄泥，很快，那大葱的葱白就洗得像郑秀妍手指一般白净。
见郑秀妍并不回答这个问题，林允儿突然前倾身子，凑到郑秀妍面前去，郑秀妍被吓了一跳，关掉水龙头，举起手想要打她，却看见自己手里握着大葱，模样好不滑稽。林允儿被逗乐了，郑秀妍气得牙痒痒，把大葱丢进篮子里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林允儿的手臂。
林允儿捂住手臂，哀嚎道：“秀妍姐，你也太狠了，这么对待一个大厨的手，你会没饭吃的。”
“那你就好好做饭，怎么这么多话！”
郑秀妍没好气地把洗好的蔬菜放在料理台上，塑料的菜篮子和花岗岩的料理台面接触，竟然被她磕出了响声，郑秀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厨房。林允儿无奈地耸了下肩，转头去看那个决绝的背影，真的就走了，只好叹口气，又拧开了燃气灶。
蓝色的火苗顺着一个个细小的燃气孔围成圆圈冒出来，林允儿把锅放上去，锅里还有些未干的水珠立马就变成白白的气体飘到空中。林允儿倒一点油进去，等到油热，她把切好的食材也丢进去，厨房里瞬间响起了水和油被共同加热而演奏出来的交响乐，林允儿举着锅铲，有些出神。
秀妍姐一定在想些什么。
她皱了皱眉。
是不是因为那个小金同学？
做饭，从初始准备到最后完成，是一个非常耗费时间的过程，更何况这顿饭还是林允儿掌握得不太熟练的中式菜系。等到林允儿把所有的菜都端上桌，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郑秀妍早就等得肚子咕咕叫，看到满桌菜色的时候，眼睛发亮，只差流口水了。
郑秀妍迫不及待地坐在餐桌旁，林允儿解了围裙从厨房走过来，顺手把围裙搭在旁边的椅背上，自己也拉出椅子坐下，有些嫌弃地看着郑秀妍，说：“让你帮忙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积极，哼。”
“干活哪有享受有诱惑力？”郑秀妍说得理直气壮，已经举起筷子要去夹菜了，林允儿今晚做了糖醋肉，看起来很诱人。
林允儿明知道郑秀妍这句话是毫无道理可言的，但她竟无言以对，只好赶紧抓起筷子前去挡住了郑秀妍即将夹到菜的筷头，说：“干嘛，我先！”
“小孩子要让着长辈！”
“姐姐必须让着妹妹！”
两个幼稚鬼的筷子互相较着劲，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
但是林允儿的体力已经在厨房里消耗了太多，她实在不能和这个一直在客厅玩耍休息的人僵持太久。只见林允儿那双小鹿斑比一样明亮的大眼又在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脑子里在计划些什么要准备整郑秀妍。郑秀妍警戒地观察着林允儿的表情，怕她玩花样儿。
谁知林允儿竟然率先撤了筷子，很大方地说：“我可以让你先尝，不过你得和我交换一个条件。”
“什么？”郑秀妍颇有防备地回答。
林允儿干脆放下了筷子，双手叠放在桌上，表情贱兮兮地凑前去，说：“告诉我你下午在客厅到底在发什么呆，是不是和你那个小金同学有关？”
郑秀妍的表情有了些变化，她拿着筷子的手往后缩了一点点，然后又猛地前去，果断地夹住了盘子里的肉，松了口气，说：“原来你真是想用这个交换，我还以为你诈我呢。”
林允儿无语。
郑秀妍把肉夹起来，一口送进嘴里，两颊因为食物而微微鼓起，嘴唇嘟着，像一只小兔子，心满意足地品尝这道菜，等她充分咀嚼了这块肉再吞下去，林允儿都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等着对方。郑秀妍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掉嘴角留下的糖醋汁液，评价道：“嗯，不错。”
“那就说正事。”
林允儿挥挥手，自己也拿起筷子，在桌面上笃平筷子头，让它们齐到一条直线上，然后也给自己夹了一块肉，没吃，放进了碗里。
郑秀妍叹了口气，像是要说话的样子，其实她并不是不想和林允儿说，只是说完怕林允儿笑自己想太多，失了教师的风度。
“其实我没想什么啊，就是刚刚看电视听到一首歌，她之前给我唱过。”
