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糊涂小仙。
　　啧。
　　人家大观园里掉的是心灵美、样貌俊，能诗会画的林妹妹，他家花园倒好，掉了个嗑糖、嗑酒、嗑苹果，伶牙俐齿、威风堂堂，连自己姓啥、是啥都记不起来的糊涂少年。
　　虽然长得……是挺可爱啦。
一周前的傍晚，晏画家思路不畅，决定到花园里散散心，找找灵感。溜达溜达瞅见紫藤架上枯黄了一块，于是回屋取了花剪，准备将病枝修剪一番。
　　指尖刚刚触及花瓣，斜阳忽然刺了眼，待到视觉恢复，骤起的风微微平息，自己怀里多了个少年。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穿着，有着灵气的眉眼。
　　“你抱着我干嘛？”少年皱眉嘟嘴。
　　“……难道不是你自己，额，‘掉’进我怀里的吗？”晏画家小心将花剪的尖头从少年腰边挪开，生怕不小心误伤了小身板，“补充问一句，你是……人吗？”
　　少年眉头更紧，似乎还有一丢丢不耐烦，“当然不是！你不认识我？”
　　“……嗯啊，您可是刚刚才华丽丽地从天而降。”
　　“唔，是吗？”少年摩挲摩挲下巴，“话说，我好像也不记得我是谁。”
　　“呃，那您是妖还是仙呢？”晏画家缺少运动，抱人的胳膊有点酸。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自己是妖还是仙？”大大的白眼，赤裸裸地鄙夷，就差直白地讲‘你傻啊’。
　　晏画家被这话狠狠噎到，嘴角半挑也是一脸不满，“那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人？”
　　“直觉。”
　　晏画家再次被噎到，其实更噎人的是少年理所当然的语气，神情里的堂堂。
　　“把我放下来吧，快被你抖晕了，我还不如站着呢！”少年从眼角抛出两枚嫌弃。
　　气度、气度，成熟好青年不能跟孩子计较，晏画家默默提醒自己。
　　“诶！你瞧这个！”少年搜搜了自己身上，在怀里掏吧掏吧，扯出来一块儿悬着流苏的金腰牌，云纹暗刻，一面篆着“仙”，一面署着“乐”。
　　“看来我是个神仙，”少年颇为自我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又自言自语，“这个‘乐’是我的姓？唔，也有可能是名……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背起手询问的模样，俨然长者姿态，晏画家默念几遍“气度”，清清嗓子回答：“鄙人姓晏，名……”
　　“噢，那你有吃的吗，小晏？”知名漫画家的自我介绍尚未完成，少年期待满眼地揉着肚子打断。
　　“……烦请您叫我小东，谢谢！”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好的，小东！”少年赶紧应下，可爱地眨巴眼，“现在可以问你要东西吃了吗？”
　　晏画家默默吐息一番，胸怀宽广睁开眼，这才引着这个糊涂小仙往屋里走。
　　然后，糊涂小仙坦荡荡地住了进来，还堂堂正正地霸占了晏画家的电玩、拖鞋、抱枕、摇椅，以及，狗。
　　馒头，晏画家的心头狗，自从被少年收入羽下，每天都神气得不行，连同看晏画家的目光也由热腾腾的崇拜变成了偶尔的不满。
　　“小东，你再不带馒头出去玩，它都要郁郁了。”
　　那就去公园吧！
　　“小东，馒头他想吃那家店里那个黑乎乎的东西。”
　　那就买块巧克力蛋糕吧！
　　“小东，馒头偶尔也想喝点酒。”
　　……
　　“你说能听懂动物的语言，是诓人的吧！”
　　正埋头刷平板的糊涂小仙暗暗咽口唾沫，左右不搭理他质问的视线。
　　“靠，真是瞎蒙的！”晏画家怒而罢工，也不管一篓苹果已经洗好一半，“你说你说，我凭什么供着你，养着你？”
　　“那…你要把我扫地出门吗？”糊涂小仙换上可怜脸。
　　“……那倒不至于，那、那你至少……”
　　“唔，”糊涂小仙继续刷平板，“我可以帮你画漫画，撩读者啊！”
　　昨天晏画家去公司参加了一天的会议，回来刚吃过晚饭，就接到了凶巴巴编辑大人的电话褒奖——他的连载漫画下午连续更新了小三节，点击阅读收藏量，蹭蹭上了头榜。
　　一摸一样的笔触，同样柔软的剧情，问题是，晏画家那时候还没散会。
