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树枝上的蝉鸣越来越响,范围越来越大,显得十分聒噪。本田菊紧紧皱着眉头,笔下的白纸上只留下了一团乱麻般的线条。
继续呆在房间里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他稍稍整理了下桌面,站起身来。
河水面上的波纹一层接着一层,把天空和云彩的轮廓模糊了。本田菊沿着河岸,漫无目的地走动,盯着水里自己的倒影。
他有些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去想。连自己的想法都摸不透,还要试图去理解别人的想法,也是很多余的一件事情。
你喜欢这里吗?——说不上喜欢,也不能说是厌恶。
你为什么要离开?——大概是厌倦了这种心态和方式?
那现在它们有所改变吗?——没有,大概。
“看吧,你这几年只是在逃避而已,顺带着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赶上,这真是个不错的选择。”本田葵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摇摇晃晃的倒影肩后突然多出了一个脑袋。
本田菊看着葵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身旁坐下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兄长大人,小生可是刚刚到的呢。本来打算直接去你家的,结果路上看见你了,也算是省了点油费吧。”
本田菊叹了口气。“好吧,我离开这儿也许并没有什么大用处。正如你所说的,逃避并不......”
“错了,”本田葵伸出手在兄长眼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话,“逃避很有用。“
迎着本田菊惊奇的目光,他补充道,“至少你这几年在中国很愉快,不是吗?你父亲不是一直强调,物质生活都是身外之物,人活着开心最重要吗?他以前那么鼓励你找到你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我都记着呢。”
芦苇叶子被风吹过,轻轻晃动了几下。“如果你父亲还在的话,他一定会支持你的。我也是。所以,我很好奇——是什么力量让你回来的?哦,不要跟我说是你母亲的威压,你明明知道,你不听她的话也不会怎样的。”
本田菊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倒影。他总觉得他的堂弟,比自己更清楚本田菊。这番话让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到底在迷茫什么。
如果他回答出了这个问题,也许就能摆脱这种困境吧。
本田葵笑了一下,拍拍衣服,站了起来,抚摸着从草丛中立出头的一株彼岸花的花苞。“中午我还有组数据要录入电脑呢,那么,小生先告辞了?”
“不,等等。”出乎意料地,本田菊开口提出了挽留,换来对方的一声带着调侃的语气词。
“哦?不知兄长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在下想请你捎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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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田家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小院子,可惜离宅邸隔了些路,走路过去还是有些费时费力。
刚开始它只是被拿来种些花花草草,但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后辈喜欢上了种树,有种观赏植物的,也有种果树的,一般当事人并不会在意能不能结出果子来,图的就是个种树时的乐趣。
再后来,有人的时间走到了尽头,他们就把骨灰盒埋在那人种的树底下,有时间就去看看,顺便拜访一下前辈——现在的土地资源紧缺,已经不是可以随随便便用棺材送走人的年头了。
本田菊盘腿坐在一棵桂花树底下,背靠着粗糙的树干。他父亲说很久以前在日'本本土桂花树比较少见,不知道父亲当时是怎么搞到这棵树苗的。
而现在。这棵树苗已经长成近两人高了。
“到底是什么让我认为值得回来呢,父亲。”他的语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或者说,是什么让我认为必须回来?”
他一个人在国外,藤香连他在哪个省都不知道;就算是夺命连环call,只要换个卡就没他的事了。
可是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本田菊想象了一下,如果他这么做的后果,结果发现自己居然在害怕。
藤香会很生气,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如果他不在母亲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她身边,藤香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本田菊发现,他还是放心不下母亲。
他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他想让母亲好好活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