“你别告诉我你是在回味她当时唱的场景。”
林允儿表示郑秀妍不要糊弄自己。
“本来就是这么简单嘛！”郑秀妍有些着急，声音也大了些，“就突然想到她了，有什么不对？”
“什么时候唱的歌？”
林允儿把刚刚那块肉夹起来，咬了一半，在心里默默总结着自己这次哪里还不够好，下次改进。
“我第一次让她去我那儿听写的时候，应该是十月份？”
“一整首都唱完了？”林允儿把剩下的半块肉也吃到嘴里，“今天把肉稍微做老了一点，下次要注意。”她又自言自语道。
“也没有全部唱完，一个小节吧。”郑秀妍回忆道。
“一首两个月前只唱了一个小节的歌曲，一个电视节目让你想起‘学生曾经唱过’这件事确实不稀奇。不过——”林允儿的筷子在空中做出夹菜的动作，煞有介事地分析着，突然话音一转，“你直接联想到了‘学生’本人，这不就很奇怪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郑秀妍嘟囔着，心里埋怨着林允儿突然这么认真，平时不是挺不正经的嘛？
林允儿再次放下筷子，一手撑着头，问道：“秀妍姐，你不觉得这对一个老师来说，有些过于上心了吗？”
=TBC=

本来这个假期不想更新的，想一想还是来点假期福利，接近五千字的大更。

-26-
对于林允儿的提问，郑秀妍听到后竟然觉得心里有一丝不悦，她好像有些排斥的情绪在心里生成，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只不过她最近有些奇怪，所以我才会想到她的。”
郑秀妍不满地说道，林允儿来了兴致，认真的模样又转变成八卦的表情，重新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说：“怎么奇怪？”
郑秀妍也夹了菜，放在米饭的表面，思考着，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感觉她最近好像，不太愿意理我？”
“怎么说？”
“上课老走神儿。”郑秀妍颇有些忧心地说道，林允儿却觉得好笑，反问：“学生走神你就觉得人家不理你，你是不是有些自恋啊？”
郑秀妍懒得理她，又说道：“你应该知道，学生都爱没事儿往老师办公室钻，一是为了问题，二就是想和老师搞好关系。虽然她不经常主动来办公室找我，但是每次被我弄到办公室来也会留很久，有好几次我都感觉自己在办公室门口瞟到了她的身影，但是又不太确定，我办公室里没有她班上的其他任课老师，如果她来办公室就只能是找我，我也觉得是不是太自恋了……”
郑秀妍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林允儿听得很认真，听到后面忍不住点了点头，郑秀妍生气得用筷子尾部去敲她的头，说：“你点什么点！”
林允儿吐吐舌头，摸了一下被敲的地方。她内心对这个小金同学已经有了定位，这个孩子应该是有些喜欢她的郑老师，而且不是单纯对老师的那份喜欢。但是自己并不能这么直白地去跟郑秀妍讲，万一小孩的喜欢才刚刚萌芽，自己又贸然告诉了当事的另一方，另一方会不会基于某些考虑做出一些举动？自己不就帮了倒忙。
她想了想，然后说：“这孩子应该还挺喜欢你的，你最近是对她做了什么恶事？”
“什么叫恶事，我是这种老师吗！？”郑秀妍忍不住拍案为自己正名。
林允儿嬉笑着，也不和郑秀妍斗嘴，继续着前面的话题：“一个学生不听一个老师的课，还对这个老师不理不睬，说明她不喜欢这个老师，可是听你的叙述，她可不像是在讨厌你。所以，她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呢？很明显，原因也是出在你身上。”
郑秀妍知道林允儿说得有道理，自己在圣诞之后也接到了学校新派发的任务，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金泰妍平日里发生了什么，也暂时忘记了自己以前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听林允儿这么一说，她忽然有些明白了，问道：“我让她最近不要来办公室听写了来着，是不是……”
“这就对了。”林允儿打断郑秀妍的猜测，打了个响指，直接做出结论。郑秀妍还有些不解，思索着说：“会不会是我们想太多了……？”