　　“你用的法术？”晏画家将糊涂小仙圈在桌椅间审问。
　　“没有啊，我现在肉体凡胎的，使不出丁点儿的法力，”糊涂小仙啃着苹果，得意地仰脸，“看过你操作，一学就会啊，我可是神仙！”
　　第二天，晏画家联系责编，将作者名字更改为：东&乐。
　　“你呀…不要总泡在网上，还‘撩读者’，你得有一个神仙基本的文化和行为素养。”晏画家继续洗苹果。
　　“噢！”糊涂小仙乖乖爬下沙发，抱起馒头颤巍巍地往洗手台这边走。
　　“诶，诶，诶，让它自己走！小心……”晏作家挥手制止的动作一滞，有什么划过脑海，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待到回神，糊涂小仙正蹲在地上抓着馒头的前爪嘟囔着什么。
　　“小乐，不要跟狗讲我坏话，否则晚上没酒喝！”
　　“……噢！”糊涂小仙放开馒头，悄悄做个鬼脸。
　　“别以为侧站着我就看不见！”晏作家转过身取了毛巾在手里，“过来洗手。”
　　“洗手洗手，一天要洗多少次手才够嘛？”嘟囔嘟囔。
　　“刚才有没有撸狗？”
　 “有。”
　 “要不要吃苹果？”
　 “……要。”
　 “洗手。”
　 “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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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急匆匆跑到门边迎接自己回家的感觉，其实挺暖。
　　虽然对方只是背手默默立在一旁看你换鞋。
　　 “今天都干了些什么？”晏画家将便利袋递过去。
　　糊涂小仙一边翻看袋子里的零食，一边用脚尖戳戳身边的馒头，“溜它，给它洗澡。”
　　 “……然后呢？”晏画家看着被摆得乱七八糟的客厅。
　　顺着他的目光看一眼，糊涂小仙撅嘴，“我没趴在地上玩，只是把东西摆在那儿。”
　　“神仙说谎，搞不好会遭雷劈。”
　　“唔…… 就趴了这么一小会儿。”糊涂小仙比个指甲盖儿。
　　“零食没收，待会儿要是再喊肚子疼，我可不理你。”晏画家摆生气脸，将便利袋夺回自己手中。
　　“可我今天帮你洗了狗！”
　　 “昨晚上是谁说馒头最好，要和馒头睡床，让我睡地板的？”
　　 “是你先嫌弃我睡相差的！”
　　晏画家语结，默了片刻，妥协地将零食递回去，“没人说得过你，记得把地板收拾干净。”
　　“就凭这么一点零食？”糊涂小仙嫌弃地掂掂便利袋。
　　“晚餐前可以吃米酒汤圆。”
　　糊涂小仙摇摇头，与脚边的馒头对视一眼，仿佛在无声地交换意见：瞧给他能耐的，统共也就食物诱惑这一招。
　　晏画家装作没看见，挽了袖子洗手作羹汤。等到汤圆入了锅，这才解下围裙晃去检查糊涂小仙的收拾成果。
　　漫画、杂志、小说被胡乱塞上书架，糖果纸被舒展开别进燕尾夹，饼干盒不论吃没吃空都好好儿留着，还按从大到小的次序叠成了摞，拼图、抱枕、画笔依旧散乱着，收拾一半溜掉的人正在院子里跟馒头嬉闹着。
　　叹气，一边嘲笑自己毫无威慑力，倒贤惠得跟人老婆似的，一边认命地继续剩下的工作。
　　“小东，小东，快来看！”糊涂小仙在院子里蹦跳着冲他招手。
　　紫藤花比往年任何时间都要繁密茂盛，糊涂小仙在花架下眼光灼灼看着他。
　　又有熟悉的画面自眼前闪现，其间的悲伤怀念也一并袭来，晏画家脚步渐缓，眼泪就这样不自觉地漫了出来。
　　……
　　“喂，喂！”
　　糊涂小仙的脸渐渐清晰，凑得很近。
　　“我怎么在这里？”晏画家揉揉头，看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趴在书房的电脑前。
　　“对啊，你怎么在这儿，米酒汤圆差点煮干了……你也不跟我讲一下就躲在这里睡觉，很晚啦，我好饿！”糊涂小仙接过他的话，站直了架着胳膊数落，见他面色不好，伸过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生病啦？”
　　晏画家摇摇头。
　　“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糊涂小仙难得露出担心的神情。
