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时间在逆光的薄雾中渐行渐远,他们的心事被隐藏在最柔软的某个角落,看不清因果未来,求不得也放不下。
距离那场战事越发的近了,除了诸葛每日清闲的饮茶、奏琴,所有人都整装待发,而周瑜无疑是最忙的一个,却不知为何还是依旧每日抽出时间去他的小院。诸葛曾笑问他日日前来是否只是为偷得浮生半日闲,周瑜不说话他便存了心要逗他。
“听闻都督最是守信。”
周瑜也还是不承认也不否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时间长了诸葛便也不再逗他,而大多数时间里他们也只是静静坐着,不谈军事,不谈风月。
大战临近,孙权召见谋臣武将,身为同盟军师的诸葛亮自是在列。
“此战关乎东吴生死存亡,大家务必尽心尽力。”孙权居高临下的开口。
“我等定誓死效忠,九死不悔。”底下的士气高涨。
望着这一幕,诸葛在暗中轻轻地笑了。
“军师,孤听闻你要借得东风,可有此事?”
“是。”
“若借不得,军师可知后果?”
“若借不得,”诸葛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朝列最前方的他,初见时的朝服穿在身上,怎么也看不够的样子。“军法处置。”他笑着说。
周瑜皱了皱眉,若真借不得,莫非真要……念及此,他抬眼看着他,而他依旧没心没肺的在笑,似乎刚刚说着若借不到军法处置的人并不是他。
“军师既然这么说了,孤便也无话可说了,听闻军师这几日与公瑾学琴,不知成效如何?”孙权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都督的琴自是好的,我所学到的不过皮毛。”他笑着,不知在盘算什么。
“先生自谦了,不知先生可否愿意为大家奏上一曲,权当是为此战起个好的兆头。”
“这样,孔明便推不得了。”他接过侍女拿来的琴,端坐于堂下,抬手,拨出了第一个音。
“牧马,在之野。薄言者,有有皇,有骊有皇……”是《思无邪》的调子。周瑜一只手撑着头,回想起那日他缠着自己要学这首曲子的样子,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公瑾,可是想起了什么?”孙权话里有话,调笑开口。
他正准备开口说没什么,堂下却有个声音传来“此曲名为《思无邪》,都督此时想的自然是心爱之人了。”
“对对对,谁人不知夫人绝色倾城,都督自是疼爱有加……”
“公瑾是专情之人。”孙权看着他,笑容满面。
此时,周瑜心思烦乱,那句“自是想着心爱之人”一直在耳边萦绕。
诸葛淡淡的抬起眼,似乎没什么表情,看到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心中好笑,是呀,怎么才想起来呢,他是专情之人。
东吴周郎俊美无双,其妇绝色艳丽,恩爱无几。
心思不定,手上一顿,匆忙中弹错了一个音。
他惊觉抬头,怔怔望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也抬起头来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又轻巧的将琴音转了回去,不着痕迹地笑着,而这一次周瑜却在那抹笑容里看见了别的东西。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那人谦逊有礼,最后站在他的面前,等待着,却没有等来他的回答。
宴会之后,他们再一次并肩走在那条小路上,两边树上早就是繁花落尽,几分萧索。
“都督认为我今日奏得如何?”诸葛打破岑寂,不带任何情绪的淡淡开口。
“自是好的。”他想了想,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为何他会错弹一个音。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当……”停下脚步诸葛转过身,看着他俊美的脸,笑意褪去“还当都督听出什么了,原是我多想了。”
周瑜呆望着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从何说起。
看着他那副不冷不淡的样子,诸葛一把将他扯入怀中,不待他反应唇便压了上来。粗鲁的近乎野蛮的撬开他的牙关,在他的口中攻城略地。周瑜睁大眼睛却不知所措,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全身像失了力气一般,只能瘫软在他的怀里任他蹂躏。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的唇,轻轻舔了舔,意犹未尽的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气息不稳。
周瑜没有说话,他在等待,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一场看似荒唐的闹剧。
“夜深了,都督是回去呢?还是?”他说到一般饶有兴趣的停住了,这样的暗示不可谓不明显,周瑜推开他,有些恼怒“我需要个解释。”
“什么解释?”他明知故问的笑。
“你自己心里清楚,不必和我装蒜。”
“你说这个?自是都督心里想的那个理由。”
突然起了一阵风,拂乱了他额前的发,碎发遮住了眼睛,心思暗转却终究没有看清楚。
“我送你回去吧。”周瑜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郁闷。
诸葛心中清明,脸上却浮起了得逞的笑。
那条路并非很长,他们却有一种走着走着便老了的错觉。夜也并非很深,空中有一轮冷月。
这一生所求甚少。
远处灯火昏黄,周瑜停下脚步看着远方,没有说话。