“我看啊，就是你太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才觉得你不重视她的吧。”林允儿说完这句话，似乎就没有再分析下去的意向了，该想的问题留给问题中心的人去思考，自己这个局外人，只拥有提醒的权利，剩下的事，还是要置身事内的郑秀妍去做。
郑秀妍被林允儿这句话点醒了，金泰妍最近的一系列行为像电影一样开始在她脑海里播放，而这些之前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释，郑秀妍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心太宽了，她明明知道金泰妍是一个内心敏感的孩子的。
而对一个性格敏感小孩最大的伤害，就是忽略她的感受，还全然不知。
郑秀妍看看吃饭吃得很香的林允儿，再看看这丰富的晚餐，只觉得都失去了吸引力，她的眼前，仿佛只有金泰妍这些时日来黯淡的眼神，和那些她在自己办公室门前出现却又不敢进来的身影，现在她只想要告诉她的小金同学，自己并没有不重视她。
郑秀妍一把抓起放在手边的手机，滑开锁屏，点开通讯录——
没有她的号码。
郑秀妍的双眸在那一刻失去了焦点，两眼眼神有些涣散，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她失落地把手机放回原位，拿起了筷子，低着头。
林允儿轻轻地叹了口气，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郑秀妍碗里，安慰着：“知道了就没什么了，收假回去记得不要再忽视她了。现在吃饭最要紧。”
“我没有忽视她啊。”郑秀妍对于林允儿的话感到有些生气，用筷子戳了戳她放进碗里的茄子，几下就把这茄子戳成烂泥。
林允儿看着她那么糟蹋自己的心血，又不能发脾气，只好说：“这只是你觉得啊，你得让她知道你没有啊，你光跟我说有什么用。”
林允儿说得在理，郑秀妍也没理由再生气，其实她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如此愚钝，气自己如此后知后觉。
“好了好了，吃饭吧。”
林允儿把筷子弄到郑秀妍眼前晃了晃，把她的眼神晃到自己这边，才作罢。
郑秀妍瞪了林允儿一眼，说：“待会儿你洗碗。”
林允儿也认了。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林允儿收拾桌子的时候，客厅墙壁上悬挂着的时钟告诉她现在是八点五十。郑秀妍把电视转到一个正在放歌谣大战的频道，抱着抱枕安然地坐在沙发上玩耍起来，林允儿却再次穿上了围裙，在餐厅和厨房之间进进出出。
这表姐，因为自己把一些她没意识到的事给说了出来，伤了她自尊，让自己洗碗就算了，居然连收拾都不帮忙。
林允儿心里在痛骂郑秀妍。
然后被念的主角浑然不知，她好不自在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像是看不见林允儿忙碌的身影。但是电视也挺无聊的，郑秀妍看了一会儿就拿起了手机，开始浏览SNS上的消息，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地溜走。郑秀妍感觉没一会儿林允儿就把活儿全部做完了，她看着林允儿倒在另一条沙发上的身影，问道：“这么快？”
“什么！？这都十点了！”
郑秀妍一愣，皱皱眉毛，看了看手机上方，还真是十点了。
“居然已经十点了，那不是马上就要跨年了？”
林允儿呈‘大’字状，浑身舒展开来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嗯，你今晚跨年不？”
“有点不太想，特别困。”
说着，郑秀妍就打了个哈欠，林允儿跟着说：“我也是……想睡觉了……”
看着墙壁上的时钟表盘里那根永远都在一格一格挪动的秒钟，郑秀妍觉得越来越累了，睡意变得浓烈起来，她动也不想动，往林允儿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见她正挣扎着起身，于是问道：“你干嘛？”
“洗澡，你不许跟我抢！”