　　“刚才……在此之前，我明明看到你站在院子里喊我，然后我正往你那儿走……”
　　“啊？！真生病了呀，都说胡话啦！”糊涂小仙又把手贴上晏画家的头，“没发烧啊，你有哪里不舒服吗？吃坏肚子了吗？”
　　晏画家静静盯了一会儿天花板，挥开在他头上胡闹的手，起身下楼。
　　糊涂小仙没有说谎。
　　客厅已经被收拾干净，漫画、杂志、小说被分类归上书架，糖果纸连同吃空的饼干盒被收进了废纸篓，拼图、抱枕、画笔，之前散在地面的物什也都被一一收好……
　　全然不同他方才‘看到’的模样。
　　整齐井然得不似糊涂小仙的作风。
　　“怎么样，一碗米酒汤圆是不是很值当？”糊涂小仙骄傲地冲他扬扬眉，又忽然想起什么地击掌，“说起来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只要我专注一件事情，就会感受到…唔……变化。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法力在恢复，之前我好像还听到花在跟我说话。”
　　 “花？”
　　糊涂小仙撅着嘴点头，也是疑惑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那是花，而且我有闻到淡淡的紫藤花香。”他闭上眼，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气味，“唔，怀念的味道。”
　　晏画家垂眸思考一番，杂乱的思绪被挥散，“诶，小乐，你说你会不会是紫藤花仙？”
　　“有可能，”糊涂小仙耸耸肩，然后竟然一本正经地继续编起来：“无忧无虑的小花仙触犯天条，被贬下凡，再遇到你，艰难渡过此生最痛的劫数，最终功德圆满，重归仙班……阿弥陀佛。”
　　晏画家扯扯嘴角，“你就没读些正常点的‘参考’书？”
　　“我读得书不‘正常’吗？唔，随便啦，反正我是来历劫又不是来采风的，一切自有天意。”
　　 “您倒是自若。”
　　“不然呢，”糊涂小仙揉肚子，“那你现在可以做晚饭了吗？”
　　“过来给我挽袖子。”晏画家伸出双手。
待续……

继续继续啊

　　糊涂小仙非常不爱出门，总吵吵说他身为一个仙去人多的地方容易被带走仙气。起初晏画家还会劝解说仙气来自内里并不是贴在仙身上的金粉，多出去晃晃对身体好。后来，见他每次跟自己出去对别人都爱理不理，回家以后也是恹恹儿的，便也随他去了。
　　不得不提待人冷淡的糊涂小仙在绘画上有着令人惊奇的天赋。也许是读得作品多了，有时候他还会使用晏画家都不擅长的绘画处理手法。
　　漫画作为晏画家曾经的‘副业’渐入佳境，甚至开始出挑，前些日子还收到了漫展的嘉宾邀请。
　　“这都是你的功劳。”晏画家替糊涂小仙将他特意网购的cosplay装备收拾出来，用背包装好。
　“可是小乐讨厌人多的地方，小乐想在家里吃苹果睡觉，还是主人代替小乐去吧。”糊涂小仙把馒头挡在自己面前，最近他爱上了用馒头的语气和晏画家说话。
　　“主人今天要留在家里招待远方来的朋友，”晏画家转手又往背包里塞个苹果，“漫展里好玩儿的东西多，平时书里和网络上的人、事儿，今天都有可能‘实体化’，而且……”
　　晏画家等到一人一狗的耳朵竖起来才继续说道：“我特地打听过了，小乐最喜欢的那位漫画家也接受邀请了。”
　　赖在地毯上不肯出门的人稍有松动。其实漫展对他的诱惑是巨大的，从他翻看新闻图、选购cosplay装扮时的狂热模样就能感觉出来。
　　再者，今天来的客人不一般。那个人的专业性之强，大约会在自己实话实说之后默默诊断出一个‘臆想症’。如果把小乐搬出来作证据，只怕以他施展不出法力的现状，外加十分“接地气”的做派，最多得到人家‘臆想症候群’的推断。
　　毕竟，若非亲身经历，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么离谱的事情。
　　天上掉下个小乐乐，哈？
　　晏画家扫到糊涂小仙探寻的眼神，保持缄默不再说话，淡定地继续手上的事情。他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想要‘拿捏’糊涂小仙的执拗小性子就得学会点到即止。
　　“那我饿了怎么办？”糊涂小仙戳戳背包。