不知道林允儿今晚是不是被郑秀妍给欺负怕了，郑秀妍抛出问题的时候，她的第一念头是：惨了，她也要洗澡！
可是现在郑秀妍已经疲倦地根本没有力气，也没有意愿要和她争夺浴室，抬起手来挥了挥，就又把手臂落到了沙发上。
电视机里的人还在不知困乏地表演着，郑秀妍只能感叹挣钱不易、生活艰辛，林允儿去客房拿了睡衣，往浴室走，郑秀妍想着，要不自己先睡一觉吧，于是她扯了一个枕头过来，把脸靠上去，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准备闭上眼进入关机状态，可她一闭上眼，自己今天下午离开教室的时候，金泰妍低着头躲避自己视线的模样就浮现在心头。
郑秀妍又睁开眼。
她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被这个故意忽视的动作堵住了，自己的情绪也刚好被塞在那里，出不来，这份情绪越来越多，让她觉得十分难受。
原来被人忽视真的很不是滋味儿。
郑秀妍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这么想到。
“我今天还在课堂上说她了……她一定……”
想法来到这个关键点上，郑秀妍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她后悔了，后悔今天下午用粉笔去提醒她，后悔自己在课堂上说的那句话。她懊恼地埋怨着自己，却也无济于事，郑秀妍第一次这么希望假期快快过去啊，自己只有在工作日才能有在学校见到她的机会。
电视机里表演的人不知道又换了几组，林允儿居然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她一出来就看见郑秀妍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呆坐在沙发上，觉得有些好笑，便出声提醒道：“秀妍姐，我洗完了，你快去啊。”
“嗯。”郑秀妍不咸不淡地回答着，又愣了一会儿才从沙发上下来，穿上拖鞋去自己的卧室拿睡衣，林允儿擦着头发，奇怪地看着她，猜测着这女人又想到什么事了？
等到郑秀妍洗完澡，时钟上的指针们又各自走完了自己该走的路程，时间已经转到了十一点半的样子，两个人说着不跨年，却还是忙到了距离今年结束还有最后半小时的时候才有机会休息。
郑秀妍没有关电视机，她想着自己一会儿或许会被城市的烟火声给吵醒，到时候再起来关吧，顺便来看看电视台里播放的各地跨年盛况。和林允儿互道了晚安，郑秀妍回了卧室，掀开被子爬上床，睡前的习惯总是要拿起手机刷刷SNS，这像是一个例行公事，不去完成似乎就容易睡不着觉。
然而社交帐号的首页里，无非是朋友们今晚去外面吃饭或者约会玩耍的晒图，看来看去也就表达同样的内容，郑秀妍看了几条就觉得乏了，锁了屏幕，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缩回被窝里，裹紧被子准备进入梦乡。
闭上眼的时候，她又想到了金泰妍。
这个人今天被林允儿提起过之后，老是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
郑秀妍双手抓着被沿，把被子提到自己鼻子下面的位置，眨眨因为困意而变得有些烫的双眼，眼前的空气忽然像水面一样出现了波纹荡漾，在一圈又一圈晕开的涟漪里，一个人的身形变得逐渐清晰起来：她或许站着没动，只留下一个刚刚好的背影，看起来几分孤单，几分寂寞；可她忽然走动起来，步子不紧不慢，手臂摆动的幅度也只是略过飘动的衣角；她又慢慢地停下，在原地犹豫地踱步，像是陷入了某种困顿中。
郑秀妍松开了紧抓着被子的双手，往前伸去，想要抱抱那个单薄的影子，那人却忽然转头来，冲她一笑。
只有略略露出的侧面，却能从她弯起来的嘴角里感受到她想要传递来的全部温暖，眉眼逆着光，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辉。
郑秀妍看得呆了，忍不住揉揉眼睛，等她再睁开眼，看到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而心里刚刚涌起的欣喜感也被突如其来的失落冲击至轰塌，剩下了一片空旷，让郑秀妍无所适从。
“唉……睡觉吧……”
郑秀妍一边自言自语地宽慰着自己，一边把被子给自己掖好，侧了身，狠狠地闭了眼，决心一定要入睡。
四周陷入了寂静，她却只能闭上眼，并不能进入睡眠状态，这时，手机发出震动的声响，屏幕随之被点亮，这一小块玻璃里的光亮让整个房间都笼罩上了清冷的莹莹白光，格外动人。
郑秀妍眉毛一挑，眼睛像是找了个能睁开的理由，非常迅速地就撑开眼皮，从刚刚被掖紧的被子里伸出手来拿手机，锁屏里出现了一条未读消息，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内容也非常简单，它说——
「郑老师，新年快乐。
——KTY」
这简单的落款和当时贺卡上的字母一模一样，正是金泰妍独有的落款。
郑秀妍抱着手机，把正文的七个字翻来覆去地看，正按出键盘准备回复，耳畔就响起了一声接一声的礼炮。
紧接着，她听见林允儿从屋子里跑到了客厅，打开一扇窗户，然后嚷道：“秀妍姐！新年快乐！”
郑秀妍再仔细看手机，已经是0：00了。
再看看短信的收入时间，也是0：00。
已经多少年没有人专门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发祝福短信了？
哪怕它只有短短七个字，哪怕它只是最简单的问候。
郑秀妍并不知道自己这时有没有红了眼眶，她只觉得眼睛周围比刚才困倦的时候还要烫得厉害，顾不上去理客厅里大喊大叫的林允儿，认真地打字回复小金同学的信息。
——新年快乐！期末考试你要好好复习，考差了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再用力地按下发送，郑秀妍觉得，这会儿就算林允儿在外面闹到天亮，自己也一定能睡个好觉。
整个城市都沦陷在一片嘈杂之中，金泰妍和李顺圭在一方空地上看着天空里绽放的各色烟火，互相道了新年问候，谈话间，金泰妍感觉到了裤袋里手机的震动，她心底隐约有种期待，却又不敢过于期待，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掏出了手机，按下电源键看见锁屏里显示着郑老师的回信，差点尖叫出声，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很快就将手放下。
李顺圭眼尖，凑过脑袋想要看金泰妍手机上的内容，金泰妍闪身，躲过李顺圭的窥视，李顺圭哼了一声，大声喊道：“收到什么了？”
背景声太大，李顺圭用尽全力喊出的声音传到金泰妍耳里也只是刚刚好的音量。金泰妍对着手机呆了一会儿，并没有急着告诉李顺圭，她还在回味，意犹未尽似的又仰头望着天空，嘴角噙着笑，却在努力地抑制着这份想要激动的心情。李顺圭看着她一脸沉醉的模样，用身体撞了一下对方的肩膀，继续问：“到底给你回了什么，你高兴成这样？”
“我很高兴吗？”金泰妍这么反问，头跟着低了下来，眼神再次落到了手机上去，眼睛都要笑没了，却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很开心这件事。李顺圭翻翻白眼，腹诽着她的闷骚，不耐烦地说：“你爱说不说，你以为我很愿意吃狗粮吗？”
“她说，要我好好复习，不然她会生气。”
金泰妍抿了抿嘴唇，把手机收回到兜里，从一直放在脚边的塑料袋子里抽出一支烟花，掏出火机点燃了引线，将手举向天空。
“我答应你。”
金泰妍低声念了四个字，李顺圭听不见，只听得见那支烟花发射出去的一颗火药在天空里爆开的声音。
“boom——！”
它绽开了，然后零零散散地隐没在四周，星星点点的光落尽金泰妍的眸子里。她望着这被照耀得透亮通明的天，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心也正如同这片夜幕，绽放着各色烟花。那些雀跃，和烟花一样迅速升腾、爆炸、落下，却不用担心喧闹停止的时刻，因为心里有一个地方在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它们，让这些雀跃和欢喜，永不落幕。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