　　 “钱放在包包后背的暗格里，手机也在一起，里面只存了家里电话，使用方法我昨天教你了。玩累了就打个的士回来，如果去其他地方必须给我报备，”晏画家撑开背包带子，冲馒头努努下巴，“千万不能松开它的牵引绳，人多容易走散，如果入口不让带狗进去，就把他寄放在门卫处。在那之前要记得给门卫哥哥买饮料。”
　　 “你真的不去噢？”
　“唔嗯，今天要在家里招待一位凶巴巴的朋友。”晏画家揉揉糊涂小仙的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如果到时候瞒不住……小乐你也不想其他人知道你是神仙的事情吧！”
　“唔，牵绊即为缘，有缘必有因，因缘循环……很累的。”
　　“对嘛，照你怕麻烦的性子，在人世间结我这一段姻缘就够了。”
　　等到一人一狗的走得远了，晏画家又忍不住扒着阳台后悔，不该让他自己走到主街去搭车，更不该放他独自出门。
　　可别叫他惹到什么不友善的家伙。
　　门铃在不久后响起，晏画家十分有仪式感地冲看不见人影的方向挥挥手，跑下楼去开门。
　　客人已经进得门来，翘腿坐在花坛边，神情半是戏谑半是责怪。
　　“你未免太欢迎我了吧，大门都不关？”
　　“啊，小……”晏画家急急截断话头，耸耸肩顺着他的话，“对，欢迎，很欢迎……刘医生专业替人‘打开心门’，偶尔也要关几扇大门‘中和’一下！”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但又像是伪装。”
　　“打住打住，千万别分析我，不然我可不想和你们心理学家做朋友。”
　　“我们心理学家？”刘医生微微偏头重复一句，眼帘缓缓垂下，再抬起时眸子里光芒更甚，“你这几天工作怎么样？画…画画顺利吗？”
　　“唔，挺好的啊！”
　　刘医生闻言，意味深长地笑笑，跟在晏画家身后晏进屋，合上纱门，不慌不忙地审视一圈屋里的状况，挑了料理台边的高凳坐下，“给我一杯芒果汁。”
　　 “……别的可以吗？芒果汁没了。”小乐一沾芒果就双唇红肿发痒，晏画家在嘲笑他是娇贵的小神仙之后，将所有跟芒果有关的食物都扔了。
　　“唔嗯，是吗？”刘医生搓搓下巴，低声说了句什么之后，要了瓶冰啤酒。
　　之后两人选了个电视节目，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着，更多时候刘医生都在观察晏画家，偶尔又会对屋子里的摆设或者物件表现出兴趣。
　　“亦宸，你到底有什么事非得来我家里说？”晏画家关上电视，从地毯上挪起来坐进沙发。
　　刘医生微蹙的眉惊讶扬起，像是刚从沉思中回神，“嗯？你说什么？”
　　“我说，天大的事情现在也可以讲了吧，再被你观察下去，我都快神经兮兮，需要心理咨询了。”
　　刘医生闻言，嗤声一笑，赶紧摆手，“没什么、没什么，职业习惯而已。也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想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晏画家撇撇嘴。
　　“真的，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也该走了。”刘医生指指墙上的挂钟，“你似乎很留意时间，是在等什么吗？”
　　晏画家的视线本能地往鞋柜扫去，那里放着他昨天给小乐买的熊猫手绘鞋——此刻这屋子里里外外独属小乐的东西。无欲无求的小神仙，从来都是就着他的东西用，给他买什么都不要，也没主动要求过什么，连吃食偏好都是晏画家根据他的表现猜测得出来的。
　　昨天，他头一次喊着要买东西。五十元的白帆布鞋买回家，三两下被画上了一双可爱的小熊猫。
　　估计今天走的时候忘了穿，又踩着自己那双绒拖鞋出门了。
　　刘医生没有漏掉晏画家的反应，不过在他看回来前错开了视线。
　　“噢，本来准备今天画几张漫画的。”
　　“漫画？唔……”刘医生又垂眸快速思考了一番，继而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摆摆手往外走，“走啦，晚上还有工作，不在这儿招惹你不舒服吶。”
　　“算不上舒服就是啦，”晏画家笑笑，跟在他身后往外走，“感觉你今天像是来看我这个病人似的。”
　　“你有付我钱吗？”
　　晏画家摇头。
　　“那我看你干嘛，我收费很高的，干嘛在你身上……浪费。”刘医生的视线扫到鞋架上的熊猫布鞋，话语微顿。
　　晏画家顺着他的视线看一眼，暗想要遭，正琢磨如何应付他的询问。刘医生却径直走向花园，什么也没问。
　　“时间不多了，不要走远。”打开大门前，刘医生背对他丢下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
　　“什么？”晏医生皱眉眯眼，以为自己幻听。
刘医生转过身来，笑着冲他摆摆手，拉开院门，离开了。
待续……

我又追到这里来了

求更

楼楼，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卢卓呢

　　夜色渐浓，仍不见小神仙和馒头回家。
　　晏画家终于放弃‘散养’计划，拨通在脑海里叫嚣许久的电话号码。
　　热门动画主题曲，激昂的旋律，为防被人群湮没而特意调高的铃声——挂心的人就在门外，廊灯包裹着他单薄的身影。
　　晏画家挂断电话，松开门把，缓缓走到闷头蹲着的人身边，措辞许久的小小责备已然说不出口。
“我不开心。”整张脸埋在臂弯里的人瓮声说道。
“……哦。”
虫鸣浅浅，风也已经转凉，对面的房子里传来隐约的琴响，馒头在门里门外、廊上廊下穿梭不停……
　　本该是惬意的时光。
　　可是，‘没心没肺’的小神仙在悲伤，真的悲伤。
　　词穷到不知说些什么好，局促到伸手摸头都不敢，只能在一旁默默陪着。
“我腿麻，”糊涂小仙忽然抬头瘪着嘴说道，委屈极了的样子，“你抱我进去。”
“好……啊呀！”
　　霍霍站起身的人堪堪往前迈了小半步，便直直扑着糊涂小仙倒下去。
　　蹲了这么久，谁的腿不麻？
　　磨磨蹭蹭、颤颤巍巍好不容易挪进屋，方才那点沉重早已烟消云散，晏画家内心隐约凄凉——结果反倒是自己被扶了进来——害怕伤着他，强行转身扭到了腰。
　　神仙大爷抱臂站在料理台边，审视一番晏画家先前已经处理好的食材，气势磅礴地宣布：“看在你一把年纪筋骨衰老的份上，本仙今日就给你这个凡人露一手。”
“唔？嗯…啊。”晏画家收回指向杂志篓的手，外卖单还是先留做预备方案吧。
　　结果出人预料，一番锅铲碰响之后，屋里散开淡淡的菜香。
“这都是小意思，”糊涂小仙盛好饭，叉腿绕过凳子坐下，不知跟谁学的半挑眉眼，“莫要佩服，我可是神仙。”
“不，我只是在想，以后咱俩应该一人负责一顿饭。”晏画家悠悠然接过碗筷。
“……好。”
　　预备反驳的话被生生堵在嘴边，顺从的应允连同先前突然的悲伤一并被想起，“今天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即使有不好的预感，也得问出来，担忧如果闷在心里，还怎么替他及时分担。
“没有。”往嘴里扒饭的动作遮住了大半张脸。
　　晏画家抿唇点点头，如果小乐不愿意说，那他也不想听。
　　短暂却折磨人的沉默，就在晏画家准备找些话题来缓和气氛的时候，糊涂小仙放下了碗筷。
“其实是好消息啦！我…我终于要回仙界去啦！”欢快的语气，雀跃的动作，璨亮的星自糊涂小仙的双眼滑落。
　　碗筷被慌乱扔下，椅背重重摔向地面，腰间的疼痛也忽然变得不太明显，晏画家慌张地捧过糊涂小仙的脸，“不哭，不哭……”
　　止不住。
　　安抚的举动、温柔的言语，倒叫头一回松动的泪闸全然打开。
“不哭了哈，在哭得头痛了。”
“谁哭了！”瞪人、吸鼻子、扯过他的袖管蹭脸，‘没哭’的人一旦缓过神，立刻刺溜起来。
“是是是，我家小乐是神仙，怎么可能哭。”
“呸！不要说这么肉麻兮兮的话！”凶人的声音还带着可爱的鼻嗡，嘟起的嘴边还有未干的泪痕。
“好，不说、不说。”拇指温柔地蹭过唇角。
　　糊涂小仙侧开头，抓过他的爪子放在自己手里捏着，静了一会后轻轻说道：“‘我家小乐’可以说。”
　　泠！
　　方才的泪滴终究落至深沉的水面，悸动的波纹一路荡到心尖。
　　晏画家伸手撑住桌沿，顺势搂人在怀，闭眼覆唇过去，沿着下颌线描绘早已熟稔在心的容颜。
　　放肆、亵渎，或者其他任何罪名都好，此刻他只想亲亲眼前人，他的可爱的，别扭的，堂堂的，从天而降的小神仙。
待续……

期待

嘿嘿=￣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